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再睁眼,我回到夫君要娶为平妻时,这次我放下茶盏:那就娶吧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4-11 08:17 1

摘要:「夫君不计较杜姑娘二嫁之身,不忌讳世俗眼光,兑现十几年前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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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没想过会这样死去。

夹着雪的风刀子似的地往屋里灌。

婢女跪在地上哭:

「夫人,那边说……说没有石炭了……」

怎么可能呢?

堂堂侯府,大冷的冬日,没有储炭?

无非是得了某些人的令。

饮食克扣,用度克扣,如今连取暖的炭火,都不给了。

至于是哪些人的令。

总归不是那个我嫁来时,口口声声会把我当作亲女的婆母。

就是那个求娶我时,说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夫君。

再要么,是那个我十月怀胎,却喊别人做「母亲」的亲儿子。

又有风刮来,我捂着胸口一阵咳嗽。

却咳出大口的血。

「夫人!」

「夫人我去请大夫!」

「不必了。」

大过年的,哪个大夫愿意冒着风雪。

来看一个侯府的弃妇呢?

我让云蝶把躺椅挪到庭外。

不一会儿,焰火点亮夜空。

一街之隔。

侯府迎了新妇,添了新丁,这个除夕夜,自然热闹非凡。

只有我。

嫁入侯府二十年,为整个侯府鞠躬尽瘁。

却落了个婆母不爱、夫君不喜、儿子厌恶的下场。

真是……

讽刺啊。

「夫人?夫人?」

烟花声盖过了云蝶的哭声。

我就死在这样一个阖家欢乐的夜晚。

我的夫君搂着新人,儿子放着烟花,婆母喝着新茶。

没有一个人,记得为他们倾尽所有的下堂妇。

所幸,老天记得我。

我重生了。

2

此刻我正操起一盏茶,堪堪要往沈淮之身上砸。

「崔妙仪,你不要太过分!」

「娶一个平妻而已,你就要发这么大的火?」

我愣了神,茶盏紧紧扣在手上。

这是六年前。

沈淮之在外养了十年外室,瞒得滴水不漏。

我得到消息后,大病一场。

还未痊愈,沈淮之就堂而皇之地将人带到府上。

说要娶她做平妻。

「我与阿稚本就是青梅竹马,早有婚约。」

「若非先娶了你,我定是要娶她做正妻的。」

「如今说是平妻,她到底要喊你一声姐姐。」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嫁给他十几年,我从来不知他还有个早有婚约的青梅。

上辈子这盏茶毫不犹豫地砸了过去。

我与沈淮之大吵一架,气得呕了血。

就此落下病根。

可这会儿,我扣着那盏茶,扬着的手微微颤抖。

一丝愤怒都没有。

我竟然重生了。

重生在一切刚刚开始时。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是一定要……」

「那就娶罢。」

我施施然放下茶盏。

沈淮之怔住。

「夫君不计较杜姑娘二嫁之身,不忌讳世俗眼光,兑现十几年前的婚约。」

「委实有情有义。」

我浅浅饮口茶水,望着他弯眉:

「便挑个好日子,将杜姑娘迎进门罢。」

3

在沈淮之见了鬼的表情中,我起身。

我为什么要不同意呢?

上辈子感情上的伤害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我顾及侯府颜面。

杜稚的确与沈淮之青梅竹马。

也的确与沈淮之有过婚约。

可当年她嫌弃侯府没落,退婚嫁了户部尚书的儿子。

三年不到,被人以「不事姑舅」之罪休弃。

娘家嫌她丢人,不肯接她回去。

沈淮之倒是不嫌她。

转头将人收入囊中。

可这事若摆在明面上,侯府娶了一个下堂妇为平妻。

还是同僚的下堂妇。

京城上下,要如何议论侯府?

沈淮之在朝堂上,又要如何面对那已经是京兆府尹的、杜稚的「前夫」?

