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口之家两起迷案：七岁男童从床上失踪，同睡的父亲因谋杀罪入狱，出狱后又遭谋杀

摘要：1991年3月21日，星期四，早7:15，法国尼斯市中央警察局接到一名自称是让-路易（Jean-Louis Turquin，41岁）的兽医的报警电话。在电话里，让-路易对警察说，他今早起床后在家里到处都找不到8岁的儿子查理（Charles-Edouard Tu

深夜失踪

1991年3月21日，星期四，早7:15，法国尼斯市中央警察局接到一名自称是让-路易（Jean-Louis Turquin，41岁）的兽医的报警电话。在电话里，让-路易对警察说，他今早起床后在家里到处都找不到8岁的儿子查理（Charles-Edouard Turquin），请警察尽快赶来调查。

（查理）

7:35，警方带着搜寻犬赶到让-路易位于尼斯市近郊的别墅，这是一栋带有宽敞花园的豪华三层建筑。让-路易介绍说，家里平时住着5个人，分别是他和妻子米歇尔（Michele Balanger，39岁）、儿子查理以及帮忙照看儿子的岳父岳母。近期岳父岳母有私事，暂时回了老家；妻子又在一个月前和他吵架后搬了出去，这几天家里只有他和儿子查理。

昨晚（3月20日）晚饭后，儿子9点上床睡觉，他10点睡，父子同睡主卧的双人床。他整晚未察觉异样，但今早6:45醒来后，看不到儿子在身边。起初他没在意，心想查理一向比他早起，有时自己玩，有时去找外祖父母。可是今天，他找遍了全家内外，也不见儿子的踪影，只好报警求助。

（让-路易的别墅）

警方了解了他的家庭情况后，便着手搜查别墅，初步确认：

1.查理的衣服、鞋帽、日用品全部在家，他失踪时仅穿着睡衣和拖鞋。

2.家中所有门窗完好，上下楼梯、主卧门口和大门周围等均无拖拽、打斗痕迹。加之别墅住宅面积有3000平米，室内格局稍显复杂，也就是说，不熟悉内部构造的人，很难轻易把孩子从卧室里带走。

3.警犬嗅着查理的气味追踪到别墅大门口便不再前行，警方认为这说明查理来到门口，接着被汽车运走了；如果他继续步行，则会留下警犬能够辨识的蛛丝马迹。

警方进而提出假设，查理被他认识的人诱拐，自己从家里走出然后被转运，犯人就在让-路易夫妇双方的亲属、熟人里，他（们）后续可能利用查理勒索钱财。

让-路易不认可这个说法，他告诉警方，儿子查理性格内向、认生、胆怯，他不觉得儿子会在深夜跟着亲戚或父母的好友自行走出家门。随后让-路易坦承，其实他正在和妻子米歇尔办离婚，两人都想争取儿子的监护权。他猜测，是米歇尔提前计划了要带走儿子、诱骗查理趁他入睡时主动离家。

（前排左一为让-路易，后排白衣女性是米歇尔，米歇尔右侧为查理）

于是，警方联系米歇尔，向她了解相关线索。警方很快证实，米歇尔有不在场证明。3月20日晚间至3月21日上午，米歇尔都借住在距离让-路易的别墅几十公里远（车程往返约2小时）的朋友家，中途没离开过。为求稳妥，警方还测量了米歇尔汽车发动机的温度，结果为常温，由此判断她昨夜至今晨没有使用过汽车，这表示带走查理的人不是她。

从警方那里得知儿子失踪后，米歇尔立刻反指丈夫让-路易绑架了查理，以此要挟她撤销离婚申请、搬回家（指别墅）住。原来她和让-路易婚后始终争吵不断，两人分居过几次。在近几年的争执中，让-路易有时还会动手打她。一月初某次吵架中，让-路易甚至朝她喷催泪瓦斯。这让她意识到，应该马上从家里搬出去，远离不可理喻的丈夫，且尽快离婚。一月中旬，米歇尔把离婚协议拿给让-路易签字，但让-路易不愿分手，拒绝协商离婚条件，夫妇多次为此吵得不欢而散。在分居中，让-路易还接连电话骚扰米歇尔求复合，甚至偶尔会跟踪尾随妻子。

