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明面里，我们是恩爱夫妻，他文化高在外面工作，我负责柴米油盐，日子甜蜜。
1
被捞上岸时，我还打着冷颤。
娘在一边哭天喊地，扇自己巴掌。
原来，我回到了十八岁。
为了嫁给大学生顾知礼，抗拒相亲，跳河轻生。
顾知礼碍于面子娶了我。
明面里，我们是恩爱夫妻，他文化高在外面工作，我负责柴米油盐，日子甜蜜。
背地，他把粮票都送给孤儿小青梅。
把她养得肤白圆润。
我和三岁的小宝饿得眼发白，去隔壁帮忙干活，讨饭吃。
顾知礼回家看见，气红了眼。
「我们顾家，可以饿，但不能没骨气。」
「黎宝，你就是这样做顾夫人的吗?」
骂完人，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小袋精致的糕点，塞进我怀里。
那张温润的脸上只剩冷意，他的唇挤出一句。
「吃吃吃，就知道吃。」
「吃这么多都不够?」
我认出来，这是青梅最喜欢的糕点牌子。
但饿意上头，心里的酸涩被死死按下去。
我和孩子像吃山珍海味，连包装纸都小心舔了一遍。
顾知礼面露厌恶。
我没文化，但也知道要面子，捂着小宝的嘴，哄他吃慢点。
「食不说寝不说，不然爹爹会生气。」
可到了半夜，孩子喊饿。
顾知礼不在家，又去了青梅那里，她又病了。
我跌跌撞撞跑出去找吃的。
谁知道一脚掉进河里，就回到了过去。
娘听完我的话，哭得更凄惨。
「宝啊，你脑子进水了。」
2
我吃空第七碗米饭，娘吓傻了。
她眼圈红红，给我装了第八碗。
我嘴里下意识喊小宝，让他也吃。
可是，我回到过去，小宝也没有了。
我哭着抱住娘，「我的孩子没了!」
她哆哆嗦嗦捂住我的嘴。
「还没出嫁的姑娘别乱说!」
「你猜猜，我把谁叫家里来了?」
顾知礼拎着一袋水果上门，他皮肤白皙，一脸书生气。
唇薄齿白，眉眼是读书人的清冷。
「黎宝，你娘让我来的。」
上辈子也是这样，我跳河后，娘立刻叫顾知礼来家里谈婚论嫁。
我什么也没要，只要他。
县城里已经传遍，我这辈子就爱顾知礼。
而他也迫于压力，要娶我。
和上一世一样，娘拉着他的手，聊结婚日子。
我直接过去，把水果还给顾知礼。
他错愕，皱眉喊我，「什么意思?」
「我不嫁你，从我家滚出去。」
「你别后悔。」
顾知礼一身傲骨，他立刻站起身，头也不回就离开。
可他的自尊心，能为小青梅舍弃。
家里米缸空空时，青梅感冒刚好，想喝肉汤。
家里的工资没下来，我看见顾知礼一户户人家问，求油求肉。
只为熬制了一壶热汤，送给小青梅。
他弯腰求人时，原本挺直瘦削的脊背弯下，衬衫勒出脊梁骨。
「谢谢，我一定会还的。」
他回头就看到了我们娘俩，藏在门缝看他。
顾知礼耳尖一红，晚上回来恶狠狠训斥我。
「你也知道婷婷家的情况，为了救我爸妈，她才成了孤儿。」
「我答应过他们，永远把她当成家人。」
「你倒是好，带着小宝来看父亲的笑话。你怎么做母亲的?」
我张张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可是，我和孩子也是你的家人啊!娘在旁边把我拍出回忆。
「你和小顾闹什么脾气啊?你又不想去相亲，钢铁厂那家的小子条件可以，人又帅......」
我直接答应。
「去，谁说不去了!」
这辈子，我要吃饱肚子，不要什么狗屁爱情!
