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年42岁的穆宁,是天津市殡仪服务总站的一名“遗体转运师”。遗体转运,按白话说就是驾驶灵车,这听起来跟普通的司机没有两样。可很多朋友并不知道,这里面不仅要求极高的专业素养,更要求驾驶员有一份同理心。比如,开车“快走慢回”就是他们无须言语的工作习惯。
从晨曦微露到夜幕深沉
总有一群的身影悄然忙碌着
生死之间
他们以车为舟,向生命的终章摆渡
他们是告别路上的陪伴者
一程守护
为黑白之间注入暖心的温度
“遗体转运师”
藏在车轮里的温柔
只为护送逝者的最后一程路
稳稳地走……
请听天津生活广播《百姓故事》
记者/朴燕宁 讲述/吕洋
限速多少就开多少
今年42岁的穆宁,是天津市殡仪服务总站的一名“遗体转运师”。 遗体转运,按白话说就是驾驶灵车,这听起来跟普通的司机没有两样。可很多朋友并不知道,这里面不仅要求极高的专业素养,更要求驾驶员有一份同理心。比如,开车“快走慢回”就是他们无须言语的工作习惯。
穆宁说,平时去的路上我们可能会快,因为家属打电话的时候都是着急,念叨着怎么还不来?还不来?但是你到那时候就不能着急了。接上逝者以后,必须稳稳地开。因为这时候家属陪同逝者遗体在车上,遗体在担架上。不能急踩急刹。 要保证遗体的稳,这既是对逝者的尊重,也是对亲属的一种情绪照顾。举个例子,去的时候,不堵车的情况下,限速多少我们就开多少。回来的时候,我们最快不超过40迈。时间最少去时的两倍。
殡仪行业不比其他行当。每一单业务电话响起,家属的诉求往往伴随着悲伤的情绪。而这时候,素未谋面的殡葬工就是逝者家属最信任的依靠。 每当穆宁接起电话时,他总是语气平稳有力的回复说:您放心,马上就到!别着急,后面的事有我们!短短两句话,传递给家属的是满满的安全感。
为了护送好逝者最后一程,穆宁每次出车前都会特意换上黑色布鞋,方便来回跑动,同时也避免脚下出现噪声。他还会换上黑色工装,白色手套,表示对逝者的尊重。如果是到居民区接运,他会挑选小型车,这样方便车子在小区中穿梭,直接停靠在楼门口。 最短距离接运,不仅顾及了逝者的体面,也让悲痛至极甚至脚下发软的家属可以少走几步路。行车路上,看到情绪激动的陪同家属,穆宁也会时时安慰,说一说后续的流程,自然巧妙地帮助家属转移注意力,化解悲伤情绪。
办公室住成宿舍,
一门之隔就是天平间
殡仪服务工作全年无休,24小时接待。因此从事遗体转运的穆宁,工作起来总是即刻接令,即刻出发。他们的时钟没有早晚之分,深夜每一时刻的星辰,凌晨每一时刻的街道,穆宁都见过了。接运回来,常常是夜里两三点钟,他就干脆住在单位,以便随时与逝者家属保持沟通。时间长了,办公室也就渐渐成了宿舍。穆宁的搭档叫梁博,说是同事,更像是“室友”。小小的办公室里,两人的字台相对着贴在一起摆放。只为了身后分别能放上一张单人折叠床。冬天的棉被,夏天的薄被、毛巾、脸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天津市殡仪服务总站副主任高勇每每提起都是说,太心疼这些兄弟了。可以说他们全年无休。随着绿色文明安葬理念深入人心,近些年选择为逝者办理海葬的市民越来越多。海葬业务也从原来的春秋两季,变成如今的3月到10月不间断服务。每周周初预约,周中办理手续,周末出海。而海葬也只是殡仪服务总站几大业务中的其中一项。总站的工作人员,每一位都是一专多能。特别是清明期间,撂下这个活,马上还要忙另外一摊事儿,真的是没有休息的时间。
为了方便观察遗体冷冻柜的情况,穆宁和梁博干脆就把办公室搬到了距离太平间最近的一间屋。穆宁说:这并不可怕, 因为生命终点站的故事也彰显着这个职业的温度。生死之间,不只是黑白的颜色,正因为有了他们的服务,伤心事也能变成暖心事。
海上共祭活动,殡仪服务总站的多位工作人员随行,为市民做好服务
打破对行业的旧观念,
他半路出家加入殡葬工这行
近年来,随着《人生大事》《入殓师》等一些殡葬题材影视剧上映和宣传报道,这一职业也逐渐走到了大众眼前。越来越多的人们开始了解殡葬工背后的故事,他们也收获了更多的理解和善意。以前从事这一行业的多是子承父业,又或是科班出身。如今像穆宁这样,半路出家,转行加入的也不在少数了。
穆宁毕业于中央司法警官学校。至今,身姿挺拔,作风干练的穆宁依然保留着一些在学生时代留下的良好习惯。毕业后,他没能如愿成为一名警察,而是跑起了长途客运。
穆宁第一次与逝者近距离接触正是在跑长途客运的路上。穆宁回忆说:当时高速上下着大雨, 前面有一辆39人座的客车翻沟里了。我们车是11米的,他是12米。车翻了以后人都扣里了,我们就去救人。那是第一次救人。
