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父亲比前天见到时又消瘦了许多,整个人陷在病床里,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连接的监护仪器滴滴作响,无情地记录着生命的流逝。
创作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图片和文字均不涉及真实人物和事件。
"爸,这是她吗?"周明辉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藏族少女笑靥如花。
老人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久违的笑容:"是她,桑吉...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如果我找到她,您想对她说什么?"周明辉握住父亲枯瘦的手。
老人眼中闪烁着泪光:"就说...周志强等了她一辈子,至死都没忘记那年纳木错的雪..."
01
北京的冬天,寒风刺骨。
周明辉踏着积雪匆匆走进协和医院,电话是半小时前护士打来的,说父亲病情突然恶化,需要家属立即赶到。
前段时间,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表示老人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
推开重症监护室的门,周明辉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父亲比前天见到时又消瘦了许多,整个人陷在病床里,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连接的监护仪器滴滴作响,无情地记录着生命的流逝。
"爸..."周明辉轻轻唤道,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周志强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神在看到儿子的一瞬间变得清亮:"明辉,你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
"医生说您突然血压不稳定,我马上就赶过来了。"周明辉坐在床边,握住父亲冰冷的手,"感觉好些了吗?"
老人微微摇头,眼睛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明辉,恐怕我的时间不多了..."
"爸,别这么说,您会好起来的。"周明辉徒劳地安慰道,虽然他心里清楚,父亲的病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总觉得...没有勇气..."周志强的声音断断续续,他艰难地从枕头下摸出一个旧钱包,颤抖着打开,取出一张保存得很好的老照片,递给儿子。
周明辉接过照片,只见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藏族少女,身着传统藏袍,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胸前,站在一片蓝得惊人的湖水前,笑容如阳光般灿烂。
照片虽然泛黄,但依然能感受到少女的美丽和活力。
"这是..."周明辉疑惑地看着父亲。
"她叫桑吉,"周志强的声音突然有了些力量,仿佛被记忆的潮水冲刷着,"是我一生中最爱的人..."
周明辉惊讶地看着父亲。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对母亲虽然体贴入微,但从不曾表露太多感情。
母亲在十年前因病去世后,父亲更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很少提及过去的事。他从未想过,父亲心中竟然藏着这样一段往事。
周志强咳嗽了几声,示意儿子帮他倒一杯水。
喝了几口后,他继续道:"那是1973年,我被下放到西藏拉萨郊外的纳木错牧区当知青。初到高原,水土不服,几乎每天都头痛欲裂,呼吸困难。是桑吉,用当地的草药帮我调养身体,教我适应高原的生活..."
老人的眼睛望向远方,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地方:"桑吉是村里唯一会说汉语的女孩,是她父亲教她的,她父亲曾在拉萨做过翻译。她比我小两岁,却比我坚强得多。在那片荒凉的土地上,是她的笑容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周志强说着,又从钱包里取出一块缠着红布的物品,小心翼翼地解开。
那是半幅唐卡,画的是一个手持莲花的女神半身像,色彩依然鲜艳,可以看出是名家之作。
更奇特的是,这幅唐卡明显是被人为分成了两半,右侧整齐地断开,像是在等待与另一半重聚。
"这是桑吉送给我的,"周志强轻轻抚摸着唐卡,眼中满是怀念,"她的父亲是拉萨著名的唐卡画师,这是他亲手所画。
桑吉把它分成两半,一人一半,说这是她们藏族人表达真心的方式。我们约定,有一天再见面时,将两半唐卡合二为一,我们的缘分也会完整..."
老人的声音哽咽了,他闭上眼睛,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但我辜负了她...我们再也没能相见..."
周明辉静静地听着,心中震撼不已。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这段往事,也从未想过,这个在他眼中平凡的老人,竟有着如此刻骨铭心的爱情经历。
"是...发生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志强深吸一口气,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他极大的力气:"我在那里待了三年,与桑吉日渐亲近。
但1976年初,知青返城政策实施,我被通知即将回到北京。我本想带桑吉一起走,但那年西藏闹分裂,政策很严,根本不可能带她回来。我们商量好,我先回北京安顿,再想办法接她过来..."
