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谢繁华刚刚就觉得奇怪,怎么来了客人了,娘还躺在床上。可见娘的气色不像是生病了的,原来是有了身孕。娘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怀孕不一定是好事,上了年纪的人生小孩儿,容易出事。
图片与内容来源于晋江文学城,侵权联删
【节选】
周哥哥肯定对她很好,女人一旦幸福了,那些锋利的棱角就会被磨平,取而代之的,是柔媚、温顺、贤良。
赵阿妩见谢繁华一直眼巴巴望着自己,有些愧疚地低了头,她不敢看谢繁华眼睛。
赵夫人瞧出了端倪,赶紧转了话头说:“谢姑娘,你还不知道吧,三太太又有了身孕,你要做姐姐了。”
谢繁华刚刚就觉得奇怪,怎么来了客人了,娘还躺在床上。可见娘的气色不像是生病了的,原来是有了身孕。娘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怀孕不一定是好事,上了年纪的人生小孩儿,容易出事。
陈氏见女儿似乎不高兴的样子,伸手拉了拉她的小手:“枣儿怎么不开心你放心好了,就算娘给你添了弟弟或妹妹,娘还是疼你的。”
谢繁华知道自己娘理解错了,倒也没解释,只问道:“这事老太太跟爹爹知道了吗”
陈氏脸微微红了,只低下头说:“你爹爹这些日子都是早出晚归的,今儿还没回来呢,自然还不知道。老太太那里,也还不知道,她不待见我,知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的。”
谢繁华转身对翠屏翠竹道:“你们是我精挑细选伺候太太的,如今太太有了身子,往后可更不同了,凡事都要多个心眼。太太的吃食往后都得是经过你们手的,这样吧,总之咱们这里也可以开小灶,太太以后吃的东西都只在这里做。”
翠屏翠竹一一应下,谢繁华还是有些不放心,总怕那贺氏会耍手段。
赵夫人跟赵阿妩坐了一会儿,便就起身告辞道:“来侯府一回,按着规矩,如果老太太有空见我们母女的话,该是给老太太请个安的。”赵夫人有些拘束,说话行事总不自然,“也不知道,就这样贸然打扰她老人家,会不会唐突了。”
谢繁华对一旁的赵桂氏道:“桂妈妈,赵夫人头一回来咱们侯府,按道理该是给老太太请安的。你带着她们去老太太的祥瑞堂吧,我记得,这个时辰老太太该是在祥瑞堂歇着跟伯母们说话的。”
赵夫人跟谢繁华道了声谢,又朝陈氏说了些恭贺的话,便转身走了。
赵阿妩轻轻拽了拽谢繁华袖子,声音低低的道:“枣儿,我想跟你说说话,我们俩都好些日子没见面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谢繁华见赵阿妩小心翼翼的讨好,纵使不愿意跟她独处,可也狠不下心来拒绝,因此便点头道:“你先去老太太那里,然后叫桂妈妈带你去我的屋子。”她觉得这样跟赵阿妩说话有些见外了,也尴尬得很,顿了一会儿才说,“阿妩,咱们的铺子今天接了一笔生意,回头我跟你细说。”
她尽量想像往常一样用轻快的语气说话,可心情沉重,笑也笑不起来,说出来的话难免叫人不觉得敷衍。
赵阿妩垂下脑袋,轻轻点了点头说:“枣儿,那你等我。”
谢繁华在陈氏屋里坐了一会儿,见外面天色有些晚了,想着父亲该从衙门回来了,便命一个小丫鬟去门子候着,若是父亲回来了,便将他请到母亲这里来。
陈老太太不放心女儿,所以打算多陪女儿一会儿,谢繁华则回了自个儿屋子。
没一会儿功夫,红枝走进屋子道:“姑娘,赵家姑娘来了,在门外候着呢。”
谢繁华惊了一惊,方才道:“外面还冷着呢,快叫阿妩进来。”
这是赵阿妩第一次进谢繁华的闺房,才将进来,她就呆住了,眼睛在屋子里四处打量着。屋内摆设一应俱全,屋子又大又宽敞又暖和,中间摆着描金海棠如意插屏,屋内用一道玉白色的珠帘隔开,她的好姐妹就坐在珠帘里边,盘腿坐在榻上,长发披肩,穿着桃红色中衣,外面只简单套着一件粉白色的春裳,瞧着便是楚楚动人的。
谢繁华见赵阿妩只呆呆立在外面,便唤道:“阿妩,你进来吧,我正在画花样子,就不出去了。”
赵阿妩这才脱了身上披风,红枝将她的披风挂在一边,客气地引着她进去。
她进去的时候,谢繁华已经换了一个姿势,此番正撅着屁股趴在小案上,一头乌亮的黑发披散开,更衬得她脸只有巴掌大小。
赵阿妩轻步走进去,站在一边看着,谢繁华转头,一头黑亮的长发便倾泻下来。
