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棠儿啊,我听说你是个有几十万粉丝的博主,做自媒体应该很赚钱吧?那怎么每次都只给四千?”
文|团子
我去孕检时,收到一条陌生消息。
“喻锦墨玩的很花,需要帮助打这个电话。”
我不以为然,
可直到夜里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声响。
“才两个月你就等不及啦?万一她听到…”
“我下了药,她醒不了。”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
“悄悄送乡下去,问起来就说被人拐卖了。”
我心如死灰,想悄悄打掉孩子,
却被喻锦墨发现了。
1.
我站在门外,
听着里头传来的交谈声,
突然,一阵剧痛从腹部袭来。
我咬着牙,硬撑着这股疼,
猛地推开了那扇门。
刺眼的光线里,两具赤裸的身躯映入眼帘。
那女生尖叫一声,
手忙脚乱地扯过地上的被子遮住自己。
喻锦墨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醒来,一脸惊愕。
“秦棠,你是不是疯了?!”
喻锦墨大声质问。
我冷冷地笑了两声,
默默地掏出手机,记录下这一幕。
腹部的疼痛愈发剧烈,冷汗浸湿了我的衣衫。
我自己拨打了急救电话,独自前往了医院。
喻锦墨没有陪我,
而是选择去安抚那个躲在被窝里哭泣的小女友。
我在医院的病床上疲惫地醒来,
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
一下就看到抽屉上放着一束花。
喻锦墨坐在床边,
撑着头,脸上挂着微笑。
见我醒来,他贴心地打开一碗热腾腾的粥。
“滚。”
我虚弱地吐出这个字,没有多余的力气,
“带着你的花和粥,一起滚。”
这时,医生走进来检查我的情况,
看到我床边的喻锦墨,随口问道:
“这位是?”
“我是她丈夫。”
喻锦墨笑眯眯地回答,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给外人留下体贴入微的印象。
听到这两个字,我头痛欲裂。
这时喻锦墨的小女友提着一篮水果走进病房,
身穿一件紧身性感的套装,
我定睛一看,那竟然是我的衣服。
“姐姐,反正你现在也穿不了,阿喻可喜欢看我穿这件了。”
她得意地说。
看着她那副模样,我终于想起来,
她是喻锦墨公司财务部门的一个员工,
名叫辛露。
辛露当着我的面,一屁股坐在喻锦墨的大腿上,
静静地看着喻锦墨给她削苹果。
喻锦墨只是在空余的时候给了我一小块,
剩下的都喂给了辛露。
“你生病了,少吃点。”
他轻描淡写地说。
“你装都不装一下了吗?”
我质问他。
我把他给的苹果扔在了地上,
喻锦墨没有发火,反而转头把切好的苹果喂到辛露嘴里。
喻锦墨临走时俯身想亲我的额头,
我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
他立刻原形毕露,
眯起眼睛掐住我的脖子,强迫我转过头,
然后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
“我安排了人每天给你做好吃的,你好好休息。”
喻锦墨满意地说完,便起身离开。
他松开手后,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揪着床单,
泪水浸湿了枕套的一小块。
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原来,
当初财务部出了问题,我建议喻锦墨裁员,
他却死活都护着那个女孩,
说新人初入职场,犯错在所难免。
后来,
我注意到那个女孩经常在喻锦墨的办公室里待很久才出来。
我向他表达了不满,
他却直接撤了我的职位,让我好好休息。
我们备孕了很久,喻锦墨总是问我为什么还怀不上。
我们约好了一起去医院检查,结果他却说临时有事。
晚上回家,
我在他房间里发现了一件新的蕾丝内衣,
他说是给我买的,我竟然信了。
看着那张赤裸的照片,我手抖得连手机都拿不稳,
颤抖着手指滑动屏幕,找到了顶置的联系人拨了出去。
我声音沙哑地开口:
“妈。”
2.
我提前办了出院手续,
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回了小镇边缘的那座房子。
妈妈早就备好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鼻。
那座房子有三层,是农村自建的小别墅。
我之前在城市里给妈妈买了套房子,
可她怎么都不肯去,说这里才是她的根。
暖黄的灯光下,
妈妈不停地往我碗里夹我爱吃的菜,小舅也在一旁坐着。
吃到一半,小舅突然开口,
“这个月你怎么没往家里打钱?”