"临行前一天晚上,突然下起了暴风雪,山路被封,所有人都被困在村里。第二天天微亮,风雪稍缓,带队干部催我们抓紧时间出发,否则可能又要被困几天。我去找桑吉,但她不在家,她父亲说她一早就出去了..."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被某种痛苦压抑着:"我等了又等,最后被强行带走。我给她留了信,告诉她我会回来找她...但后来文革结束,我调回北京工作,申请去西藏的报告一次次被拒绝...后来有了你妈,有了你,生活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转眼就是几十年..."
周明辉看着父亲痛苦的表情,心疼不已。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父亲这么多年来总是沉默寡言,为什么在无人时会望着西边的天空发呆,为什么在电视上出现西藏风景时会迅速转台...原来,他一直活在对过去的悔恨和思念中。
"爸,您有没有尝试过联系她?"周明辉问道。
"尝试过很多次,"周志强苦笑道,"刚回北京那几年,我给纳木错村写过无数封信,但从未收到回复。
80年代初,我好不容易批到一次去西藏的机会,专程去了纳木错,但村子已经搬迁,没人知道桑吉一家去了哪里...后来你出生,接着是你妈生病...我只能一次次把这段回忆埋在心底..."
说到这里,老人突然抓住儿子的手,力气大得出奇:"明辉,答应我一件事..."
"爸,您说。"
"我时日无多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再见桑吉一面,没能履行当年的诺言,"周志强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满是恳求,"我想请你帮我去一趟西藏,带着这半幅唐卡,试着找到桑吉...如果她还在人世,告诉她我从未忘记过她...如果她已经不在了,也请你帮我把这唐卡交给她的家人..."
周明辉被父亲的请求震住了。去西藏寻找一个失联五十年的人,这听起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看着父亲渴望的眼神,他不忍心拒绝。
"爸,我会去的,"他紧握父亲的手,坚定地说,"我一定尽全力找到桑吉阿姨。"
周志强露出释然的笑容,仿佛卸下了心中重担:"谢谢你,儿子...照片和唐卡都给你,还有这个..."他又从钱包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这是桑吉家的具体位置和一些我记得的信息,也许能帮到你..."
接过纸条,周明辉展开一看,上面是父亲颤抖却工整的字迹,详细记录了当年纳木错村的位置,桑吉家的特征,以及一些可能有帮助的人名。
看着这些细节,周明辉忍不住红了眼眶——父亲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忘记,那些记忆深深刻在他的心里,一点一滴,从未磨灭。
"我会尽快安排,"周明辉说道,"您好好养伤,等我带桑吉阿姨回来见您。"
周志强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快去吧,我怕等不了太久了..."
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周明辉心中一阵刺痛。他明白,这可能是父亲生命中最后一个心愿了。
02
第二天一早,周明辉就开始着手准备西藏之行。
作为一家科技公司的高管,他的日程表通常排得满满当当,但此刻,父亲的心愿比任何工作都重要。
他向公司请了两周假,联系了旅行社了解西藏的情况,并开始研究纳木错地区的历史变迁。
查阅资料时,他才知道,纳木错是西藏第二大湖泊,藏语意为"天湖",海拔4718米,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咸水湖之一。
五十年前,那里还是一片与世隔绝的牧区,如今已经成为著名的旅游景点。
村落的搬迁、人口的流动,都让寻人变得异常困难。
出发前一天,周明辉又去医院看望了父亲。
老人的状况更差了,呼吸变得更加困难,医生说他的肺部已经有大量积液,随时可能发生危险。
"爸,我明天就出发,"周明辉坐在床边,轻声说道,"您有什么话想对桑吉阿姨说的,可以告诉我,我一定原原本本地带给她。"
周志强虚弱地点点头,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素白的信封:"我写了封信...如果你能找到她,请把这个亲手交给她..."
周明辉接过信封,郑重地放进随身的公文包内:"我一定会的,爸,您放心。"
"去吧,孩子,"老人拍拍儿子的手,"不管结果如何,你能为我做这件事,我已经很满足了..."