然而米歇尔坚决要离婚，让-路易转而表示即使同意离婚，他也不放弃儿子查理的监护权，以及将不支付给妻子赡养费。依照离婚流程，让-路易和米歇尔原定于1991年4月4日（即案发两周后），到法院接受听证，以便决定查理监护权的归属。

3月20日下午，米歇尔与丈夫约定交涉离婚事宜，两人再次起了争执。米歇尔临走前，让-路易警告妻子，限她当天午夜前搬回家，否则后果自负。

综合上述信息，警方判断查理失踪的原因在于父母的离婚纠纷，他被其中一方绑架、藏匿，当作谈判筹码。在米歇尔有不在场证明的条件下，警方调查了他们夫妇的近亲属，均无涉案迹象；那么，最后和查理在一起的人，让-路易就成了新嫌疑人。

（新闻报道查理失踪）

很快有证人证言佐证了警方的推断，3月21日案发当天中午以后，让-路易就回到自己的兽医诊所正常工作，大家都看不出他担心儿子，反而觉得他更在意预约带宠物看诊的顾客。但也有相熟的同事说，他日常外冷内热，习惯隐藏痛楚，并非不关心失踪的查理。

另外，让-路易的叔叔在笔录中提起，他和侄媳米歇尔一样，怀疑侄子绑架了侄孙查理。在他印象中，让-路易为人精明冷酷、锱铢必较、偏执、报复心重。但这是有原因的，让-路易高中毕业那年，他父母受人牵连背上高额债务无力偿还，相继去世。那几年侄子过得很苦，在煎熬中看透了人情冷暖。他早前就知道，侄子不愿同米歇尔分手，但后者执意离婚。如果让-路易为了威胁妻子回家和好而绑架查理或对查理做出更恶劣的事，他不会感到意外。

面对质疑，让-路易坚定地否认绑架查理，一再述说他深爱儿子，即便米歇尔单方面要求离婚，也完全不影响他和查理的父子关系。之后他对警方指认，真正有动机绑架查理的人，是米歇尔刚分手不久的外遇对象让-马克（Jean–Marc Courraey），通过米歇尔，这个人有机会拿到别墅大门钥匙复制，供作案时进出。让-路易还说，他和让-马克有共同的朋友，在追求米歇尔之前，让-马克来过他家别墅几次。1991年1月初，米歇尔主动结束与让-马克的婚外情，让-马克为此记恨米歇尔，深夜潜入别墅，绑架查理，报复她也合情合理。

警方不久便查明让-马克也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3月20日傍晚到3月21日上午，他在外地返回尼斯市的火车上。此外让-马克作证称，案发两周前，让-路易曾带查理在他家附近徘徊，让-路易一看到他就对儿子说：“你看这个人，他快大祸临头了。”

让-马克原先以为让-路易只是来奚落他被米歇尔甩掉，但现在想来，也许让-路易早有计划绑架查理，再嫁祸给他。

“认罪”录音

让-马克和米歇尔等人的证词共同指向让-路易可能是绑架查理的嫌疑人，侦查随之集中在他身上，警方列举让-路易的疑点如下：

1.有作案动机，报复妻子要求离婚，或要挟妻子复合。

2.无不在场证明，事发前后，家中只有他与查理父子二人。

3.作为父亲，能够控制查理听从他指示行动，进而实施绑架。

4.本职兽医，具有医学、化学相关知识，懂得如何破坏、清除作案线索。

5.案发后神情轻松，几位诊所同事说他不关心儿子安危。

6.疑似暗示米歇尔的前出轨对象让-马克，将被嫁祸成绑架查理的凶手。

米歇尔认定丈夫绑架了儿子。为套取线索，1991年4月25日，她假意示好，主动联系让-路易，先是暗示有意复合，接着问他查理究竟在哪儿。让-路易应付了几句，说他私下查过，查理被吉普赛人绑架、带到了摩洛哥，只要米歇尔愿意搬回家与他和好，他自然有办法让儿子平安无事地回家。

（米歇尔和查理）

为了进一步探查消息，4月27日，米歇尔暗自带着小型录音机又来找让-路易，为取悦丈夫，只得在让-路易的坚持下同他发生性关系。期间米歇尔试着问他，是不是已经杀了儿子查理。让-路易回答，的确如此，他杀了查理以后，把尸体埋在距尼斯市20公里远的卢塞拉（Luceram）市某地。这个地点米歇尔并不陌生，正是她最近分手的外遇对象让-马克的居住地。