我愣了一下,口中的饭差点没咽下去。
“本来前两天就打算打的,出了点意外。”
我解释道。
“棠儿啊,我听说你是个有几十万粉丝的博主,做自媒体应该很赚钱吧?那怎么每次都只给四千?”
小舅的话里带着几分试探。
我不用想都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小舅,我钱是打给我妈的,打多少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我直接回怼。
这顿饭,妈妈没怎么说话。
吃完饭,她就催着我赶紧回喻锦墨那里,
还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我不解地问,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这么说?你很希望我回去喻锦墨那边吗?”
她摸着新沙发,反驳道,
“喻锦墨多好啊,你看他还送新沙发来。你早点回去把胎养好,给他生个大胖小子,我就放心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难受,
把喻锦墨这几天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他们。
没想到,妈妈和小舅却没什么反应,还说,
“男人嘛,有个外遇也正常,但他的心肯定还是在你这里的。你都快三十了,没男人在身边,以后在社会上怎么立足!”
小舅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当初你还不是你爸找的——”
我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我是我爸找的小三生的孩子。
这一大堆话让我消化了好久。
当我妈知道我想打胎后,
整个人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特别可怕。
她叫上小舅一起,把我绑起来扔进了猪圈。
我清楚地听到他们给喻锦墨打了电话,
“秦棠来我们这儿了,说要打胎。”
打完电话后,他们进来死死地盯着我的肚子。
“我女婿说了,孩子生下来就给我三十万,你可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我的嘴唇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惧感。
我最亲的人竟然把我关在了这里,
而很快,我就要被另一个魔鬼接走。
他们没给我饭吃,
把我关在猪圈里关了一天一夜。
当门再次打开时,
喻锦墨那张带着戏谑笑意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3.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三个人,满心绝望。
喻锦墨把我的手脚捆住,
像扔杂物一样将我丢到了车后座,
也不知道要把我拉去哪儿。
反正那地方又黑又潮,四周全是山。
野草疯长,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只有一座废弃的工厂孤零零地立在那儿。
喻锦墨把我扔进了那个屋子,
窗户都被黑布裹得严严实实,
地上全是积水和烂泥,
连墙缝里都冒出了杂草。
我拼命往墙角缩,
只见他满脸笑意,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然后在我面前蹲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
那种窒息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我快要晕过去的时候,
他狠狠扇了我一耳光,把我打倒在地。
“想打掉孩子?”
“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此时我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只能无力地开口:
“不是说要把孩子送走,假装被人贩子抓走吗?”
“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知道我找了个这么混蛋的男人?”
喻锦墨冷笑一声,声音冷得像冰,
“我改变主意了。”
“这孩子你必须给我生下来,要是孩子没了,你就跟着孩子一起去死吧。”
“棠棠,别让我看到你这么没用的样子。”
说完他就走了,
把我丢在这个分不清白天黑夜的鬼地方。
温度开始急剧下降,我就知道夜晚到了,
外面狂风大作,风声大得能盖住山里野兽的叫声。
我老想着那些嚎叫的野兽会不会发现这儿有个人,
然后冲进来把我吃掉。
后来我又想,
要是野兽能闯进来也挺好,
至少我还有个地方能逃出去。
说不定我能从野兽撞出的洞里爬出去呢。
喻锦墨每天都会来看我一次,
给我带来当天的水和食物,每次走的时候都会问我,
“你服个软,我就带你回去好好养胎。”
我一直以为自己能撑很久,就算饿死在这儿也绝不低头。
可喻锦墨连着两天都没来,
屋子里只有漏进来的雨水。
人渴到一定程度,什么都敢喝。
我的意识又开始模糊,陷入无尽的黑暗。
喻锦墨终于来了,
我仅剩的一丝意识让我向他低了头,
我不能让这个混蛋这么得意,不能白死。
他用一袋饼干拍了拍我的脸,声音温柔得可怕,
“肯听话了?我永远都是爱你的。”
“你别因为辛露生气,她没你漂亮,也就是在床上比你厉害点,其他方面哪都比不上你。”
“也不知道你现在服软是不是真心的,我明天再来接你。”
门被关上了,我又陷入了黑暗。
第二天,喻锦墨带着辛露一起来接我。
我满脸灰尘,狼狈地坐在后排,
辛露穿着小短裙,得意洋洋地坐在喻锦墨的副驾驶上,
两人互动得就像在一起很久的小情侣。
辛露趁着红灯,
笑着抢过喻锦墨的手机,直接人脸识别解锁了,
然后打开他的微信,点开和我的聊天记录。
她故作惊讶:
“姐姐你看,我用阿喻的手机给你发了好多消息,看你都没回,我还以为你去哪儿玩了呢。”
“然后今天阿喻来接我,说要带我去接你。”
我扭过头,懒得搭理她。
她也觉得没意思,一脸嫌弃地转了过去。
4.
