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这个消息在卫城的大街小巷传开后, 百姓才放松下来的心神又重新绷紧了,盼着反王继续吃败仗,又觉得云县没有萧家祖孙这般的人物, 多半会败, 败了, 便是给反王添兵, 一旦反王羽翼丰满, 定会再来攻打卫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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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
反王带兵去打西边的云县了。
当这个消息在卫城的大街小巷传开后, 百姓才放松下来的心神又重新绷紧了,盼着反王继续吃败仗,又觉得云县没有萧家祖孙这般的人物, 多半会败, 败了, 便是给反王添兵, 一旦反王羽翼丰满, 定会再来攻打卫县。
百姓们人心惶惶, 不知道今年到底能不能过个太平年, 萧家这边依然在紧锣密鼓地操练着兵马。
孙纬盯着各处铁匠铺子、木匠铺子日夜两班制备兵器, 乔长安带着车队去村镇百姓家中买粮, 百姓们舍不得将粮食交给官府当税, 手里若有富余,拿来卖钱还是愿意的。
张文功负责军饷钱库, 孙纬、乔长安都得来他这边领银,每笔账张文功都会核对清楚。
佟穗、萧姑母也在老爷子那里接手了新的差事, 从城里招募一批擅长针线的女子, 集中于一处为士兵们缝制厚厚的冬衣、被褥。所需的针线、粗布、棉花都由萧姑父采办全了, 佟穗娘俩要做的就是监督进度, 防着有人偷工减料。
家里陆续有客人登门, 佟穗招待两次便失了兴趣,全都交给贺氏、林凝芳应对,她一心扑在新差事上。
十月十二, 距离卫城三十里地的骑兵营建好了,当日萧缜便带着整个骑兵千户所的兵马迁了过去。
早上萧缜跟佟穗提过今日极有可能搬迁, 黄昏佟穗从老爷子这里得到准信儿,便没觉得意外。
一直到十五这日的傍晚, 萧缜才再次踏进萧家的院门,与佟穗打个照面就去见老爷子了,吃饭时祖孙俩再一起来堂屋用饭。
贺氏瞅瞅萧缜,对萧延道:“明日见到你四弟他们,提醒他们也回来吃顿饭,天天待在军营,叫我们怪想的。”
这事萧延站弟弟们那边:“大家都在比着劲儿地练兵,夜里也会演练如何偷袭、防偷袭,别说他们,明晚我也不回来。”
说完,他看向自家媳妇。
林凝芳垂着眼吃着饭,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们母子说话。
饭后,大家各自回房。
东跨院。
这几日佟穗也给萧缜做了一身冬衣,黑色粗布布面,里面絮了厚厚一层新棉。
等萧缜擦拭干净,洗去了一身风尘,佟穗便从柜子里取出这套新衣,让他试穿。
他长得英武,穿黑色更显气势。
佟穗还在打量,萧缜摸摸身上的料子,道:“留着过年穿,在军营穿新的不值得。”
佟穗:“怕你在那边冷才做的,过年谁穿黑色,我会另外给你做一身。”
萧缜:“那就留着回城了再穿,反正我去年那两身冬衣也都好着。”
佟穗也是节俭人,不再劝他,走过来,等着他脱下衣裳后叠好收回柜子。
萧缜却是将厚重的袍子往东边炕头一扔,一把就将佟穗抱到了炕上。
佟穗被他带得心头狂跳,嘴上嫌弃道:“急什么?”
萧缜手里快速地解着她衣边的盘扣,狭长黑眸盯着她:“夜夜都想,你说我急不急。”
佟穗红着脸偏过头。
她也想的,夜里越冷,就越想他陪在身边的时候。
半个时辰闹下来,萧缜才将她搂在怀里说话。
佟穗脸贴着他热乎乎的胸膛,问:“在那边住着还习惯吗?兵练得怎么样了?”
萧缜:“说了你也惦记,二十那日带你过去瞧瞧,那时候骑兵应该也稍微能拿得出手了。”
骑兵骑兵,练成后威风凛凛英姿飒爽,但马上的功夫练起来也难,现在带她过去看,萧缜怕她会笑。
自家兄弟们醉心练兵,除了要备战反王那边,也是在互相较劲儿,都想让自己的兵最厉害。
萧缜管着骑兵营,虽然没有其他骑兵营比对,但他对自己有要求。
佟穗被他说得心里也是一阵发烫。
那可都是保护本县保护自家的兵马,当然越厉害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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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练兵练得如火如荼,反王那边也没有闲着,到十九这日,反王大军已经先后占据了西边的云县、玉县,半是蛊惑半是威胁地又在两县招募了两万余新兵,总兵数达到了四万。
这是萧家派探子搜集的战报,城内大多数百姓尚不知情,但萧家女眷都得到了消息。
贺氏、萧玉蝉才飘起来没多久的心又被压了下去,城里也不去逛了,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敌情在前,佟穗对老爷子与萧缜的信任也微微有了动摇,还是信,但也会在夜里辗转反侧,忧虑不安。
傍晚,萧缜如约回来了,左臂上搭着件天青底色的斗篷。
萧玉蝉第一个迎了上去:“二哥这是自己穿的?”