事后米歇尔把录音带交给警方，警方分析让-路易所述内容与他们掌握的线索大致吻合，比较可信。他们请米歇尔再次接触让-路易，尽可能问出更具体犯案经过。末尾，警方不解地反问米歇尔，依据办案经验，让-路易因为夫妻离婚就要杀独生子，这是难以想象的杀人理由。

米歇尔纠结一阵，对警察讲出了她认为的让-路易狠心杀死儿子的原因：查理不是他亲生的。

（查理）

米歇尔和让-路易同在巴黎的一所兽医学院读大学。1972年，大学四年级的让-路易在社团活动中认识了一年级的米歇尔，对她一见钟情。

米歇尔那时因性情孤僻、外表柔弱顺从正被同学孤立、霸凌。让-路易凭借学长权威给了米歇尔支持和保护。米歇尔很感动，禁不住让-路易的热切追求，与他开始交往。交往过程中让-路易总表现得耐心包容、殷勤体贴，米歇尔也认为他是合适的结婚对象。1975年12月，他们在米歇尔毕业半年后就结了婚。

婚后夫妇俩因工作变动，长期分隔两地。让-路易回到尼斯市做执业兽医，几年后自筹资金，开起了诊所。米歇尔长期就职于巴黎的一家动物医院。随时间推移，聚少离多的两人的联系次数变少，感情不可避免冷却下来。不过让-路易仍对米歇尔一往情深，催促妻子尽快返回尼斯市与他团聚。

然而米歇尔在1981年辞职回到尼斯市的家里后，却在共同生活中逐渐发觉让-路易控制欲强、狭隘计较，专断暴戾，日常很多事无法沟通，两人积累的矛盾也越来越深。

也是在这段时间，米歇尔开始寻求婚外感情慰藉。1982年，她出轨了一名名叫摩西（Moise Edelstain）的美籍捷克裔犹太人芭蕾舞者，他也是查理的生父。但在相当长时间内，让-路易都未怀疑过儿子的身世。1983年查理出生后，他和米歇尔的关系依然没有明显好转，米歇尔断断续续交往其他外遇。

亲友评价让-路易是称职的父亲，对儿子尽心尽责，米歇尔经常在和他吵完架后赌气出走，丢下查理不管不顾。但因为让-路易对儿子教导严厉，他们的父子关系不算亲密，查理内心更偏向母亲。

（让-路易）

1991年1月上旬，米歇尔在一次争吵中告诉让-路易，查理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让-路易惊诧之余，用自己的医学知识，给查理做了DNA鉴定，结果的确如妻子所说，儿子生父另有其人。

米歇尔本想丈夫会因此同意离婚，但让-路易依然不松口。

警方从不同证人处验证了内容的真实性，确信让-路易有充分动机谋杀查理。

1991年5月6日，米歇尔在警方授意下带着录音机来找让-路易。让-路易对妻子的态度软化似乎十分欣喜，至少在米歇尔看来，他放松了警惕。

（报纸新闻：让-路易无可辩驳的杀人证据（指录音））

米歇尔同他周旋一番后转入正题，径直问丈夫：“我去那边找过了，让-马克住址周围面积很大（卢塞拉市），根本找不到查理（的尸体）在哪，你得告诉我具体地址。”让-路易回复说：“我怎么能告诉你呢，如果我说了，恐怕要坐20年牢。”米歇尔再问他怎样杀死儿子查理的，为何警方查不出头绪。让-路易给妻子做了完整说明：

3月20日晚饭后，他给查理吃了兽用麻醉药，等儿子睡熟就把他勒死了。然后趁夜深人静，他把尸体装进自己的汽车，运往卢塞拉市让-马克家附近的某处挖坑埋了，好栽赃给他。

米歇尔继续问他为何选择勒杀，而不用其他杀人手法？让-路易则回答如果用刀刺，溅出的血迹没法清理干净，难免漏出破绽。

而被问及为何狠心杀害养育8年的儿子时，让-路易气愤地说：“查理是你跟外遇的私生子，他的存在只会破坏我们夫妻感情，只有除掉这个障碍，你才可能对我回心转意。”最后他还说，杀查理也是为了保全财产，他绝不会让自己辛苦攒下的家业，落到私生子的手里。”

