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走了这么多年,回来连个帮忙抬棺的亲戚都没有。"张大爷冒雨撑着那把掉了两根伞骨的黑布伞,站在我家门口,眼里满是怜悯。
"我走了这么多年,回来连个帮忙抬棺的亲戚都没有。"张大爷冒雨撑着那把掉了两根伞骨的黑布伞,站在我家门口,眼里满是怜悯。
雨水顺着他皱巴巴的蓝布军帽往下淌,浸湿了他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棉袄领口。
那是一九八七年的深秋,北风裹着细雨,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风尘仆仆地赶回老家安葬父亲,火车上挤了整整二十个小时,身上还带着城里的气息,却早已没了城里人的傲气。
二十年前,我背着那只褪了色的蓝帆布包离开这个贫穷的小村庄,只为在外打拼出一片天地。那时候,村里的年轻人跟打了鸡血似的,纷纷往外跑,老房子一座座空了下来,只剩下老人和留守的孩子。
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父亲拄着他那根磨得发亮的柳木拐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村口的土路,目送我远去的背影。那一幕,时常在我梦中出现,醒来时枕巾湿了一大片。
"娃啊,挣了钱就回来,爹在这里等你。"这是父亲送我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可我,却在外头一待就是二十年。
父亲是个固执的老头子,倔得像村东头的那块顽石。他宁可独自守着祖辈留下的三间破瓦房,睡着那张吱吱作响的木板床,也不肯随我去城里享福。
"老骨头了,挪不动窝了。再说了,祖宗牌位还在堂屋呢,哪能不管不顾?"每次我劝他,他总是这样回答,然后掏出那个半旧的烟袋锅子,慢悠悠地捻着烟丝,眼神飘向远方。
每年春节,我往家里寄回一些钱和城里的东西,却很少回家。起初是忙,后来是懒,再后来就是怕——怕看到父亲日渐苍老的脸庞,怕面对他期盼的眼神,更怕那份难以解释的愧疚感。
电报是在我出差途中收到的,纸张粗糙,字迹潦草,简短得令人心疼:父去世,速回。
当我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看到父亲安详地躺在那张他睡了大半辈子的木板床上时,我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他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岁月刻下的沟壑,和一种解脱般的宁静。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是在为父亲默哀。院子里的老槐树叶子已经泛黄,记忆中父亲常坐在树下编草筐,手指被草绳磨得粗糙不堪,指甲缝里永远嵌着泥土。如今,那把破旧的藤椅空荡荡的,仿佛在无声地责备我的不孝。
堂屋的八仙桌上摆着几碗简单的饭菜,那是邻居们听闻消息后送来的——一碗咸菜,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稀饭。这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已经算是很丰盛的慰问了。
"你爹走得安详,是在睡梦中的。"张大爷递给我一杯热茶,那是我儿时常喝的苦丁茶,苦涩中带着一丝甘甜。"前一天晚上,他还拄着拐杖去村口等邮递员,说是要看看你寄没寄钱回来。"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那种痛,透心凉。
"我问了你几个堂亲,他们都说忙着收秋,脱不开身。"张大爷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叹了口气,"现在的人啊,都是这样,人情淡薄得很。"
我苦笑着摇摇头。血缘关系,在时间和距离的冲刷下,原来如此脆弱。
"没事,我自己来。"我强忍着泪水说道,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发颤。
张大爷拍拍我的肩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温暖而有力:"别硬撑,我已经找了李家老二、王铁柱和刘寡妇,明天一早帮你抬棺。都是你爹生前关系好的邻居,这点人情,咱们村里还是有的。"
那晚,我独自守在父亲的灵前,屋外的雨声渐小,却依旧绵绵不绝。煤油灯的光在风中摇曳,映照出墙上斑驳的痕迹。父亲的遗物不多,一只布满划痕的木箱子里,装着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一本泛黄的户口簿,还有一叠我从小到大寄回来的信和汇款单,整整齐齐地用红绳系着,看得出经常翻阅。
最让我惊讶的是,在箱底,我发现了一本蓝皮笔记本。那本子已经发黄,边角都磨圆了,记录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让我震惊的是,里面竟然记录着我每次寄回钱的日期,甚至还有我的每一封信的内容摘要。
