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短篇小说:珍珠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4-10 15:16 2

摘要:我在表姊家中看见她,我喜欢她是因为她没有烫头发,她穿一套白色丝的衣服,她穿小巧的凉鞋。我问表姊:“她叫什么名字?”“珍珠。”“她是做什么的?”表姊说:“在我家里看到的人你放心,再放诞也还是读过书的人。”“那么介绍给我认识。”“珍珠!”表姐说:“我不介绍,省得让

我在表姊家中看见她,我喜欢她是因为她没有烫头发,她穿一套白色丝的衣服,她穿小巧的凉鞋。我问表姊:“她叫什么名字?”“珍珠。”“她是做什么的?”表姊说:“在我家里看到的人你放心,再放诞也还是读过书的人。”“那么介绍给我认识。”“珍珠!”表姐说:“我不介绍,省得让人家说闲话,你自己上去报姓名好了,她不会介意的。”我问:“为什么你不再介绍?”“她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孩子。”“怎么奇怪?男朋友多?难伺候?不通人情?”表姐说:“反正一切与我无关,你记得了?”她走开了。

我只好走到她面前说:“珍珠?我叫彼得。”“你有没有中文名字?”她抬头问。“没有。我父母笃信上帝,他们要叫我彼得。”“对不起我误会了。”她说,“我以为你也是那种英文字不认得一箩,硬要叫英文名字的那种人。”她是那么坦白,有什么说什么,像个孩子一样的,这样的性格多么吃亏,但她还是吃着亏,依然故我地抬着头,非常的自然。她的脸很圆。但肩膀却出乎意料的瘦削,丝衣服贴在她身上,我看到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另外有一种味道。“彼得,我可以为你做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想认识你。”我坐在她身边。“你已经认识我了。”她说“很对。”我说,“你有工作吗?还是读书?”“我画画,有人上门来批发,我以此维生。父亲生前是一个出名的医生,他去世之前破了产。这是我的故事。”她说得很简单明了。“你结了婚?”“没有,嫁不出去。”“有没有亲热的男朋友?”我问。“现在没有,五年前有。”“五年前!”我笑,“很好,把你的电话地址给我,我要约你出来,你不介意吧?”“不。”她递了一张小小的名片给我。我放在口袋里,“谢谢。”我站起来,让她与朋友们继续聊天。表姊过来说:“气质是没话说的,画得一手好西洋画,绝对不是画帆船画裸女的那种。”“我抗议,马谛斯也画裸女,高庚也画裸女,我完全抗议,雷诺亚也……”“滚你妈的蛋,真啰唆!”表姊笑说。“得了,我懂你的意思了。”我说,“那女孩是不是很好?画家,在家秀气地工作,也不出去玩,也不搓麻将,正是我理想的女朋友。”“彼得,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表姊说。“她会吃人?放心,一个叫珍珠的女孩子是没有危险性的,我有信心,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彼得,自她父亲去世之后,她与男朋友闹翻了这些年来,她一直有点怪怪的,常常一个人锁在屋子里不出来,她脾气也不好,彼得……”“脾气不好?那是艺术家脾气。

锁在屋子里不出来总比一天到晚野在外头好,你放心,表姐,现在这年头要找一个清清秀秀的女孩子太难了,我不会放开她的。”表姊不出声。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我喜欢她表现自己的方式,我喜欢她的职业。这年头要找一个女朋友,不是舞星、不是歌星、不是明星、不是电视艺员、不是空中小姐、不是时装模特儿,简直开玩笑,哪儿找?于是我打电话给她,她很快乐地出来了,她很随和,一点也不像表姊说得那么怪,我们吃了一顿饭,看场电影,她不大说话,我发觉她很瘦,但是眼睛却闪闪发亮,看电影不吃零食,好习惯。其实一切就跟普通女孩子一样,只是她仿佛特别轻逸,而且她不穿高跟鞋。我送她回家,她好像蛮喜欢我似的,笑嘻嘻地道谢。第二天我心里面都是她的影子,我想见她,打电话给她,她在家,她说在画画,要等她的老板来接治生意,不能够出去,但是她请我到她家去。我觉得我十分幸运,真的!如果约女朋友,女朋友说没空,要打牌,那有什么味道?可是她把事情讲得清清楚楚,至少是个有条理的女孩子,待人以诚。下了班我去了。买了糖,施榭的苦巧克力;买了花,红色的玫瑰。按铃,有女佣人来开门,是那种白上衣黑长裤的女佣人,我想这珍珠真不简单,豪华得很呢!她见到我笑一笑,为我介绍她那外国老板,有人在搬她的画,一张张的小心翼翼地运下楼。