萧缜看眼后面的佟穗,道:“给你二嫂买的,明早她要随我去趟骑兵营,骑马去,路上风大。”
萧玉蝉马上道:“我也去,你在哪个铺子买的,我也要去买一件。”
萧缜报出铺子名,至于买斗篷的银子,他这个堂房二哥就不管了,也确实没有那么多私房。
萧玉蝉扭头跟贺氏要去了。
贺氏接过斗篷瞧了瞧,道:“里面是羊皮,边上是兔毛,多少钱?”
萧缜:“六两,我提前从张文功那预支了三个月的俸禄。”
卫城军这边军饷定得清清楚楚,普通士兵一个月一两银,萧缜是千户,能拿二两五钱。
贺氏:“……”
萧玉蝉也知道很难从老娘这里要来这么多,跑去找老爷子撒娇。
萧穆:“找你爹去。”
萧守义:“……”他手里哪有一文钱,都给媳妇了。
萧延看看被母亲还给二哥的斗篷,再看向林凝芳。
这次,林凝芳总算回了他一个眼神:不要。
萧延敢给她买回来,萧玉蝉、贺氏娘俩能一起阴阳怪气,她何必为了一条用不上的斗篷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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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东跨院,得了斗篷的佟穗小声将萧缜说了一顿:“我哪有那么娇气了,非要买这个,又费银子又惹事。”
萧缜:“我花的月俸银,祖父都管不到我。”
萧二爷是真威风,佟穗指指隔壁:“有本事你当着祖父的面说这话。”
萧缜将她拉到怀里:“没本事,只敢在你面前说。”
他心情是真的好,反正银子已经花出去了,佟穗不再念叨,推开他,抱着斗篷坐在炕边,爱惜地摩挲起来。细布料子的面,里面是皮,帽边、领口的兔毛蓬松柔软暖和。
稀罕够了,佟穗开始算账:“这样一件斗篷,大概要用五张羊皮,现在的行情,一张羊皮也就一两银子,这点兔毛跟布料也不值一两啊。”
萧缜笑着看她:“人家把皮毛缝成斗篷,总要赚点手艺钱。”
佟穗:“……”
萧缜也摸了摸斗篷,道:“大户人家根本看不上羊皮,这个你先凑合用,以后再给你买狐皮貂皮的。”
佟穗紧张道:“你有这份心我已经知足了,军营里的银子都是有数的,你可别为了买这个挪为私用。”
萧缜:“我是那种人?给你花的,自然是我堂堂正正赚的。”
佟穗笑笑,走到铜镜前去试斗篷。
萧缜靠坐在炕头,看着她眼里满满的喜欢,只觉得这几两银子花得值。
洗漱后被窝里又是两番热情似火,次日吃过早饭,佟穗跟着萧缜出发了,斗篷抱在怀里,到了大门外要上马时才展开披上,在里面就穿的话,萧玉蝉的眼睛能变成红色。
天青的颜色,好看又不张扬,却衬得佟穗面颊莹白,萧缜跑一会儿马就要看过来几眼。
佟穗不管他,出了北城门便放开速度往前跑了起来。
迎面吹来的风比秋日多了一丝肃杀的寒意,不得不说萧缜这件斗篷确实派上了用场。
跑跑停停,半个时辰后夫妻俩就到了。
骑兵营外是一片平地,十个出自灵水村的百户正在带领新兵们操练,平地每隔一段距离设有三尺来高的横木,骑兵们一个个驾着骡马飞跨而过,英武矫健。
佟穗:“原来是这样练的,我还以为练到敢骑着马快跑就行了。”
萧缜道:“战场不可能永远都是一马平川,有时候甚至要在山地上交战,这几日先在平地上练习,熟练后也要去山地跑马。”
佟穗点点头。
萧缜带着她往军营里面走:“上午练骑术,下午练枪法与射箭,每日再分别拨半个时辰练骑战与骑射。”
佟穗看到了另一片空地上的一排箭靶。
萧缜见她盯着那边,问:“试试?”
佟穗的箭术没得说,骑射还真没练过。
萧缜去取了弓箭,佟穗解下斗篷丢给他,带上弓箭朝那边跑了过去。
佟穗对自己有信心,可真的接近箭靶要松开缰绳握弓搭弦时,她才意识到骑射的难处。
第一趟佟穗在摸索马背上的平衡之术,跑空了,一箭都没射。
第二趟她陆续射出几箭,有的射中了,有的射了空。
远处训练完一回合的骑兵们纷纷停了下来,望着二太太射箭。
早在佟穗第二趟就能射中箭靶时众人便收起了看戏的心情,当佟穗策马跑第五趟的时候,箭箭居然都中箭靶,这一千多骑兵齐声叫起好来。
佟穗尚未尽兴,因为准度还无法令她满意。
萧缜靠过来,逗她:“要不,你也在这边住下,我回去的时候你再跟着回去?”
佟穗完全能想象她真住下,夜里萧缜会拉着她做什么。
军营重地他也好意思耍不正经,佟穗重新搭箭,转身对准他。
远处张望的骑兵们先是愣住,随即扯着嗓子起哄:“二太太别心软,替我们教训教训二爷!”