我记得，跟着顾知礼有上顿没下顿时，镇子上有户人家每天吃香喝辣。
正是当初错过的相亲对象。
3
见我愿意相亲，娘立刻塞了票子给我。
「赶紧去做几身新衣裳!」
「就算是为了气小顾，姑娘家也要好看干净!
我饿上心头，拿一些票子换了鸡腿肉。
吃完就走进附近的店铺，挑中了一条的确良花裙子，便宜又好看。
刚掏出票子，一双手抢过了衣服。
女孩脸颊圆润，一看就知道被宠得很好。
她是顾知礼的小青梅，柳婷。
她比着裙子，和身旁的顾知礼说，
「我想要这条，太好看了。」
顾知礼的目光专心落在青梅的脸上，没注意到我。
他笑得温和，「好，很适合你。买吧。」
「这个姑娘先买的，你们问她吧。」
老板出声提醒，他们两个人才正眼看我。
顾知礼瞬间冷下脸，「你跟着我?」
而柳婷也缩到他身边，怯生生喊，
「黎姐姐好，你喜欢就拿走吧，我让给姐姐。」
顾知礼皱眉抢过裙子，塞进青梅怀里。
「她本身就可怜，你还抢婷婷的东西，太过分了。」
我吃得饱，心情很好，让老板拿了另外一件
裙子包好。
「哦，你们喜欢就买吧。」
可柳婷又看中我新拿的那条。
「知礼，这一条好像更衬比赛~」
顾知礼看着我，伸出手，「黎宝，懂事点，
这个比赛对婷婷很重要。」
「可这条裙子对我也很重要啊!」
他微乎其微叹口气，「别闹，等周末我陪你逛公园行吗?」
这就是顾知礼给我的台阶。
4
上一世，为了和他约会，我一次一次任由他的小青梅欺负。
因为我也把她当做家人。
可我和顾知礼结婚第一晚，柳婷就把丈夫喊走，替她抓家里的老鼠。
我一个人守着红蜡烛，直到天亮。
可我太喜欢顾知礼了，只觉得是自己没做好妻子的本分。
现在，顾知礼伸手过来拿裙子，我下意识甩开他的手。
「都说了，我要!」
顾知礼也生气了。
他皱着好看的眉，安抚怀里的柳婷。
「你穿去参加什么，能有婷婷的舞蹈表演重要?
「这会影响她的一生，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死死护住手里的包裹，「这是去相亲穿的，我的婚姻大事难道不重要吗?」
顾知礼突然哑声，他嘴唇绷紧，松开了抱住青梅的手。
「什么相亲?」
「我怎么不知道。」
柳婷噗嗤一笑。
「顾大哥!姐姐肯定是在开玩笑。她为了你跳河的事情整个镇子都知道了，谁还敢要?」
「肯定是为了气你呀，女孩子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吗?」
说完话，她捂住了嘴巴，小鹿般的眼睛眨了眨。
「我是不是太诚实了?对不起啊姐姐，戳穿了你的心思。」
顾知礼也一副了然的模样。
他面无表情，冷声说，「黎宝，我也说个实话，你不适合穿裙子。」
「膀大腰圆，浪费布料。」
「而且你小腿那个疤，也不雅观。」
5
疤痕是我们认识的开端。
顾知礼救过我。
泥石流爆发时，我的腿被石头压住。
一队年轻人慌慌张张往下跑，而其中一个人逆流而上，穿过人群。
那是第一次见顾知礼。
他不像庄稼汉，胳膊白净瘦弱，但用尽力气搬走石头，拉起我就跑。
「快跑，别管我!」
为救我，他的右胳膊伤了几个月。
我小腿也留下疤。
大夫都说这疤去不掉的。
我自卑，不敢再穿裙子，顾知礼就托人送了药膏。
上面夹了信，我不太认字，让人转述。
【黎宝同志，外表只是身外之物，健康是第一位。]
【疤痕是你勇敢的纪念。]
我红着脸颊，认为他也喜欢我。
我不爱读书，大字也不识几个，却跟着他抄了几个月的书。
也认真描摹他的名字。
歪歪扭扭的字迹，惹得他被同行人笑话。
「顾知礼，你有桃花了呀!」
顾知礼板着脸提醒我，以后少过来。
我还是喜欢支着下巴，在旁边看他读书写文章。
直到顾知礼脖子发红，才笑着离开。
很快，他的小青梅也来这个镇子。
柳婷搂着顾知礼，笑得明媚大方。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顾大哥一直照顾我。」
「你知道吗?