我的诸多考虑,在沈淮之看来,就两个字——

善妒。

这辈子,便由着他去吧。

侯府的名声、沈淮之的官途,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收拾些细软给杜姑娘送过去。」

我吩咐婢女:「跟侯爷说一声,选好了日子,往内院知会一句即可。」

我不仅同意沈淮之娶。

还要他娶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

4

侯爷又要娶妻了。

不到半日,侯府里便传遍了。

与上辈子不同。

上辈子我不同意,下人们只知我和沈淮之大吵一架,其他的,是万不敢嚼舌根的。

但这次,我的贴身婢女恭恭敬敬地送去了衣裳首饰。

临走前,更是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大大方方地道:

「夫人请杜姑娘好生在侯府住下。」

「待侯爷择定婚期,必定八抬大轿娶杜姑娘入门。」

云芝回来说,杜稚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夫人,您当真……当真允那杜姑娘入门做平妻么……」

云芝是云蝶的姐姐。

上辈子她去得比我还早。

临终前却还记得将妹妹接到别院,照顾我。

我往她手里塞了一块桂花糕。

别院三年,这可是稀罕物什。

没来得及说句话,外头一阵嘈杂。

「大公子,大公子您慢些,仔细撞着兰花……」

嚯。

我的好儿子来了。

5

「母亲,你就那么没用?」

沈灏一脚踹开了我的房门:「就这么让那个女人登堂入室?」

「堂堂忠勇侯府的主母,就是这样管家的?!」

我手上正拿着一块桂花糕。

也不用放下了。

闲闲咬了一口,静静地望着他。

沈灏今年十四。

我十五岁时嫁入侯府,当年就生下了他。

生他时难产,三个日夜,险些死在产床上。

可多年来,我与他感情算不上亲厚。

一来生下他后,婆母说我需要静养,就将他抱走了。

这一走就是六七年。

好不容易将他要回来,他的眼里只剩下婆母。

二来,后来我才知晓。

婆母明面上一片祥和,背地里,却做尽了挑拨离间之事。

要他读书,是为了我的脸面。

不许他与那些纨绔子弟来往,是恨他产床上折磨我三日,见不得他开心。

甚至不许他去风月场所,都是怕他通晓男女之事。

早早娶妻,抢走我的掌家之权。

沈灏这棵树,早就长歪了。

曾经我心怀愧疚。

怪自己当年懦弱又不懂事,没能将他放在身边亲自教养。

竭尽所能地想要弥补。

别院三年才终于明白。

不是所有母子,都有亲缘的。

「我说得有错吗?」

沈灏梗着脖子。

往常他发这么大脾气,我定然急急过去,又是倒茶,又是抚背,让他有话慢慢说。

但今日,我只撇开眼。

给自己倒了杯茶。

「母亲!」

沈灏的声调居然软了下来,「那女人做妾尚可,怎能做妻?!」

「娶一个下堂妇做妻,我在国子监岂不被人笑死?」

「更何况……」

「更何况别人也会笑话你,说你治家不严!」

是吗?

上辈子,他可是跟着婆母一起,说我连个弱女子都容不下。

说我是妒妇呢。

「我不管!反正不能娶那个女人进门!」

「娶了,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母亲了!」

我笑了笑。

「灏儿,」我望着他,「要娶妻的,是你父亲。」

不是我。

6

沈灏是气急败坏地走的。

走之前吼了一句:

「还不是你留不住父亲的心!」

云芝忙来安慰我:「公子还小,夫人莫气。」

我摇头。

他不是小。

是习惯了。

这么多年,什么错处都是我的。

婆母病了,是我照料不周。

夫君公务繁忙,是我不懂分忧。

连府中丢了只小猫小狗,都是我掌家无术。

「夫人,兹事体大,要不要……同老夫人知会一声?」

我又往云芝手里塞了块桂花糕。

知会什么?

沈灏不就是她撺掇来的么?

侯府上下,除了昏了头的沈淮之,谁不知道娶杜稚会遭人笑话?

上辈子我出了那个头。

婆母便能站在沈淮之那边,和他一起指责我「善妒」。

可这次我欣然应允。

她最是要脸面的人,不能坐视不理,又不愿跟自己儿子撕破脸。

于是就让沈灏来闹我。

闹呗。

闹翻了天我都不会再在这件事上多费半分口舌!