佟穗这才记起那边还有一群兵,脸上一热,瞪眼萧缜,收起弓箭朝军营里面跑去。
萧缜笑笑,策马跟上,姿态闲适。
骑兵营里盖的都是土坯房, 地基与底墙用了砖石,往上基本就是混合了麦秆的土坯,屋顶铺设木梁, 再盖上一层茅草。
一眼望去, 处处都是泥黄, 还不如桃花沟的村民们住得好。
萧缜见佟穗神色沉重, 笑道:“以前我们跟着朝廷去打两个伪帝, 冬天行军只能搭营帐, 底下铺层木板再堆上干草最多再加层棉褥, 四周军帐为墙, 冷风从缝隙刮进来, 很多伤兵弱兵都是冻死的, 现在咱们有土墙有热炕,比那舒服多了。”
佟穗一边听着, 一边随他来到了萧缜的屋舍,三间土屋, 西边做书房, 中间堂屋, 东边是卧房。
没有搭灶台, 砌的是炉子, 此时并没有烧着。
萧缜道:“白日还算暖和,傍晚再烧炉。”
其实就是节俭,不喜浪费, 要将军饷都用在刀刃上。
佟穗瞥了眼他挂在臂弯的斗篷,六两一件的斗篷, 这人为她花银子大手大脚,自己连件新棉衣都要留着过年穿。
逛完书房, 佟穗去了他的卧房,房间还没有小跨院那边的卧房大,北面一张炕,炕头叠着一方铺盖,南边地上摆着一张旧衣橱一张洗漱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泥黄的土墙上开了一扇木栅栏窗,此时透进风与光亮来。
再比军帐好,这般简陋的条件都让佟穗心疼。
她捏了捏炕上铺着的炕席与炕垫,问:“这么薄,晚上睡着会不会冷?”
萧缜看看她关心的脸,再看看她冬衣也无法完全掩盖的身段,低声道:“冷,你留下来陪我。”
佟穗瞪了他一眼。
萧缜这才说实话:“不冷,你看我在这边睡了好几晚了,像被冷到的?”
佟穗昨晚感受到的萧二爷,确实壮得如狼似虎。
萧缜又道:“带你过来,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撇下你在外面过好日子,但凡不赶时间练兵,我肯定夜夜都回去陪你。”
佟穗走到衣柜那边,打开柜子看看里面,嘀咕道:“我没疑过你,也不用你夜夜都回去,练兵要紧,你一直都睡在这边我也不会怪你。”
萧缜:“我不怕你怪,只怕你想。”
佟穗真招架不住他这一句句的大白话,明明外面的风还在往里面钻,她两边脸都是热的。
萧缜去关了窗户,门也插上。
佟穗慌了:“你做什么?不许在这里胡来。”
萧缜:“他们还要练一个时辰才会回营。”
即便如此,佟穗也不想陪他胡闹,只是屋子就这么大,他又腿长手长,很快就将佟穗拉到了怀里。
佟穗刚要骂他,这人忽地贴着她的耳朵道:“在这边睡一次,被子沾上你的味,夜里我才不会觉得冷。”
佟穗动作一顿,再看看周围的泥巴墙,远不如灵水村东厢房抹得匀称细腻的泥巴墙,想象他夜里一个人冷冷清清地睡在炕头的被窝,心跟身子都软了下来。
软归软,被萧缜抱起来的时候,佟穗还是打了他几下。
萧缜澄清道:“出城的时候真没想,看见你站在这里,这瞧瞧那摸摸的新媳妇样,才起了念头。”
佟穗垂着睫毛:“反正你总有道理。”
因为她放不开,老是担心有人来叫门,,萧缜只美了两三刻钟就被迫罢手了。
佟穗也不敢贪恋被窝里的暖,汗一落便推开他,匆匆穿衣。
萧缜仰面躺着,手臂垫在脑后,看着她发髻散乱,身上衣裳越来越多。
等佟穗要下炕的时候,萧缜突地又把人压在炕上,捧着那张发烫小脸狠狠亲了一通。
佟穗在他身上抓了好几把。
萧缜按住她的腕子,黑眸盯紧她,声音发哑:“真想把你锁在这里,让你回不了城。”
佟穗闭着眼睛:“快穿好,仔细着凉!”
他真因为这事染了风寒耽误练兵,佟穗便要后悔走这一趟了。
萧缜自有分寸。
除了这三刻钟的荒唐,恢复衣衫齐整的萧二爷还是很正经的,叫佟穗骑着骡子旁观,他亲自去练了会儿兵。晌午夫妻俩跟着骑兵们一起吃的大锅饭,营里的伙夫手艺不错,烙饼做的外酥里软,大白菜炖粉条也炖得有滋有味。
佟穗跟萧缜坐在堂屋,都能听见伙房那边的欢笑与秃噜声。
饭后休息半个时辰,骑兵们便要练枪法与弓箭了。
这时佟穗才发现,一千余骑兵竟然都配上了铁头枪!