当时穆宁看到前车翻捯,但是下雨遮挡了部分视线,他并不确定车辆是否空载,有没有人员受伤。有着多年警官学校学习的积累,他冷静分析情况,在征得车上乘客同意的情况下,将自己驾驶的车辆安全停后,与同行的另一位司机上前查看情况。
发现被困司机和乘客后,穆宁赶快回到车上争取更多乘客的帮助。七八位壮汉,随穆宁一起冒雨下车,展开接力营救。穆宁说:我瘦我是往里钻,窗户已经碎了,我找东西把窗户周围碎玻璃弄开,我就钻进去看,我在那儿喊,还有人活着吗?我就一个一个往外拽。司机属于半昏迷。我们报的警,也就是半小时不到,警察到了,后续就他们处理了。 第一次接触到死亡,那时候没想过害怕,就想着能救几个人救几个人。当初学警察的,也接触过一些图片,可能对这种情况心里稍微有一些接受能力了。
在长途路上跑了十年,穆宁也偶尔见到交通意外事故。他对生命更多了一重敬畏。2014年,随着高铁线路的丰富,公路客运的客源减少,穆宁也决定转行。当时他看到了天津市殡仪服务总站的招聘信息。穆宁的妻子是一位医护工作者,在面对生命的课题上,夫妻俩人有着一致的观念:敬畏生命、尊重逝者。他转行的想法很顺利地得到家人的一致认同,从那时起,他成为了一名殡葬工。
兄弟你放心!
千难万险,我们稳稳地送你回家!
市民为逝去亲人办理海葬手续
穆宁考取了A1A2驾驶证,有着10年驾驶长途客运的经历。高超的驾驶技术和丰富的驾驶经验,让他在殡仪服务中承担起了重要的一环工作。他与同样拥有A1驾照的同事梁博组成了一个特殊小组——负责异地以及国际遗体接运工作。
如果有亲属打来电话说,家人不幸在外地突发意外去世了。穆宁和梁博就会马上驱车出发,用最短的时间接回逝者。长途异地接运,并不需要驾驶大客车,他们通常会选择总站性能最好的一辆可以安放棺椁的商务车,以保证路途顺利。既然开的是小车,怎么还必须是两位A1驾照的驾驶员相伴出行呢?驾驶灵车出长途,车轮里藏着秘密,更藏着很多故事。
穆宁说:我们会掌握速度,比如说限速120,我们可能会开100迈或者90迈。因为我们会保证前后车的间距,我们保证前车间距至少200米,后车间距也至少100米。必须万无一失。比如4车道,开车的时候他快我慢,他慢我快点,尽量保证旁边没有车。
像我们俩习惯了,他开我睡觉,我开他睡觉。基本不会聊天。因为这种情况下家属都比较着急的,我们尽量一脚到地,甭管多长时间,就是除了加油、吃饭、上厕所,基本上就是一个服务区全搞定了,比如说停服务区,我们买点饼干买点什么的,吃一口,然后上厕所加个油就直接走。在车上吃,车上睡,因为家属那边着急。
这样高强度连续驾驶的情况下,更需要驾驶员精神的高度集中。前面提到穆宁办公室像宿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这里面就有好多小物件,比如:手里的文玩核桃,抗疲劳的眼药水,提神醒脑的鼻通。原以为这是个人爱好,后来才知道,这些都是出长途的必备物品。穆宁说,快1分钟到达目的地,就能让逝者的亲属少揪心一分。即便没有人对他们的到达时间有硬性要求,可他们从不肯在路上多耽搁一刻。
由于精神高度紧张,往往长途路上,开始4小时一换人,后来就是3小时、2小时一换人。如果出长途,他们甚至强迫自己不喝水。穆宁说:我们不能路上喝太多水,要不总上厕所总上服务区。你看我在这喝水挺勤的,我这种1.5升的壶,我在这一天可能喝四壶。但是我要开车的情况下,尽量不喝水,我们俩都是这样,抿抿嘴就行。你要是总下服务区的话耽误时间。要是比如说正常的1000公里,我们下10趟服务区的话,可能跟下两趟服务区差一小时。不是挤兑自己,家属那块她着急啊。
这些年,广州、昆明、新疆……多远的路途穆宁和梁博都跑过。异地长途接运,穆宁最怕的就是碰上恶劣天气。这与长途客运的工作不同,路况不好时,属于气象不可抗力,可以做出延迟或者暂短停留的决定。可接运遗体却不能,一方面遗体存在保存时间问题,路途耽搁的时间久,没有经过防腐处理的遗体就会发生变化。为了逝者生命最后的体面和尊严,也为了焦急等待的亲属。再难的路,穆宁也没退缩过。有一年11月,正在市里办理业务的穆宁突然接到了紧急任务。目的地广州,一位天津在外出差的男士,突发交通意外,家属和逝者单位要求尽快将逝者接回天津来。
当时穆宁和同事开车,刚上唐官屯就被迫下了高速。从唐官屯到济南300多公里,开了10个小时。当时下了大雪,路上的冰足有10厘米厚。穆宁说:不能踩刹车,我都怕把轮胎颠爆了,因为我们车上备胎就一颗,只能靠挡位控制,开了10个小时才开到济南,我从济南我跟他换的,我开了一夜,然后从济南他开到了快到徐州上高速,为了争取时间,我俩一脚踩到了广东。因为我们约定好的。说哪天到就哪天到!
