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槐树在月光里抖着枯枝,树影子活像只张开的手,要把过路人的魂儿拽进地底下。张大山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攥紧弟弟二狗的胳膊:"这月亮红得瘆人,怕不是嫦娥仙子把胭脂盒子打翻了吧?"
老槐树在月光里抖着枯枝,树影子活像只张开的手,要把过路人的魂儿拽进地底下。张大山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攥紧弟弟二狗的胳膊:"这月亮红得瘆人,怕不是嫦娥仙子把胭脂盒子打翻了吧?"
二狗刚要搭话,村西头突然炸开哭嚎声。哥俩撒丫子往家跑,门槛上绊了个趔趄,正撞见爹直挺挺躺在炕上,脸色青得跟泡了三个月的死人水。"爹!"二狗扑上去要摇人,被大山一把薅住后领子。
"别动!"大山手指头直抖,"你看爹眼皮子底下那团黑气,跟水鬼掐的淤青似的。"窗外忽地刮起阴风,纸灯笼在供桌上骨碌碌转着圈,烛光明明灭灭照出墙上挂着的黄符——那是去年中元节请神婆求的平安符,此刻符纸无风自动,竟渗出点点暗红。
"哥,爹这是撞上啥脏东西了?"二狗牙帮子打颤,话音未落,院门"咣当"一声自己开了。惨白月光里立着只白天鹅,脖颈子抻得老长,黑豆似的眼珠直勾勾盯着炕上老爹。大山抄起顶门杠就要打,天鹅突然人立着扑棱翅膀,飘下来张泛黄的纸。
"是爹的字迹!"二狗凑近煤油灯,纸上的墨汁像新写的:"八月十五子时,老槐树下见真章。"落款处歪歪扭扭画着半拉月亮,正是爹年轻时当货郎用的记号。
哥俩对望一眼,脊梁骨窜起寒意。今儿明明是中秋节,怎的爹留的书信却透着中元节的鬼气?村东头打更的刘老头经过窗根底下,突然扯着公鸭嗓喊:"后生们记住,甭管看见啥,听见啥,都得咬牙活下去!"
老槐树底下聚着七八个黑影,个个裹着孝袍子,脸藏在草帽檐下。大山攥着那张黄纸刚要开口,领头的黑影突然转身,露出半张烂得见骨的脸——竟是三个月前淹死在水库里的李瘸子!
"您几位这是……"大山话没说完,李瘸子枯枝似的手指头直戳到他鼻尖:"后生仔,你爹吞了不该吞的银钱,如今地府派了夜叉索命哩。"黑影们齐声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孝袍子底下隐约露出青紫的尸斑。
二狗突然指着树杈子尖叫:"天鹅!"那抹白影在月光里忽隐忽现,每次振翅都落下片带血的羽毛。大山抄起石头砸过去,羽毛飘到李瘸子脸上,烂肉竟滋滋冒起白烟。
"快走!"李瘸子孝袍子一甩,整排老槐树突然活过来似的,树根从土里钻出来织成密网。哥俩撒腿就跑,背后传来棺材板撞击的闷响,回头望去,那些黑影正抬着口朱漆棺材追上来,棺材缝里往外渗着黑水。
跑到村口石桥,月光突然被乌云吞没。二狗脚脖子一紧,像是被水草缠住了,桥洞里传来女人哭丧似的哼唱:"桥头站,莫回头,回头看见……"大山抄起柴刀砍断水草,桥板突然塌陷,露出底下白花花的骷髅堆。
"哥!"二狗吓得尿了裤子,大山反手拽着他往祠堂蹿。供桌上的祖宗牌位全在晃动,最上头的铜香炉突然倒扣过来,香灰里滚出颗生锈的铜铃铛——正是三年前祠堂失火那夜失踪的镇邪铃。
铜铃自己摇起来,铃铛声里混着铁链拖拽的响动。祠堂后门"吱呀"开了,月光斜照进来,地上拖着条长长的血痕,直通到院里的老井台。井沿上歪歪扭扭刻着行小字:"七月半,鬼门开,生人勿近……"
"爹到底卷进啥事了?"二狗缩在供桌底下发抖,大山摸着铜铃上的绿锈,突然想起爹临终前攥着的半块玉佩。那是去年挖河时从淤泥里刨出来的,玉佩上雕着只闭眼的饕餮,当时货郎王掌柜出高价要买,爹却死活不肯卖。
"这铜铃底下有字!"二狗突然尖叫。翻过铜铃,内壁上果然刻着行朱砂字:"三更莫照水,照水鬼拖人。"大山心头一紧,想起爹临终前喉咙里咕哝的"水猴子",后脊梁骨顿时蹿起股寒气。