萧缜:“做出来的兵器先紧着骑兵所,五个步兵所还没有配全,不过月底前应该能人手一枪。”
佟穗很怕时间来不及:“反王已经攻下云、玉两县,之后是不是马上就要来打咱们了?”
萧缜:“李纲急于扩大地盘,南面的繁县已经被代王占据,与李纲这边只隔着阴、应两县,李纲应该会继续往南打,免得被代王抢先。”
代王,是卫县西南方向的另一个起事的反王。
佟穗:“要是他们两家能打起来就好了。”互相厮杀,谁也腾不出手来侵犯卫县。
萧缜笑道:“别光想美事,或许他们也会联盟,合并来打咱们。”
佟穗:“……”
萧缜见她脸都白了,忙道:“逗你的,代王与李纲一样狂妄自大,最多各自圈地,联不起盟。”
佟穗愁道:“现在到底有多少个反王?”
萧缜:“难以计数,有的村霸占据一村便敢称王,边关军不着急出手,一来是没将各地的乌合之众放在眼里,二来也是想让这些势力先互相厮杀,最后再一举镇压冒头的那个,再说边关军要防止草原外敌入侵,也不是想动就动的。”
佟穗默然。
看反王李纲的行事,已经够欺压百姓了,富户大户全杀,普通百姓家抢人充军抢骡马征用,但好歹没有再强抢肯听话的百姓家的粮食。可如果边关军真把草原外敌放了进来,那群外敌能屠杀一城百姓,金银财物粮食牲畜甚至女人,全部抢走。
怎样都是百姓受害,自家乱起来总比外敌作乱要稍微强一些。
“二太太,你再给我们露两手呗?”
骑兵们要练弓箭时,有人起哄道。
佟穗正因为远近的形势心头沉重,那沉重又是另一种火气,祸乱的根源在哪,终归还是昏君奸臣当道,不给百姓生路。
她接过萧缜递来的弓箭,一囊二十支利箭连射,二十支箭全挤在了中间的靶心。
骑兵们一开始还会叫好,叫着叫着感受到二太太通身的煞气,便只剩目瞪口呆了。
箭囊空了,佟穗放下弓,对着那一张张带着敬佩之色的年轻面孔道:“我小时候学射箭,想的是练好箭,我便能跟着祖父父亲哥哥们去山上狩猎,哪怕只射中一只兔子,都能让家里多吃一顿肉,皮毛拿去也能换些铜钱。”
新兵们基本都出自百姓之家,完全能理解二太太这份朴素简单的动机,那可是肉啊,谁不爱吃?
佟穗看向前方的箭靶:“后来,我跟着二爷他们射杀山匪时,想的是我多杀一个山匪,灵水村就能少被山匪杀死一个村民,躲在屋里的各家老人女眷孩子就不用死于非命。”
这几年山匪横行,有家里被山匪祸害的新兵听了这话,蓦地红了眼眶。
最后,佟穗再次对着这些二十来岁的青壮道:“吃肉也好,射杀山匪也好,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吃饱肚子,为了能够活着。我希望你们也能练好枪箭,练好了,多杀反王一人咱们自家兄弟就能少死一人,把反王彻底打败了,咱们卫县百姓也就彻底安稳了,年关的时候大家好都能回家过个太平年!”
“二太太说得对,杀死反王,回家过年!”
“大家都别闲着了,继续练起来!”
萧缜、百户们去提点新兵们射箭的技巧,佟穗也走在其中,看见谁的姿势有问题,便给纠正一下。
待到黄昏时,萧缜才送佟穗回城。
到了城门口,佟穗勒住缰绳,对萧缜道:“回去吧,城里太平,我一会儿就到家了,不用你送。”
萧缜失笑:“就不许我也回家再住一晚?”
佟穗面上微热:“你要是想祖父他们,那就一起回去。”
如果只是想她,夜里还想再来,那就别回了,赶紧专心练兵去。
萧缜听得懂这言外之意,手里攥着缰绳,朝前面的城门扬扬下巴:“进去吧,我看你进去了再走。”
家里的老爷子叔父兄弟们都在忙着大事,没什么好想的,彼此之间也做不来嘘寒问暖那一套。
夕阳将落,再耽搁天要黑了。
佟穗看他一眼,进了城门,即将转弯之时,她回首后望,发现萧缜还骑马停于对面,目光相撞,他笑了笑,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马背上的萧二爷,背影挺直,英姿飒爽。
佟穗默默看了片刻,再回的萧家。
守门的小厮接过骡子去了角房,佟穗径自跨进垂花门,瞧见女眷们基本都坐在堂屋了,男人们还没回来。
柳初、林凝芳来院子里迎她。
柳初道:“祖父派人来传话,说今晚他们都不回来了,叫咱们先吃。”
佟穗:“那岂不是大家都在等我?”
柳初笑道:“本来也还没到饭点,你去收拾收拾,刚刚好。”
佟穗:“行,大嫂替我跟二婶、姑母说一声。”
柳初转身折回堂屋,林凝芳陪着佟穗去了东跨院,妯娌俩边走边聊。
佟穗讲了她在骑兵营的见闻。
林凝芳钦佩道:“短短十来日二爷便能将一千多新兵练出成效,果然是世袭的千户之家。”
佟穗:“都是祖父教得好,弟妹,二爷说两个反王应该不会联盟,你怎么看?”