第二天清晨,周明辉搭乘飞往拉萨的航班。
飞机缓缓爬升,穿过厚重的云层,阳光洒满机舱。
他望着窗外变幻的云海,思绪万千。
这趟旅程,不仅是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也是为了解开一个困扰了父亲一生的心结。
七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拉萨贡嘎机场。
一下飞机,稀薄的空气立刻让周明辉感到轻微的头晕。他深吸几口气,慢慢适应着高原环境。
出了机场,他直接打车前往预订的酒店。
03
路上,他望着窗外陌生却神圣的土地,想象着五十年前,年轻的父亲是如何在这片高原上生活,如何与那个叫桑吉的藏族少女相知相爱。
安顿好后,周明辉没有休息,立刻联系了之前通过旅行社找到的当地向导丹增。
丹增是个三十多岁的藏族小伙子,普通话流利,对拉萨及周边地区非常熟悉。
"周先生,欢迎来到拉萨,"丹增热情地握手,"我听说您是来寻人的?"
"是的,"周明辉点点头,取出照片给丹增看,"我父亲五十年前是知青,在纳木错牧区认识了这位藏族姑娘桑吉。现在我父亲病重,想在最后见她一面。"
丹增仔细看了看照片,又听周明辉讲述了父亲提供的信息,皱起眉头:"周先生,坦白说,这很困难。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口迁移很频繁,特别是纳木错地区,原来的牧民大多已经搬迁到其他地方。不过..."他指着那块唐卡,"这个倒是个不错的线索。拉萨的唐卡画师圈子不大,如果这真的是名家所作,也许还有人认得出来。"
周明辉点点头:"无论多困难,我都要试一试。我父亲等了一辈子,这是他最后的心愿。"
丹增被他的诚意打动:"好,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去纳木错,先去老牧区看看,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第二天,周明辉和丹增驱车前往纳木错。
随着海拔的升高,周明辉明显感到呼吸变得困难,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不禁想到,当年年轻的父亲是如何忍受这样的高原反应,又是如何在这片苍茫的土地上坚持下来的。
经过六小时的山路颠簸,他们终于到达了纳木错湖畔。
湖水在阳光下泛着蓝得不真实的光芒,远处雪山倒映在湖面上,美得令人窒息。周明辉站在湖边,想象着五十年前,父亲和桑吉可能就是在这里,许下了重逢的诺言。
根据父亲的描述,他们找到了曾经牧区的所在地。
如今,这里已经成为旅游区,原来的牧民早已搬迁,建起了接待游客的帐篷和小店。
周明辉失望地环顾四周,这里已经找不到任何过去的痕迹。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丹增叫住了一位年长的藏族妇女,用藏语交谈起来。
"周先生,"丹增转向周明辉,眼睛亮了起来,"这位阿妈说,她认识一个叫仁青的老人,七十多岁了,年轻时曾在知青点当过翻译。仁青现在住在附近的德庆村,也许他会知道一些情况。"
这是他们到达后的第一个线索,周明辉心中燃起了希望。
04
他们立刻驱车前往德庆村,在村口一间简朴的石屋前找到了仁青。
仁青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面容慈祥,说着带有浓厚口音的普通话。看到周明辉出示的照片和唐卡,老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桑吉...当然记得,"仁青缓缓地说,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美丽的姑娘,心地善良...她帮助过很多知青,特别是那个叫周志强的年轻人..."
周明辉激动地握住老人的手:"仁青爷爷,我就是周志强的儿子!我父亲现在病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再见桑吉一面。您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仁青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知青们离开后,桑吉等了很久...她经常去湖边望着你父亲离开的方向...后来,她家里遭遇了一些变故..."
老人的话让周明辉心中一紧:"什么变故?她现在在哪里?"