赵阿妩道:“枣儿,我以为你在家的时候会多规矩呢,没想到,跟我一样。”她在谢繁华对面慢慢坐了下来,目不转睛看着她。
谢繁华笑了笑,问道:“见着老太太了吗”
赵阿道:“见着了,并非我想象中那般严肃,挺和气的一个人。她还招呼我,要我常来府上玩呢。”
谢繁华撇了撇嘴,将已经画了一半的花样子递送到赵阿妩跟前:“就是前些日子买走我亲手做的春裳的那位公子,今儿又说,要我再给她妹妹做一件,付了五十两定金了。
你也瞧瞧,看看我这样设计花样好不好”
赵阿妩目光在谢繁华面上停留一会儿,方道:“枣儿,我原以为以为周哥哥是喜欢你的呢,却没想到”她低了头,使劲揪着衣角道,“可是,我总觉得是出了什么事情,周哥哥是故意这样做的。我们都了解他,他不是那样的人,就算他没有娶你为妻的意思,也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伤害你的事情来的。他最近的举动有些反常,我总觉得,是不是周哥哥要出事了。”她一把抓住谢繁华的手,可怜兮兮地哀求着道,“枣儿,若是周哥哥真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帮他才行。”
“周哥哥好好的,怎么会出事。”谢繁华眼圈儿红红的,心里难受得紧,微微撇开头望着另外一边。
赵阿妩使劲摇头:“他肯定是有事瞒着我们的,那天他来找陈叔叔,我就觉得他脸色不太好。后来他走了,我就一直偷偷跟着他,我发现有几个妆扮奇怪的人私下跟他打交道。他一向是坦荡之人,可见那几个人的时候,神色明显不一样。再后来,就是元宵灯节,他突然来找我,刻意对我很好,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听赵阿妩这样一说,谢繁华不免也担心起来,蹙眉道:“可是周哥哥得罪了京中权贵”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周哥哥是孤儿,原本就无依无靠的,偏生他还从不攀附京中权势,这也就算了,据谢繁华所知道的,周庭深已经得罪了好几家权贵了。
想到这里,谢繁华坐不住了,吩咐红枝道:“你好生招待着阿妩,我去去就来。”
谢繁华简单披了件衣裳,便往前院父亲的书房去,跑了一半,见着父亲跟前伺候的小厮,问了声,急急问了父亲去向,便又往母亲这边来。
陈老太太见谢潮荣回来了,便去了谢老太太那里,虽然陈老太太不喜欢谢老太太,可是自己闺女到底是人家媳妇,为了叫闺女少受点罪,该请的安还是得请的。
谢潮荣见女儿风一样就跑了进来,便站起身子道:“你这是怎么了衣裳也不穿整齐些,像什么话”背着手,又说,“你母亲如今怀了身孕,你动作小些,别带了风叫她着凉。”
“娘睡下了”谢繁华偷偷瞄了一眼,见自己母亲已经睡着了,便道,“爹,女儿有事情想问您,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潮荣还从没见女儿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过话呢,不由皱了皱眉,问道:“什么事情,就在这儿说,何故还借一步都是跟谁学来的。”
谢繁华急得跺脚,谢潮荣转身看了一眼,怕吵着妻子休息,便道:“去外面吧。”
翠竹给妇女俩上了茶,又退了出去,谢繁华才问:“爹,女儿瞧您这些日子似乎挺疲惫的样子,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见自己父亲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自己,她赶忙摆手道,“女儿对政事没有兴趣,只是想问爹爹,府尹周大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谢潮荣道:“官场上的事情,不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打听的,爹爹知道你聪明,但是这份聪明也该用在该用的地方。”看了女儿一眼,又道,“往后没事就安安静静呆着,爹爹最近忙,没多少时间陪你母亲,你好好陪着你娘。”
“阿妩说的对,肯定是出了事情了。”谢繁华心一急,眼泪不争气地就流了下来,“爹爹一定要救救他,他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做的又尽是造福百姓的好事儿,肯定是有人陷害他。”她咬着唇,眼泪扑朔朔往外流,脸都哭花了。