林凝芳:“我对代王没有了解,看兴王行事,他跟他身边的军师绝无与人结盟的谋略与胸襟。”
佟穗又得了一重保证,心里顿觉踏实多了。
怀县。
接连攻破云县、玉县的反王大军也需要时间休整兵马, 趁这空隙,李纲兄弟叫来范师爷商量接下来的战策。
北面是大同边关军,李纲暂且还没有胆子去碰, 东西两侧的县城均已收于麾下, 就差东南边的应县与西南侧的阴县。
这两县李纲都想打。
范师爷看着挂在墙上的自绘舆图, 指着阴县道:“据探子来报, 代王已经聚拢兵马, 应是要打阴县了。”
李振哼道:“打就打, 一个乡下佃户的头子, 咱们还怕他不成, 该抢就抢。”
范师爷:“他们有五县之兵, 咱们现在亦有四县之兵, 真打起来也是旗鼓相当,只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咱们与代王两败俱伤,其他势力趁机来伐。”
李纲:“你是说萧家?”
范师爷摇摇头, 先后指向怀县北面的大同与只隔了阴县的朔州:“边关军要防着草原外敌, 轻易不会擅离职守, 朔州这边却有三万卫所军, 现在他们按兵不动, 一旦发兵,我们这四万民兵绝不是朔州军的对手。”
李纲惊出一身冷汗:“那该如何?”
范师爷道:“我愿亲自去代王那里说项,约定由咱们占据应县, 阴县让给他们,如此, 两家既能各得一城,又都能保存实力。那代王起事后还未尝吃过败仗, 或许还惦记着发兵朔州,我军暂且示弱,若我能凭三寸之舌鼓动代王去消耗朔州军的兵力,我军只管坐山观虎斗,岂不美哉?”
李纲大喜,握住范师爷的肩膀道:“幸好有师爷提点,不然我真跟代王打起来,赢了也占不到半点好处。”
范师爷满面至诚:“王爷不惜耗费数万两白银赎回我一条贱命,我一介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能竭尽所能为王爷出谋划策,报答王爷的知遇之恩。”
二人惺惺相惜,旁边站着的李振都显得有些多余。
定好大计,范师爷简单收拾收拾,带着一队兵马出发了。
次日黄昏,范师爷意气风发地回来了,将一纸盟书献给李纲:“王爷,范某幸不辱命,代王已经同意与我们结盟,各占一城守望相助。”
李纲急着打听道:“他有没有说要去攻打朔州?”
范师爷:“说是先打阴县,打完了再发兵朔州,代王身边也有谋士,还想叫咱们同时发兵,得知咱们要攻打定、卫两县才歇了念头。”
李纲拍掌大笑:“好,好啊,等咱们攻下定县卫县,代王与朔州军差不多也分出胜败了,到时候咱们再去做黄雀,吓他们一个神魂俱裂。”
范师爷惦记着驻守在城外的四万大军,一顶顶军帐立于寒风之中,看着都冷。
“王爷,天越来越冷了,不如叫城中女眷为将士们赶制一批冬衣,将士们穿得暖才不会影响战力。”
李纲不以为然:“他们以前难道不用过冬吗?家里肯定有棉衣,入伍的时候都带过来了,冻不着。”
那些金银珠宝都是他辛辛苦苦征战四方抢来的,拿去筹备军粮已然是在割他的肉,舍不得再往外洒。
“小兵们不用管,把从各地大户那里搜来的过冬衣裳分给千户百户们,他们穿得暖就够了。”
将领们感激他,对他忠心耿耿,便会约束好底下的小兵们乖乖听话。
范师爷劝说不成,改口道:“那就宰杀些猪羊,每隔两日给各营将士们熬炖肉汤,这样他们出征时也有个盼头。”
李纲点头,吩咐弟弟:“去各村看看,跟百姓们借些猪羊,咱们打仗也是为了帮他们推翻朝廷,他们肯定乐意支持。”
李振嘿嘿一笑,管百姓乐不乐意,兵马在他们手里,百姓不想死就得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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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七,卫县的探子传回消息,代王与兴王李纲分别攻下了阴县、应县,二王划好地盘秋毫无犯。
萧穆将六个千户以及负责武器制备的孙纬叫到了南营。
他先问孙纬:“兵器准备的如何?”