他最喜欢甜食了，尤其是我做的。」
顾知礼的眼神，也落在女孩身上。
他让我们好好相处，多照顾青梅妹妹。
为了讨顾知礼喜欢，我经常找柳婷学做菜。
她会不小心用柴火撞到我的脸，然后哭着道歉。
我替顾知礼晾晒的衣服，经常被她意外掉在泥潭里。
我忍不住问顾知礼，妹妹是不是讨厌我。
可他却眼神古怪，「怪不得婷婷那样说你，你真的太小心眼了。」
多读点书吧。
上辈子是我糊涂，拆散了天作的姻缘。
这辈子，我成全他们。
6
相亲那天，我没穿裙子，穿长裤遮住小腿的疤。
约在录影厅见面。
远远就看到穿着小西装的相亲对象。
钢铁厂老厂长的大儿子，林骜。
他拿了两瓶市面紧俏的汽水，满怀的食物。
浓眉大眼，俊朗大方，挡不住的意气风发。
上辈子，我在报纸上见过他，是他的死讯。
记忆中，林骜是瘸腿。
因为这个旧疾，救出员工后，林骜被钢板压住没法脱身。
人走到跟前，他笑得开朗，「黎宝，你好。」
边聊边走，沿途有不少人看过来。
他们窃窃私语。
「这个不是黎家跳河那个吗?」
「这么没脸没皮，又勾上别人了。」
「听说啊，是有了孩子跳河威胁别人娶她呢。」
挨过饿，我的脸皮变厚，只是问林骜等会还去吃饭吗。
不去的话，我就回家。
毕竟名声不好，相亲泡汤很正常。
林骜却梗着脖子冲进人群。
「放尊重点!她那天是做好人好事!」
「我家老黄狗就是被黎宝救上来的，不信你们来我家问它!」
「但黎同志太谦虚，不愿意张扬，没想到被编造了谎言。」
「你们说说，谁是目击证人?」
我一愣，记起来跳河的时候，其实只有我娘在场。
但是她去找顾知礼，柳婷也听到了。
风言风语就传了出去。
林骜回头给我一个坚定眼神。
「你救了我家的狗，大恩人!从此也是我林家的恩人。」
老厂长家风好，大家看到是林骜说话，都信了七八分。
「原来这样啊，黎家姑娘大大咧咧，也不至于为了个男的跳河啊。」
「是啊，她平时老是做好事呢。」
我不清楚林骜为什么替我解围。
平息谣言后，他快步走到身旁，满脸严肃。
「怎么样，我帅吗?」
我笑得像花枝乱颤。
不愧是以后做生意的料!口才了得。
林骜递来手绢，耳朵很红。
我和他两手触碰，立刻触电一般放开。
远远的，顾知礼站在原地盯着我。
他手里的饮料瓶被手掌捏得变形。
7
我在想，和林骜吃煎饼果子还是肉夹馍。
刚想开口问林骜，他却往后一退。
「黎宝，顾知礼配不上你。但我尊重你的意愿，喜欢他就走吧。」
「我一个人看录音带也行，一个人吃薯片汽水不会孤独的。」
我追顾知礼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也难怪林骜会这样想。
他孤零零拿了汽水，又抱了一盒炸鸡薯条，一步三回头，最后低着头自己走进录影厅。
可怜巴巴的。
香喷喷的。
顾知礼冷笑一声，也转身离开。
但他的步子特别慢，似乎在等人。
该不会是等我吧?