外国人签出了一张支票,她写了收据,外国人收好,向她握手道别。珍珠有点憔悴,但是态度很温和,也许是忙坏了。那老板走了以后,她向我道歉。我说:“不,是我不对,我不该趁你百忙的时候闯了来。”她看到了花与糖,笑了,“来我给你看一张海报,”她自地下拣起来,摊开给我看。是亚伦狄龙正在开车门,西装毕挺,手中拿着一束红玫瑰与糖,亚伦狄龙习惯性地微微皱着眉毛。这是一张俗气的海报,但却忍不住使人想这束花是送给谁的呢?谁有这么幸运?珍珠说:“这张东西出奇的俗。但是我总是奇怪,这束花是送给谁的呢?”她笑。我只觉得我们心灵相通,我也笑。她把花插在一只蓝色的瓷瓶子里,我看她的房间,客厅是出奇的大,画架、颜料、完成的画、尚未完成的,一堆堆的在地上相当乱,但不脏。女佣人倒了茶给我。珍珠说:“来我这里的客人,只有有资格的才喝茶,其他的都喝可口可乐。我这个女工还真看得起你。”她坐在一只垫子上面,看看我。“你的脸有点苍白。”我说。“我的脸是一向苍白的。”她笑,“我很少出去晒太阳。”“那是一张素描吗?”我问。“是的。一间屋子,一个人把草地上的草剪了一半,走了,一切都是静寂。我的画与照片差不多,可惜题材不够美丽。我曾经画过一张死亡的白鸽,因为大逼真了,被人攻击了很久。我的老板包销我的画,卖给谁,我不管,他从中获多少利,我也不管,我只要能维持自己的生活。”“那很公道。”我说。她伸出手,我看到她手腕上裹着纱布,我抬起头,她微微一笑。我不便问。她说:“我不小心割到自己。”我点点头。“我以前的男朋友说我是个冒失鬼。我常常提起他,对不起,我仿佛不能忘记他,是一种潜意识的记忆,其实他对我并不算好。”我说:“并没有关系,念旧总是美德。”她微笑,“自从离开他之后我一直很不得意,非常的落魄,如果我活得十分帅,那么我此刻也不会记得他是不是?人就是这么现实。”“你以后有没有碰到其他的男孩子?”我问。“有几个。”她说,“我或者要结婚了,只是表示嫁得出去,嫁给谁实在不要紧。”“那是不对的。”我说,“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如果你有我的经验,你就不会那么说了。”她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应该乐起来才是,你年轻,赚得了钱,有一份好职业,又有朋友。”我说。“我告诉过你,我不快乐吗?”她笑,“我只是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而已,正如你说,我有得吃有得穿有得住,人需要的就是这么一点点吗?”她问。“请问珍珠你需要的是什么?”她但笑不语。“请说。”“一个陪我说话的人。了解我的要求,原谅我的过错,欣赏我的优点,这样的一个人。彼得,我是一个十分寂寞的人,我的职业也是寂寞的工作,终日见不到一个人。”我问:“你以为做舞女不寂寞吗?她们日日在人群中。”“你不可以这样子来比,这样子太不公平了,彼得,如果你再说这种话,我就要请你走了。

我待你以诚,当你是一个朋友,才会说心事给你听,我是一个太骄傲的人,我的寂寞是皇家美术学院的寂寞,彼得,你下次小心点。”她似乎非常地不愉快。

她曾是一个千金小姐,家中没落了,要她出来找生活,但是她始终还维持着那种没落贵族的骄傲,然而也未免把阶级观念看得太重了,舞女也是人,也活得有血有肉,或者在素质方面她们像一棵椰菜,但是到底她们还是人,我拿她们打比喻,珍珠可以不高兴,但又何必表示得这么明显呢?她的艺术家脾气终于出来了!但是她先道歉:“对不起,彼得,我的男朋友,他放弃了我,与一个舞女同居,我永远不能忘记这件事,彼得,我有偏见,对不起。”我马上释然了,可爱的珍珠。我拿起了墙边的吉他,我问:“你喜欢卜狄伦吗?我唱一首歌给你听。”