"儿子来信说城里买了房子,真好。希望他能回来看看。"
"今天收到儿子的钱,三百元,够我用大半年了。剩下的,留着救急吧。"
"儿子说今年忙,不能回来过年,没关系,他有出息就好。"
每一条记录后面,都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仿佛那就是父亲对我最大的安慰和鼓励。
而更多的,是他对村里事务的记载。
"今日借给刘寡妇三十元,她家小子要上高中了,学费不够。等我下次收到儿子的钱再添些给她。"
"帮李家老二修了猪圈,他娘风湿病犯了,干不了重活。顺便给他家送了些我晒的草药,应该管用。"
"王铁柱媳妇生了二胎,是个闺女,送了两斤红糖过去。他家日子不好过,四口人挤在一间破屋里,等春暖了,得帮他们翻修下房顶。"
"张老汉的儿子从城里回来看他,我把腌好的咸菜送了一坛过去,图个喜庆。张老汉高兴得合不拢嘴,非要给我半斤猪肉,我哪能要?推辞了好久才算完。"
这些琐碎的记录,像一幅朴素的画卷,勾勒出父亲晚年的生活。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张大爷他们愿意帮忙——父亲用他那双粗糙的手,在这个渐渐冷漠的村庄里,默默地编织着一张温暖的人情网。
而我,他唯一的儿子,却缺席了他生命的最后时光。
第二天一早,天还下着小雨。出乎我意料的是,张大爷他们四人早早地就候在了院子里。他们穿着各自最体面的衣服,虽然都已经洗得发白,但整洁干净。
张大爷穿着一件褪了色的蓝布棉袄,头上戴着那顶旧军帽,在雨中显得格外单薄。李家老二,一个精瘦的汉子,抽着自家种的烟叶卷的纸烟,烟气在雨中升腾,又很快被打散。王铁柱蹲在墙角,摩挲着一双磨破了皮的解放鞋,一言不发。刘寡妇,一个五十多岁的瘦小女人,提着一篮子刚蒸好的馒头,热气腾腾。
"走吧,该送老周最后一程了。"张大爷声音低沉却坚定,像是在下达一个神圣的命令。
出殡的路很泥泞,四个老人抬着简陋的木棺,走得异常艰难。我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佝偻的背影在雨中摇晃,心里五味杂陈。
转过村口那个大弯时,张大爷一脚踩进了水坑,整个人摔倒在泥水中,军帽滚到了一旁。
"大爷,您没事吧?"我连忙扶他起来,心里涌起一阵愧疚。
"没事,腿脚不麻利了。"他擦了擦脸上的泥水,拒绝了我递过去的手帕,用袖子抹了抹脸,固执地回到棺材前,重新扛起了担子,"你爹生前对我们这么好,这点小事算啥?"
我的眼眶湿润了。这些老人,与我父亲同龄,有的甚至比他还大,却在为他送行。而我,作为亲生儿子,除了眼泪,似乎什么也给不了。
村里的公共墓地在一个小山坡上,杂草丛生,墓碑东倒西歪。父亲的位置在最边上,是他生前自己选的地方,据说那里能看到我们家的老宅。下葬时,雨停了,天空露出一丝亮色。
"你爹喜欢晴天,老天爷还挺给面子。"李家老二掏出那卷纸烟,递给我一支,"尝尝,自家地里种的,劲儿大着呢。"
我笑着接过,虽然平时不抽烟,但此刻不知为何,很想体验一下父亲生活的这个世界。一口下去,辛辣的烟雾直冲肺部,我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城里人就是娇气。"王铁柱难得开口,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你爹抽这个,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们四个男人蹲在坟前,默默地抽着烟,看着新填的土堆渐渐平整。刘寡妇在一旁整理着祭品——几个馒头,一碗清水,还有父亲生前最爱的咸菜。
"你爹最后跟我说,想你了。"刘寡妇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谁,"他说他知道你忙,不怪你不常回来。他只是想,能在走之前再见你一面。"
我的心像是被谁狠狠揪了一下,那种痛,无法形容。
安葬完父亲,我请几位老人到村里唯一的小饭馆吃了一顿。那是一家开在村口的小店,几张方桌,几条长凳,墙上贴着褪色的电影海报,角落里放着一台老式收音机,正播放着京剧《沙家浜》。
饭菜很简单——一盘红烧肉,一碗土豆丝,一盘炒青菜,再加上一壶散装白酒。在城里,这算不了什么,但在这个贫穷的小村子里,已经是难得的奢侈了。
饭桌上,我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我的问题:"为什么愿意帮我?我这么多年没回来,连父亲的葬礼都要靠你们。"
王铁柱喝了口酒,慢悠悠地说:"你爹救过我家闺女。那年闺女发高烧,是你爹半夜背着去了镇上医院。那时候没有汽车,他走了十五里山路,鞋都磨破了,脚底板全是血泡。"
刘寡妇低头擦泪:"我家小子能上完高中,全靠你爹接济。他从不让我还钱,只说等小子有出息了,记得回来看看他就行。现在小子在县城当了小干部,时常寄钱回来,可惜,来不及报答你爹了。"
李家老二补充道:"你爹手艺好,村里谁家有个修修补补的活,他都主动帮忙,从不收钱。我家那口大水缸,是你爹帮着修的,到现在用着还好着呢。"
张大爷最后总结:"你爹是个好人啊,就是太不会为自己打算了。他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村里人身上,却从来不肯麻烦别人。上个月他腰疼得厉害,我劝他去医院看看,他说花那钱干啥,扛一扛就过去了。"