回到这个熟悉的别墅,
看着我们在这里做过的点点滴滴,像前世的一场梦一样。
辛露自然地坐上沙发打开电视,喻锦墨去了公司。
我回到我的卧室,发现所有东西都没有了,
摆的全是辛露的东西。
辛露探头,立刻收起了只对喻锦墨可见的笑嘻嘻的脸,
警告我别进她的卧室,
而我的东西被搬去了杂物间。
近傍晚,她下午觉醒后让我给她做饭,
我不做,她就给喻锦墨打了电话。
喻锦墨说我的厨艺很厉害,给她做饭刚刚好。
晚上喻锦墨回来,辛露当着他的面让我给她捏肩膀。
她故作娇羞,揉了揉腰的位置说:
“昨晚阿喻可用力了,我这里还有些痛呢,不揉揉,今晚怕不能让阿喻尽兴。”
我忍无可忍,
“你说这话的时候不觉得恶心吗?”
回应我的是辛露的一个耳光,
响彻了整个客厅,我感觉到嘴里有一股铁锈味儿弥漫。
辛露还想继续的时候,喻锦墨拦下她的手,
好声好气跟我说:
“给她捏捏又不少块肉,棠棠,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给我捏肩膀吗?”
我视线慢慢模糊了,
不过我不想在他们面前这么狼狈。
我的理智告诉自己,再忍忍。
“好……”
夜晚,我躺在杂物间的床上,
能清楚地听见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叫声。
每一声都在撞击我的神经。
半夜失眠,我走到三楼的阳台看星空,
当初别墅买在这里,就是觉得这里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忽而身后传来声响,喻锦墨抽着烟出现在我身后。
他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烟一圈一圈往外吐,神情微舒。
“睡不着吗?”
我“呵”一声冷笑:
“你们动静这么大,自己心里没点数。”
喻锦墨从后面抱着我,头搭在我的肩膀上。
他的力气很大,我完全挣脱不开。
“不要生气棠棠,你知道的,你永远不可能年轻,但我爱你,你是我的家人。”
“辛露只是暂时住这里,等我们的孩子出生,我就静下心,当一个好爸爸。”
“我们三个开开心心的,不幸福吗?”
这句话他七年前就说过了,
念在我当时年少,真的把这些话好好珍藏了,
等着某一天启封。
可在打开罐子的时候发现,
里面早发霉了。
9月12日。
喻锦墨下午从公司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把我关进了一间屋子里。
然后他和辛露在外面弄着客厅。
把我带出去的时候,
我看见地上铺满了玫瑰花,
长桌上是几道美食,桌子中央放着蜡烛。
整个屋子呈现着暧昧的气氛。
喻锦墨拿着一束玫瑰花走到我面前。
“棠棠,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
“我们的纪念日,她在这里干什么?”
辛露穿着一件女仆装,
手里还挂着拿着一根粗麻绳,娇滴滴向喻锦墨说:
“我们还没有在你们的纪念日上做过呢,感觉会很刺激……”
我艰难消化完这几个字,
喻锦墨就已经拿着麻绳朝我走过来了,
辛露帮他按住我,用麻绳一圈一圈捆在我身上。
椅子这头捆着我,那头在亲热。
我拼命吞咽,像是要强行压制住喉咙里那股酸涩,
然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划过,难受至极。
不知道是绳子捆的太紧还是情绪过于激动,
我感受到身下一股温热,
随后剧烈的疼痛向我袭来。
我没有力气让自己坐稳在椅子上,
一下子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上。
“救命……”
“好疼啊……好疼,有没有人救救我……”
喻锦墨把外套套上跑过来查看我的情况,
这段时间,
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慌张。
5.
我流产了。
喻锦墨去给我处理了大大小小的事,
毕竟法律上还是我的丈夫。
病床前站着我妈和小舅。
刚睁眼,就迎来一阵充满恶意的辱骂。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连孩子都保不住!我的三十万啊!”
“你快三十了,不好怀孕了,这个孩子没了,不知道下一个孩子什么时候来!”