珍珠笑道:“我几乎猜到你要唱什么了。”我唱:“离开我的窗户,我不是你要的男人,宝贝,你说你在找一个人永远不弱,永远强壮保护你,维护你,不管你错了,还是对了那个人要为你开每一道门,答应永远不会离开你,对你他会闭上眼睛,闭上心,可以为你死,甚至更过分,但是这可不是我,你要找的可不是我你在找一个人,每当你跌倒时他便扶你,常常为你买鲜花,你一叫他便来报到,他独独只爱你的生命,没有其他,但是这人可不是我,不不,你找的人可不是我。”我一边唱一边看着她的脸,我知道她会变色,但是她没有,她只是微笑,她低着头微笑,我放下了吉他。她说:“你怎么知道?每个女人都在找一个这样的男人,有些人找到了,有些人没找到,如此而已。”她补一句,“我当然没有找到,否则也不容你坐在我家中侮辱我了。”“我没有侮辱你,珍珠,你太愤世。”我打开茶杯盖,“是什么茶?”“最好的碧螺春。”“为什么喝这个茶。这个茶最难泡。”“我喜欢这名字,碧螺春。”她说,“颜色还好吧?今天收到这张支票,又可以去买好茶叶。”“为将来储蓄一点。”“将来?我没有将来。每天早晨起来,太阳照进屋子来我就叹息:‘上帝啊你几时来审判死人活人呢?我们还要活多久呢?’但是奇怪得很,我还是起床了,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把工作做好,然后我告诉自己珍珠,你是一个伟大的人。”“珍珠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你有天才,你要努力”“闭嘴,梵高才是天才呢!”她说。“我不是来吵架的。”她看看我,她的眼睛又圆又大而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亮光炯炯地看着我。“彼得,如果你要找听话的,会笑会说会撒娇的洋娃娃,满街都是。你不必到这里来,我只会辩白我做人的态度,我不需要你救我的灵魂,真的不需要,你可以现在就走。”她说。“我不要走。我喜欢你珍珠,你可否为我,我们一起出去吃一顿饭?肚子要紧。”她想了一想,“好的,给我十分钟。”“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我问,“不是才要我走吗?”她微笑:“你是送上门来的,而我寂寞。”“很好,一点也不虚伪,但是这种话却刺伤了我的心。”“胡说,男人的心是刺不伤的。”她转身进房间。我在客厅等,顺手翻着杂志,那是有关美术的,要不就是画册。

我听见房间里有东西碰跌的声音,有碎玻璃声。我扬声问:”珍珠,你好吗?”我站起来。她在房内低低呻吟一声。“你好吗?珍珠?发生了什么事?”我走过去。“没什么,我打破了烟灰缸。”她说。我明知道不礼貌还是走了过去,在她的房门外,我没有看到碎的烟灰缸,我只看见一支碎了的针筒,珍珠手腕上的纱布散开了,手腕正在滴血。“珍珠!”她抬起头来。“珍珠你在干什么?”我惊得呆了。“让开。”她镇静地说,“谁叫你进来的?”“你的手腕在流血,快点洗干净包起来。你是看伤口是不是?真是小孩子脾气。”我抓起她的手腕,只见上面伤痕累累,但都割得不深,最新的割口上白色的粉末撒在上面。”我忽然之间明白了,如五雷轰顶,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她说:“快走吧。”她挣扎着。“为什么?”我痛心地问,“为什么?”她说:“因为我还要活下去。”“如果你要活下去,你必须把这玩意儿戒掉,你有多久了?说给我听。”我大声喝着。“彼得,我劝你离开我的屋子。”“为什么?”“因为我想好好跟你吃一顿饭,精神好一点所以进来加点药品,你明白吗?”“这是毒药,你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割开血管不觉得痛?你是皇家美术学院的人呀!珍珠,你不是街上吸毒粉吃迷幻药的妓女,珍珠,这是他们说你怪的原因?”“我不管他们说什么。”她用一只手熟练地将纱布把伤口包好,“我有我的选择。”“可能错了呢?”“那就错到底。”“为什么?”她把地下的碎玻璃片拾起来,小心地用纸包好丢在废纸筐里,她静静地说:“彼得,你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我不能够离开,珍珠,你知不知道你在吸毒?”“我知道,而且当我的钱花光的时候,我会越陷越深,不能自拔,那时候就真正地堕落了,人会变得猪狗不如。”她很平静地说:“我告诉过你,我是完全有选择的,我是完全知道的,我不是他们,他们所做的,他们全不知道。我所做的,我完全知道。彼得,你不会明白的,你走吧!”她的精神很好,说话有纹有路,我只觉得可怕,我看着她掉在悬崖下,她不自救,别人如何能救她?我喃喃地说:“你是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这么聪明,这么漂亮,这么有才气!”她依然微笑,“我被聪明误一生。”“我去报警。”我说。“你不会的,彼得,划不来,你不会去的。”“那么你戒掉它。”“为什么。”“因为你在吸毒,违法的,摧残你自己的生命。