我疯狂吞咽口水，这还用犹豫吗?
我转身就往林骜身边跑。
饿肚子没人疼的生活，我才不要。
8
顾知礼故意走得很慢。
他知道，黎宝肯定会追上来，挽留他。
女孩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有人拉住他的衣尾，顾知礼清了清嗓子。
「呵，我就知道你会跟来。」
可回头看，是一个陌生的女孩。
她递过来一张广告单。
「先生，新上映的爱情片，可以带您的恋人来看!
「女孩子肯定喜欢。」
顾知礼错愕地四处找黎宝的身影，却看不见了。
他仓皇接住广告单，上面是一对男女含情脉脉。
顾知礼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往录音带播放的房间跑过去。
借着依稀的光，看到黎宝和那个相亲的男生坐在一起。
肩膀只隔着几厘米!
成何体统!
她低头吃着炸鸡，笑得酒窝都荡在脸上。
满眼的幸福和爱意。
只是看着食物，就溢出来对这个陌生男人的喜欢。
顾知礼想冲进去打人，可理智把他拉住。
黎宝肯定是在演戏气他。
一定是这样。
小女生玩的把戏，他几岁了，怎么还当真了?
深吸一口气，自己不能乱了阵脚。
黎宝就是仗着自己喜欢她，无法无天了。
结婚前就被妻子管住，他还算什么男人?
过几天的小镇舞会，黎宝肯定会来求和。
9
相亲后，我很满意林骜。
他什么都好，就是短命。但他太好了，所以我想帮帮他。
好人应该长命。
晚饭后，外面很吵闹。
我准备洗洗就睡，娘提醒，「黎宝，你今晚不是约了人去小镇的舞厅玩吗?」
「你之前每天嚷嚷让我提醒你，还在日历上写了。」
她拿出那条的确良的格子花裙子。
「来，穿这件，多好看多适合你。」
我想起，在跳河前，我就约了顾知礼当舞伴。
重活一世，我早把这事忘了。
「娘，我睡觉，懒得去。」
她叹一口气，撕下日历纸。
「7月23号过得真快，明天就…..」
我猛然坐起。
这个日子，舞厅附近的街道拥挤踩踏的事故。
我终于记起来，林骜是怎么变瘸腿的了。
风风火火换上裙子，我蹬着鞋就冲出门。
10
街边店铺都挂着灯。
年轻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准备走进舞厅。
我喘着气在人群四周张望，找林骜的身影。
他大半夜在这里干什么呢?
大厅门口站了一个人。
只穿了笔挺干净的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顾知礼低头看腕表，见到我，语气平淡。
「我还以为你要不守信。」
「快开始了，走吧。」
他的手指有些烫，握住手掌心。
我挣开，快速道歉，「顾知礼，我有事情，
你找别人吧。」
顾知礼的手在口袋里一顿，他咬紧牙关，
「黎宝，你什么意思，欲拒还休?」
「你想好了，我不喜欢太娇滴滴的人，再闹脾气，我们就别见面了。」
顾知礼一口气说完，鼻尖有些红。
果然，他看到女孩表情一动，伸出了手。
顾知礼心里的石头落下，他就知道，她喜欢自己。
之前都是在演戏，现在露馅了吧。
他抬手想牵住女孩。
我甩开顾知礼碍眼的手，直直奔入舞厅。
林骜和一个女孩在聊天，神情专注，我停在对面，心里有些酸涩。
相亲结束那天，他还约着要请我吃亲手做的大肘子。
看来没门了。
只能蹭他的婚宴，多打包几份。
女孩戳戳他，又点点我。
林骜看过来，惊喜地喊了一声，「你真的来了!」
「要和我跳舞吗?」
我立刻推辞，「你女伴还在旁边，这样不好吧?林同志请自重。」
女孩尖叫，「嫂嫂冤枉啊!我只是被叫来给你准备礼」
林骜捂住他妹妹的嘴，推开到一边。
「黎宝，你今天很好看，和我天生一对。」
我用裙摆挡住腿上的疤。
林骜睁大眼睛，惊叹，
「老天爷，这么大一片，你那时候肯定很勇敢啊! 」
「这图案像一只蝴蝶。」
我被他满眼光芒的眼睛看得眼眶发酸。
也对，喜欢你的人，怎么会容忍不了一个疤?