傍晚时分,西厢房就来了人。

一见到我,就焦急地禀报:

「夫人!老夫人收拾了行装,说要出家礼佛去了!」

7

好得很。

又是这一招。

那些年都是如此。

婆母脸上永远挂着笑,嘴里永远说着最好听的话。

可一旦有事不顺她的意,她就眼泪一抹:

「我老了,不中用了,侯府这鸡飞狗跳的,不看也罢。」

「我这就图个清静,出家去!」

我自幼饱受闺训。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上孝父母,下教子女。

女子当如是。

怎能把婆母逼到出家呢?

那可是不孝不悌!

每每婆母做出如此姿态,我就慌忙前去,赔礼认错。

可如今。

「云芝,」我喊人,「老夫人要出家了。」

「快,多准备些衣物、银子,一并给老夫人送过去。」

「再令管家速速备好马车。」

「趁着天还亮,再晚些,尼姑庵可就关门了!」

8

忠勇侯府人仰马翻。

前有侯爷要娶新妇,后有老夫人要出家。

而向来掌大局、稳人心的侯夫人,对此不置一词。

下人们去问,只答:

「都听侯爷的。」

「都听老夫人的。」

云芝摸了好几次我的额头。

直担心我是不是前几日病坏了脑子。

我让她去取酒。

煮酒赏雪,再惬意不过。

毕竟这场戏,还有段时日唱呢。

婆母怎会真的出家呢?

上辈子直到被榨干最后一滴血,我才知道。

婆母当年交给我的账,只是侯府的一小部分。

她把着财产,把着儿子,把着孙子,根本没想过放权。

所谓地将中馈交予我打理,只是打着「侯府没落」的旗号,等着我用嫁妆填补府上开支。

沈淮之,又怎会轻易让步呢?

这几年他平步青云,志得意满。

那位杜姑娘又手段非凡。

用上辈子沈淮之的话说:

「她是天上月,是云间雪!岂是你这等凡俗女子能相比的?!」

「想要我让她做妾?我看是你做梦!」

果然,婆母出京的路上,被沈灏哭天抢地地「逼」回府。

三日后,沈淮之将选好的日子用红签纸递进来。

很急,下月十八。

又三日,婆母终于按捺不住,领着下面二房三房叔叔叔母弟媳侄媳的。

浩浩荡荡地坐满了我的院子。

9

今日十五。

从前每月十五,我都会召集各房,一并用膳、赏月。

侯府内外,无人不夸我一句「贤惠」。

可他们也教会了我。

做人,不该活成别人眼中的样子。

于是这一次,众人望着面前的一盏清茶,面面相觑。

「崔妙仪,你就只会使这种下作手段?!」

哦,沈淮之也在。

他以为我故意气得婆母要出家,故意喊来众人却只给一盏茶,都是在无声地抗议。

「祖母,一点膳食而已,咱们侯府还缺吗?」

「我这就让李嬷嬷送来!」

沈灏说着,狠狠白了我一眼。

我扯了扯唇角。

只垂眼喝茶。

「崔氏,你若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不满意的,不妨直说。」

婆母坐在主座,一脸仁善地开口。

我算是明白了。

原以为她喊来这么些人,是要集众人之力劝说沈淮之。

毕竟上辈子,我和他大吵过几次之后,他清醒了些。

将杜稚送出府,待到位极人臣,无人再敢说他闲话时,才真正将她娶进门。

不想她只是将人喊来,攻讦我。

「是啊,母亲最是深明大义,定会为嫂嫂主持公道的。」

是二房的弟媳。

「啧,都说崔家女贤德出众,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三房的三叔。

「怕是崔公死去多年,临死前交代的话都忘了。」

我爹临死前交代你们照顾我,也没见有人记得啊。

「姨母,您是这侯府的主母,可不能不管事呀。」

是吗?把我关去别院时,可没人说一句我是这侯府的主母。

在场唱红脸的,唱白脸的,一人一句。

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我。

我一声不吭。

只想着得跟云芝说一声,下次再有人来,茶都不许奉了。

「崔氏!」婆母猛地一拍桌,「你究竟何意?!」

嚯,发脾气了?

我继续喝茶。

「目无尊长,态度轻慢,是主母该有的样子吗?!」

我眼皮都懒得抬。

「崔妙仪,你……你怕不是想……想……」

想什么?