仁青摇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大约在知青离开一年后,她全家突然搬走了,据说是去了拉萨。"他指着唐卡,"不过,这幅唐卡我认得。是桑吉的父亲绘制的,他在拉萨很有名气。如果你想找到线索,可以去拉萨的八廓街,那里有很多唐卡工作坊,也许有人认识桑吉的家人。"
虽然没有得到桑吉的确切下落,但至少有了明确的方向。周明辉感激地向仁青道谢,准备返回拉萨继续寻找。
临走前,仁青拉住周明辉的手,神情严肃:"年轻人,你要有心理准备。五十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变了..."
周明辉点点头,虽然不太明白老人话中的含义,但他已经做好了面对各种可能的准备。
回到拉萨已是傍晚,周明辉顾不上休息,立刻与丹增前往八廓街。这是拉萨最古老的街区之一,转经道环绕着大昭寺,街道两旁是各种传统手工艺品店和唐卡工作坊。
他们挨个询问着各家唐卡店的老板,展示那半幅唐卡,希望有人能认出画师的风格。经过几小时的寻访,终于在一家名为"天吉唐卡"的小店里,找到了线索。
店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到唐卡后,立刻认出了画师的手法:"这是丹增平措大师的作品,毫无疑问。他的笔触很特别,色彩运用也独具匠心。"
周明辉激动地问道:"您认识丹增平措大师吗?知道他的家人在哪里吗?"
老人摇摇头:"丹增大师早已过世,至少二十年了。他的女儿...我记得她叫桑吉,以前也是个出色的唐卡画师,不过后来好像去了其他地方..."
"那您知道有谁可能知道桑吉的下落吗?"周明辉追问道。
老人思索片刻:"你可以去大昭寺后面的'莲花唐卡工作室',那里的主人桑珠是丹增大师的学生,他可能知道一些情况。"
得到这个信息,周明辉立刻向老人道谢,与丹增一起赶往"莲花唐卡工作室"。工作室已经关门,但门上留有联系电话。丹增拨通电话,约定第二天上午拜访。
回到酒店,周明辉累得几乎站不住,但他还是给父亲打了电话,汇报了寻人的进展。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微弱但充满期待。得知已经找到了桑吉父亲的线索,老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遍遍地说:"谢谢你,儿子...谢谢你..."
挂断电话,周明辉躺在床上,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心中百感交集。他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样的发现,但他已经离父亲的心愿更近一步了。
05
第二天一早,周明辉和丹增准时来到"莲花唐卡工作室"。工作室的主人桑珠是个六十多岁的藏族老人,看上去慈眉善目,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听完周明辉的来意,看到那半幅唐卡,桑珠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丹增大师确实是我的老师,桑吉是他唯一的女儿...你说你父亲是50年前的知青周志强?"
"是的,"周明辉急切地问,"您知道桑吉现在在哪里吗?"
桑珠沉默了一会儿,重重地叹了口气:"桑吉...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他转向工作室内部,对着里面喊了一声,"曲珍,出来一下。"
片刻后,一个年轻的藏族女子从里屋走出来。她约莫三十岁左右,身着简洁的现代服装,但举手投足间透露出典雅的气质。最让周明辉震惊的是,她的面容与照片上的桑吉有着惊人的相似,只是更加年轻,更加现代。
"这是我的侄女曲珍,"桑珠介绍道,"她是..."
"她是桑吉的女儿。"桑珠的话像一道惊雷,在周明辉耳边炸响。
曲珍疑惑地看着周明辉和丹增,又看了看叔叔:"怎么了,叔叔?"
桑珠指着周明辉手中的唐卡:"曲珍,这个唐卡你认识吗?"
曲珍接过唐卡,仔细端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祖父的作品,但为什么只有一半?"
桑珠转向周明辉:"周先生,你父亲是周志强,五十年前在纳木错牧区当知青,对吗?"
周明辉点点头,心跳加速。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即将揭开一个沉埋已久的秘密。
桑珠深吸一口气:"那么,请跟我来吧。有些事情,是时候告诉你了。"
他领着周明辉和曲珍进入工作室后面的小院,丹增体贴地留在外面等候。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藏地特有的花草,中间是一张朴素的石桌,几把石凳整齐地摆放在周围。
桑珠示意两人坐下,自己点燃了一杯酥油茶,深深地看了曲珍一眼:"曲珍,你母亲从未告诉过你关于你父亲的事,对吗?"