牵住他的手，我们跨进舞池。
上辈子，这场舞是陪顾知礼一起，但被踩到鞋子，他就冷下脸，「你好蠢。」
所以，我跳的小心翼翼，林骜却低下头眨眼。
「干什么呢?我又不是易碎的小娃娃。」
外面声音喧哗。
林骜没有被卷入危险，他的腿是好端端的。
可是，我心里不安。
如果我说，外面会发生踩踏，林骜会信吗?
会不会觉得我是疯子?
我鼓起勇气，贴在他耳边编造了一个梦。
「外面会不安全，小孩、还有老人…….
我们
能不能阻止一下?」
「你可能觉得我疯了。」
林骜眼神一闪，笑着牵我走出舞池。
「我当然信你。」
「我们能一起跳舞，就是梦里的奇迹。」
「反正，以后我们多的是机会。」
11
凌晨钟声响起前，所有人都平安回家。
我和林骜背靠背坐在广播室门口。
刚刚，他字正腔圆，用广播疏通人群。
我给他反馈附近街道的情况。
赶来的工作人员批评我们捣乱，但也只是好心警告。
我和林骜下楼时，顾知礼已经在楼下站了很久。
他的头发带了夜晚的湿润雾气，脸比月色还沉。
「黎宝，我们回家。」
「你娘叫我来的。」
路上，我反复看着手表。
凌晨十二点，林骜让我抬头看天空，会有一个惊喜。
满天烟花绽放时，我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软。
顾知礼却捏疼我的手。
「你喜欢这种?」
然后一路上他没说话，只是牵着我的手，挣脱不开。
「我到家了，松手。」
他失魂落魄，挤出来一个笑。
「黎宝，我以后不会比他差，我有文化，也能让你过好日子。」
「你不要爱慕虚荣，那些都是假的。」
我只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我想喝肉汤，但家里揭不开锅，你会一家家去求吗?
他张嘴，「黎宝，根本不可能发生这事!你是不是饿了，我现在就去买吃的。」
「读书人要有骨气，不能为了点食物就不要尊严。」
可是，上辈子为了小青梅，顾知礼做了。
我关上门。
顾知礼的身影在外面停了大半夜。
终于还是走了。
12
林骜一拍腿，要去留学。
说完后，就从盒子里拿出戒指，学着电视里的人单膝下跪。
「黎宝，能陪我
一起去吗?」
一切都太突然。
我大字不识几个，最近也才学会林骜的名字。
「这样出去，会丢家的脸!还是算了，别浪费钱。」
可林骜脾气倔，认准了就不动摇。
「票买好了!你留在这和别人跑了我怎么办? 就算不去念书，你也陪我嘛。」
他搬过来几本书。
「短期学一点洋文，你多的是时间进步，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认字不学习，到时候连菜单都看不懂，要饿肚子噢!」
有林骜这番话，我硬生生啃熟了很多汉字，每天睡觉就是背书学语言。
他每晚睡前都来电鼓励。
「你真棒真厉害!」
「有这个毅力，做什么都能成功。」
大龄拿到初中文凭，我喜极而泣，抱着林骜。
天知道，我秃了多少头发!