谢潮荣又好气又好笑:“也没见你这般关心过你父亲,如今只为着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你就哭成这样,真是叫为父心寒。”
她的好女儿可从来没有这般关心过他的,倒也是,父女两人见面才多久,怕是感情还很单薄的。
谢繁华倒是有些羞愧起来,低头道:“爹爹官运亨通,又有爵位伴身,乃是圣上跟前的红人,爹爹不会出事的。”
“真是傻丫头。”谢潮荣笑得有几分疲惫,“咱们住在天子脚下,又是这样门第的人家,稍不留神就会获罪。再说了,京城权贵多,人心复杂,想要世世容华,还得会看清形势。若是站错了队,先祖们打下来的根基,可就毁于一旦了。”
谢繁华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谢潮荣见女儿呆头呆脑的样子,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说:“你回去吧。”
“那周大人”
谢潮荣截断女儿的话道:“你放心吧,圣上十分看重他,旁人想要拿他说事儿,也没那么容易。你先回去吧,爹爹答应你,会尽力的。”
想着自己爹爹刚刚说的一番话,谢繁华也明白爹爹的处境,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凡事肯定得斟酌再三才能行事的,便道:“爹爹的难处,女儿明白,刚刚是女儿一时心急了些,叫爹爹为难了。”
“你是个懂事善良的好孩子,要是生在寻常百姓家,怕是会更幸福一些。”谢潮荣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谢繁华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赵阿妩已经走了,红枝进来说:“赵姑娘说先回家去了。”
谢繁华软软坐在一边榻上,有些力不从心,她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总不能平静下来。呆呆坐了会儿,红枝便端了饭来,她匆匆吃了几口,便去老太太那里请了安。回来之后,谢繁华又重新跪坐在榻上,专心自己手上的事情。
十日之后,谢繁华便将日赶夜赶,并着红枝绿叶三人一起做好的春裳拿出来,只叫红枝带着去,她便不去了。
到了三月下旬,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谢繁华也脱去了厚重的冬衣,换上了自己亲手做的一件春裳。
这一日,谢繁华在母亲的屋子里陪着说话,外面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铃铛走了进来。
她先朝着陈氏请了安,方道:“三姑娘,宫里头来了人,说是太后娘娘宣三姑娘并二姑娘还有表姑娘一道进宫去。”
谢繁华正陪着母亲一起,低头绣着一双绣鞋,听得香茗的话,微微吃了一惊,问道:“香茗姐姐,出了什么事情?”
就算太后来谢家宣人,那也该是宣二姐姐跟傅媚的,宣她做什么她又不参加皇子选妃。
香茗笑道:"太后娘娘的意思,奴可不敢妄自揣度,老太太只叫奴来唤三姑娘先去祥瑞堂。"细细打量了谢繁华一番,见她穿的春裳精细又雅致,粉白裙衫上面绣着朵朵水粉色的桃花,正合这个季节穿,虽不多大气,但却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韵味,便笑道,"三姑娘倒是不必换衣裳了,就这件,瞧着便娇俏。三姑娘容貌好,真是穿什么样的衣裳都能穿出一股韵味出来,原本觉着三姑娘容貌艳丽,此番瞧着,竟瞧出几分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来,真是叫人移不开眼睛。?
陈氏就算再傻,也瞧得出些什么来了,不免拉了拉女儿的手道:"要不还是换件衣裳吧,你这样穿,有些过于显眼了,别把你二姐姐的风头盖了。"
香茗道:"咱们三姑娘穿什么衣裳都好看,三太太,还是别换了,姑娘的容貌摆在这儿呢。再说,太后娘娘是见过三姑娘的,此番特意点了宣三姑娘进宫,怕也是因为喜欢三姑娘。二姑娘端庄,三姑娘娇俏,肯定都得太后喜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太后看起来就是个和蔼慈爱的长辈,如果自己不愿意,求一求老人家,她肯定会心软的。