曲珍轻轻点头,眼中流露出困惑:"母亲只说,父亲是个汉族人,在我出生前就已经不在了..."
桑珠叹了口气:"事实并非如此。你的父亲,很可能就是这位周先生的父亲,周志强。"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周明辉和曲珍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曲珍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而周明辉则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这...这怎么可能?"曲珍颤抖着声音问道。
桑珠站起身,走到一个古旧的柜子前,从里面取出一个红布包裹的物件。
那包裹看上去很旧了,但包裹的方式极其认真,每个角都折得整整齐齐。
当桑珠缓缓解开红布的那一刻,林晓峰瞳孔猛然收缩,
里面是另外半幅唐卡,与周明辉手中的那半幅完美吻合。
"这是你母亲留下的,"桑珠将唐卡交给曲珍,"她临终前嘱咐我保管好它,说或许有一天,会有人带着另一半来寻找。"
曲珍颤抖着接过唐卡,眼中泛起泪光:"这就是为什么母亲看到唐卡时总是流泪..."
周明辉此时已经缓过神来,他试探性地问道:"桑珠先生,能否请您告诉我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桑吉...她现在在哪里?"
桑珠的表情变得沉重:"桑吉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在十年前因病去世,去世前,她一直念叨着一个名字——周志强。"
周明辉感到一阵剧痛,仿佛心被撕裂。他来得太晚了,父亲期待的重逢已经不可能实现。
"您能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吗?"周明辉喃喃道,"为什么他们会失散?"
桑珠点点头,开始讲述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1976年初,知青们接到返城通知。桑吉和周志强已经相爱,但那时的政策不允许藏汉通婚,更不可能让藏族人随意离开西藏。他们商量后决定,周志强先回北京,再想办法接桑吉过去。"
"知青离开前一天,纳木错突降暴风雪。桑吉听说有牧民被困在山上,执意要去救援。她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怀孕了。”
桑珠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穿越了时光:"桑吉在暴风雪中救了那个牧民,但自己却被困在山上。等她第二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村子时,知青们已经离开了。她找到了周志强留下的信,知道他会回来找她,于是每天都去村口等待..."
曲珍默默流泪,听着这个关于自己父母的故事,一个她从未听过的真相。
"一个月后,桑吉发现自己怀孕了。"桑珠继续道,"那时的政治环境非常紧张,藏汉通婚被视为异端。
村里有人举报桑吉和知青有染,她的家庭遭到了批斗。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也为了家人的安全,她父亲带着全家秘密离开了纳木错,来到了拉萨。"
周明辉紧握拳头,想象着年轻的桑吉独自承受这一切的痛苦和恐惧。
"在拉萨,桑吉生下了曲珍。"桑珠看了曲珍一眼,目光中充满怜爱,"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嫁给了一个年长的藏族商人。那个商人善待桑吉和曲珍,但桑吉始终没有忘记周志强。她让自己的父亲继续创作唐卡,希望有朝一日能通过这种方式找到周志强。"
曲珍抬起泪眼:"所以...那个汉族男人...周志强...才是我真正的父亲?"
"是的,"桑珠点头,"你母亲临终前告诉了我真相,她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周志强,让你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
周明辉感到一种深深的痛楚和震撼。
他从未想过,这趟寻人之旅竟会揭开如此惊人的秘密——曲珍,这个与照片上的桑吉如此相似的藏族女子,很可能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桑珠先生,"周明辉声音哽咽,"桑吉临终前有留下什么话或物品吗?"