孙纬在灵水村时便总是跟着里正孙兴海统计村民人数、交税之事,一串串数字全记在脑袋里,略加思索便道:“全军共有一千弓箭手,目前每人配备了二十支铁头箭与三十支木头箭。城内城外铁匠铺月底会交上最后一批共八百杆枪,届时全营枪兵将配备齐全。刀剑共有三千四百余柄,都已配给了擅用之兵,其他人暂时配备匕首、菜刀等锐器。”
这些兵器,有的来自县衙库房,有的是各望族大户之家捐出来的,也有囚龙岭匪窝里收获的。
萧家进城之后,从城内城外百姓之家采购了大量闲置的铁器,收一批立即送到各铁匠铺制成兵器,再加上定县那边送来的铜铁,可谓是物尽其用。
萧穆让他坐到旁边,再问萧缜等人近日的练兵进展。
简而言之,六千余新兵们上了战场都能有章法地进退与交战了,而不是全凭蛮勇乱打乱冲。
卫县的一应准备都尽在老爷子的掌握,萧穆对萧缜道:“你去定县跑一趟,看看那边筹备的如何。”
定县因为有矿,两处矿兵再加上何连庆招募的青壮百姓,加起来凑足了八千兵马,虽然操练得不如萧家这边,八千年轻气盛的青壮也是股极强的助力。
反王随时可能来袭,萧缜要与何连庆商量好战术。
今晚萧缜肯定不会再回家了,萧延几兄弟也都继续住在军营,老爷子想了想,在军营用过饭后回去了。
萧家内宅,女眷与孩子们也已经吃过了,各自回房休息,有几间屋子亮着灯。
萧姑母正在跟贺氏说话,两人的丈夫都没回来,时间又还早,聊聊天刚好打发时间。
贺氏捂着胸口:“这一天天的,我心里慌得不行,盼着好的,又总忍不住琢磨万一出事了该怎么办。”
萧姑母笑道:“那叫二哥把你送回村子里去?反王肯定是先攻城再去祸害外面的村镇,真出事,村里百姓还有时间收拾包袱逃跑。”
贺氏:“净瞎说,我一个人就算跑了又能如何,爷们孩子们在哪,我就在哪。”
萧姑母:“那就信你们家的爷们,一把年纪了,还不如家里的小媳妇们镇定。”
贺氏:“说来也怪,阿满会功夫,不怕还正常,柳儿跟凝芳怎么也没见慌?”
萧姑母:“阿满信咱们家的爷们,柳儿凝芳信她,一个不怕三个就都不怕了。”
忽地,垂花门那边传来了老爷子叫门的声音。
姑嫂俩赶紧穿鞋下炕,跑出去开门,丫鬟婆子们都在后罩房住着。
萧穆跨进内院时,瞧见孙女、大孙媳也从西厢房出来了,他摆摆手道:“没啥事,都去睡吧。”
萧玉蝉、柳初要照顾孩子,得知只是老爷子要回家住便放心地进去了。
萧穆让贺氏也去睡,对女儿道:“你去叫阿满,等会儿都来书房找我。”
萧姑母点点头,去了东跨院。
贺氏紧张地问老爷子:“爹,都要睡了,您叫阿满干啥,是外面出事了吗?”
萧穆:“出事城里还能这么太平?少胡思乱想,跟你没关系,睡去吧。”
说完就丢下儿媳妇走了。
贺氏撇撇嘴。
东跨院这边,只要萧缜、萧延不回来,林凝芳都会搬过来跟佟穗同住,带着自己的被子。
时候尚早,妯娌俩虽然吹了灯,却都衣衫齐整地坐在炕头,低声聊着。
佟穗在桃花沟的时候,除了帮家里做事就是进山打猎,该学的本事小时候早早就学完了,读书又没有安安稳稳连着读的条件,一年年过下来,佟穗自认是个安静话少的性子。
直到跟着萧缜进了县城,佟穗才发现她想了解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是一两本书根本讲不清的东西。
那么,她就只能跟萧缜问,跟林凝芳问,这一问,竟成了个话唠。
萧缜忙于练兵,除了逛县城那日佟穗逮着他问了个尽兴,其他时候佟穗并不会找他解惑,一来是心疼他白日已经够累了,二来佟穗觉得,除去战场相关,萧缜懂得可能还不如林凝芳多。
林凝芳每日过得都还算清闲,性子又好,从来都没嫌过佟穗问题多,有时佟穗自己不好意思了,林凝芳还鼓励她尽管问,说这样也是帮她解闷。
上次从骑兵营回来,佟穗脑袋里多了一个问题:大周的开国帝王也是一位明君,为何两三百年过去,大周会沦落到如此混乱的局面,眼瞅着都要亡国了。
她将这问题往林凝芳面前一抛,素来对答如流的林凝芳竟然卡住了,几次试图开口都欲言又止。
接着,林凝芳决定先避开此问,而是给佟穗讲起大周的官制来。
光朝廷与地方的大小文官就讲了好几晚,今晚才刚刚开始讲武官。
垂花门的动静她们也听到了,本以为没她们什么事,没想到萧姑母居然来叫佟穗了。
佟穗:“我去看看,你先睡?”
林凝芳:“不急。”
佟穗摸黑穿好鞋,小跑着来给萧姑母开门。
萧姑母往里瞅瞅,道:“老爷子叫你跟我去他的书房,凝芳睡了吗?”