如此想着,谢繁华便安慰母亲道:“上次见着太后娘娘,老人家可和蔼了,临走的时候还说要咱们老太太多带着女儿进宫陪陪她呢。娘在家好生歇着,女儿叫翠竹翠屏好生伺候着娘,会没事的。”
陈氏年岁大了,此次怀孕反应得厉害,总是觉得没精神,便更少出门了,每日只呆在自己院子里。有翠竹跟翠屏两位丫鬟伺候着,谢繁华倒也放心,只是,母亲这样不常出门,她怕她会憋坏了。
陈氏身子软软的,柔声道:“枣儿,进了宫里凡事不要太出头,咱们就简简单单点好,知道吗”
谢繁华却是笑了起来,拖着声音甜甜应了一声道:“女儿知道啦。”
陈氏伸手戳了下女儿额头,又缩回了被子里,阖眼睡觉了。春天到了,她总觉得困得很,懒懒的不想动。
两辆马车,谢老太太带着女儿谢瑾跟外孙女傅媚坐前头一辆,谢锦华谢繁华俩姐妹则坐另外一辆。
马车内,谢锦华细细瞧了妹妹一会儿,见她今儿穿的衣裙瞧着十分清爽别致,不免皱眉道:“三妹妹这算是别出心裁,是否有了旁的打算”
京城的贵女们,所穿的衣裙都是极为华贵精美的,像谢繁华身上这样的春裳,别致淡雅,瞧着叫人眼前一亮,若是站在千篇一律华衣美服的贵女中,倒是更容易夺人目光,故此,便有谢锦华这样一问。
谢繁华摇摇头说:“香茗去叫我的时候,我就是穿的这件,也懒得换了。”她咬了咬唇,心里到底还是紧张的,又道,“皇子选妃,想必更注重的是贤德,我打小是在乡下长大的,言行举止小家子气得很,想来皇家是看不上我的。”
谢锦华觉得,三妹妹不是太天真了,便就是在自欺欺人,这天底下的男人,哪里有不好美色的像三妹妹这样的,便是做不得正妃,若是被哪位皇子瞧中了,也是极为可能做侧妃的。
谢锦华轻轻拍了拍谢繁华的手,柔声道:“枣儿,你活得恣意潇洒,我很是羡慕。可是我却不能如你一般活着,有的时候见你那般快乐,我也会莫名地跟着快乐起来。你若是真没那个心,呆会儿进了宫便不要表现得过于出色,等你及笄了,还是尽早找个简单点的人家嫁了吧。过平平凡凡的日子,夫妻琴瑟和鸣,总是好过住进深宫大院的。”
二姐姐能够跟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谢繁华很是感动,便将脑袋轻轻靠在她肩膀上,有些泄气地说:“我不想进宫,我只想过简单幸福的生活,可是我也希望自己能嫁个自己喜欢的人。我讨厌当家族的牺牲品,讨厌为了什么所谓的家族利益牺牲自己的幸福。只是,怕我也是没那个福气了的。”
谢锦华觉得妹妹软软的香香的,可爱得很,难怪二哥喜欢她会多过喜欢自己呢。
妹妹有的时候瞧着聪明,可有的时候却看不通透,便点了点道:“我们能有如今这样的容华富贵,靠的是家族,如今到了家族需要我们的时候了,自然不能逃避。倒也是公平的,你得到一些,总该是要回报的。”
谢繁华将头抬了起来,望着二姐姐,良久才问道:“可是,我们同辈几个姐妹,却只需要二姐姐做出牺牲,二姐姐不觉得委屈吗”
“哪里是只需要我做出牺牲了”谢锦华面上虽淡淡笑着,可是瞧着神情怎么都是有些哀伤的,她淡淡说,“就像老太太想让你嫁进夏家一样,何不是看重那夏公子的才能如今朝中看似太平,可是世家大族跟朝中新贵势不两立,燕王齐王两党势均力敌,后宫也是早就分成了张贵妃跟宇文淑妃两派。今圣尚且康健,又是手段颇狠,他们兴不起什么风浪,可往后呢两王剑拔弩张,这是迟早的问题。所以,咱们侯府再不能持观望姿态了,必须站准了队伍。”
谢繁华不笨,听姐姐这样一说,已经被点通了,便道:“咱们谢家根基深厚,乃是百年世家,自然是该站在齐王一边的。可是将来却不一定是齐王得胜,所以老太太想让我嫁到夏家,以此来作为那最后的一搏”她忽然停住,四处瞧了瞧,方压低声音道,“若是齐王输了,谢家倚仗着夏家姻亲的关系,或许还可以免遭一灾。”
谢锦华微微颔首,倒也没再多说话,因为外面已经有人提醒已经到了承天门。
太后的寿康宫里,莺莺燕燕的,已经站了好些人,都是世家夫人带着自己女儿。
谢繁华一行人到的时候,早有候在殿外的小太监引着进去了,太后见自己的堂妹也带着侯府的两位孙女跟一位外孙女来了,不由细细打量起三位姑娘来。她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赐了座,却是目光落在了谢繁华身上,然后朝她招了招手。