广东那边的冷存条件跟咱们不太一样,不是冷冻。因为家属觉得这路上可能下大雪不太安全,他决定坐飞机回,我们俩开车回来,他就不跟车了。为了遗体保持状态,我们在下面放了干冰,棉被裹了6层,开着窗户,一路没有开暖风。
可是让穆宁万万没想到的是,从南到北,气温变化太大。雪虽然停了,但浓浓的雾气蒸腾起来,给驾驶带来了巨大阻碍。穆宁看了看路况,和同事一个眼神交汇,他冲着车厢内的逝者说了一句:放心兄弟,这一趟一定稳稳带你回家!
穆宁回忆说,当时这趟路开了将近38小时:为什么开那么长时间呢?雪是化了,雾起来了你看不见路,看不见路是最可怕的。当时我那位同事驾驶技术行,但是他没开过这种路况,我赶上过他没赶上过,我说,你甭管了。就刚出现雾的时候,显示前面两公里有服务区,我们俩下去了,下去之后把吃的把水买足了,我说准备好了,后面二十几个小时咱下不了高速,把油顶满了就走。我看前面,你的任务是供给。我要水,你给我水,我要烟你给我烟,我地图到哪,你告诉我到哪,这种情况必须两个人配合。当时夜里11点了,高速就是不一条一条线,我只能看见我前面的一条,第二条都看不见。我根据我的经验,我就看见旁边过一个大车,我也跟他屁股后面走,他的灯比我的亮。结合纸质地图,结合导航,我捋着路肩的那一条小石头,就这样一点点的蹭。
穆宁说,那一夜,他们哥俩真的是眼睛不敢眨一下,从河南瞪着眼一直开到了河北省的泊头。按照预期时间,如约回到天津后,逝者家属慌忙着办理后续各项手续。而从广东回到天津的38小时,穆宁和他的同事是怎么开回来的,这哥俩跟谁都不再提起过。
新西兰同行称赞:
中国殡仪师的技术 OK !
天津殡仪服务总站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就拥有国际遗体接运业务。对于境外去世的需要回国安葬的中国公民或者境内意外去世的需要出境安葬的外国公民,都需要通过殡葬单位办理相应的对接手续。这里面包括海关、出入境、使馆、检疫等各方面的交接。目前,全国仅有十几个省市有资质进行这项服务。穆宁和梁博同时还承担起了这项工作。外交无小事,他们在办理过程中,既要符合程序的严密,又要最大限度照顾到不同国家地区的丧俗礼仪,宽慰亲属。
近几年,穆宁和梁博通过细致周到的服务,为天津殡仪工作在国际同行中也赢得了肯定和赞誉。天津市殡仪服务总站副主任高勇说,国际遗体接运工作有特殊性。比如时差,不同国家的对接人经常会半夜打电话过来,他们总是即刻回复对接。从办事流程和效率上,对方就愿意与咱们合作。梁博负责前期对接工作,更是事无巨细,对于各类咨询问题也是不厌其烦,反复叮嘱,就担心因为语言或者文化差异,给对方造成后续的不顺畅。而梁博和穆宁同样掌握出色遗体防腐技术,高勇说:2023年,新西兰同行专门跟咱们说,没想到你们工作服务这么严谨,中国的封棺防腐技术这么高超!OK!现在天津殡葬掌握这个技术的还没有几位。
由于经常触碰消毒药水,穆宁的双手皮肤很粗糙,还经常裂口子,采访时他笑呵呵地展示着新购买的护手霜,新进的10双布鞋。这些生活日用品也是他的工作必备消耗品。提到工作繁忙,是否有空和家人朋友们小酌一杯,放松放松。穆宁回答说,干了这行,就戒酒了。他们必须保持状态,随时待命出车,怎么会因为一口酒让逝者亲属再着急等待呢?
至今,穆宁从事殡仪服务工作11年,接送近7000位逝者,走完人生最后一程路。
来源:京津冀消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