你以为毒品能够替你带来暂时的麻醉与欢愉,其实并不如此。”“是吗?那么爱情岂不是更违法?暂时的麻醉,局部的快乐,难道爱情也不能够吗?”我不出声。她显然受了很大的刺激。她要脱离现实,唯一的办法就是如此地麻醉她自己,她完全知道后果如何,但是她不介意,她没有把生命当作一回事来看待。“你错了。”我说。“不,我没有错。我父母俱已去世,如果他们说我错或若我还可以认错,但是你说我错,那真对不起我听不进去。我喜欢我现在的生命。我吃饭我服毒,我赚钱靠自己总比靠别人的好,我可以不必听别人骗我:‘珍珠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一个人生活得很好。”“你认为这样是好?”我说:“谈恋爱,胜败是兵家常事,父母去世!人人都会遭遇到。你根本没有吃过苦,小小一点事,看成了不起,真有你的。”珍珠说:“走吧,你现在马上走吧!”“但你还是需要朋友的,不是吗?不然你不会答应我的约会。珍珠,现在还来得及,戒了它,现在还来得及。”她冷冷地看着我笑:“当你热恋一个女人的时候,无论她多坏,别人劝你,你听得进去吗?,海洛英比任何男人都好,它不骗人至少它没有骗我。”“一个男人骗你并不表示个个男人都想骗你,至少我不想骗你,我们至少可以做个朋友。”“这话听来好熟。”她笑,“我听过几百遍了。”我愤怒,“你浪费生命。”“谁说不是呢?满街满巷的小孩子,没鞋子没袜子的,满街的孕妇谁说不是呢?”“你不要把问题扯远了,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马上找医生,把毒品戒掉。”“没有这个必要,我的生命是我的,我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她忽然暴躁起来,“你是什么人?你滚!”我提高了声音。:“我的确不是你的什么人,我才认识你几天,我不能说‘珍珠,我爱你,求求你,把生活过得正常一点。我不能骗你,说我爱你,但是将来的事,谁知道呢?谁能说呢。

天下有多少比你不幸的人,他们没有要设法寻解脱,你却无病呻吟,在那里自寻死路。你会后悔的,为了一点点儿女私情你会后侮的。”她低下头问:“说完了没有。说完了你可以走了。”“没有。你以为你在这边自暴自弃为了一个得不到的人堕进地狱里,有人会感激你?才怪!说不定他左边一个舞女右边一个歌女,正在笑你傻呢,正在觉得他自己伟大呢!他能够使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为他牺牲。”她抬起头来:“你说完了没有?”她握起了一把水果刀。我一直没有注意到那把刀就在她身边。我退后一步,心中像有一把槌子在槌似的,绞痛到极点。“我不能杀他,我不能杀自己,我必须要活下去,请不要再来打扰我,请立刻走。”“好的我走,如果我打扰了你,对不起。你是被聪明误了,再也钻不出牛角尖来。相信我,他不够欣赏你,那是他的损失,你好好地一个人怎么会跟水准那么低的家伙在一起呢?”我放下一张卡片,“有事找我。我是你的朋友,不要问我为什么,但我是你的朋友。”我长长叹息一声,“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听。”我拉开门走了。我走在路上,老大的太阳晒下来,我竟然不觉得。多少人在寻找这样真挚的感情,多少人寻不着,多少人得到了,多少人丢在一边不顾。珍珠这样子下去,我的天!这么清秀的一个女孩子,这么脱俗,这么能干!但她有她的选择,是的,她不是住徒置区十五岁被卖到酒廊去的女人,她是有头脑有理智的。如果她做了一番那样的选择,那她一定有她不得已之处,我要尊重她。我的眼泪在滚烫的脸颊流下来。我会为她守秘密。表姊过了几天问:“进展如何?”我不出声。“是不是?我早告诉你她是难伺候的,多少人碰过钉子,”表姊耸耸肩,她喜欢那种清淡平和的日子。我还是不出声。