“自打上次见了谢家三姑娘后,总想得慌,这丫头模样好又乖巧懂事,哀家喜欢得紧。”她将已经小步走过来的谢繁华搂抱在怀里,看着她尚显稚嫩却已经是绝色的脸蛋,越发喜欢起来,只道,“往后你和阿瑛一般,无召也可入宫,得常进宫来陪陪哀家才是。”
这已经是极荣宠的事情了,可谢繁华却想哭,偏偏还得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在太后跟前跪了下来道:“太后娘娘恩赐,臣女惶恐。”
云太后将她拉起来,笑着说:“哀家老了,就喜欢日日见着你们这些鲜活水灵的姑娘,阿瑛跟小五不行,她们俩实在太闹腾了,不是十天半个月不来看哀家,就是一来就吵得哀家脑袋疼。”老人家一上了年纪,就有些像孩子了,她佯装生气地板着脸道,“阿瑛跟小五必是烦了哀家,这才躲得远远的。”
安璟侯夫人杜氏有些惶恐,赶紧离了座位,跪下来请罪道:“太后娘娘息怒,阿瑛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回去后一定叫她爹好好训斥她几句。眼瞧着也十五了,就不知道乖乖呆在闺房里绣嫁妆,我也是跟着愁。”
云太后笑道:“可别叫她爹训斥她,女孩子这个年纪最是活泼的时候,往后嫁了人,哪里还能这般娇贵”又道,“琦儿呢怎生这些日子入宫都没见着你带着她”
杜氏脸微微变了变,低头回道:“琦儿过年的时候病着了,最近一直在养着身子呢。”
云太后说:“那就在家好好养着,哀家记得她年岁不小了,可说了人家”
太后一个接着一个问,杜氏却是有些招架不住了,这样问下去,岂不是要将云琦的丑事给揭露出来若是叫京中贵妇们知道了,云琦的声誉是小,可别连累到阿瑛。杜氏为人憨厚老实,脑袋瓜子不够灵活,一时回不上话来,脸就红了。
谢瑾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她是出嫁后头一次见太后,总想着找些存在感,便响亮地道:“听母亲说,云琦如今出落得越发出色了,文采也是好的,想必是自己也琢磨着在选一门好的亲事呢。”想着她的出身,不免捂嘴笑道,“可惜是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再怎么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干干笑了两声,还欲再说,却被谢老太太一个眼神给杀回去了。
谢瑾这算是说了大不敬的话,当今云太后也是庶出,谢瑾瞧不起庶出女,就是瞧不起当今太后。
她一时没有想得起来,见自己母亲狠狠瞪了自己几眼,还觉得委屈呢。
寿康宫内一时安静下来,个个都是大气不敢出,头都低着。纵然知道太后是个好脾气的,可有人胆敢当着太后的面冷嘲热讽,也是该严惩的。
虽然这谢瑾母女,谢繁华瞧着诸多不顺眼,但是若太后开罪了,怕是会连累了谢家。爹爹在朝为官已经很不易了,要是再因为蠢姑姑的缘故而获罪皇室,可就不值当了。见老太太跟自己二姐姐都望着自己,谢繁华想着,仗着太后如今对自己的这几分宠,说几句好话,该是能化解难题的。
她才将准备开口,坐在对面的一位穿着水影红纱裙的少女便抢先了一步道:“我家里有位堂姐,虽为姨娘生的,但是人品模样都是一顶一的好,她的名声也是早就传到外面去了的。所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前来提亲的人可都将门槛给踏破了。阿姐如今跟姐夫相敬如宾,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可幸福得很呢。”
谢瑾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脑袋嗡一下炸开了,匆忙间跪了下来,却是不敢说话。
云太后如何看不出来,倒也没生气,只笑着道:“这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世人都知道她一生荣宠至极,又可知她的艰苦为难之处呢
她还有一个胞出的妹妹,如今自己为太后,妹妹却还在尼姑庵里当尼姑。那孽也是她自己造出来的,曾经有幸福放在她眼前,她没有珍惜。有时候人活着不能太过攀比,不能太较真,那样活着是真累。