佟穗摇摇头:“姑母稍等,我去跟她说一声。”
倒也不用再进屋了,她就站在窗下,小声道明事由。
窗内传来林凝芳轻柔的声音:“知道了,二嫂快去吧。”
佟穗再回到萧姑母身边,从外侧带上东跨院的门。
萧姑母轻声打趣道:“凝芳待老三要是有她待你的一成亲近,老三做梦都能笑出来。”
佟穗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就入了一位相府千金的眼,送野花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跟萧延比的话,佟穗倒也不会谦让,她就是比萧延更招大家闺秀喜欢。
书房。
萧穆点了两盏烛台, 坐在书桌旁等着。
“爹,我跟阿满来了。”
“进来吧。”
娘俩前后跨了进来。
萧穆对女儿道:“你开扇窗,就在窗边守着, 以防有人凑过来偷听。”
萧姑母应下, 站到南边的窗户旁, 探头观察院内, 恰好瞥见贺氏闪进东厢房的敏捷身影。
萧穆朝孙媳妇招招手。
佟穗来到书桌前, 发现桌面上铺着一张舆图, 跟萧缜之前给她看过的那张一样。
萧穆将舆图转个方向, 问她:“能看懂吗?”
佟穗点头。
萧穆便知道多半是孙子教的, 很好, 省了他的事。
他将手指从西边的怀县一路划到东边的定县、卫县两地, 低声道:“反王攻下应县后,继续招兵买马, 很快就能凑足五万大军,按照他们的攻城战术, 打咱们的时候大概会兵分两路, 两万去打定城, 三万来袭卫城。”
佟穗紧张问:“祖父准备如何迎战?”
萧穆笑笑:“有了几条应对之策, 最终还要看反王如何分兵才能调整定夺, 祖父现在唯一能跟你说的准话,是咱们肯定要打一场守城战。”
佟穗就喜欢看老爷子笑,笑意味着胸有成竹, 老爷子若一脸阴霾,那才糟糕。
她继续问:“守城战要如何打?”
萧穆:“已经在操练了, 你可有兴趣随我去城墙上观摩?”
佟穗当然有兴趣!
萧穆:“可祖父不是白教你的,你去观摩了, 就得给我学会,待反王大军兵临城下,你也得随我在城墙上指挥,守住了自然有你一份功劳,守不住,你将跟那边的将士们一起受屠丧命,如此,还要去吗?”
佟穗心神一震,仿佛又回到了备战囚龙岭山匪时,萧缜要她藏在屋顶守护祠堂的那一刻。
当时只需要守住一方祠堂,如今老爷子要她守一座城池。
或许是已经杀过了山匪,又跟着萧缜熟悉过城墙见识过军营里如何练兵,这一次,佟穗并没有多慌多怕,有的只是紧张、兴奋以及疑惑。
“指挥守城我还要现学,祖父交给二叔二爷他们岂不是更稳妥?”
萧穆看着舆图道:“反王兵多,我们兵少,全部守城无法发挥精兵优势,拖久了必败无疑,届时他们几个青壮将领都将带兵出城,只有我镇守城墙。”
佟穗由衷道:“百姓与将士们最信任的就是祖父,由您率军守城,军心、民心都会稳。”
萧穆笑道:“你懂的倒是越来越多了。”
佟穗如实道:“都是跟二爷、三弟妹学的。”
萧穆知道两个孙媳妇经常黏在一块儿,也知道林凝芳一直都有在给佟穗讲书讲史。
他很欣慰孙媳妇对他的信任,可有一件事不得不防。
他看着对面的孙媳妇,眉眼里露出一丝无奈:“祖父也自认有些本事,可祖父老了,城墙上刀剑无眼,祖父也许会死在……”
佟穗听得揪心,忍着泪意道:“祖父别这么说,您一定能长命百岁。”
萧穆:“真能稳稳妥妥长命百岁,你又怎么会哭?祖父知道你的心意,可咱们带兵打仗,不能光想好的,也要把最坏的情况提前算到并做好准备,别哭,继续听祖父说。”
“城墙之上,祖父可能会被敌兵杀死,也可能会因为年迈突发急症病死,到那时,你二叔他们都不在,祖父只能把大任托付给。为何是你?因为你在所有新兵面前显露过神箭术,更亲手杀死过二十多个山匪,在如今的卫城军中,你的威望仅次于我们爷孙几人。”
佟穗明白了,擦过眼角道:“好,我跟您学,反王真来了,我陪祖父一起守城,咱们爷俩都好好的。”
萧穆:“当然,祖父只是未雨绸缪,这身子骨还硬朗得很,没那么容易被反王收去。”
佟穗笑了。
灯光之下,十八岁的小媳妇仍带着几分稚嫩,萧穆忽又心生不忍:“傻孩子,光想着我可能遇到危险,你去了也一样,祖父赏识你的身手与心性,却也担心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别急着答应,今晚好好考虑考虑……”
佟穗不用考虑,反问道:“二爷他们出城御敌更加危险,祖父为何还要他们亲自带兵?”
