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于右任(1879-1964年)于一九三二年在上海发起成立标准草书社,出版《草书月刊》,致力于标准草书的研究与推广,提出以“易认、易写、准确、美丽”的四个标准来改革草书。他认为“文字乃人类表现思想、发展生活之工具。其结构之巧拙,使用之难易,关乎民族之前途者至切…
于右任(1879-1964年)于一九三二年在上海发起成立标准草书社,出版《草书月刊》,致力于标准草书的研究与推广,提出以“易认、易写、准确、美丽”的四个标准来改革草书。他认为“文字乃人类表现思想、发展生活之工具。其结构之巧拙,使用之难易,关乎民族之前途者至切……广草书于天下,以求制作之便利,尽文化之功能,节省全体国民之时间,发扬传统之利器,岂非当今之急务欤。”由此可见,于右任标准草书的理念显然是从文字的工具性角度出发,这与书法之艺术性,与书道是两个概念。草书是不可以作为基础文字学习的,必须经由正书、行书、行草一步步脚踏实地而来,你得了解文字草化的规律,笔墨功力也得具备这种表达能力。就经济文化最发达的宋代而言,在官宦阶层中能发展到草书的也寥寥可数,所以作为民国政要的于右任提出以草书“节省全体国民之时间”,本质上就是“何不食肉糜”。
于右任所书的《标准草书千字文》(图九.1),仅开头,其中就有半数文字书写不规范,有认知方面的问题,也有笔墨表达能力方面的问题,如“洪”字,笔顺都对,但是你于右任就是没有这个表达能力,从你手中写出来就不规范。“易写”是真的那么容易吗?草书的简易,是高度的概括,凝练,就如中国画的大写意,为什么当代没人画得好大写意?再说四个标准中的“美丽”,草书是以美丽而论的吗?王羲之草书中有一个字可以称得上美丽的吗?或者你于右任草书中有一个字是美丽的吗?越无知越自信,越无敬畏,越自大。书法中的所有字体都是一个结局,发展到完美就死亡,因为规矩太多,再也没有发展空间;唯独草书例外,为什么会例外,就因为自由度,也就是生存发展空间,草书靠的是自律,而非强制,规则是约定俗成,这叫民主;而不是某一个人制定,这是极权;如果草书用一系列的标准制约,那么也就等于死亡。就像答题、考试一旦有权威性的标准答案,教学、教育就名存实亡。由此,于右任致力于标准草书的研究和推广可知,其骨子里是个纯儒家,其书法格调必然不会多高,尤其是对于书法的认知。
图九.1 于右任《标准草书千字文》局部
于右任草书陶渊明《移居》(图九.2)诗中“登”字点画如墨猪,“诗”字首点、“酒”字末点、“闲”字上方两个点均是弄墨、戏墨,且“闲”最上方之点在整个字中的距离过于夸张。为了彰显形式上的与众不同而过分夸张,是现代丑书匠们的共同手法、手段,包括造型上的忸怩作态。“斟”字末笔、“暇”字、“輙”字、“将”字皆忸怩作态。“輙”字、“相思”二字均辨识度低,也就是说于氏所提出的四个标准中的“易认、准确”他自己都无法做到,这其实是必然的,因为对于草书,从各方面来看,他还处在学步阶段。“自”字、“衣”字之末点,都是像堆砌上去的,与整体不发生关联,这就不和谐,道讲究自然和谐。“力”字的两个笔画,都是典型的钉头鼠尾。通篇点画、线条造作,以浓淡粗细表达视角意义上的张力,无书法之实,也就是无笔画本身的优美及律动,更谈不上精妙。林散之《恬淡和平七言联》、《友人读古四言联》中的墨法、笔法学的就是于右任的这种表达方法。
于右任《天机心地七言联》(图九.3)中“心”字上方三个点与弧弯钩的起笔,在同一平行线上,毫无参差错落,这是书法中所忌讳的;“灯”字亦然,并列的左右部造型几乎一致。《溪山春物七言联》(图九.4)中“俱”字右下部、“人”字、“右”字的捺画都是病笔。此两幅,以韵味见长。
于右任草书陶渊明《移居》诗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章法问题,字字独立,上下字之间毫无关联,其信札《致仲云先生》(图九.5)更是一盘散沙。这些一是由于其长期的魏碑书写的习惯,二是对于草书的认知问题,终其一生都还处于单个草书字的认知阶段,也就是说对于草书尚处于入门阶段,而林散之更牛,踉跄学步就开始飞奔,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于右任最好的是魏碑,如其《阅古临风》(图九.6)、五言联《古石长松》(图九.7)五言联,笔力雄健,精气神十足,看似伟岸雄强,但也有些作态,毕竟长期作为政客,在所难免。