米歇尔震惊之余，立刻把录音拿给警方。

尽管让-路易在录音中未提及他使用的勒杀工具为何物，也没有说出详细埋尸地点，但他承认了杀害儿子弃尸灭迹。结合作案动机和证人证言，警方认为他就是杀害查理的凶手。

5月13日，让-路易被捕。此后，警方在卢塞拉市，特别是让-马克住址周边部署了大规模遗体搜寻行动，并对让-路易名下的汽车和住宅进行全面搜检，寄望于找出他的杀人罪证，但这两项努力都没有进展。

被捕后，让-路易在审讯中坚持否认犯案，关于认罪录音，他先后给出过三种解释：

1.他承认亲口说过录音中的“杀人”陈述，但全是随意编造的内容，目的只是想“说服”米歇尔同意复合，只有让米歇尔误认为查理已经死亡，她才会专注于夫妻关系。

2.录音为真，不过那是他和米歇尔在角色扮演，这是他们的“情趣”。

3.录音由米歇尔剪辑拼凑、伪造而成，断章取义陷害他。他不知道儿子查理被谁带走，现在又在哪里。但他怀疑，米歇尔设法藏匿了查理，这样既能不经法庭裁决把儿子留在身边，又能诬陷他犯下谋杀罪，以便顺利离婚。再者，查理和米歇尔更亲近，米歇尔能够诱骗儿子听话配合，半夜自行走出家门。

受限于当时的技术条件，警方无法鉴别录音真伪；但考虑到录音内容叙述连续完整，转折处衔接流畅，对前因后果的说明符合逻辑，且与让-路易的叔叔及米歇尔等人的证词相互印证，他本人也承认过录音内容由他口述，所以警方得出结论：让-路易的“认罪自白”，真实有效。

被捕期间，警方安排心理医生为让-路易做的人物侧写显示，他认知正常，无精神病，自恋自大，共情能力弱，具有完全民事和刑事行为能力。

查理的“行踪”

1992年2月14日，被捕9个月后，让-路易支付了一笔可观的保释金后获准暂时出狱，但他还须赔偿警方搜寻查理的费用共计10万法郎（1.5万欧元，约11.8万人民币）。

重获自由的让-路易，立刻悬赏10万法郎（1.5万欧元，与上金额相同），向公众征集线索，寻找失踪的查理；并雇佣了私家侦探，调查儿子的行踪。

（让-路易向媒体展示查理的悬赏寻人招贴）

1994年初，侦探在给让-路易的调查报告中写道，自1993年秋季开始，米歇尔多次往返法国和以色列。而查理的生父摩西，也有亲属定居以色列。侦探还在走访中找到一对在以色列特拉维夫市经营理发店的夫妇，这对夫妇在看到米歇尔和查理的照片后，自称认出母子二人1993年末来过店里。让-路易因此怀疑，儿子被妻子米歇尔和生父秘密带往以色列。

让-路易将侦探报告转交给警方的同时，说出了自己的假设：米歇尔从家里搬走前就以玩游戏为名，训练查理半夜醒来自己走到大门口，这样，到了作案时查理就能熟练地起床、出走，跟米歇尔汇合后被她和摩西送往以色列。警方要求米歇尔对往返以色列的原因做出说明，也着手寻找摩西，核实他有无参与其中。

米歇尔表示，她频繁去以色列是因为在特拉维夫大学注册了一门进修课程，需按课时安排前往学习。法国警方后续了解到，米歇尔报读、参加了进修课程，她的同班同学和授课教师均可作证。他们在与米歇尔的交谈中，不记得听她提过儿子，米歇尔暂住以色列那些天，也没有人见过她与查理年龄相仿或外貌相似的男孩有交集。至此，警方彻底否定了让-路易对妻子绑架、藏匿查理的指控。