“说实话,这个孩子的命比你的还重要,喻锦墨那么细心地照顾你,怎么还不行。”
“你是不是在外面乱搞,得什么病了?!”
“以前村子里面有个人就是,到处乱搞,最后一个孩子也怀不上!”
小舅附和,
“我就说她哪能来那么多钱,现在女孩赚钱,不就是一躺,钱就来了?”
“你是不是干那个去了?!”
旁边躺着的病人实在听不下去,大声呵斥他们:
“在这嚷什么呢!真把医院当自己家了?”
“这个女孩是你们的家人吗?咋听不出来呢?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孩子的?”
“你们不是她家人的话我报警了。”
小舅一句“她是小三生的”,
让病房陷入短暂的安静。
他们在旁边讨论着让我休息一小段时间,
然后再备孕,争取快点怀上下一个。
我一句话也没插嘴,
静静躺着看天花板,
没有怒骂,没有痛哭,
想着自己如果逃,能逃到哪里去。
应该哪也去不了。
我想起那条莫名的消息,
点开看了很久,还是决定给他回过去:
“什么条件,我要视频,有吗?”
那边回复也很快:
“一个文件夹,视频照片都有。”
“交换条件是你的眼睛,你可以选择不要,毕竟这笔交易根本不平等。”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接受这个条件。
可我早就被折磨的不是正常人了。
每次想逃到亲人身边躲躲灾难时,
却发现,
他们比灾难更可怕。
“我接受。”
6.
喻锦墨在我住院的日子没来看过我,
听说是因为公司那边出了个大问题。
终于,我得到了那个文件夹。
我架起手机,画了个很好看的妆,
在我几十万粉丝的账号里存了个视频,不过标题我还没想好。
我去吃了这个城市很多美食,
边吃边给粉丝推荐。
还去了游乐园,坐了我最喜欢的海盗船。
荡到最高点时,
我用手机记录着自己头发被风吹起来。
最喜欢的还是城南那边的一条梧桐大道,
枝干交织,遮天蔽日。
在这里,
尘世的喧嚣仿若被一层无形的纱幕隔绝在外。
我笑着面对摄像头。
“这是我最后一个视频,以后就不更啦,但你们要想我哦。”
“大家要知道,以前好的人,以后不一定好,所以发现他不对劲的时候,一定要跑。”
“不像我,已经跑不了啦。”
“祝大家,以后的生活,美满幸福。”
7.
趁喻锦墨不注意时,我去公司弄了很多东西。
比如,他今天下午在会议室开会,
打开大屏,显示的就是他和辛露的裸体照。
两具身体,没有一点遮挡,
每个地方都清楚无比,
连脸上的红晕都能看清。
辛露当场尖叫起来,
喻锦墨慌慌忙忙的,却怎么也关不掉照片。
最精彩的是,
公司最显眼的那块显示屏,
正不断播放着他们两个的亲热视频。
公司有人把这一幕传在了网上,
同时说明了情况,是男的和那个小三。
视频里不仅有辛露,还有别的女人。
我虽然被喻锦墨下了职位,但我还在公司群里。
我趁着热度,在群里发完视频后还发了很长一段话。
当天下午,公司有很多人辞职,
想着老板这个德行,这个公司估计也不靠谱。
我知道现在喻锦墨肯定要恨死我了。
辛露在他的办公室哭的要死不活,抱怨着怎么办。
喻锦墨嫌她吵,一脚把她踹在了地上。
她头发很凌乱,像个疯子一样,
躺在地上吵着要杀了我。
此刻喻锦墨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在他到处找我都找不到的时候,医院给他送来了通知书。
带着我的遗书和骨灰盒。
骨灰盒上还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
——欠你的一条命,还给你。
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事。
十七岁那年夏天,突发地震,
我被压在废墟下面,漆黑一片,
食物和水都没有。
可能因为我待的这个位置比较偏僻,
等了一天一夜救援都没有来。
我一直保持着蜷缩的姿势,
难受的像身体已经被虚化了般,
缺氧严重,甚至无法进行呼吸。
就这样晕倒又醒来,反反复复,
全靠脑海一根线吊着。
是喻锦墨穿着满身泥土的校服,
用血肉模糊的手把我从废墟里把我刨出来的。
他立刻把我背起来,往难民地冲。
看见我终于醒来后,
他松了口气,笑得格外灿烂,
那是只属于少年的笑。
喻锦墨开玩笑:
“我救了你的命,记个欠条,以后用别的还我。”
8.