萧穆不语,毕竟答案显而易见。
因为萧守义、萧缜叔侄几个有带兵的本事,让他们去胜算更大。
老爷子选择传授佟穗守城之术,也是因为佟穗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
佟穗很高兴老爷子如此信任她,为了这份信任,她也愿意冒险。
冒险至少是在为自己为全城百姓争取生机,守在家里便是将生机完全寄托于他人。
祖孙俩的声音时高时低,萧姑母虽然守在窗前,该听不该听的也都听见了。
此时见一老一少说得差不多了,萧姑母才遗憾道:“早知会有今日,小时候我也跟着哥哥们一起练武多好。”
枪法、弓箭、骑马,她出于一时兴趣都学了一点皮毛,却没有一样学精,浪费了大好光阴。
萧穆:“你也有你的差事,真到了那日,家里肯定人心惶惶,阿满随我去了外面,家里就靠你了。”
萧姑母打起精神,笑道:“您放心,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好的。”
萧穆再嘱咐这娘俩:“此事你们知道就好,不用再说出去,免得她们提前心慌。”
萧姑母肯定不会说,佟穗……
萧穆:“跟凝芳说没关系,她经历的事多,跟你大嫂不一样。”
大孙媳身边有个女儿,为母则刚,为母也会更怕危险,因为自己死了就死了,孩子怎么办?
三孙媳恰恰相反,最在乎的家人已经死了干干净净,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
佟穗回来的时候,林凝芳还没睡。
佟穗钻进被窝,发现里面被林凝芳塞了个汤婆子,暖呼呼的。
她抱着汤婆子冷静片刻,开始给林凝芳讲她与老爷子的谈话。
林凝芳看不清佟穗的脸,却能从佟穗的话语中感受到她的跃跃欲试。
她想了想,肯定道:“二爷他们都不在,你的确是最好的副指挥人选。”
佟穗有足够的勇气,信心却不足:“就怕我只会单打独斗,做不好副指挥。”
指挥要顾全大局,也要能够服众,老爷子在,那些士兵肯定给她面子,万一老爷子真有个意外,那些士兵还愿意听她的吗?
林凝芳道:“为将帅者确实更重运筹帷幄多谋善断,这些说起来很空,需要实战功绩才能彰显出来,只说这次守城,战术自有祖父教你,你另外要学的是如何在守城军中立威,让他们敬你且畏你,不敢因为你是女子而生出反心。”
百步穿杨的箭术为佟穗赢得的只有技艺上的钦佩,不代表卫城军真就愿意听从佟穗指挥了。弓箭乃远程兵器,当大家都挤在城墙上时,几个士兵赤手空拳就能夺走佟穗的武器,失去弓箭,佟穗与普通女子也没有太大区别,面对反王的威胁,士兵们极有可能背叛。
佟穗认真地听着。
林凝芳:“第一,收起你的谦让与柔善,祖父夸你你大大方方地接受,祖父若训你,你知错就改,不必过多自责更不必羞愧落泪,落泪等于示弱,只会让将士们看轻。”
“第二,军纪如山,手下若犯大错,你只管按照军法处置,不接受任何求饶,小错看情况,恩威并施。”
“第三,你要挑选一队可靠可信的近卫随行左右,祖父应该会替你安排好,但你也要自己观察遴选,一旦祖父那边有意外,这些人首先能护你周全,然后再是震慑他人。”
“第四,你要收拢军官为自己效忠,为帅者御将,为将者御兵,将领们忠心尽职,士兵们很难反得起来。现在的军官肯定都听祖父的,你且摸清楚他们的脾气,结交忠厚,威慑奸猾。”
前三条佟穗都能做到,如何做心里也有章程,只有第四条拿捏不准。
“如何结交,如何威慑?”
林凝芳笑了:“忠厚者,以诚相待,以德服人,这两样你都有,平时注意与他们打好关系便可,该夸的时候夸,切忌因为避讳男女之别而独来独往,疏远了众人。”
佟穗点头,都去守城了,岂会再管男女之别。
林凝芳:“奸猾者,自诩聪明,你要做的就是比他们更聪明,看出他们的各种谋算,无需理会时只做不知,需要警醒时语焉不详地敲打两句,虚虚实实,他们自己先乱了阵脚,或是就此收手,或是狗急跳墙,自掘坟墓。”
佟穗:“……”
林凝芳:“跟着祖父学吧,军中兵多,形形色色,够你试手了。”
佟穗:“弟妹,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去协助祖父?”
林凝芳:“……我最多帮你出出主意,主持不了大局。”
佟穗至少有武力能让众兵敬佩,有护民之德让忠厚者愿意效忠,她一没武艺二无功德,光靠自己,连让那些人安静听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二嫂,相信祖父的判断,你除了读书比我少,其他都胜我万分,而读书是能慢慢补上来的,胆识心性却是天生。"
佟穗被她夸得脸热:"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
林凝芳:"嗯,我去点上灯。"
佟穗好奇地看着她钻出被窝。
林凝芳让佟穗先穿好衣裳,再叫佟穗下炕,她围着佟穗用手丈量起肩胸尺寸来。
佟穗:"你要为我做新衣?不用,我好多呢,够穿了。"
林凝芳:"不是,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做件护胸护肩的皮甲,军营里的铁甲屈指可数,就算祖父能拨给你,穿起来肯定也不合身。"
佟穗:".……你还会做皮甲?皮做的吗,那肯定不便宜,还是算了。"
林凝芳笑,在她背后道:"会做但没力气,得让皮货店的伙计缝制,至于银子,我先垫着,回头皮甲拿回来,祖父肯定会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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