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这个村子不大,一共也就三百来户人家,但每到星期六的早上,村口李家小院前那条土路上,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老远望去,像是一条蜿蜒的长龙,从李家门口一直排到村口的大榕树下,有时候甚至能排到三公里外的十字路口。
我们这个村子不大,一共也就三百来户人家,但每到星期六的早上,村口李家小院前那条土路上,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老远望去,像是一条蜿蜒的长龙,从李家门口一直排到村口的大榕树下,有时候甚至能排到三公里外的十字路口。
队伍里有老人,有中年人,还有抱着孩子的年轻父母。他们手里拿着塑料袋、搪瓷缸子,偶尔也有人提着保温杯。大家都是来找老李家的那个祖传药方。
老李今年六十有八了,瘦得像根竹竿,脸上的皱纹像是山里的沟壑,眼睛却亮得出奇。他总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站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桑树下,一边捻着胡子,一边跟排队的人闲聊。
“哎呀,王婶子,你家那个膝盖的毛病,上回那药喝了几天啊?”
王婶子拄着根拐杖,手上提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装着什么。她把袋子递给老李,里面是六个土鸡蛋。
“李大哥,那药真的灵啊,喝了十来天,我这腿就能下地了。今天特地让我家老头子扶我来拿药,顺便捎了几个鸡蛋,您尝尝鲜。”
老李摆摆手,但王婶子非要放在他手里才肯罢休。
老李转身进了屋,从一个半人高的木柜里取出一个绿色的布包。打开后,是一张已经发黄的纸,四角都有些破损,像是被虫子咬过。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草书,上面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和涂抹。他小心翼翼地又包起来,放回柜子深处。
王婶子拿到药包,像是拿到了什么宝贝,道了几声谢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我是李老汉的邻居,从小看着他家那个药方的事。说起这个药方,村里的人都知道,但在三年前,几乎没人相信它的效果。
老李家的那个药方,据说是他爷爷的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听老一辈人说,当年他家祖上是个走方郎中,走南闯北,学得一身本事。这药方是他从一个深山老人那里换来的,用的是七七四十九种草药,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但随着时代变迁,村里人渐渐都去了镇上的医院,对这些老古董的东西都不太相信了。老李也没强求,就把那方子锁在柜子里,连他自己也几乎忘了这回事。
然而,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村里闷热得很,蝉鸣声吵得人心烦。那天,老李的儿子李小海突然从城里回来了,开着一辆出租车,怀里抱着个六七岁的男孩。
李小海二十年前就去了城里打工,后来在城里成了家,娶了个瘦瘦的媳妇,生了个儿子叫小明。平时难得回来看一次老李,这次突然回来,村里人都觉得奇怪。
我正在院子里捡落下的桃子,听见对面李家院子里有人哭喊。出于好奇,我探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李小海急冲冲地从车上抱下那个孩子。孩子脸色煞白,嘴唇发紫,似乎是昏过去了。
“爸!爸!您在家吗?”李小海冲进院子,声音里带着哭腔。
老李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烂了一半的黄瓜,估计是在准备午饭。
“小海?这是怎么了?”他看见孩子的样子,立刻扔下手里的黄瓜,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小明他…他突然发高烧,已经三天了,医院说是怪病,查不出原因。我、我想起您说过家里有古方…”
老李愣住了,眼神复杂地看着孙子,又看看儿子。我站在墙边,听得真切。老李叹了口气:“你现在才想起来找我?”
李小海跪在地上,抱着孩子:“爸,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相信您,求您救救小明吧!”
他媳妇小周也跪在一旁,泪流满面。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她比我记忆中又瘦了,下巴尖得能戳破纸。
老李看了他们一眼,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心疼。他一把拉起儿子和儿媳:“别跪了,赶紧把孩子放床上。”
院子里的鸡被惊动了,扑棱棱地四处乱飞。老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我注意到它的时针松动了,在5那个数字上摇摇晃晃。
李家屋里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隐约听到老李说:“这药方我几十年没用过了,希望还管用…”
我后来才知道,小明这孩子得的是一种怪病,医院检查不出病因,只知道他体内有种不明毒素。镇上的医院治不了,县医院也没办法,市里的大医院更是直摇头。医生说小明的肝脏已经严重受损,如果再找不到解毒方法,可能熬不过一个星期。
当天下午,老李煎了一大锅又黑又苦的药。那味道从他家飘出来,整个村子的人都皱起了眉头。我在院子里浇花,能闻到一股怪味,又苦又涩,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
李小海和他媳妇小周轮流守着小明喝药。小明每次喝药都闹得厉害,哭喊着不要喝,但一旦昏睡过去,他们就会掰开他的嘴,一点一点地喂进去。
就这样过了三天,村里人都在打听小明的情况。有人说孩子怕是不行了,有人说不如赶紧送大医院去,还有人说老李这是在耽误孩子治病。
第四天早晨,李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欢笑声。我正在收衣服,听到声音,忍不住探头看过去。只见小明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虽然还有些虚弱,但脸上已经有了血色,正在吃老李煮的鸡蛋。
李小海跪在老李面前,嚎啕大哭:“爸,是我不孝,这么多年都不信您…”
老李拍拍他的肩膀,眼角湿润:“行了,孩子没事就好。”
小周在一旁搅着粥,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但嘴角已经有了笑意。
事情就这样传开了。先是村里人知道了老李家祖传的药方救了孙子的命,然后是邻村的人听说了,再后来连镇上的人都慕名而来。
张大爷家那个患了怪病的孙女,喝了老李的药,三天就好了;
李村长那个得了皮肤顽疾的女儿,用老李配的药膏,两周就痊愈了;
就连镇长家那个久治不愈的老毛病,喝了老李的药,也有了明显好转。
慢慢地,每到周六,老李家门前就排起了长队。起初只有十来个人,后来越来越多,队伍从他家门口一直排到村口,再到后来,甚至排到了三公里外的十字路口。
老李从不收钱,只是说:“有心的,带点自家种的菜蛋什么的就行;没有的,空手来也行,我这药方是祖上留下救人的,不是拿来赚钱的。”
尽管如此,他家的院子里还是堆满了村民们送来的东西:新鲜的蔬菜、土鸡蛋、自家酿的米酒,甚至有人送来了刚宰的活鸡活鸭。老李总是笑呵呵地推辞,但人们坚持要留下。
有一天,我看见老李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身边放着一个旧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梁祝》。收音机上贴着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是个年轻女人抱着婴儿的照片,想必是他早逝的妻子和小时候的李小海。
我走过去,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李叔,您这药方真有这么神奇?”