和离?

还真说对了!

茶盏在桌案上叮的一声——

我抬首,站起身。

10

「母亲说得极是。」

「妙仪目无尊长,态度轻慢。」

「上不孝母,下不教子,无能治理侯府上下」

「请予妙仪一纸放妻书,让妙仪归去罢!」

我屈膝福身,不等众人反应,就唤云芝。

这几日我早就准备好了。

众人只知这些年侯府日子越过越好,却不知我在其中花了多少心血。

接下来的几年,是沈淮之仕途最重要的几年。

用「花钱如流水」来形容毫不为过。

上一世,我几乎补贴上自己的全部嫁妆,才堪堪够用。

这次,这中馈,谁爱掌谁掌!

我当着众人的面,将账本全部交给婆母。

喊来管家,将各库房的钥匙悉数归还。

这些年手中的田契、地契、铺面,也一并清点。

最后一个福身:

「妙仪既无能耐,又无福气,执掌侯府。」

「正逢侯爷娶新妇,母亲必能寻得良人。」

「我与侯爷,便好聚好散,再生欢喜。」

偌大的院落,寂静无声。

少顷,啪——

沈淮之砸了手中茶盏。

11

原打算来「会审」我的人,讪讪离去。

沈淮之留下来,发了很大一通脾气。

他大约是想和我吵架的。

但我并不想同他吵。

不值得的人,多给一个眼神,都是在挥霍自己的生命。

「你莫要以为以『和离』为要挟,我就会让步!」

「杜稚本侯非娶不可!」

我耸耸肩:「娶呗。」

「你我夫妻十几年,想要和离?做梦!」

我瘪瘪嘴:「那就不离呗。」

「你……」

沈淮之气得手都在抖,最后一甩袖。

离开时几乎将门都踹翻。

「夫人……」云芝又担忧地凑过来。

我悠悠地倒了盏茶。

和离,哪儿那么容易呢?

我父母早逝,我在京城无依无靠。

和离书须得沈淮之和婆母共同签章。

可沈淮之今年刚任工部侍郎。

他若只是娶杜稚,尚可用顾念「儿时情谊」来粉饰太平。

但他若为了娶杜稚,与我和离。

高低得被参几本。

婆母呢?从入府起就盯着我的嫁妆。

我父亲只是无甚背景的太子太傅,我母亲,却是出了名的江南首富之女。

我出嫁时,红妆十数里,轰动京城。

若和离,我岂不是要带走那些已在侯府囊中的嫁妆?

这次当众发难,我本意就只是想决绝地割出掌家权。

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12

婆母竟然同意杜稚进门了。

据闻那日回去,她在房中怒气冲天:

「她以为她是谁?」

「我忠勇侯府,还离不了她了?!」

第二日,就对沈淮之松了口。

我了解婆母。

她大约和沈淮之一样。

认为我众目睽睽地提「和离」,是以此为要挟。

干脆反其道而行之,想倒逼我认错。

可惜,算盘落了空。

李嬷嬷隔三差五地来「汇报」婚事进程,我不理。

沈灏隔五差六地来闹一场,我无所谓。

婚礼那日,婆母脸色难看极了。

尤其不知是哪个下人办错事,将帖子发到了杜稚的前夫头上。

那前夫也是个妙人,竟还来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婚礼第二日,婆母便赌气似的,当着我的面,将账本、地契等一应交给杜稚。

挺好。

再也不用拿自己的嫁妆补贴这一家子白眼狼了。

杜稚同上辈子一样,人娇,嘴甜。

没几日将婆母哄得眉开眼笑。

沈灏也十分喜欢她。

毕竟,她不会催他读书,亦不会管他是否晚归。

很快,我这方院落就几乎被人遗忘。

沈淮之忙着与他的新夫人新婚燕尔。

沈灏忙着满京城吃喝玩乐。

婆母忙着与新媳妇「情同母女」。

我呢?