可林骜学校临时调整，他比我先出发。
「黎宝，爱老虎油。」
我琢磨他这句洋文，可那飞机轰隆隆就上天了。
比下个月来得快的，是柳婷。
她红着眼睛，说顾知礼受伤了，很快就要离开小镇，想见我一面。
「黎姐姐，不要这么狠心啊!」
等我来到院子，没有顾知礼的身影。
柳婷挥挥手，叫出几个街头混混。
「把这女的脑子废掉。」
「凭什么她去过好日子啊?」
13
棍子敲下前，一个人死死护住我。
顾知礼闷哼，倒在地上。
柳婷尖叫一声，和那群人一起逃走，也不顾地上的竹马。
我脑空白，直到把人扛到医院，还是嗡嗡作响。
「家属，他昏迷了，来签确认书。」
「这段时间要好好照顾你丈夫啊。」
头脑一片混乱，我也没有解释我们的关系。
顾知礼头上裹了纱布，安静睡在床上，呼吸平稳。
明早原本要去找林骜。
看这个情形，我要失言了。
林骜生气了一天，第二日就打来远洋电话。
「黎宝!你给他雇个人照顾，别整天见他，
顾知礼蔫儿坏。」
「给你寄了明信片，可能等等才到，要给我回信!」
我没想到他这么缠人，笑着答应，不会再去见顾知礼。
准备离开前，顾知礼醒了。
他牵住我的手，声音艰涩。
「黎宝，你有没有受伤?」
我倒是没事，可顾知礼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这才醒过来。
顾家人传过信息来，托我照顾一下，路程太远，他们一时间过不来。
毕竟他因为我受的伤，我客气的问，「我请个阿姨照顾你吧。」
顾知礼目光闪过一丝光。
「黎宝，能不能陪陪我?」
「我的头还很疼，好疼。」
我拒绝的话，又生生咽下去。
14
顾知礼受伤的这段日子，我倒是胖了几斤。
我推着轮椅，按他的意思，每天去晒太阳，吃三餐和夜宵。
罪魁祸首倒是一天都没来看他。
顾知礼说，他来弥补柳婷的过错，愿意给出自己的一切。
「婷婷对我有恩，我欠她的。」
都到这种时候了，顾知礼还是偏心他的青梅。
我夸他，「你真是很好的顾哥哥。」
他却听不出我的意思，耳尖一红，「你这样叫我，也可以的。」
被砸到脑袋后，顾知礼脑子可能真出了问题。
半夜他戳醒我，要去录音厅看午夜场电影。
「广告说，晚上最精彩。」
顾知礼描述发传单的姑娘讲的话。
他眼睛在月色下亮晶晶，我想着，就当最后一次。
上辈子，我们还没去看过电影。
可我们在位置上，看到屏幕上的男女彼此亲吻。
顾知礼梗着喉咙，捂住我的眼睛。
「别、别看了。」
明明我们之前孩子都有了，现在的顾知礼却满脸涨红。
好像，我们彼此还喜欢一样。
半路上，顾知礼冷了，我推他回家拿衣服。
他在隔壁换洗。
我无聊，环顾房间。
这里的一切我很熟悉。
上辈子，顾知礼出门工作，我和孩子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书桌地上掉了一张纸，我习惯性捡起，整理书台。
「真是的，乱丢东西。」
放回抽屉时，里面厚厚一沓没送出去的书信。
我之前不认字，从没仔细看过顾知礼的抽屉。
信的封面是，给黎宝。
我的心一下子抽紧。
【我梦到，我们有个孩子。]
【我应该是疯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和孩子饿肚子?梦里婷婷说，你厨艺不好，把粮票都
给她，她会送饭到家里。她骗了我吗?]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不过，现在一切还没发生，黎宝还会重新喜欢我。]
往前看，最早那封信是泥石流那天，他救我的日期。
每隔几天，都有写给我的信。
像是记日记，顾知礼写了满满一个抽屉。
我记起来，结婚之后，他不给我碰木箱子。
「你又不识字，别看了。」
我有些恍惚。
顾知礼也喜欢过我吗?
那为什么，不多爱我一点?