终于有一天晚上,我接到一个电话。半夜我爬起床来去接的,我喂了几声那边没有回音,我没有挂上电话找突然有种预感,忽然问:“是不是珍珠?如果是的话请你回答我。”那边低声地答:“是,是我。”“什么事?珍珠?”“打扰你”“少废话!有什么重要的事?”“风声紧,没有货,救救我。”“我马上来。”“把货带来。”她哽咽地说:“想想办法,对不起。”“我马上来。”我挂了电话。我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单套上一条牛仔裤,便奔下楼去开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珍珠的家,冲上楼去,敲她的门,没人应,我用力一推门,门并没有锁。珍珠蜷缩在地上,她已经半昏迷,一脸的眼泪鼻涕。我抱起她,把她紧紧的拥在怀中,“我们去看医生,我们马上去。”她微弱地说:“彼得,来不及了。我是情愿死,那个人要我陪他上床,我情愿死,来不及了。”她摊开手腕,血缓缓地流出来,我刚才怎么没发觉。我把她整个抱起来,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你看你,你以为就是那么简单?你沾上了那些人,就没完没了。”我说,“你要货,他们要你的人。”“我叫你来救我!”她尖叫,“不是要你来教训我!”她的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这么痛苦还这么倔强,这么倔强却又爱得那么深。我说:“你快死了,你还犟嘴,我揍你,我打死你。”我吓着她,心里面又爱又恨。她苍白地微笑。手上的伤口很深,血却凝住了。我吻她的脸。她不会知道,心痛的是我,“你知道吗?他只会笑你,为了他,你才要活得更健康更漂亮,爱你的人才会难过。”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的话,但是我又哭了。一个好好的女孩子,竟会到今天这种地步,我喃喃地说:“要是叫我看到那个男人,我打死他。”忽然之间我变得这么暴力。救护车终于“呜呜”地来了!那五分钟仿佛有一世纪那么长。“是为你吗?”救护人员板着脸,瞪着我问。我说是,我只好说是。“先生做人要凭良心啊!不能行凶,当心下辈子,你将来也会有女儿,做人要凭良心啊。”那救护人员唠唠叨叨地说:“人家也一样是爹娘抚养大的啊。”我没有去医院,我只是通知了表姊,她赶去了,我怕引起更多的不便。我说我留在珍珠的屋子里。她的屋子很大,很多东西,她的房间很小,收拾得非常整齐。打开抽屉看,有镇静剂,安眠药,还有一大堆不知名的药丸,墙上贴着她的工作计划表,非常有条理的。在几幅速写旁边是她的文凭,看仔细了,连那张文凭都是画的。一个很有幽默感的女孩子。然后我看到了他的照片,他是一个漂亮得令人不置信的男孩子,百分之一百的男人味道,嘴角略带点稚气!五年前的照片?现在她还留着,珍珠这样的感情,都用尽了吧?而那个人并不欣赏。我回到客厅,在一张藤椅子上坐下来,看到墙角有一瓶子酒,便拿过来喝了一口。酒倒是好酒,艺术家到底是艺术家,什么都要最好的。后来表姊来了,她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我说:“珍珠怎么了。”“你们知道这事有多久了?”我问。“隐隐约约,她不敢说,我们不敢问,她是受过那么高深教育的人,谁敢管她?幸亏也不是很久的事,不过是三五个月,还来得及,但是这名声一传出去.谁还敢要她呢?白白的糟蹋自己,这孩子。”我说:“我要。”“什么?”表姐问。“我要珍珠。每个人都得有个重生的机会。我喜欢她。她情愿伤害自己而不伤害别人,她很善良,她有极好的感情,我欣赏她。”表姊愕然。“我明天会去看她,天天去,直到她出来为止,她需要的不是任何东西,她需要爱。我自问这一点我还做得到,所以你放心好了。表姐,这里你替她照顾着。”表姊点点头,她的眼泪流下来。我耸耸肩,“我会等她出来。就是那样。”我不介意,因为珍珠是个有灵魂有感情的人。

来源:心有猛虎细嗅蔷薇8q4X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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