太后转头望着满殿莺莺燕燕的姑娘,最后目光落在刚刚那位穿着水影红裙子的姑娘身上。这就是江南世家陈家的女儿了,金陵陈家,有数百年的历史,前朝的时候史上出过好几位皇后,只是到了本朝有些没落了。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京都势力势均力敌,阿崇怕是也有些应付不来了,这才想着要提另一股势力来压制住京城的这两股势力。
而陈家,也需要这样一个女儿,一个能够给她们带来更多荣华富贵的女儿。
见太后朝自己露出些许赞赏的目光,陈婉婷微微垂了眸子,很是温顺乖巧的样子。
外面五公主突然冲了进来,见满满坐了一屋子人,她脚步微微停住,方才老老实实给太后请安。
云瑛跟在五公主后面,大气不敢闯,也乖乖请了安。
谢繁华见着五公主穿的那件春裳,表情有些呆住了,身子也晃了一下。
五公主身上穿的那件春裳,正是前些日子谢繁华卖给杨公子的那件,后来杨公子说,之前买的妹妹喜欢,想叫她再做一件,她就又做了一件。她垂眸想了想,那位公子姓杨,而五公主也姓杨谢繁华身子忽然抖了抖,脑袋也有些晕晕的。若那杨公子是五公主兄长的话,岂不就是皇子了
二皇子跟三皇子她都是见过一面的,下头的皇子年岁还小得很,根本不可能是五公主兄长,那么那位杨公子就只可能是大皇子了。这样一想,谢繁华直接呆住了。大皇子为周皇后所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后薨逝没有多久,大皇子就获罪于圣上,直接被圈禁了起来。
如今为何放了出来,倒不是她关心的,而是而是他们谢家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可都是站在三皇子一边的。隐约记得,前世自己弥留之际,正是三位皇子斗得最为厉害的时候,可是最后到底是谁赢了,她根本不知道。
如今想来,不过也只有几年光阴了。
谢繁华正走神之际,五公主跟云瑛已经走到了她跟前,五公主见谢繁华身上所穿的衣裙跟哥哥送给自己的有几分相似,好奇问道:“枣儿这身衣裙是在哪儿买的”她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的那件,眨了眨眼睛,笑着说,“这件裙子是我从哥哥那里抢过来的,款式设计似都不是咱们京城的样子,我见着新鲜,就要了来穿。唔,哥哥还哄我说这衣裳是世间珍宝稀奇得很呢,如今见了枣儿穿的,觉得比我好。”
底下坐着的陈婉婷柔声道:“公主殿下跟谢三姑娘穿的,都是咱们金陵城时兴的款式。”
五公主闻言便朝陈婉婷望过去,见她身上穿着的那件水影红的衣裙虽然颜色鲜亮,但是款式设计确实跟自己身上的也有几分相同。不过,许是刚刚见了谢繁华穿裙子的样子,此番见着陈婉婷,倒并不觉得多惊艳了。
陈婉婷是土生土长的江边姑娘,典型的江南美女,面容十分清秀,身上有着一股子的书香气,说话声音也是软软的,很是动听。她皮肤十分白皙,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静静坐在那里甜甜笑看着你,别说是男人了,便是女人把会把持不住多望几眼。
不过五公主觉得,这姑娘美则美兮,可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不过,人家主动跟自己说话,自己也不能不理会,便笑答道:“原来如此,怪道哥哥之前宝贝似的藏着这件裙子,无意中被我看到了,也是耍了很长功夫的嘴皮子才要来的。”又朝着云太后撒娇道,“也是奇了,哥哥藏着这么件女子穿的裙子做什么”说着便兀自捂着嘴巴笑了起来,“怕是哥哥想娶媳妇了吧,不过也是,他都那么大把年纪的人了,也该是给我找个好嫂子了。”
五公主说完话,便转头看着谢繁华,看得谢繁华忍不住打了个机灵。
五公主秀眉轻蹙,一脸疑惑地说:“枣儿,你的这双眼睛”她伸出手来,轻轻摸上谢繁华那双如清水洗过般清澈的大眼睛,呢喃道,“好生熟悉的感觉。”
云瑛一把将五公主手给打了下来,若不是顾及着这么多人在,她早要跟五公主吵了。
五公主讪讪笑道:“打我做什么本宫见着美人儿就不许垂涎一下么”又笑着瞪了云瑛一眼,似乎在警告她什么,方才笑着对谢繁华道,“早就听阿瑛说你马儿骑得好了,至今也没见识过,你哪天有空的话,咱们骑马去”
云太后佯装不高兴的样子,伸手朝着五公主头轻轻打了下,方说:“你个小没良心的,越大越没良心,哀家喜欢谁你就要拐走谁。哀家刚刚还说呢,要谢家三姑娘常常进宫陪陪哀家,你又想伙着她去骑什么劳什子马。”