桑珠点点头,再次起身,从同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泛黄的信封。"这是桑吉留给周志强的,如果有朝一日他来寻找她。"
周明辉小心翼翼地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封手写信和一张褪色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桑吉抱着婴儿时期的曲珍,虽然憔悴,但笑容依然灿烂。
他轻轻打开信,上面是藏文和汉文并列的字迹,字迹清秀却坚定:
"亲爱的志强: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我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但请相信,我从未忘记过你,也从未怪过你。那年暴风雪,我去救了一个被困的牧民,回来时你们已经离开。我等了你很久很久,直到发现自己怀孕,我们的孩子已经在我腹中成长。 为了保护孩子,我不得不离开纳木错,来到拉萨。后来,我嫁给了别人,但我的心始终属于你。我们的女儿曲珍,如今已经长大,她是那么美丽聪慧,就像你一样。 我不知道这封信是否能到达你的手中,但如果你看到了,请告诉曲珍,她的父亲是个多么优秀的人。也请你原谅我没能等到你回来,生活的重担和责任让我不得不做出选择。 我将把我这半幅唐卡留给曲珍,希望有朝一日,它能与你手中的另一半重聚,就像我们的灵魂终将在另一个世界相遇。 永远爱你的,桑吉"
读完信,周明辉已经泪流满面。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兑现对桑吉的承诺..."如今,他终于明白了父亲痛苦的源头,不仅仅是失去爱人,更是错过了与女儿相认的机会。
曲珍也在一旁默默流泪,她轻声问道:"我...我能看看那封信吗?"
周明辉点点头,将信递给她。看着曲珍小心翼翼地捧着信,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周明辉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子,是他的姐姐,是父亲和桑吉爱情的结晶。
"曲珍...姐姐,"周明辉试探着称呼道,"我父亲,你的亲生父亲,现在病重住院。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再见桑吉一面。虽然这已经不可能实现,但...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见他吗?"
曲珍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犹豫、恐惧、期待、渴望...最终,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愿意。我想见见我的...父亲。"
桑珠从一旁拿出那两半唐卡,小心地将它们合在一起。拼合后的唐卡呈现出一幅完整的美丽画面:一位慈悲的度母,手持莲花,象征着纯洁的爱与希望。
"这幅唐卡,是丹增大师专为桑吉和周志强创作的,象征他们的爱情。"桑珠解释道,"现在,它终于完整了。"
周明辉和曲珍看着完整的唐卡,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宁静和释然。仿佛跨越了五十年的时光,桑吉和周志强的爱,终于通过这幅唐卡,通过他们的子女,得到了圆满。
06
回到酒店,周明辉立刻给医院打电话,询问父亲的情况。护士告诉他,老人的状况已经非常危险,医生建议家属尽快赶回。
"我们必须马上回北京,"周明辉对曲珍说,"我父亲...你父亲的时间不多了。"
曲珍点点头,眼中满是决心:"我去收拾几件衣物,马上就好。"
丹增帮他们联系了当天晚上的航班,并送他们到机场。临别时,周明辉真诚地感谢了丹增的帮助。
"不必谢我,"丹增微笑道,"能见证这样一个感人的故事,是我的荣幸。祝你们一路顺风。"
飞机上,周明辉和曲珍坐在一起,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你在想什么?"周明辉轻声问道。
曲珍望着窗外的夜空,轻轻叹息:"我在想我的母亲...和我素未谋面的父亲。他们相爱,却被命运分开。母亲选择了保护我,却要承受一生的思念和痛苦..."
"你生活得好吗?"周明辉关切地问,"你的养父...对你好吗?"
曲珍露出温柔的笑容:"养父很疼爱我,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他去世后,留给了我一家唐卡工作室。我在那里工作,也教授唐卡绘画。我的生活...还算幸福。"
周明辉松了口气:"那就好。看来桑吉阿姨的选择是对的,她为你创造了一个安全、幸福的环境。"
"你呢?"曲珍问道,"我的...我们的父亲,他是个怎样的人?"
周明辉思索片刻:"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勤劳、正直,对家人非常负责。但我总感觉他心里藏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现在我明白了,那是对桑吉阿姨,对你的思念和遗憾。"
曲珍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没想到我还有一个父亲,还有一个哥哥..."