喻锦墨看到纸条后,当场发了疯,
出现了少有的失态。
周围的人都在安慰他,他却只是一味地重复着一句话。
“你们不懂。”
他一个劲抱着那个小小的盒子,念叨着要带我回家。
“棠棠别怕,我们回家。”
他甚至连公司也不去了,
一遍又一遍在家里收拾着东西。
所有辛露放在我屋里的东西,全部被他扔了出去。
而我放在杂物间的东西,
他每一件都好好地放在屋里最安全的地方。
我现在还有点后悔,
当时离开的时候怎么不带上日记本一起?
现在竟被喻锦墨看到。
那本日记本是我从17岁夏天开始记的,
记了四年,
一直记到我们结婚那天。
为此我还记了个倒计时。
喻锦墨待在那个屋子里,把我的日记本看了一遍又一遍。
辛露有来找过他,把从我这里拿走的那套衣服还了回来。
两个人再也没有见过面,听说她回老家去了。
我账号上的那条视频爆了,
谁也没想到天天给他们分享趣事,总是笑呵呵的博主会自杀。
喻锦墨给我立了墓碑,
以前很喜欢我的网友给我送了许多花。
葬礼那天,来的人不多,
因为我在现实里认识的人并不多。
我妈安安静静在角落坐了好久,
阳光落在她苍白的头发上。
仿佛小时候对我很好的那个人又回来了。
小舅没有来,他应该也不敢来,
来的是他的儿子,今年刚满十五岁。
妈妈坐了很久后开始在角落碎碎念。
“回去给你做你爱吃的冬瓜烧鸭。”
“棠儿,今年你几岁?十六还是十七?”
“十六吧,十六那年最漂亮了。”
“不不不,宝贝一直都漂亮。”
我知道她精神开始有些不好了。
9.
喻锦墨把公司所有人都辞退了,抱着我的骨灰盒去了很多地方。
我的灵魂站在别墅门前,
看着他拉着行李离开这里,心里却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
不过他在别墅里落下一个本子,
我好奇捡起来,发现封面是我的名字。
我以为那会是一本忏悔录。
10.
本子上写着:
这天阿棠从楼上摔下去,
看着她对我充满恶意的样子,我发现不对劲,
医生说因为做自媒体的压力大,加上撞击,
她的记忆开始错乱了。
医生让我注意她的一些行为。
如果出现记忆错乱,就要带去治疗。
五个月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们还有了孩子,
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说已经有两个月了。
我惊喜,转头就学习了很多当新爸爸的知识。
可就是从这一天起,阿棠开始记忆错乱,
她经常质问我,
每次回家那么晚是不是找别的女人去了。
我会耐心拿出文件跟她解释,
说因为有了新项目,我要带头做。
她不信,还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一关就是一整天。
我害怕她饿着,找了个阿姨做饭。
为了让她好好休息,我不让她去公司。
公司离家里有点远,
加上她的精神状态,我实在不敢让她开车。
财务部新来了个姑娘,
因为她的一点错失,我们公司差点损失惨重。
我准备开除她时,阿棠听了女孩的故事,
觉得她孤身一人来到异地很惨,让我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眼睛亮亮的,我当然不会反对,
只要阿棠开心就好。
阿棠听女孩在这边租房每个月两千五,倒吸一口凉气,
于是让那个女生搬到了我们的别墅去住。
我准备第二天带阿棠去医院检查,问问医生怎么治疗。
当天晚上她发烧了,
我起身去给她找医药箱,可能动静有些大,
把那个姑娘吵醒了,
她看我急忙忙的样子,给我说了一些经验。
转头我发现阿棠已经起来了,
不过她脸色不太好,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一系列检查后,医生听完我的描述叹气,
可能以后她会把很多事情想的很坏,
坏着怀着,就会忘记原本的事情是怎样的。
阿棠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
我安安静静给她削苹果,不让她多吃,
她转手就把苹果扔在了地上。
还说我不演了,听的我一头雾水。
辛露也陪着她待了大半夜,
阿棠因为辛露穿了她的衣服生气,
我猜她应该忘了,这件衣服是她给女孩的。
阿棠让我滚出去。
她第一次对我发脾气。
我慢慢安抚她的情绪,但她越来越激动了。
我无助离开房间,听医生的,让她安静待着。
下了班再次去看她时,她跑了,
我慌忙把车开出来找她可能去的任何一个地方。
阿棠连手机都没有带。
11.