他笑了笑,捻着胡子说:“哪有什么神奇的,不过是些山里的草药罢了。”
“那为啥以前没人信,现在却排这么长的队?”
老李盯着远处,眼神有些茫然:“可能是因为,人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相信那些被他们忽视的东西吧。”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其实啊,”老李继续说道,“这药方也不是包治百病。有些病它治不了,比如我这老寒腿,几十年了,自己的方子自己都治不好。”他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我注意到他膝盖上贴着一块膏药,边缘已经卷起,看样子已经贴了好些天。
“那您为什么还要帮这么多人?”我好奇地问。
老李看了我一眼,笑得更深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嘛。再说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总得有人记着,不能断了。”
我想起村里的传言,说老李年轻时也是个不信这些的人,甚至一度想把这药方当柴火烧了。是他父亲把他狠狠打了一顿,才保住了这方子。
“李叔,您儿子他们…还回城里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老李的表情有些复杂:“回去了。城里有他们的工作,孩子的学校。不过他们答应了,以后会常回来看看。”
我点点头,没再多问。
太阳西斜,老榕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个小孩子在树下玩耍,一个破旧的红色塑料袋被风吹起,在空中打着旋儿。老李的院子里,那口大药锅还在咕嘟咕嘟地煮着,浓重的药香味飘散开来。
晚上回家,我发现自家的老黄狗趴在门口,舔着前爪。仔细一看,爪子上有个伤口,已经化脓了。第二天一早,我提着狗去了李家。
“李叔,我家老黄受伤了,您看看…”
老李放下手中的扫帚,蹲下来看了看老黄的爪子。思考片刻后,他回屋拿出一个小罐子,里面是一种墨绿色的膏药。
“涂在伤口上,一天两次,过几天就好了。”
我道了谢,回家后按照他说的做了。三天后,老黄的伤口竟然完全愈合了,连疤痕都看不出来。
这件事后,我也开始相信老李的药方了。
有一天,村支书来找老李,说县里的中医院想请他去做个顾问,把这药方献出来造福更多的人。
老李沉思了很久,最后摇摇头:“这药方是祖上传下来的,我答应过要守着它,不能拿去卖钱。至于造福更多人…”他指了指门外排着的长队,“我这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村支书走后,我问老李:“您就不怕这方子失传吗?”
老李神秘地笑了笑:“不会的。我已经教给小海了,他也开始记笔记学了。虽然他不一定会回来住,但这方子,总会在李家传下去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老李的名气越来越大,甚至有城里人开着豪车来找他看病。但他始终如一,不管是村里的贫困户,还是城里的富家子弟,一视同仁,只要排队都能得到他的诊治。
每到星期六,我总喜欢坐在自家门口,看着那条排了三公里长的队伍。有时候我会想,人们相信的,到底是那个药方,还是老李那颗真诚救人的心?
去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村里的小路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但令人惊讶的是,老李家门前的那条路,却被人踩出了一条小径。那一天,依然有人冒着风雪前来求医。
老李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站在雪地里,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但眼睛依然亮得惊人。看着那些从远处走来的人,他笑着说:“来了就进屋坐,外面冷。”
我知道,只要老李还在,那条路上的队伍就不会断。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希望更珍贵,而老李,给了很多人重新活下去的希望。
至于那个祖传的药方,它的奇妙之处,或许并不在于那些草药的配方,而在于老李那份传承了几代人的执着与善良。
今天早上,我又看见老李站在他家那棵老桑树下,身边排着长长的队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看上去疲惫,却又满足。
这就是我们村子里的故事,关于一个祖传药方,一个固执的老人,和一条永远不会断的队伍。
来源:健康讲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