五公主抱住云太后手臂,嘿嘿笑着道:“祖母,咱们的目的还不是一样的嘛,都是”她瞄了谢繁华一眼,轻轻凑到太后耳边道,“都是为了哥哥好啊,哥哥虽然才被父皇解了禁,可孙女知道,其实这些年来哥哥根本就没在宫内,而是去外面历练去了。既然需要恢复真实身份,那么那个假的身份也该需要处置了,不过,按着哥哥原来的性子,该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怎生这次处理起事情来这般拖泥带水了。孙女觉得,或许哥哥在外面喜欢上了谁,他怕假身份一旦消失,有人会伤心,就犹豫不决起来了。”
云太后瞪了五公主一眼:“这些话往后别乱说,小心你父皇罚你。”
五公主吐了吐舌头,身子灵活转了下,便挨着谢繁华坐了下来,然后牵着她青葱一般纤长白嫩的手指玩起来。
谢繁华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狮子狗一样,被人玩着。
五公主何尝不是这样觉得的她就觉得眼前的谢三姑娘真是可爱好玩得很,看着那双眼睛,又想起自己哥哥殿中挂着的那张画像,细细瞧着,她越发觉得哥哥画像中的小女孩就是眼前这位少女了。
太后娘娘跟五公主待谢繁华的特别,坐在底下的众人瞧的是一清二楚,便是谢老太太也有些动摇了,不由也琢磨起来,三丫头不论性子还是容貌,都是比二丫头好的,或许三丫头进宫会比二丫头好
这次太后娘娘召见,不过是想先见见那些千里迢迢来京城的一些有身份的贵女们罢了,真正的选亲,还在四月份,到时候会由张贵妃跟宇文淑妃共同主持。
出了宫门,谢繁华才准备上马车,云瑛唤了她一句。
谢繁华停下了脚上步子,转过头去看云瑛,云瑛跑了过来笑着道:“刚刚太后娘娘说了,你往后跟我一样,可以无召入宫。今儿天色不早了,要不过几天咱们约着进宫来找五公主玩吧如今天气暖和了,咱们可以去城外狩猎。”
不知道为什么,谢繁华本能地不想进宫,可是才将准备开口决绝,云瑛便替她做了决定,直接跑去谢老太太跟前说话。两辆马车离得不远,谢繁华能清楚听见云瑛说的话,云瑛在替谢繁华讨老太太的请示呢。
谢老太太也是年轻过的,并不是古板的人,只要晚辈们做的事情不会损害到家族利益,她自然不会反对。又见云瑛亲自来求了自己,哪里能不答应便点头应了。
傅媚刚刚就一直很不爽,她原以为可以在太后跟前抢风头的人是她呢,却没有想到,风头全被这个野丫头抢去了。她有什么好的,空有一张脸蛋有什么样精通琴棋书画吗会骑马了不起啊别说是皇子选妃了,便是一般勋贵人家选冢妇,那也是看才能贤德的,哪里是凭着一张脸就能过关的
如此想着,傅媚倒是得意起来,她早早便打听过了,这位表妹除了长得好外,根本一无是处。
五公主打太后的寿康宫出来之后,便朝圣宗皇帝的思政殿去,她知道她哥被父皇叫去思政殿议事去了,却没想到会在殿门口遇见李承堂。
李承堂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锦袍,衬得那张如玉般的面庞越发多了几分色彩,他见着五公主,不卑不亢地问了安。
五公主打小便从她父皇,还有二哥三哥那里听过漠北杀神的故事了,也知道如今突厥人能够如此安分守己不敢踏入中原一步,便就是李家父子的功劳。或者说,就是这位少年成名的李世子的功劳。
如今的唐国公,乃是圣宗皇帝的表弟李思汝,而李承堂则为李家二子,他上头还有一位兄长。兄长是庶出的,不过却很得唐国公喜爱,那唐国公曾经一度想要请封长子为世子。一般勋贵人家,有嫡子,便是嫡长子袭爵,无嫡才轮到长,那唐国公倒是好,也敢向皇帝上在奏疏。
好在圣宗皇帝不是糊涂之人,他也知道,如今真正能够守得住漠北的人到底是谁。
五公主想着,这位表兄性子冷淡,手段也杀伐狠辣,怕是跟父母教育有关吧。也正因为这位李表兄人前从来不苟言笑,所以一向不畏天不畏地的五公主还是多少有些畏惧他的。但同时也很想巴结他,他送了三哥一匹打漠北带回来的汗血宝马哩,她也想要。
不过,她明着暗着提了好几次,这人就是不松口,甚至连父皇都有意思让他送自己一匹了,他偏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大皇子打思政殿出来的时候,见妹妹伸长了脖子往一个方向看,他顺着妹妹的目光看过去,便见一抹墨绿色的身影。