幸好丈母娘打了电话过来,说阿棠疯了一样去撞墙。
“我们跟她说了两句话,让她回医院再休息一下,棠棠一下就激动起来。”
“闹着要打胎,拉也拉不住,你来看看啊。”
我挂了电话立刻开了七个小时的车过去。
刚到,发现阿棠被他们绑着,
头发因为挣扎而有些乱,
我心头一酸,在她面前蹲下去,摸了摸她的脸。
“我来了阿棠。”
她满眼恨意望着她妈妈,抱怨他们为什么要给我通风报信。
丈母娘看起来很难过。
我拿梳子给她梳了梳头发,
由于她还是很激动,
我们还是决定把她绑着走。
医生给了个方案,
再给她一个刺激。
比如她人生里有什么影响深刻、让她害怕的事。
我不知道她被困废墟的那次算不算,
于是找人搭了个小黑屋。
封住她的五感。
结果没超过一天,我就看见她在角落里哭。
我放弃了刺激,毕竟阿棠还怀着孕。
我想骂天骂地,更想骂自己,
为什么不照顾好她。
辛露说阿棠很好,如果她能帮什么忙的话就好了。
根据这几天的观察,阿棠对辛露非常抵抗,
所以我只让辛露陪在她旁边看着。
几天后,阿棠又对辛露很友善了。
她把做饭阿姨辞掉,让辛露吃她做的饭,
还教她做饭的步骤,
什么时候买什么菜,什么时候下调料。
我家阿棠在做饭方面确实很厉害。
她告诉阿棠捏哪个部位可以更好地放松,
哪些穴位对应着哪些功能。
我在旁边轻轻笑着,看着她。
这些可是我教给阿棠的,
她自媒体起号的那段时间总是很焦虑。
12.
后来我发现阿棠的手臂上有很多抓痕,
全是她半夜起来自己挠的。
然后早上起来说是我打的她。
对于这样的指责我已经习惯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去了公司。
毕竟再过一会她又会把这件事忘掉。
或者把这件事记成:我亲的是辛露。
我提过很多次,说给辛露找一个便宜一点的房子,
她摇头,说女孩子在外不容易,而且辛露很可爱。
阿棠把我们的纪念日记成了9月12日,
我告诉她是10月12日,
她生气了,躲在屋子里面去。
我和辛露赶紧把客厅布置好,
既然阿棠说纪念日在今天,我不能让她失望。
辛露帮忙布置好准备离开时,阿棠从卧室里出来,
问为什么辛露在这里,
辛露向她解释,她不听。
阿棠开始发疯起来,
想拿餐桌上的叉子插向自己,我连忙把她按住。
去找药的时候,
我眼睁睁看着她从椅子上滑落,摔在地上,出了血。
抱她起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傻的,
一滴滴滚烫的泪落在她的锁骨处。
去医院的路上她一直喊着好疼。
一直问喻锦墨在哪里。
可是阿棠,
我一直在你旁边啊。
13.
病床前,丈母娘在和阿棠的小舅吵着架。
“阿棠身体最重要,大不了不生了!”
“不行,她已经快三十了,再不生一个以后都不好怀,身体养养就好了。”
“生孩子来干什么?孩子有妈重要?”
“那你觉得她重要不?”
“重要啊!”
“得要个孩子,养孩子防老!”
阿棠又哭了,
我不知道在她的记忆里她把这里想成了什么样。
我试着引导她,
告诉她妈妈和小舅都是对她很好的人。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只回答了我“哦”。
阿棠出院后说要出去玩,还不让我跟,
我看她精气神还不错,便没有多想。
晚上回来,她还给我看她今天拍的素材。
是这个城市的美食。
她还去了梧桐大道。
我侧着头撑着脑袋看她手舞足蹈地讲着今天的趣事,嘴角上扬,
让她下次陪我再去走走梧桐大道。
梧桐大道是一条浪漫的路,阿棠说。
14.