回来时，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他看着收拾好的书桌，很自然地喊我的小名。
「怎么眼睛红了，要不要多穿件衣服?」
我出门要离开。
「顾同志，我准备去陪未婚夫，男女之间还是要避嫌。」
他的肩膀绷紧，哑声，「说什么呢?八字还没有一撇，林骜不是合适的人，你要认真再
想想。」
「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说，我会改。」
「求你再看看我吧。」
我摇头。
「你是不是，记起来一些事情?」
「那天河水真的很冷，我肚子很饿，小乖肚子也很饿。」
「我死后，孩子没了妈妈，该怎么办。」
顾知礼红了眼睛，跪到面前，扇了自己几个巴掌。
他哽咽着，拉住我离开时的裤脚。
我毫不留情抽走。
15
林骜给我寄了明信片。
埃菲尔铁塔，还有各色的公园。
他语言俏皮，穿插几句洋文，打迷语一般。
【你想去的是不是这个尖尖的塔?风景还不错，这材质用料，我回去给你在厂子也做个
小模型。]
[记得回信!]
以前顾知礼忙，让我好好顾家。
有时候去外面出差，带回来的特产总是分一般半给青梅，剩下的才是我和孩子的。
孩子从外面看到一些旅游照片，老是嚷嚷着想去。
他最喜欢的，就是顾知礼送过的一个铁塔拼图。
小宝说过，长大要带我一起去看。
写回信时，我突然愣了愣。
对了，我从来没有和林骜聊过这些。
他怎么知道?
16
我拿好机票，准备出发去找林骜，问一个答案。
路上人们交头接耳。
听说，镇子旁有人投河。
「那个大学生有什么想不开啊，快冬天了，穿了个衬衫就跳进去。」
「他又不会水，现在还搁里面不愿出来。」
「听说啊，是为情所困。」
他们看到我，露出估摸的表情。
赶到时，顾知礼已经脸色苍白被人拖出水面。
他哆嗦着嘴唇。
「真的很冷......」
「一定很难受吧，你那个时候。」
我第一次见顾知礼丢了仪态，哭得眼眶布满血丝。
我溺水过两次，一次是为了他，另外一次是为了我和他的孩子。
周遭人投过来打量的眼光。
嘴碎的已经在为顾知礼求情。
「黎宝啊，男儿膝下有黄金，他都为你这样子了，给他机会吧。」
「这么痴情的男人，你在哪里找啊?」
「林家那个除了有点臭钱，还不如这个潜力股。」
顾知礼也看向我，他的脊梁和傲骨，为我弯下。
一个人踹开了顾知礼。
是我娘。
她拉着我的手，往车上推。
「乖宝，等会儿就赶不上票啦。」
「林家那小子等会又哭啼啼打电话找你。」
顾知礼在后面跪着喊我，喊娘。
「镇子外这么多姑娘，总有你喜欢的，别想着黎宝了。」
「我这辈子就认林骜这一个女婿。」
我也不再理会身后的闹剧，全力奔向该去的地方。
17
等到入秋，我整天都跟着林骜。
上辈子，他就是在这个月份发生的意外。
从月初守到月底，什么也没发生。
一直到过年，厂里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等我的心松懈下来，半夜却有人打电话。
「嫂子，厂里出事了!有人被砸断了腿!」
我头脑一炸，腿软了。
冲到医院，林骜好端端的站在大厅。
他面露犹豫，不敢给我进去看伤员。
「是顾知礼。」
他在厂里附近转悠，救了一个差点被撞的小孩，腿被卡车碾碎了。
「无论多少钱，厂里都给他出。」
林骜怕我担心，「放心，他帮的是咱们厂的员工，也是在帮我们。」
兜兜转转，腿断的命居然落在了顾知礼身上。
青梅来见过他。
听传闻，他们结婚又离婚，闹得很难看。
柳婷见到顾知礼的腿伤，吓得丢下果篮就走。
顾知礼眼里很平静，无悲无喜。