对于右任、林散之书法的吹捧,共同被誉为“书圣”,给当代纯笔墨表演化、刻意在形式化上所谓创新的书法,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或者说也是为当代丑书奠定了基础,给日本井上有一[图十]这种纯视觉冲击力的水墨艺术式书法提供了生存、繁衍的土壤。井上有一的书法与徐渭有共通之处,也是属于一种发泄,书法是其发泄的工具或者手段。井上有一年少家贫,也就意味着没有良好的原生家庭,成年后其性情暴烈,更说明原生家庭中的问题,又亲历二战惨烈的大轰炸,其内心积累的恐惧、不安全程度比徐渭更大,所以他需要释放,其书如内心喷发出来的炸弹[图十.1],这种书法本质上与书法无关,与人文也无关,只是释放情绪,是一种原始生命力的体现或者表达,是暴力释放,比徐渭更暴力,冲击波也更大,应该属于边缘人格障碍一类的。贫穷与恐惧早已经在他的潜意识里面深深扎根,书法只能得到暂时缓解,无法完全释放,而且每一次释放,更加深了潜意识里面的记忆。书法解决不了心理问题。日本人由于过度自律,竞争激烈,多数人的内心都需要释放,所以井上有一的书法会引起共鸣,本质上是这些群体内心的共振。本土由于数十年前长期贫苦交加,大部分人在原生家庭中都有伤痛,加之成年后上升渠道逼仄,焦虑、烦躁、没有可靠稳定的基础保障,对人生未来的不确定性,社会价值观的被扭曲,被颠倒,所有这些因素导致丑书的大行其道,本质上是回到原始的,生命最低级的状态,也就是没有人文的状态,作为生命,首先是生存,活下去,其次才是人文,再谈体面,在生存边缘挣扎,绝大多数生命暴露出来的是丑陋的,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一面;高贵与优雅,前提首先是独立的经济基础,生存保障,比如魏晋士大夫群体。当然,不排除欲壑难填的群体,灵魂上丑陋的。实际上,欲壑难填之辈,本质上还是处在生存资源的争夺阶层,也就是最底层,动物性层面,无论多权高位重,富可敌国。书即其人,没有例外,丑书者皆为可怜人,包括装神弄鬼者,射书卲岩,吼书曾翔,鬼画符王冬龄等等,这些人的行为本质上都是在寻找被看见,找存在感。
有一种小孩,吃饭碗里总喜欢剩下一口,衣服喜欢反着穿,或者上衣半截在裤子里面,半截在外面,走路姿势吊儿郎当,鞋子摩擦地面,发出声响,这种孩子就是严重缺乏被看见,被重视,这种孩子内心是碎片化的,没有形成自己,没有内核,丑书者大体如此,童年没被善待,没被无条件爱过。这种人成年后做不了逻辑性、系统性的学问,因为其没有内核,而又想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找被看见,被重视,所以只能装逼,不择手段地装逼,即不能流芳百世就遗臭万年之徒。从小没有被善待过的人长大了不大会善待社会,哪怕进入文化艺术领域,也是带着自身的破坏性的,是索取型的,没有敬畏之心,不懂尊重,他们的存在感就是为了让你不舒服,你不舒服了他们就开心,就有存在感,你越看不懂他们,他们就越得意,就越获得价值感,其实他们自己也看不懂自己。别扯什么创不创新,也别扯什么包不包容,别被这些堂而皇之的观念绑架,带偏。我看见他们了,也同情他们。更别扯什么诸如王冬龄等等什么碑帖都临过,有基础功力什么的,有基本功就一定有成就吗?这两者之间有必然的逻辑关系吗?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而且什么碑帖都临摹,恰恰说明其不懂书法的好坏优劣,没有鉴别能力,审美能力差,对书法的认知无差别,不能作选择。无主见,也是童年没有自己为自己作过主,没有过选择权,也就成不了自己,没有自己,也不会有方向和目标。他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自己,寻找存在感,寻找被看见,他们与书法无关,与艺术也无关。也别打着传播推广书法艺术,艺术与世界接轨什么的旗号,艺术是自损、自残到讨好性地让完全相反的背景文化下的人看得懂而认可的么?纯技法性表演的书法是躯壳,是僵尸,多见于国展作品中,尤其是获奖作品。内心的空洞与匮乏,根本产生不了艺术。越来越多的丑书群体背后反映出来的是原生家庭中的教育问题,是社会问题。旧的文化被打碎,新的文化没有建立,必当陷入无序,无序的社会,才会妖孽横出。
有意思的是,王冬龄、何应辉是尉天池门下弟子,尉天池是林散之的弟子,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点,就是人有多大胆,地就有多大产,成名之后不断地挑战书法的底线。于右任、林散之被推为草圣,是时代的悲哀。上梁不正下梁歪。
书法不只是美丑,是人生,是灵魂,也是时代。
图九.2 于右任草书陶渊明《移居》诗
图九.3于右任《天机心地七言联》/图九.4《溪山春物七言联》
图九.5 于右任信札《致仲云先生》
图九.6 于右任《阅古临风》/图九.7 五言联《古石长松》五言联
图十 (日本)井上有一
井上有一作品“贫”字
井上有一作品
图十.1
来源:栖心山房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