一顿饭吃完,我的眼眶早已湿透。这些朴实的话语,每一句都像一把锤子,敲打在我心上。我从未想过,在我缺席的那些年里,父亲是如何生活的,又是如何用他那微薄的力量,温暖着这个小村庄的。
回到老宅,我独自在堂屋里坐了很久。屋檐下的雨水滴答作响,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谣。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那是我十岁时照的,母亲还在世,父亲的头发还是浓密的黑色,我穿着一身新衣,笑得无忧无虑。
那时候,一家三口虽然贫穷,但其乐融融。母亲去世后,父亲便沉默了许多,但他从未停止给予我爱。是我,在成长的道路上渐渐远离了他,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向了远方。
堂屋的墙角堆放着父亲的木工工具——锯子、刨子、凿子,还有一把磨得发亮的小刀。旁边是半成品的草筐和几捆待编的柳条。父亲生前最爱做的事,就是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编筐子,时不时抬头看看路口,大概是在等我回来吧。
老式柜子里,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都是我年轻时穿的,父亲一直舍不得扔。柜底还有一个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我从小到大的照片,从蹒跚学步到穿上大学校服,再到城里工作时寄回来的合影,一张不落。
在照片下面,还有一封未寄出的信。纸张已经发黄,但字迹依然清晰:
"儿子:
最近身体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村里的秋收已经结束,今年收成不错,我留了些新米,等你回来尝尝。
昨天,隔壁李家的猪仔出世了,七个,都很健壮。他说要送我一只,我没要,这把老骨头,哪还养得了猪啊。
说起来,你已经两年没回家了。我知道你在城里忙,但爹真的很想你。
上个月,我去了趟镇上医院,医生说我这老毛病没大碍,让我别担心。你也别挂念,安心工作就好。
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牵挂。
盼你早日回家。
爹
1987年9月"
信写于父亲去世前一周,却永远没能寄出。
看完这封信,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如雨下。父亲那么想念我,却还要安慰我不用牵挂;他身体已经不好,却还说"没大碍";他守着空荡荡的老屋,却还说"一切都好"。
这一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悔恨和心痛。
当晚,我做了个决定,找来村长和这四户人家,将老宅的房契摊在桌上。父亲的老宅虽然破旧,但在这个小山村里,三间正房加上一个小院子,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产业了。
"我要把这老宅送给你们四家共同使用。"我声音有些哽咽,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坚定一些,"我在城里有住处,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它个用处,算是报答你们对我父亲的情义。"
他们愣住了,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大爷摇头道:"这使不得,祖宅怎能送人?老周地下有知,非跳起来不可。"
"我爹生前最看重的就是邻里之情,我想他会同意的。。"
见他们还在犹豫,我补充道:"我只有一个条件,希望这房子能帮到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就像我爹做的那样。我会每年寄钱回来维修和改善,也会常回来看看。"
最终,在村长的见证下,我们达成了协议。老宅将由这四户人家共同管理,用作村里的公共活动场所和临时救助站。我保留了父亲的房间,作为我回乡时的落脚处。
离开村子那天,细雨初停,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泥泞的小路上。村口的大喇叭正播放着《新闻联播》,几个小孩子在水洼里追逐打闹,不远处,几位老人正在商量着如何利用老宅。
我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座老宅,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释然。父亲虽然走了,但他的精神,将通过这座老屋继续延续下去。
在车站等车时,我遇到了刘寡妇的儿子小刘,他特意从县城赶回来送我。
"周叔,谢谢你。"小刘握着我的手,眼睛湿润,"你爹当年帮了我家大忙,要不是他,我哪能上得起高中,更别说现在在县里有份稳定工作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老宅就靠你们照看了。"