"是啊,"周明辉微笑着握住她的手,"我们是一家人。"
飞机在夜色中穿行,载着这对刚刚相认的兄妹,飞向他们共同的父亲。
抵达北京已是凌晨,周明辉直接带着曲珍前往医院。
深夜的医院走廊空荡而安静,只有护士站的灯亮着。听闻周明辉归来,值班医生表情凝重地迎上来:"周先生,您父亲的情况不太好,这两天一直在昏迷状态,但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生命体征虽然微弱,却一直坚持着。"
周明辉和曲珍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泪水和决心。他们快步走向重症监护室,医生特别允许他们一起进入。
病房内,周志强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各种仪器连接在他消瘦的身体上,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周明辉走到床边,轻轻握住父亲的手:"爸,我回来了。我找到桑吉阿姨了。"
老人的眼皮微微颤动,但没有醒来。
"爸,"周明辉声音哽咽,"桑吉阿姨已经不在人世了,但她从未忘记过您。她还...她还给您留下了一个女儿。"
这时,曲珍走上前,轻轻握住老人的另一只手。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眼泪无声地滑落:"爸爸...我是曲珍,桑吉的女儿,您的女儿..."
仿佛听到了这声呼唤,周志强的眼皮再次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目光模糊,但他似乎看清了站在床边的年轻女子。
"卓...玛?"他虚弱地问道。
"不是,爸爸,"曲珍哽咽着说,"我是曲珍,桑吉和您的女儿。"
周志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难以置信,随后是明悟和泪水。他颤抖着抬起手,轻轻抚摸曲珍的脸,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是真的...你真的存在..."老人的声音微弱但清晰,"你...像极了你母亲..."
周明辉从包里取出桑吉的信和那幅完整的唐卡,轻轻放在父亲手中:"爸,这是桑吉阿姨留给您的信,还有那幅唐卡,现在已经完整了。"
周志强看着那封信,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他已经没有力气读信,但只是握着它,似乎就能感受到桑吉的存在。
"曲珍..."他轻声叫着女儿的名字,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爱与愧疚,"对不起...爸爸没能...照顾你和你母亲..."
曲珍摇摇头,泪如雨下:"不,爸爸,您不必道歉。母亲从未怪过您,她一直爱着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听到这话,周志强闭上眼睛,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他再次睁开眼,分别看着站在床边的儿子和女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谢谢你们...让我在生命的最后...看到了最想见的人..."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但眼中的平静和满足却越发明显,"我的孩子们...你们要好好的..."
周明辉和曲珍紧握着父亲的手,眼泪模糊了视线。在这最后的时刻,他们陪伴着这个饱经沧桑的老人,见证他生命中最后一个心愿的实现。
周志强的目光渐渐失去焦点,但嘴角依然保持着那一抹微笑。他握着桑吉的信和唐卡的手,慢慢放松下来,仿佛终于卸下了生命中的所有重担。
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医生和护士匆忙进来,但已经无力回天。生命的终点就这样悄然而至,平静而祥和。
周明辉和曲珍站在病床前,默默流泪。尽管悲痛,但他们心中也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慰藉——父亲带着满足和释然离开了,他看到了女儿,知道了桑吉始终爱着他,这或许是老人所能期望的最好结局。
07
周志强的葬礼简单而肃穆。除了亲友,还有几位当年一同下放西藏的老知青专程赶来送别。他们听闻曲珍的身世后,无不感慨万千,纷纷向她讲述当年桑吉和周志强的故事。
"你父亲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对曲珍说,"当年在高原上,很多知青都受不了环境,想方设法要离开,只有你父亲坚持下来,默默工作。他还学会了藏语,尊重当地的风俗习惯。"
"你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另一位老知青补充道,"她不仅漂亮,还非常聪明和坚强。她帮助了很多水土不服的知青,是大家的救命恩人。当时我们都看得出,你父母是真心相爱的,只是那个年代的环境不允许..."