夜晚降临时,我换了身衣裳。

从隐蔽的小门走出了侯府。

13

婆母惯来看不起我。

在她眼里,尽管侯府已经有三代无人在朝中为官。

那也是簪缨世家。

我父亲虽是太子太傅,却空有文人风骨,竟娶一个商户女为妻。

我这沾了商户女血脉的,能入她侯府。

该烧高香。

可偏偏就是我身上的商户血脉,让我将侯府那点微薄的产业越盘越大。

那扇小门,便是从前担心被她嫌弃身上沾染「铜臭」,有些事情又不得不亲自出门处理。

特意留下来的。

却不想,成为了我通往自由的一扇门。

「你是……」

上座的长公主面露惊诧,「忠勇侯夫人?」

我摇头:

「殿下,臣女,前太子太傅崔恪之女,崔妙仪。」

14

我不只擅经商。

我的父亲是备受景仰的太子太傅。

从小,我跟着父亲博览群书,三岁成诗,七岁成章。

十岁那年,一篇《江南赋》在京城广为传阅。

只是父亲说我到底是女儿身,不宜太过招摇。

隐去了我的名讳,说是他在江南的一位学生所作。

我也曾愤懑。

曾立下豪言壮志:「此生必不输男儿。」

可嫁作人妇后,我不得不收起书本,挽起发髻。

掌中馈,奉公婆。

教子女,侍夫君。

侯府二十年,再回首,已然不记得当年模样。

这辈子,我会找回自己。

长公主一直致力于推进女学,求贤若渴。

侯府忙着娶新妇时,我匿名给她写了三封信。

不出所料,她要见我。

见我之后,她也并未因为我的身份有所顾忌,反倒非常惊喜。

「侯府夫人贤名远播,世家妇之典范,想不到,竟有此才思。」

「且,有此胆识!」

我应她所需,化名「衡先生」,游走于京城各大茶馆。

不出一个月,京中出了名女先生,博闻强识,谈古论今的消息,传遍四方。

每日我由小门出入,出去之后换衣裳、掩面巾、改声色。

竟从未被人发觉。

三个月后,侯府里的侯夫人依然无人问津。

长安街头的「衡先生」,炙手可热。

又三月,长公主与我谈话:

「妙仪,接下来的路,你的身份恐怕多有不便。」

「是否需要本宫助你和离?」

我福身:「家中小事,不敢劳殿下费心。」

「殿下,请再等我一个月。」

事实是半个月不到,我的机会就来了。

15

嫁入侯府大半年,杜稚终于又有孕了。

没错,是「又」。

她跟了沈淮之十年,其间有过三次身孕。

但每一次,都被她一碗落胎药送走。

用沈淮之的话说,她铿锵又冷毅。

宁死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个无名无分的外室子。

「她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女,不像你……」

不像我,母亲是个商户。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夫君,和婆母一样。

一直瞧不起我。

我生下沈灏后,再无所出。

侯府嫡系这一脉,人丁稀薄。

杜稚这么一怀孕,举家欢腾。

直到有一日,杜稚在我这里喝了一盏茶。

回去之后下腹疼痛,迅速见了红。

我的院子,再次浩浩荡荡地坐满了人。

「崔氏,想不到你竟如此狠毒!」

婆母为首,将留有药物残渣的茶盏往桌上一放:

「我侯府念在你嫁来十四年,兢兢业业恪守本分,给过你多次机会!」

「这半年你不去我西厢房,不侍奉夫君,不管理内务,连灏儿都不顾……」

「这些都罢了!」

「今日,你竟连未出生的孩子都下得去狠手!」

我并未将主座让给婆母,环视众人:

「所以,你们打算如何?」

婆母一挥手:「淮之,写休书!」

果然。

我笑了笑。

马上有人递纸笔给沈淮之。

沈淮之深深地看我一眼:「妙仪,是你欺人太甚,怪不得我。」

提笔便要成字。

「夫君,未免太急了些。」

我站起身。

云芝马上跪下:

「老夫人、侯爷,今早杜夫人过来之前,公子来过一趟。」

「不只是杜夫人的茶盏,清仪苑所有茶壶都被下了药。」

「请老夫人、侯爷查验。」

云芝端出来几个茶壶。

接着又有下人跪下:

「这是刚刚从公子房中搜出的药包,请老夫人、侯爷查验。」

话音刚落,带着郎中的下人进院,行礼:

「此人称公子的药是从他手中购得,请老夫人、侯爷,查问!」

沈灏当即抖着腿跪坐在地上。

我抬脚便往外走。

16

事后长公主问我如何能算得那般精准。

知道杜稚会借沈灏之手陷害便罢,竟还知道他下的是何种药。

又是在哪里买的药。

无它。

我经历过一次罢了。

上辈子就是如此。

杜稚进门没多久,就收拢了全部人心。

借着怀孕之际向我发难。

那时的我怎么会想到呢,我十月怀胎,看着长大的儿子。

竟联合外人来害我?