我来过几回，却没有进去，只是留了他要的用品。
这天离开，顾知礼喊住我。
「黎宝，你是不是在外面?」
「你的脚步声，我听出来了。」
他坐在病床上，床边有一盒饭。
「黎宝，我身上总带着吃的，怕你饿了。」
「他们劝我不要来看你，但我会偷偷看，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我欠柳婷的已经还清了，下半辈子，我只欠你的。」
顾知礼的脸上多了细纹，低着头，只敢看我的鞋子。
我放下慰问金，低声和他说了一个消息。
听完，顾知礼颤抖着手，软软倒在床上。
他知道，我们这辈子都没有可能。
这是顾知礼欠我的，欠我和孩子的，永远也还不清。
我也不要他还。
一出门，我就跑向出口外等待的人。
他焦急守在外面，笑容灿烂，身体健康。
我有好消息要和林骜分享。
番外:林骜的梦
最近老是梦见一个小孩。
把连女朋友都没有的林骜吓晕了。
唯物主义的他被吓得去庙里求了愿，解签的
老人细细地看林骜。
「施主，缠你的不是邪祟，是福气。」
从那开始，林骜总梦见那个小孩子。
他个子很瘦小，眼睛圆滚滚。
「大哥哥，你未来会和黎宝结婚。」
林骜一下子乐醒了。
因为，他喜欢黎宝很久了。
镇子里的一个姑娘，做事大大咧咧。
小时候，别人笑他是全家都是钢蛋儿，门牙刚掉的黎宝一巴掌就打过去。
「我全家还是文盲呢!」
林骜害羞，只敢跟在她身后当个尾巴。
可是，黎宝长大不读书，整天像猴子一样四处玩。
林骜的功课忙，家教严，再想联系黎宝时，她身边已经站了一个顾知礼。
甚至，黎宝不认得他这个几面之缘的玩伴。
可能因为他男大十八变，帅了。
她身旁的顾知礼，一个来镇里实践的大学生。
比黎宝年长，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
可黎宝很喜欢他，成了小尾巴。
黎家物色相亲对象时，林骜第一个听到，立刻凑上去自荐。
可是，黎宝因为这个跳了河。
林骜当晚就哭着把相亲取消了。
「爱一个人就是成全她……可是顾知礼凭什么啊?
听到黎宝又同意相亲，林骜又哭着去求媒人再帮帮忙。
约会当天，林骜一挥手就订了最时尚的新款西装，特意剪了头发，还顺走家里人的香
水。
路上，他想起梦里那个小孩说，「黎宝嘴馋，要让她饱饱的。」
「要学习认字，不然她以后会吃亏。」
「还要对她好好的。」
林骜一一照做，黎宝果然开始喜欢他。
那个顾知礼被抛弃了。
第一支舞，黎宝选择他。
信任他，笑容和牵手都是暖和的。
从那天起，梦里的孩子就逐渐消失了。
林骜猜，这是不是他们未来的孩子，小福星，眉眼很像黎宝，古灵精怪的。
厂子的生意忙，林骜想提高见识，学成回国
发光发热。
黎宝自然也是要一起去的。
那个孩子偷偷说过，黎宝想看埃菲尔铁塔，想看异国风景。
林骜把自己的压岁钱凑了和黎宝的机票和生活基金，他身边的爱人，值得获得一切。
来年春暖花开，林骜和黎宝领证了。
他没有和黎宝说过，自己睡过噩梦，梦见顾知礼和黎宝结婚，还有了孩子。
自己瘸着腿，在他们的婚房外喝醉一宿又一宿。
会偶尔带好吃的，偷偷塞到门口，只留下黎宝亲戚的名头。
梦里，自己不到25岁，就死了。
醒来时，林骜惊出了一身冷汗。
可身旁睡着自己的爱人。
黎宝睡眼惺忪，让他再睡一会儿。
林骜抱紧妻子，这才是真实的。
梦中的小孩没有再出现，最后一次见他，小孩笑眯眯地告别。
「我要走啦，小宝很爱你们。」
「最后一个生日愿望，希望你们开开心心。」
来源：杜若完结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