"您放心,我们会把老宅打理好,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小刘信誓旦旦地说,"我和几个在外工作的村里人商量了,准备凑钱在老宅旁边建个小诊所,请镇上退休的医生定期来看诊,也算报答您父亲的恩情。"
听到这些计划,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或许,这就是父亲期望看到的景象吧。
五年后的夏天,我休了年假,再次回到村子。这一次,我没有带着沉重的心情,而是满怀期待。
远远地,就看见老宅前多了个木质牌子:"邻里互助站",字迹苍劲有力,是张大爷的手笔。院子里的老槐树依然健在,树下多了几张长凳,几个老人正悠闲地喝着茶,乘凉聊天。
村子的变化很大,新修的水泥路直通村口,不少房子也翻新了。但老宅的轮廓依然保持着原样,只是看起来更加整洁干净了。
张大爷已经八十多岁,背有些驼了,但精神还好。见我来了,他热情地拉我去参观:"看看我们做的,你爹要是在,肯定高兴。"
老宅的正房被改成了村里的图书室和活动中心,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都是村里在外工作的年轻人捐赠的。墙上挂着一张公告板,上面贴满了村里的各种通知和需要帮助的信息。
侧房改成了医疗室,每周三有镇医院的医生来坐诊,专门为老人和孩子看病。后院种满了蔬菜和药材,听说是给村里孤寡老人和困难家庭提供的。
最让我感动的是,父亲的房间被保留下来,成了一个小小的纪念室,墙上挂着他生前的照片,桌上摆着他用过的工具。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放在桌上,那是村民们记录的"周老汉好事簿",里面详细记载了父亲生前做过的好事。
"你爹的精神一直在村里传承着。"张大爷拍拍我的肩膀,声音里带着自豪,"现在年轻人回来的多了,村子也热闹起来了。每年清明,大家都会去给你爹上坟,感谢他给我们留下的这份情谊。"
我环顾四周,看到几个年轻人正帮着老人修缮院子里的围墙,孩子们在院子里嬉戏,欢声笑语不断。王铁柱的孙子正在教几个小孩子认字,刘寡妇在厨房里准备午饭,香味飘得老远。李家老二的儿媳妇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坐在槐树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一切,构成了一幅生机勃勃的乡村图景,与我记忆中冷清的村庄截然不同。
想起这些年我在城市里孤独的日子,忽然明白了父亲为何坚持留在这里。城市的高楼再高,也冰冷如铁;而这里的泥土里,埋藏着最质朴的人情温度。
午饭是在老宅的院子里吃的,一张大方桌,十几个人围坐一圈,菜不多,但香气四溢。有刘寡妇腌的咸菜,有张大爷种的青菜,有李家老二喂的鸡下的蛋,还有王铁柱酿的米酒。
"来,周老师,尝尝我这酒,今年的特别好!"王铁柱给我倒了一杯,那浑浊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我一口饮尽,辛辣中带着甜味,像极了我对故乡的感情——复杂而深沉。
"周老师,你爹的那把老椅子,我给修好了。"李家老二指着院子里的那把藤椅,"你爹生前最爱坐在那里看夕阳,说那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
我走过去,轻轻抚摸着那把椅子,仿佛能感受到父亲的存在。坐下来,视线正好能看到远处的田野和山峦,果然是个看风景的好地方。
午后,大家各自忙去了,我独自一人在村子里走走。路过小学,看到围墙上新粉刷的标语:"尊老爱幼,邻里互助"。操场上,几个孩子正在打篮球,欢笑声传得老远。
转过一个弯,我看到一排新建的房子,问了路过的村民才知道,那是县里支持建的新居民点,不少外出务工的年轻人正在回流,村子有了新的生机。
回村的路上,我遇到了刘寡妇的儿子小刘,如今已是县里的科长了。他告诉我,最近县里正在推动乡村振兴,老宅的"邻里互助站"模式得到了表扬,准备在全县推广。
"都是您父亲的精神在引领我们。"小刘真诚地说,"他教会了我们,人活着不只是为自己,更要为他人着想。这种精神,在现在这个社会尤为珍贵。"
回城前,我在父亲坟前放了一束野花,轻轻地说:"爹,我想我明白您了。明年,我就回来,和您做邻居。城里的工作我已经辞了,准备回来教书,把您的精神继续传承下去。"
风吹过麦田,扬起一片金黄。父亲没有留下什么财富给我,却给了我一笔更珍贵的遗产——做人的道理和处世的温情。这份遗产,值得我用一生去继承和传递。
离开时,我回头看见老宅在夕阳下的剪影,恍惚间似乎看见父亲坐在槐树下微笑。那一刻,我忽然懂得:有些根,是割不断的;有些情,是流淌在血液里的;而有些家,不在于房子的大小,而在于心与心之间的距离。
"咱们明年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见。"我对着夕阳,轻声说道。微风拂过,槐树叶子沙沙作响,仿佛是父亲在回应。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等太久。
来源:百草梨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