至于摩西，警方行动晚了一步，1993年12月（案发后2年9个月），摩西在尼斯市一处港口溺水死亡，辖区警察介入后，以自杀结案。警方未查出他与查理失踪有关联。

起诉定罪和查理生还争议

1996年，案件侦查结束，警方将让-路易送检起诉，检方以谋杀罪对他提起公诉，提请法庭判处他终身监禁，案件于1997年3月开庭审理。

开庭后，辩方律师以警方未寻获查理的尸体和无其他杀人实证（如血迹、凶器等）为由，为让-路易做无罪辩护。为论证查理实际没有遇害死亡，律师特地请来那对经营理发店的以色列夫妇上法庭作证。这对夫妇作证说，他们在1995年春季（和上述侦探报告中的1993年末不符，改口原因不明），见过米歇尔带着8岁的查理来店里理发。

（让-路易）

检察官当即反驳，查理1991年失踪时8岁，1995年时已经12岁。还有，警方已查实，米歇尔1995年整个春季，人都在法国，显然证人陈述与事实不符。

1997年3月17日，法庭经审理认定，让-路易谋杀罪成立，判处他20年监禁。

让-路易拒不接受有罪判决，被送入监狱后，他一面绝食抗议，一面委托律师上诉，但被驳回。同时，让-路易因服刑不得不关掉自己的兽医诊所，他和米歇尔也办完了离婚手续。

一切看似告一段落，不过服刑中的让-路易仍利用一切渠道，持续对外界发声，他深信查理没死，最可能还在以色列。这次他请来独立调查记者，和他的侦探同去以色列寻找查理，但又一次无功而返。

（失踪前的查理）

2003年，一名连环谋杀犯被捕后，供述称1991年3月21日凌晨，他在一次犯案后的逃跑路上路过尼斯市，驾车途径市郊时，碰上一个穿睡衣的7、8岁男孩独自走在公路上。他怕被男孩记住车牌暴露身份，只得杀男孩灭口，事后把尸体埋在卢塞拉市（让-路易在“认罪录音”中所说的埋尸地）某地。之后几天，他从报纸的寻人启事里认出，那晚他杀的男孩就是失踪的查理。他愿意透露埋尸地点，换取检方对他不起诉。

警方认为这名罪犯不过是把查理案当做交涉筹码，他从让-路易谋杀查理的新闻里受启发做假证，意在骗取刑事豁免。

在这前后，一位卢塞拉市市民偶然发现了一个头骨，法医检验确认这是一名男童的头骨，但经DNA鉴定不属于查理。

2014年62岁的米歇尔因心脏病去世，让-路易意外获知米歇尔生前未办理儿子查理的死亡认证和注销户籍。也就是说，失踪23年的查理，截止2014年在法律上仍为存活状态。

为此让-路易重新联络媒体，反复述说当年法庭错判他谋杀，儿子查理失踪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前妻带离藏匿，他会向法院再提起申请，重审案件。他坚信，查理会在他死后出现，要求继承他的财产。除公开声明外，他也委托律师追踪米歇尔遗产的流向，他自信这笔钱必将转入查理的账户。

不过，米歇尔生前的律师回应称，死亡认证和户籍问题是政府部门的工作失误造成的，1997年的判决书已经写明，查理在失踪当夜就被让-路易谋杀了。至于米歇尔的遗产，让-路易的律师未查出最终归属。让-路易的重审申请，由于缺少新证据也不了了之（2014年科学鉴定技术已经比较发达，不知为何让-路易没有重新鉴定他1991年的“认罪录音”磁带）。

再婚和死亡

由于法庭在缺少尸体的条件下判了谋杀罪成立，外加让-路易长期宣称并未犯案，查理生活在以色列，令一部分关注案件的公众同情让-路易，不少人相信他未犯下罪行，其中包括一名已婚舞蹈老师娜丁（Nadine，46岁）。

自1997年春季入狱之初，娜丁连续给让-路易写信，表达对他的理解和安慰，让-路易也回信感谢。两人就此做起了笔友，他们在通信中逐渐相互熟悉，娜丁甚至爱上了让-路易，两人谈起了书信恋爱。1999年7月，娜丁为了让-路易同丈夫离婚，2000年6月，她与服刑中的让-路易结婚。

（娜丁和让-路易）

2006年7月，服刑9年后，让-路易获准假释。出狱后，他在娜丁不遗余力的帮助下在尼斯市重开兽医诊所。

2010年，让-路易夫妇决定离开尼斯市，移居法国位于加勒比海上的法属安德列斯群岛（Antilles）中的圣马丁岛（Saint Martin），计划在那里常居养老。岛上气候温润宜人，远离法国本土。娜丁希望，让-路易在新生活中能抛开执念，尽可能淡忘查理的失踪所带来的阴霾。

