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4年盛夏，我大学毕业后响应国家号召，被分配到河南伏牛山区的一个偏远山村代课。那时正值教育改革初期，国家鼓励知识青年下乡支教，为山区孩子送去知识的种子。

半夜，一阵窸窣声惊醒了我。月光下，一个身影站在我床前，手里捧着我的笔记本，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惊慌得差点叫出声来。

＂别怕，＂我轻声说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是想看这个吗？＂

1984年盛夏，我大学毕业后响应国家号召，被分配到河南伏牛山区的一个偏远山村代课。那时正值教育改革初期，国家鼓励知识青年下乡支教，为山区孩子送去知识的种子。

坐了一天的绿皮火车和两个小时的拖拉机，当我背着简单行李踏入这个被群山环抱的小村庄时，汗水已经浸透了我的背心。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庄稼的气息，远处传来老牛的哞叫声，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亲切。

村口的篱笆墙上晒着金黄的玉米和红辣椒，几个光着脚丫的孩子好奇地跟在我身后，小声议论着这个＂城里来的先生＂。＂瞧他那白净的手，肯定没下过地！＂＂听说会说洋文呢！＂孩子们天真的话语飘进我的耳朵，让我忍不住微笑。

学校校长张老师，一个五十出头、头发花白的中年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亲自来接我。＂小李老师，欢迎你来咱们山村小学。＂他伸出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与我相握，＂条件艰苦，委屈你了。＂

张校长的声音温和却透着坚定，他的手掌粗糙，指甲缝里还留着泥土的痕迹，显然平时除了教书还要下地劳动。＂先住我家吧，学校宿舍还在收拾。＂他说道，领着我穿过村子里弯弯曲曲的小路。

我们路过的农家院落里，不时传来收音机里＂新闻联播＂的声音，几个老人坐在门槛上乘凉，手里摇着蒲扇，见了张校长都热情地打招呼：＂老张，这是新来的先生吧？＂张校长笑着点头，向村民们介绍我。

张校长的家是一座普通的土砖房，院子里种着几棵桃树和一片菜地，墙角堆着整齐的柴火。屋内陈设简朴，但很整洁，一张方桌，几把木椅，墙上贴着几幅学生的奖状，还有一台老式收音机放在木柜上。

＂快坐快坐，喝口水解解乏。＂张校长的妻子李大姐热情地招呼我，倒了一碗凉开水递过来。她是个朴实的农村妇女，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痕迹，手上有烧火做饭留下的茧子。

饭桌上只有几个简单的家常菜：咸菜、炒青菜、酸辣土豆丝和一小碟卤肉，但张校长和李大姐的热情却让我感到温暖。＂闺女去地里了，晚点回来。＂李大姐边盛饭边解释，＂家里条件简陋，饭菜也粗，你可别嫌弃。＂

＂哪里哪里，这比我在学校食堂吃的好多了！＂我连忙说道，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那地道的家常味道立刻让我胃口大开。

天色渐暗，油灯的光芒暖黄暖黄的，屋外传来蛙鸣和蝉叫声。直到吃完晚饭，我才见到张校长的女儿小兰。她大约十七八岁，梳着两条粗辫子，穿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衫，皮肤被太阳晒得微黑，但眼睛却明亮得惊人，像山间清澈的泉水。

＂李老师好。＂她有些腼腆地向我问好，声音清脆悦耳，然后迅速帮母亲收拾碗筷，动作麻利。

夜里，我躺在临时铺好的木板床上，蚊香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满天繁星，远比城里要亮得多。我思绪万千，明天就要开始我的代课生涯了，面对一群山村孩子，我既期待又紧张。

不知不觉，我沉入梦乡。就是这第一晚，我被惊醒，发现小兰站在我床前，手里捧着我的教学笔记本。

＂对不起，李老师，我...我只是想看看您的教学笔记...＂她紧张地低着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像受惊的小兔子。

我坐起身，并没有生气，反而被她眼中对知识的渴望所打动。＂你喜欢读书？＂我轻声问道。

她点点头，眼睛亮了起来：＂我很想继续上学，可是...＂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像一片落叶无声地飘落。

＂怎么了？＂我追问，内心已经猜到了几分。

＂家里困难，我只能辍学帮忙干活。＂她说完，眼圈红了，但倔强地没让泪水滑落。

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坚毅。。

第二天一早，鸡叫声和农家起火做饭的声音将我唤醒。我向张校长询问了小兰的情况。他放下手中的粗瓷碗，叹了口气：＂小兰从小学习就好，初中在县里是尖子生，语文考试常考满分。＂

张校长的眼神中充满了自豪，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可家里条件不允许啊。我一个乡村教师，工资低得可怜，还要贴补学校开支。这山里人的观念又传统，都说＇女孩读那么多书干啥，迟早要嫁人＇，＇家穷读啥书，种地又不用文化＇。＂