祠堂外突然响起密集的铜锣声,十二下,正是子时三刻。那口朱漆棺材不知何时抬到了井台边,李瘸子烂掉的半边脸贴在棺材板上,冲哥俩咧嘴笑:"时辰到,该上路……"
"快跳井!"李瘸子孝袍子一挥,树根织成的网兜头罩下来。大山拽着二狗纵身跃进井里,冰冷井水灌进口鼻的瞬间,看见井壁上密密麻麻全是抓痕,最底下刻着行血字:"活下去,找到……"
井水突然倒流,哥俩摔在硬邦邦的井底。抬头望去,半轮月亮卡在井口,照得井壁上人影晃动——那些黑影正围着棺材又唱又跳,李瘸子把铜铃系在棺材头,嘴里念叨着:"镇住生魂,夜叉就来……"
二狗摸到井底有块活动的青石板,掀开石板,底下躺着具穿嫁衣的女尸!女尸手腕上缠着半块玉佩,和爹留下的那块严丝合缝,拼成个睁眼的饕餮。大山刚要伸手,女尸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映出的不是人脸,而是……
井底的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二狗牙帮子磕得当当响:"哥,这女尸怎的睁着眼?瞳孔里还映着……映着咱家供桌上的祖宗牌位!"大山摸出火折子,火苗窜起的刹那,女尸嫁衣上的金线突然流光溢彩,井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竟拼成行血字:"负心人,还我头!"
"甭看了,底下有暗道!"二狗突然掀翻块青石板,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窟窿。兄弟俩猫腰钻进去,火把照亮的却是条青砖甬道,墙缝里嵌着半烂的木牌,依稀可辨"李记棺材铺"的字样。
"这味儿……"大山捂住鼻子,腐臭味混着檀香味直往脑门冲。甬道尽头立着口描金漆棺,棺盖上贴着黄符,朱砂写的"镇"字正往外渗黑水。二狗刚要伸手揭符,棺材里突然传出指甲刮木头的锐响。
"退后!"大山抄起供桌上的镇邪铃,铃声响起的刹那,棺材板"砰"地掀开道缝。探出来的不是枯手,而是截水葱似的白腕子,腕上金镯碰得铃铛叮当乱响。
"是白天鹅!"二狗喊得破了音。那截手腕突然蛇似的缠住二狗脖子,井底响起女人带笑的啜泣:"等了一百年,总算等来纯阳命的男娃……"
大山抄起供桌腿就往手腕上砸,火星子迸裂间,白腕子化作青烟钻进棺材缝。棺材里飘出张泛黄的婚书,落款处赫然是"李瘸子"三个墨字,女方名字却被黑水洇得模糊,只看出"翠"字半边。
"李瘸子成亲?"大山摸着婚书上的水渍,突然想起村西头疯婆子常念叨的"李家小姐投河",那疯婆子左脸上有块胎记,倒和棺中女尸的位置对得上。
二狗突然指着棺底尖叫:"哥!底下压着咱爹的货郎担!"铜铃震得棺材板直颤,担子里掉出半块玉佩,和女尸手腕上的拼成个狰狞的饕餮。井壁上的血字突然活过来似的,流淌成行新诗:"月圆夜,鬼娶亲,生魂做聘礼……"
甬道尽头突然裂开道石门,门后竟是村头老磨坊。月光从天窗斜插下来,照见磨盘上摊着本残破的《玉匣记》,书页间夹着张人皮,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人皮突然泛起青紫,浮现出刘老头那张皱纹纵横的脸。
"后生们来得巧。"刘老头从梁上倒挂下来,草鞋尖还滴着露水,"再过半柱香,阴亲队伍就要来抬新妇啦。"他说着扯开衣襟,露出爬满尸斑的胸膛,心口插着半截铜镜,镜面上映出的不是人脸,而是口朱漆棺材。
铜铃突然自己摇起来,磨坊外响起唢呐声,调子像极了哭丧。大山摸出女尸的金镯往铜镜上一照,镜面顿时裂开蛛网纹,刘老头惨叫一声,尸斑竟顺着铜镜往地下淌黑水。
"百年前李家小姐抗婚投河,李瘸子为保家族名声,硬说小姐暴病身亡。"刘老头喉咙里卡着血沫子,"小姐怨气不散,每逢鬼节就要拉生魂配阴婚。你爹当年在河滩捡到玉佩,早被李家盯上……"
二狗突然指着天窗:"哥!天鹅!"月光里飘着片白影,细看却是穿嫁衣的女鬼,头顶盖着红盖头,盖头下露出截青紫的脖颈——正是疯婆子的模样!