（圣马丁岛地理位置）

在圣马丁岛安顿好居家事宜后，让-路易在家里开起了诊所，不久便成为当地知名兽医。在朋友和邻居眼中，让-路易风趣随和，娜丁温柔开朗，他们的养老生活宁静和睦，直到2017年初让-路易突然死亡。

2017年1月7日凌晨12:06，娜丁结束聚会回到家里，刚到家门口她立即察觉异样，不仅大门敞开、灯全开着，屋内更是满地狼藉，玻璃渣、杂物随处可见；所有房门也全部大开。丈夫让-路易仰面躺在主卧床边的地上，胸前有密集的玻璃渣，大片血迹渗透了上衣，他的左臂压在头上，右手握着碎玻璃，但看不出有割伤出血，地板和床上也有很多碎玻璃，身旁还有两个弹壳。

（让-路易在圣马丁岛的住宅）

看着眼前的血腥场景，娜丁勉强缓过神，走到主卧，俯身查看丈夫是否还有呼吸，但发现让-路易已经死亡。她马上跑去邻居家，请邻居帮忙报警，可不知为何，警方次日早7点才来到现场。他们到达后分为两组，一组听取娜丁和附近邻居等人的证言，一组勘察、取证。

娜丁向警察回忆了事发前的情形，1月7日是她66岁生日，她和三位朋友相约在一间餐厅庆祝。让-路易因为膝盖疼和呼吸道感染，没有陪她同行。晚上7:45，让-路易饭后吃过药早早睡下，她晚9点左右外出前往餐厅。临走时，她关了家里所有的灯，关好了卧室门，也锁住了大门，家里的钥匙只有他们夫妻有。

让-路易的尸检结果表明，他死于背部中枪引起的失血性休克，子弹路径非常奇怪，呈斜线状，由后腰打进，这也是他全身唯一的失血点，穿过躯干卡在头骨里。他的双手，双前臂有几处玻璃划伤，其余无异常。死亡时间在1月6日晚9点至1月7日凌晨0点之间。

在被问到什么样的人会来行凶时，娜丁说自从她和让-路易住到岛上以来，没有为难过谁，应该不是寻仇杀人，由于家里经营诊所，更像遭遇了抢劫。

圣马丁岛作为法国的海外领地，治安本身不好，综合犯罪率比欧洲本土高20倍。作为岛上知名兽医，让-路易月收入在一万欧元上下，属于富裕阶层，无疑可能成为抢匪的目标。有附近商贩作证说，事发四天前，几个混混在让-路易家附近堵截了一位老年白人男性，意图抢劫。警方设想，劫匪也许也盯上了让-路易，计划趁女主人生日外出庆祝时入室抢劫，但没料到让-路易因病留在家里，于是杀他灭口。但一般来说，抢劫犯大多有案底，可警方没有找到与现场收集DNA吻合的前科人员。而且，作证商贩也没有从警方依他描述找出的可疑混混里认出抢劫未遂那几个人。

此外，他们在复核让-路易的身份信息时，查询到他1997年被控谋杀儿子查理，获刑20年监禁。如果让-路易的前妻米歇尔因丧子记恨他，可能多年无以释怀，也许她的近亲属会雇凶杀人，为米歇尔了却心愿。可是米歇尔2014年去世，假使杀让-路易只为报复，无疑在她生前实施慰藉更大，因此警方判断这条线索价值不大。

经过一段时间调查，警方排除了抢劫杀人，转而觉得娜丁有嫌疑。他们公布的物证如下：

1.主卧地面有两个弹壳，与让-路易体内的子弹出自同一把枪，但警方未寻获这把枪。卧室的窗台上有一把小刀，娜丁辨认出这不是家中原有物品，推测是罪犯带来的，小刀上没有血迹，经检验刀片上有两个DNA，都来自陌生人。

2.卧室地面的一块玻璃渣上检出了娜丁的血迹，但她在证词中没有提及触碰过现场物品，只说用手动过丈夫的遗体，可是这块玻璃渣并不在让-路易身上。不过，也没有调查记录提到娜丁次日接受法医检查时身上有伤口。警方认为是娜丁的伤口很小，法医取证时已不易察觉。