可我却等来了阿棠自杀的消息,
我抱着那一小小的木盒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是我最崩溃的时候。
所有堆积的情感和痛苦在一瞬间迸发,
像一场无法控制的暴风雨。
喻锦墨写到这里就没有写了。
后面全是一些笔的划痕,
有深有浅,乱七八糟全部绕在一起。
其实,我看到这里,依旧没有记起那些事情。
但我注意到,我的记忆确实乱七八糟的,
唯一能记得清楚的,是那句话:
“梧桐大道是一条浪漫的路。”
我拿着这个本子努力回想,
好像那个拿裸照和视频让喻锦墨难堪的情景,
都是我的大脑替我编织的一个复仇梦。
对于喻锦墨,我依旧不会原谅他。
我相信自己的记忆。
在我的记忆里,他糟糕透了。
15.
我那几十万粉丝的账号不知道给谁了,
可能是辛露吧,
好像还是我交代遗书时让人给她的。
我的那条视频不是这个账号的最后一条视频,
最后一条视频有点长。
开头便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在摆弄镜头,她眉眼弯弯:
“各位好,我是秦棠单方面的好朋友。”
“这会是本账号最后一个视频——记秦棠。”
然后视频画面切换突然,
画面有点模糊,但能听见人声。
是当时喻锦墨要裁她的场面,
接着是一段音频,是我的声音。
“你读什么专业的?喔,很厉害呀,是本地人吗?江城来的?这么远!”
“妈妈身体还好么?你真的很厉害,从小学习不好?喔,条件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在这边租的房子吗?2500?!你工资才四千,我家有空房间,来当我室友吗?”
镜头转过是我和喻锦墨的别墅,
可能是女孩手抖的原因,画面很乱,
等终于稳下来,画面里出现了我的脸。
我这个时候就已经能看得出小腹微鼓了。
我拿着买回来只穿过一次的衣服,在她身上比划了下。
“试试,你应该会很适合这种风格。”
辛露把镜头对着脸,悄悄说:
“阿秦真的很会穿搭,以前我根本不敢穿这个,看看,我的头发也是她教我打理的,是不是好看很多?”
“阿秦是小天使。”
屏幕黑掉,显着小小的白字。
她带着我又尝试了很多风格,
不管合适还是不合适,都鼓励着我。
我问她,
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吗?
她笑笑,说我们已经是了。
可是……
屏幕不是黑的了,而是满身怒气的我,
随后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就往辛露和喻锦墨身上砸。
还有我冷冰冰对她说,穿着她的衣服干嘛。
“阿秦生病了,她时常记得我,对我很好,时常又忘了我,总是说我为什么要做什么坏事。”
辛露抹了下脸上的眼泪。
“她不觉得我们是好朋友了。”
“明明前天她还带我去吃了好吃的冬瓜烧鸭,第二天就忘掉。”
后面她一个人对着镜头说了好久,
走到梧桐大道时,镜头反转,
拍着我和喻锦墨在梧桐大道散步的画面。
“这是她和她的丈夫,他们一直很相爱,阿秦刚出院,说要带我去散散步,她丈夫不放心,一起出来了。”
“她说梧桐大道很浪漫,我想着不就是两旁种着高大的树嘛,只是枝叶挡了蓝天才让这里的风都变得清清爽爽的。”
“后来我知道了,她说的应该是人很浪漫。”
我借着路人的手机看完视频,
不知不觉发现已经哭了很久。
那个路人沉默关上手机,安安静静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辛露回老家了,那喻锦墨呢?
我没找到他,于是又回了别墅,
捡起地上那个我读过的本子。
突然门“咔哒”开了,
我慌忙把本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喻锦墨走了进来,看起来疲惫至极,
他好像在找着什么东西,眼睛瞟到我这边。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透亮的眼睛,
给我一种我们在对视的感觉。
他应该看不见我,
因为他径直朝我走过来,
然后略过我,拿了茶几上的本子。
拉着行李箱出门前一刻,喻锦墨像有什么感应一样,
转过头朝我的方位看了最后一眼,关上门。
16.
我还是没有记起来发生了什么,
可能这就是缘分,
不过我不讨厌喻锦墨了。
根据别人的描述和回忆来看,他应该对我并不坏。
但太迟了。
这份迟来的领悟,我不知道该归咎于自己,还是喻锦墨。
我看不到以后的喻锦墨会成为什么样子,
再婚还是孤独终老?
意义都不大。
我们以前的学校早装修了,
不会出现废墟底下有个女孩在等着别人来救援。
我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从走廊上匆匆跑过,
已经上课了,但她还想着去办公室拿着什么东西,
手里的小本子也匆匆跑掉。
她蹲下去捡本子后抬头的瞬间,
我看见了自己的脸。
那是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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