＂可是她明明很聪明，很热爱学习。＂我忍不住说，心里为小兰感到惋惜。

＂是啊，这孩子啊...＂张校长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的裂缝，＂每次我从县城带回教材和参考书，她都偷偷看到深夜。油灯是要钱的，她就点家里最小的那盏，躲在被窝里看。有一次差点把被子烧着了...＂

李大姐在一旁接话：＂那丫头，倔得很！我说她＇女孩子家识几个字就够了＇，她还跟我犟嘴，说＇妈，不读书咱们山沟沟里的人一辈子也走不出去＇。＂

＂我去看看学校。＂吃过早饭，我随张校长去了学校。清晨的阳光洒在山路上，露珠在野草上闪闪发光。偶尔有村民赶着牛羊经过，友好地跟我们打招呼。

学校是一座低矮的土坯房，两间教室，一间办公室，墙面斑驳，但打扫得很干净。操场是一片踩平的土地，一个简陋的篮球架立在角落。＂条件简陋，但求知的心不能简陋。＂张校长说这话时，眼里有光。

这番话让我肃然起敬。我开始了在村小的教学生活，负责教三年级的语文和数学。孩子们都很淳朴，虽然衣着简朴，但求知的眼神却那么纯净明亮。有的孩子走了两个小时山路才能到学校，书包是用母亲缝的布袋，铅笔短得只剩下小半截，还舍不得丢。

晚上回到张校长家，我常看到小兰借着油灯在看我的书，那专注的样子让人心疼。一天晚上，我鼓起勇气对她说：＂小兰，要不我晚上辅导你功课吧？＂

＂真的吗？＂小兰惊喜得眼睛都亮了，像点亮了一盏明灯。

＂当然，教书育人是我的责任。你这么爱学习，我很乐意教你。＂我真诚地说。

＂那多麻烦您啊...＂她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中的渴望却藏不住。

＂不麻烦，正好我也想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

就这样，我们每晚在油灯下开始了＂补习班＂。小兰学习非常刻苦，有时一个数学题要钻研到深夜。她的悟性很高，我讲一遍她就能理解，有时还能举一反三。看着她认真思考的样子，额前垂下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金色，我仿佛看到了希望的火苗在山村点燃。

＂小李，你看这道题...＂她常这样问我问题，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不到半个月，村里就开始有了闲言碎语。一天，我在村口井边打水，听见几个妇女在议论。

＂听说了吗？那个城里来的先生，晚上单独教校长家闺女。＂一个大婶一边提水一边说。

＂哎呀，多不像话，女孩子家家的，整天跟男先生待一块，传出去多不好听。＂另一个妇女接话。

＂就是嘛，再说读那么多书有啥用？还不如早点找个婆家。＂

这些话传到张校长耳朵里，让他很是为难。一天晚上，他支支吾吾地对我说：＂小李啊，你对小兰的帮助，我们全家感激不尽。可是...＂

我明白他的顾虑：＂张校长，我理解。但小兰是个好学生，不应该因为这些闲言碎语就放弃学习的机会。＂

张校长长叹一口气，抽出旱烟袋点了烟：＂我这个当父亲的，当然希望女儿有出息。1979年恢复高考那会儿，我就想让她好好学，考个大学走出山沟沟。可你是新来的老师，在村里站稳脚跟最重要...＂

我能感受到他的矛盾和无奈。这样的思想观念在八十年代的乡村并不少见，女孩读书往往被视为＂浪费＂，男尊女卑的观念根深蒂固。

就在我们进退两难之际，更大的麻烦来了。那天放学后，张校长拿着一封公文，脸色凝重地走进办公室。＂县教育局来信说，因为生源减少和经费紧张，准备撤掉一批代课老师，合并一些小规模学校。＂

＂这么说，我们学校...＂我的心一沉。

＂很可能被合并到十里外的中心校。＂张校长的声音低沉，＂如果学校合并，孩子们要走十几里山路去邻村上学，有些家庭肯定会让孩子直接辍学。＂

他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信纸，指节发白。我看着教室里那些天真的面孔，心里一阵绞痛。。

这时，一直在门外听我们谈话的小兰推门进来，给我们端来了热茶。＂李老师，爹，我有个想法。＂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什么想法？＂我好奇地问。

＂我记得县领导下个月要来检查工作，我们何不趁机展示一下我们学校的特色？＂小兰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什么特色？咱们这穷山沟能有啥特色？＂张校长苦笑道。

＂文艺节目！＂小兰眼睛闪闪发亮，＂我小时候跟奶奶学过一点二胡，村里还

来源：天涯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