曲珍静静地听着这些故事,泪水在眼中打转。通过这些亲历者的回忆,她似乎能够看到年轻时的父母,看到他们在纳木错湖畔相恋的美好时光。
葬礼结束后,周明辉邀请曲珍留在北京住一段时间,曲珍欣然答应。
在父亲的公寓里,兄妹俩整理着老人的遗物。在一个尘封已久的箱子底部,他们发现了一叠泛黄的信纸。那是周志强写给桑吉的信,从1976年一直写到1990年,却从未寄出。每一封信都详细记录了他的生活,他对桑吉的思念,以及他试图寻找她的努力。
最后一封信上写道:"亲爱的桑吉,又一次申请去西藏的报告被驳回了。我想,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我已经有了家庭,有了儿子,无法再任性地追寻过去。但请相信,我从未忘记过你,从未停止过思念。那块唐卡,我一直随身携带,它是我们爱情的见证,也是我心中永远的遗憾..."
读完这些信,周明辉和曲珍都沉默了。这些字里行间,充满了一个男人对初恋的忠贞和思念,尽管他无法打破现实的枷锁,但那份感情却始终如一。
晚上,兄妹俩坐在阳台上,望着星空,各自沉浸在思绪中。
"明辉哥,"曲珍突然开口,"你说,如果当年没有那场暴风雪,如果父亲能够找到母亲,我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周明辉摇摇头,苦笑道:"谁知道呢?也许我们会从小就是亲密的兄妹,也许我甚至不会存在...人生充满了无数的'如果',但我们只能接受已经发生的现实。"
"是啊,"曲珍点头,"无论如何,我很庆幸现在能认识你,认识父亲,尽管只有短暂的一瞬。"
周明辉望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生命中的姐姐,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亲情。尽管他们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有着不同的生活经历,但血脉的纽带却让他们倍感亲近。
"曲珍,"他认真地说,"虽然我们相认得晚,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姐,是我永远的家人。无论你在哪里,需要什么帮助,我都会尽我所能。"
曲珍感动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谢谢你,哥哥。我也是,从今以后,你有了一个姐姐。"
第二天,曲珍提出要去墓地看望父亲。兄妹俩带着鲜花来到墓前,默默祭拜。曲珍从包里取出一件小物件,轻轻放在墓碑前。
"这是什么?"周明辉好奇地问。
"这是一个护身符,"曲珍解释道,"是母亲留给我的,她说这能保佑亲人平安。现在,我想把它给父亲,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里能够平安喜乐。"
周明辉默默点头,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他知道,父亲若在天有灵,一定会为这个女儿感到骄傲。
08
一周后,曲珍该回西藏了。她在拉萨还有工作和责任,不能长时间离开。送她去机场的路上,周明辉突然提议:"曲珍,我们每年都安排一段时间团聚吧,一起去看看父母生活过的地方。明年夏天,我想带妻子和女儿去纳木错,你可以当我们的向导。"
曲珍眼前一亮:"那太好了!我会带你们去最美的地方,告诉你们那里的每一个故事。"
机场,曲珍临登机前,紧紧拥抱了周明辉:"谢谢你,哥哥,谢谢你完成了父亲的心愿,也让我找到了真正的家人。"
周明辉回抱她,声音哽咽:"谢谢你,姐姐,谢谢你来到我们的生活中。"
看着曲珍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周明辉心中百感交集。这趟寻人之旅,以一种他从未预料到的方式结束了。他没能让父亲见到初恋,却找到了父亲和桑吉爱情的结晶,完成了一个跨越半个世纪的生命循环。
回家路上,周明辉停车在天安门广场边,望着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金红色。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平静微笑,那是一种释然,一种终于放下的安宁。
"爸,桑吉阿姨,"他在心中默默说道,"你们的爱没有终结,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通过我和曲珍,通过我们的后代,你们的故事将被永远铭记。"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温暖而平和。他知道,有些东西会随着时间而消逝,但有些东西却能够穿越时空,永远留存。就像父亲和桑吉的爱情,尽管他们无法在现实中团聚,但那份情感,那种联系,已经通过他们的子女得到了延续和见证。
生命就是这样,充满了遗憾和错过,但也因此而显得珍贵和动人。正如那幅终于合二为一的唐卡,虽然经历了漫长的分离,但当它重新完整时,依然美得令人心醉。
来源:荔枝人物记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