摘要：有三个黑人水手，也并排坐在甲板的一侧看光景。他们给人的印象，似乎是生来就只知道干活，不知道想的事情，更不懂得欣赏眼前的海天美景。
小说封面
西镇（长篇小说）
王铎 著
第6章
八面来风（3）
有三个黑人水手，也并排坐在甲板的一侧看光景。他们给人的印象，似乎是生来就只知道干活，不知道想的事情，更不懂得欣赏眼前的海天美景。
有时，他们一旦闲下来，就会黑猩猩和长臂猿一样伸展开四肢，做出那些笨拙而难看的样子来。如果不是他们的眼睛忽然一轮，或左闪右看，人们或许还以为他们是投在甲板上的几个人影。
船上这一切，似乎都逃不过两位韩国人的眼睛。他们始终站在高高瞭望台上，一位是海水养殖专家文德进，另一位是他的助手金仁哲。他们这次是从日本北海道而来，专门采集了被誉为“海中宝石”的札幌刺参、青森刺参和关东刺参，准备拿到胶州湾去试种。
早在十五年前，他们就在西镇的团岛水域，划定了两千亩海垅田，开始养殖海参、鲍鱼、海螺、三疣梭子蟹、琵琶虾、扇贝、紫贻贝、蛤蜊、石花菜、裙带菜和海带等等。
这次他们引种的方法，是第一次不用种苗，而是带着海产成虫，跨越日本海和黄海，回归青岛的。
他们在青岛定居了这么多年，简直都忘记自己还是济州岛人。通常，只要是不回到韩国，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说自己是青岛人。有时，还说自己是西镇人。
“樱花丸”号上的生活，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总是给人以舒适和温馨的感觉。乘客们每天都在用美丽、华贵、富有、闲适、事业心、志向、前途、希望、笑容可掬、彬彬有礼和百无聊赖来装点时光，而把贫穷、捉襟见肘、苦闷、愤怒、失望、绝望、举目无亲、一肚子苦水和万里漂萍，都小心翼翼地裹藏了起来。似乎大家都知道什么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也懂得珍惜这些东西。只是谁也不会让这些美好而短暂的烟云幻影，从自己身边溜走。他们似乎要挽留住眼前的一切，哪怕这仅仅是昙花一现。
乘客们似乎都有这样的预感，好像是一出大戏就要上演了。
只见文德进和金仁哲急匆匆地走下舷梯，正碰上美女船长美智子和一位黑衣人。他们一起来到甲板中心的柔道垫子前面。好多人也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位美女船长。在这里，几个水手正在安置一排象牙白的沙滩椅。
看官你看，美智子身着白色棒球服，头戴棒球帽，示意黑衣人与自己一起坐定。此时，船上的广播喇叭响了，还播出了一段轻快的音乐。
过了不一会儿，音乐停止后，忽然传来了一位女播音员的甜美声音：
“各位亲爱的观光客：由‘樱花丸’号主办的‘日本柔道表演赛’马上就要在辽阔的黄海海面上举行了。现在让我们认识一下本船的美女船长——桥本美智子小姐——”
美智子双手合十，站起来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她侧脸朝那个阿根廷小姑娘招招手，做个滑稽的鬼脸儿。
好多人都纷纷围了过来，有的站着，有的坐下了。
此时，广播喇叭又响了：“日本资深柔道家、裁判协会的著名裁判宫本先生，也来到了我们的赛场——”
这时年过半百的黑衣人站了起来，他迅速扫视一下现场观众，微一鞠躬，随即坐下。
“下面请五位日本柔道运动健将——入场。他们是大日本帝国著名柔道家后矢雄先生和他的四位弟子甘草、半夏、党参和柴胡……”
听到这种可笑的介绍之后，又看到后矢雄和四位弟子入场的情景，大家不禁发出了一阵大笑。
“大家不要见笑。后矢先生的这四位弟子的名字，确实都是中国草药的名字。这是后矢先生根据弟子们的武功特点，特意给他们取的绰号。过一会儿，大家就会感受到他们各自功夫的特点和魅力。”
一阵热烈的鼓掌，加上一阵期待的欢笑。
“下面比赛正式开始。”
美智子起身一边打招呼，一边也让后矢雄坐在自己的身边，并安排那四位身穿黑白道服的弟子都一一坐定。
这会儿，她开始讲话：“各位旅客，在黄海海面上观看日本的柔道比赛，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尤其是我们看到的这几位柔道家，都是即将赴中国青岛参加‘日中擂台大赛’的优秀选手。今天，由他们来给我们表演日本功夫，更是难能可贵。下面，我提议，让我们再一次欢迎他们，并给他们鼓掌加油！”
现场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看官，眼尖的人，一定会看到，在众多观众里，只有一个人没有鼓掌，他就是荷兰醉鬼。因为他也一手拿着朗姆酒瓶子，一手握着几片牛肉干，眼睛游弋着，身体摇晃着……像他这副模样，根本就不能鼓掌。
此刻，后矢雄与宫本都脱了木屐，穿着白袜子踏上了柔道垫子，并沿中心线一边站一个。
后矢的四位弟子，两个白衣，两个黑衣，也都脱了木屐，分成两组，一边站两个。他们与后矢和宫本，正好形成了十字交叉，这是柔道表演赛前的集体亮相。
看官，按照柔道比赛的规则，都是捉对厮杀。于是第一对上台的是：白方——甘草对黑方——柴胡。
只听宫本裁判的一声哨响，甘草与柴胡二人就像是一对螳螂，立即撕抓、抱摔、顶压在了一起。
现场一阵紧张……难分胜负……
那位阿根廷老太太，也把眼镜拿出来了，用手举在眼前仔细地看着他们的搏斗。不时，嘴唇还一抖一抖地，像是在给谁使劲儿：“那个甘草，不能太软，要用力……”
那对西班牙夫妇早已将自己的沙滩椅转过来了，正冲着黑方柴胡。只听那位女士说：“抓头发，抓头发——抓他的头发最管用！”
戴墨镜的男士反讥道：“你以为这是在打架，什么都能抓？这是比赛，不能违规！”
女士一听，只好朝两位美国水兵微笑着将手一摊，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两个美国水兵，好像是在主持公道一样，他们一人叼着一只烟斗，面对眼前激烈的厮杀，竟然连眉头也不皱，泰然自若。
倒是那五位法国商人有些坐不住了。他们早已分成了两帮，都在围着垫子乱挥手、乱喊。
这边：“甘草，用膝盖压住他的小腿，双臂扣住他的肩膀！扣住，对，要死死地扣住！”
那边：“下腿绊！下腿绊！下腿——哎哟——”
看官，还没等大家怎么喊，怎么热闹，只听得一声哨响，第一局结束了。
两位选手站立起来，都是满头大汗，浑身冒着热气。
船上的服务人员给他们递过毛巾来，他们擦拭着，反复擦拭着。只见那甘草随手将毛巾往桶里一拧，汗水哗哗直流。
“好厉害！”这好像是金仁哲的话。因为此时，他一下子想起自己在海垅田里养殖鲍鱼的情景。他当时穿着连体的乳胶衣和水靴，工作时间只要超过两个小时，内衣就全溻透了！而当他将乳胶衣全部脱下来时，从靴子里，就能够倒出半桶汗水。
所以，对于甘草的这一情景，金仁哲的感受最为真切。（49）
来源：文史专家王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