唢呐声突然拔高八度,磨坊大门"咣当"洞开。阴亲队伍浩浩荡荡,纸扎的灯笼里飘出绿莹莹的磷火。最前头的轿子里坐着穿蓑衣的夜叉,怀里抱着个啼哭的婴孩,婴孩脸上长满绿毛。
"那是水猴子!"大山想起爹临终前的呓语。夜叉突然掀开轿帘,露出烂掉半边脸的李瘸子,孝袍子上密密麻麻缝着铜铃,每颗铃铛里都晃着颗人牙。
刘老头突然狂笑:"时辰到!新妇入轿——"说着就要拽二狗往轿子里塞。大山抄起磨盘上的《玉匣记》就往李瘸子脸上砸,书页间的人皮突然活过来,缠住李瘸子的脖子。
"用天鹅血!"二狗突然扑向梁上挂着的竹笼,里头关着白天鹅。大山割破手指往竹笼上抹血,天鹅突然人立着啄开笼门,振翅间飘下片带血的羽毛,正落在李瘸子孝袍的铜铃上。
铜铃炸开团团火焰,李瘸子孝袍子燃成火团,夜叉怀里的婴孩突然发出人声:"爹!"大山定睛一看,那婴孩竟长着爹临死前的脸!
"快拦住轿子!"二狗抄起扁担卡住轿门。轿子里突然伸出青紫的手,腕上金镯和女尸的严丝合缝。大山抡起镇邪铃就往手腕上砸,铃声震得轿顶纸钱簌簌飘落,露出轿子内壁刻的《往生咒》。
刘老头突然吐出黑水,指着轿子喊:"掀开盖头!掀开就……"话没说完,天鹅突然俯冲下来啄烂他的天灵盖,脑浆里混着半张人皮。
大山壮着胆子掀开红盖头,轿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面铜镜支在当中。镜中映出的不是兄弟俩,而是穿嫁衣的疯婆子,她突然转头冲镜外的二狗笑,眼角裂开的皱纹里爬出蛆虫。
"闭眼!"大山拽着二狗往后仰倒。铜镜突然炸裂,碎片里飘出张泛黄的婚书,落款处"李瘸子"三个墨字正在渗血。婚书背面写着行小字:"若要破局,需以……"
井底突然传来铜锣声,十二下,子时三刻。天鹅绕着磨坊飞了三圈,每圈都落下片带血的羽毛,羽毛落地即化作纸钱。兄弟俩再抬头时,阴亲队伍已化作青烟,只剩李瘸子的孝袍子挂在老槐树上,袍角还在往下滴黑水。
"哥,咱爹……"二狗话没说完,供桌上的祖宗牌位突然全倒下来,最上头的铜香炉滚出颗夜明珠。珠子里映出个穿蓑衣的老头,正是村口打更的刘老头!
"后生们记住。"刘老头的幻影在珠子里咧嘴笑,"甭管看见啥,听见啥,都得咬牙活下去。"他说着突然化作青烟,珠子滚到女尸手腕下,和饕餮玉佩碰出串火星子。
井壁上的血字突然活过来,流淌成行新诗:"月圆夜,鬼门开,生魂……"最后三字被水珠洇开,抬头望去,天窗不知何时漏了雨,雨水正滴在女尸紧闭的眼皮上。
兄弟俩逃出磨坊时,天已微亮。村口老槐树下聚着十几个村民,个个裹着孝袍子,脸藏在草帽檐下。领头的掀开袍子,露出张烂掉半边脸——却是李瘸子的模样!
"后生们,该上路了。"十几个"李瘸子"齐声怪笑,孝袍子底下伸出青紫的手。兄弟俩背靠背攥紧扁担,听见铜铃在晨风里摇晃,每声都混着铁链拖拽的闷响。
天鹅的啸叫撕破雾霭,井台边的朱漆棺材突然炸裂,漫天的黑水里飞出无数萤火虫。二狗突然指着棺材底喊:"哥!爹的货郎担!"担子里掉出本发黄的《玉匣记》,书页间夹着张人皮,画着……
来源:快乐铭仔说书记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