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77年春节过后,钢厂党委张书记找我,让我去参加市革委会派往沈阳矿务局蒲河煤矿的一个保煤工作组。由于刚粉碎“四人帮”,一切百废待兴,沈阳市煤矿产量上不来,发电受影响,二级马路的路灯晚上都不亮。市革委会决定抽调一批干部到各煤矿督战。
往事追忆:我在煤矿的日子里
作者 杨大勇
1977年春节过后,钢厂党委张书记找我,让我去参加市革委会派往沈阳矿务局蒲河煤矿的一个保煤工作组。由于刚粉碎“四人帮”,一切百废待兴,沈阳市煤矿产量上不来,发电受影响,二级马路的路灯晚上都不亮。市革委会决定抽调一批干部到各煤矿督战。
蒲河煤矿位于沈阳市新城子区(现沈北新区)是沈阳矿务局当时唯一的竖井煤矿。当时的沈阳矿务局是市属企业,到八十年代初才与本溪矿务局合并组成现在的沈阳矿务局。我们这个工作组的组长是沈阳市环保局的刘副局长,成员还有市房产二公司的一位党委副书记、沈阳二三工厂的总务科长和一名工作人员,我们一行5人进驻蒲河煤矿以后,沈阳矿务局派来一位处长配合我们工作。与矿党委郑书记等领导见面以后,我们做了分工,由于当时还是政治挂帅,刘局长和房产二公司的刘书记负责政治工作,主要是参加党委会活动,问我是干啥的,我说是炼铁车间副指导员,就让我负责协调生产,二三厂总务科长和那名工作人员负责后勤保障。
冬末春初,乍暖还寒,我们住在矿招待所,晚上矿区一片寂静,我们在招待所附近散步,风卷着雪,雪埋着路,只能看见矿区附近一排排低矮、简陋的工人住宅。矿上工人一部分是从外省招来的农民,家属都是农业户口,在矿区附近自行搭建简易房居住,还有一大部分是从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中招来的,多数住在沈阳市内,和我们钢厂职工一样,每天早晨5点多从家出来,6点半乘火车到铁岭县新台子火车站,转乘矿区小火车折回沈阳境内到蒲河煤矿基本就8点多了,换上工作服,开完班前会大约9点,领了矿灯乘罐笼到井下,还得走1000米左右才到掌子面。上午放一炮,下午放一炮,攉完煤就该往回走了。上井、开会、洗澡、赶火车,到市内,回家也得六、七点钟,这种情况下煤炭产量肯定受影响。我每天到煤矿调度室掌握生产进度,在招待所房间墙上挂了一张煤炭产量进度表,每天标箭头。有一天,我正一个人坐在调度室,井下电话扩音器里传出一声嘶心裂肺的喊声,我问他怎么了,一名工人说他在井下被砸断了腿,我赶快跑出去找人,让派人下去救他,可是办公室的人们都似乎习以为常,没人着急。煤矿每当出现冒顶、瓦斯事故死了人,第二天工人都会聚在一起不干活,煤炭产量立刻降到零。
我们工作组也下井去过几次,每次都是先领矿灯,卡在安全帽上,将为矿灯提供动力的硫酸盒子挂在后腰带上。我看许多工人工作服后屁股处有破损的窟窿,一问才知道是硫酸盒子泄露烧的,我不禁担心我戴的硫酸盒子是否会泄露。我们乘坐升降罐笼轰隆隆降到地下1000米处,煤矿保卫科长在前面开路,矿务局处长断后,我们夹在中间。有一次返回时,我有意留到最后,关掉了头上的矿灯,立刻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自己身置何方,吓得我赶快开了灯,矿务局处长紧张地问我,你刚才到哪去了?
从地面到井下有1000多米,我问工人,万一停电,罐笼上不来怎么办?工人说井口有铁梯子,可以爬。我问有人爬过吗?工人说党委郑书记爬过。这位郑书记在群众中比较有威信,工人都挺佩服他。
工作组分析了煤炭产量上不去的原因,认为工人中午不吃饭是个大问题。在调查中,工人反映,文革前,工人都在炉子上烤个热乎乎的大馒头,用毛巾包上,挂在皮带上,放一炮之后,把馒头吃了。可是现在都是玉米面,带下去就碎了,没法吃。我们问矿领导怎么回事?领导说,工人每月都有白面供应,但家属大部分是农业户,老工人把白面给老婆孩子了,自己哪还有心思往井下带,老工人不带,住在城里的青年工人更不能带。于是我们与矿领导商量,能不能让食堂做饭,每天由机关干部送到掌子面。领导哪敢违抗工作组意愿,立刻照办,工作组负责后勤保障的两位在食堂督战,送了一阵子,工人又开始挑毛病,嫌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好吃,机关干部一肚子气,最后不了了之。
“三八”妇女节那天,刘局长决定我们工作组全体到井下巷道里,帮“三八”女子掘进队劳动。当时矿里规定,在井下工作的女青年不到计划生育政策规定的24岁生育年龄不能上井,而采煤掌子面工作艰苦,男工经常光膀子干活,所以把女青年都集中到掘进队开挖新巷道。我们在帮她们劳动时,发现女工不像男工,穿的衣服比较多,脖子上还围着白毛巾,空气又不流畅,一会儿就一身汗。我那天像在炼钢炉前劳动那样,光膀子穿工作服,每隔10分钟就跑到风筒前去吹一次风,那些女工比我还遭罪,确实不容易。据说,曾经有个女工上夜班时在巷道里打盹,脚伸到铁轨上,被运煤车压掉了脚,也很悲惨。
过了一段时间,刘局长给我们放了几天假,回市内休息。回去一看,市里正在大张旗鼓地揭批“四人帮”在沈阳的代理人,重点对象是市委第一书记、市革委会主任吴玉德,据说“文革”前他在市建二公司当电工班长时,夏天喜欢穿短裤干活,人送外号“吴大裤衩子”。后来沈阳曲艺团相声演员杨振华、金炳昶演了一个讽刺“四人帮”余党的相声《假大空》,让“大裤衩子”名闻全国。
我们回到矿上时,有线广播喇叭中正转播着在辽宁体育馆召开的揭批“四人帮”余党吴玉德罪行大会实况,而当时中央和省委并没有免去他的职务。刘局长见只有我一个人先回来了,就让我陪他下井。我们俩在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来到井下掌子面,工人都在闲坐,没有人干活,工人们看我俩,虽然都戴着矿灯帽,穿着工作服,可是一个肚子挺大,一个戴着小眼镜,一看就像干部模样,于是问我们是哪里来的,刘局长答,市革委会的,一个工人轻蔑地说:“啊,吴大裤衩子派来的。”这时,一个工人拿着一个仪器对我们说,哎呀,瓦斯超标,弄不好要爆炸,你们赶快往前爬,顺溜煤眼下去吧。我和刘局长沿着掌子面向前爬,有一处支撑掌子面的圆木被煤层压得快要断裂了,形成一个狭窄的空间,我爬过去以后,刘局长怎么也过不来,我告诉他把肚子底下的煤向两侧扒,就能过来。我们爬到尽头,见到一个溜煤口,我俩顺着小磴一点一点下到巷道里才松了一口气。我问刘局长,他们工人怎么不下来?局长长叹一声,告诉我,以后不要下井了,没事就在招待所看书,等市里来指示再说。等我把一本袖珍毛选四卷都看了一遍,市革委会终于通知我们可以撤退回原单位了。
来源:丰融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