3.让-路易身上和主卧地面的玻璃渣是怎么来的？娜丁告诉警察，它们原来是厨房的一个玻璃凉水壶，让-路易可能被闯入者惊醒后，去厨房随手拿起水壶自卫。

4.家里三个房间都被翻找过，据娜丁所知没有贵重物品丢失。不过，让-路易习惯在家里存放现金，但从不告诉她具体数目和存放地点，她也没问过，所以，她不清楚这些现金是否还在家。丈夫珍视的一个大型木制古董收音机被挪过位置，内里的夹层已经空了，她认为，让-路易藏在这儿的现金被罪犯拿走了。

5.现场检出了多人的DNA，不过由于让-路易在家中经营宠物诊所，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进出，因此，警方没能比对出特定嫌疑人。

6.由于娜丁为案件第一发现人，警方对她也做了火药测试。测试结果表明，她手上有19处火药附着点，无法排除她枪杀丈夫让-路易。

（让-路易）

证人证言：

1.邻居表示1月6日晚9点15分，好像听见过两声枪响，但不是很确定。约一小时后，听到现场传出过噪音。

2.另一家邻居则说当天晚10点钟，她听到让-路易家里有重物摔打的声音，不一会儿又有汽车发动的声音。这位邻居的母亲受娜丁邀请一同聚会，邻居打给母亲告诉她娜丁家里可能出事。娜丁听到转告后并没有中断聚会回家，也没有报警。

3.与娜丁聚会的另外三人一致说，她们晚9点半到餐厅时娜丁已经在那儿了，餐厅服务员和当晚就餐的顾客都不记得娜丁何时到店的，店内也没有监控。餐厅距离娜丁和让-路易的住宅只有10分钟车程，而让-路易的死亡时间在晚9点至凌晨，也就是说娜丁在晚9点至9点20之间没有不在场证明（没有报道提及这段时间娜丁的手机定位信息，原因不明）。

警方判定娜丁有谋财和离婚纠纷两个杀人动机。

2016年3月，娜丁提出与让-路易分居，几个月后要求离婚，理由是无法忍受丈夫专制、表里不一。娜丁在警察和记者面前都指责过让-路易善于伪装，有外人在的时候言行得体，两人独处时却总是对她打压、操控，且吝啬多疑，惯常使用冷暴力。尽管丈夫月收入一万欧元，却不许她花80欧元买一双运动鞋。

（让-路易和妻子）

但让-路易不想离婚，声称如果娜丁不改变主意，他将修改遗嘱，把娜丁剔除出他的理财投资受益人名单。

让-路易与诊所的女清洁工有婚外情，他在娜丁提出离婚后将自己的人寿保险受益人由妻子变更为情人。让-路易多年来严格监控娜丁的社交关系，定期检查妻子的通话、聊天记录和邮件往来；设置门禁时间，除非有他准许，否则娜丁每晚9点前必须回家。让-路易以自我为中心，时时刻刻要求妻子的关注全都放在他身上；就连寒暑假娜丁帮儿女照顾孙辈也会引发他的强烈不满，他还威胁妻子必须在孙辈和他之间二选一。

警方分析，娜丁大部分积蓄早在2006年让-路易出狱时都花在帮他重开诊所上。加之她退休金不多，她的三个子女偶尔还需要母亲接济，这让娜丁在婚姻中和经济上都受制于丈夫，她没有太多办法对抗让-路易。当夫妻冲突加深，触及财产分配时，娜丁在焦灼之下，策划了利用庆生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杀死丈夫，她手上的火药附着和无视事发当晚邻居的电话提醒就是证据。2017年4月30日，娜丁被捕。2019年，检方以谋杀罪起诉娜丁。

2019年6月25日，立案法庭认可娜丁律师的辩护意见，即她手上的火药是触碰让-路易时留下的，没有其他证据证明是她开枪射杀死者（凶器手枪没找到），以及有法医指出让-路易准确的死亡时间在1月6日晚10点左右，而娜丁此时和朋友聚会，中途未离开过，她的不在场证明成立。娜丁谋杀让-路易证据不足，不予受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