便笑道:“五妹若是喜欢的话,倒是可以叫父皇赐婚。”他轻轻扯着唇角,似笑非笑的样子,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袍,更衬得他气质温和。
五公主狠狠“呸”了一声,嗷嗷叫着道:“我是喜欢美男啊,可是只喜欢听话的,像那样的”她伸手朝李承堂的方向指了指,“那样成日冷着一张脸的,见着谁都不肯给个笑脸的,我看着就头疼。哎,要不是为了能够得到一匹好马,我何必这般委屈着,倒叫一个小小世子给拿捏着,真是好生委屈啊。”
说着便揉起了眼睛来,装着委屈的样子,朝她哥哥怀里靠过去。
大皇子伸手扶住妹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阿喜,你都十六岁了,不小了,往后可收敛些性子,要乖乖的。”
五公主立即朝她哥哥飞了个刀子眼,哼唧道:“哦,要乖乖的啊,是不是就像那谁谁谁一样”见她哥哥变了脸色,五公主更加得寸进尺了,指了指自己身上这裙子说,“我刚刚见着她也穿了,而且她的还比我的好,哥哥偏心。”
大皇子脸色微变,一巴掌拍在五公主后脑勺上:“胡说什么呢”打完人,甩了甩袖子便大跨步往自己宫殿方向去。
五公主追着她哥哥叫嚣着:“哥,你有事瞒着我你肯定没对我说实话”
大皇子不想听,脚下步子越发快了起来,没一会儿功夫就将五公主甩下老远。
五公主见哥哥明显是想逃避,便使劲跺脚道:“我约了她骑马”
果然,前头大皇子脚步停了下来,微微侧身,蹙眉望着五公主。
五公主笑嘻嘻跑了过去,嘲笑她哥:“瞧你这德行,我就不信了,这么些年你没有近过女色。”
大皇子是真怒了,一巴掌拍在五公主脑袋上,这次是动真格的。
五公主都被打哭了,嗷嗷叫着说:“你”她气得浑身发抖。
大皇子左右望了望,沉着一张俊脸,低声训斥道:“哥哥疼你,也时常挂念你,所以偶尔会给你写信,可阿喜,你也不小了,往后说话能不能别这么不经大脑”见妹妹瞪着自己,他想着可能确实是刚刚手下得重了些,便放软了语气道,“阿喜,所有兄弟姐妹中,就只有你是我最亲最近的人,哥哥有时候打你也是为你好,你不能总是仗着父皇对你的宠爱口不择言。你这般耿直的性子,亏得宫中目前还没人想对你下手,否则的话,谁又能护住你”
纵使将哥哥的话听进去了,可是五公主还是不服气,蹭着脚说:“哥哥偏心,枣儿那裙子肯定也是哥哥送的,偏偏我这件是我厚着脸皮要来的。”
大皇子简直哭笑不得:“就是为着这个”
五公主嘟了嘟嘴,以前哥哥只跟自己相依为命,可如今哥哥心里面却装了别人。虽然那个人她也挺喜欢的,可是就是觉得有些失落,仿若一下子失去了些什么。只要一想到往后自己会有驸马,而哥哥会娶妃子,她心里边就不好受。
哥哥已经长大了,他渐渐肩负起他该承担的责任,可是自己却不想长大。她就想做个孩子,就想一辈子呆在父皇跟哥哥的羽翼下,不想走进一个新的环境。
大皇子垂眸,细细看着妹妹的神情,见妹妹还是如小时候那般跟他闹小孩子脾气,便笑着道:“你都已经十六岁了,刚刚父皇还说,该是给咱们阿喜说位驸马了。”
五公主一双粉拳攥得紧紧的,狠狠瞪了她哥一眼道:“是哥哥着急娶媳妇了吧何故在父皇跟前说我呢那丫头我见过两次,确实长得好看,连我瞧着都想摸她两把,往后哥哥成日抱在怀里宠着,可真是幸福死了。”
见妹妹如今说话越发没规矩起来,大皇子一张俊脸又沉了下来,他眸光冷如寒冰,看着五公主道:“看来哥哥不在的这些日子,没人管教着你,你是越发放肆了。”他阴沉着脸,此番是真的动怒了,只背着手道,“便是想着母后,你也不该这般胡闹放肆。”
哥哥神来一笔,五公主惊愕地仰起脸来,疑惑地望着大皇子道:“哥哥什么意思”
大皇子却没有点破,只沉沉叹息一声,又放软了语气道:“没有什么意思,阿喜,你回自己寝殿去吧,哥哥还有事情要忙。”想到了什么,忽然眼皮子一抬,问道,“你约了她何时骑马”
五公主哼唧一声道:“我是让阿瑛问她去的,不过,瞧她的样子怕是不愿意进宫玩的。阿瑛跟我说她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总是笑嘻嘻的,可是我见了她两次,她却总是规规矩矩的,连话也不跟我多说几句,想来是多少有些畏惧着我的。”她看着自己哥哥,一脸认真地道,“这丫头到底喜欢的是谁,哥哥心里也该清楚,别以为你是皇子人家就一定会选择你。你且想好了退路,凡事循序渐进,别将人家吓到。”
来源:琦琦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