婆母当着众人的面:「娶妻如你,有辱门楣!」

沈淮之一纸休书:「娶妻如你,有辱门楣!」

沈灏亲自将我关入别院:「娶妻如你,有辱门楣!」

一人一句,将我踩入泥潭。

再未起身过。

我径直往衙门去。

待众人反应过来,追上来时,我已经敲响了衙门前的堂鼓。

「崔妙仪你疯了?!」沈淮之抓住我的手,「你想干什么?!」

「报官!」我咬着牙,「陷害生母,不孝,不仁,不义,按律……」

「他是你儿子!」

「他何曾将我当作母亲?」

我作势要再敲。

「崔妙仪!」沈淮之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样?!」

衙门前的动静已经引起了路人的围观。

跟在沈淮之身后的人也已经赶上前来。

那两声鼓响,引得两个衙役出来查看。

我握紧鼓槌,挺直脊背,朗声道:

「侯爷既有新欢,何不一别两宽?」

「我要和离。」

17

一时竟无人在意杜稚腹中的孩子。

毕竟比起还未成形的,眼前人更重要。

婆母护沈灏,惯来像护眼睛珠子似的。

一听我要报官告他,气得险些倒地。

可她不敢赌。

杜稚进门时,她赌过一次了。

输了。

这次若再输,就不只是侯府的脸面,而是整个侯府的将来。

我跟她算了笔清楚账,将这些年补贴进侯府的嫁妆,尽数要了过来。

沈淮之一听我开口闭口都是银子,十分不齿。

甩下和离书就离开。

倒是杜稚,离府那日,亲自来送我。

大抵是这半年我「与世无争」,让她觉得我对她的威胁没那么大。

她对自己没上辈子那么狠。

孩子保住了。

送我时,她挺着还什么都看不见的肚子,挂着一脸笑:

「姐姐就这么走,妹妹真是舍不得。」

「你一介女子,灏儿又不在身边,将来遇上什么难处,一定记得回侯府啊。」

她大约觉得,我走了,等着她的,都是好日子了。

我亦望着她笑:

「妹妹也一定要与侯爷,恩爱长久,两相不离。」

可千万别,大难临头,各自飞。

18

我开始光明正大地为长公主做事。

「衡先生」在京城已有根基,我又开始辩学。

随着越来越多的文人才子加入,「衡先生」的名讳,几乎无人不知。

长公主趁热打铁,向陛下请愿:

「衡先生能学有所成,为何天下其他女子,不可?」

「陛下,我为天下女子请愿,求父皇为女子开设学堂,允女子入学读书!」

但凡朝中有守旧派反对,她一语回怼:

「女子不能成事?」

「你不妨去与衡先生辩一辩,赢了再来说话!」

在长公主的极力推进下,一年不到,京城第一间女子学堂落成。

这一年间,我辗转在各种讲学和辩学中,用身埋书海来形容都不为过。

无暇关注外界。

但也不妨碍,有些事情,悄然地发生着。

首先杜稚的孩子出生了。

是个小公子。

侯府欢喜不已,大摆宴席。

其次沈灏该议亲了。

可他近两年跟着一帮纨绔子弟眠花宿柳,风评不佳。

从小带他的嬷嬷来找过我两次,想叫我管管他,至少亲事议定之前,莫要胡闹。

我并未搭理。

快入冬时,侯府又发生了件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事儿。

沈灏带着家中几房子侄,大闹祠堂。

起因是杜稚将各房例银减半,府上人员清减,伙食也清减。

沈灏认为是杜稚有意克扣,中饱私囊。

杜稚却嚷着是婆母有意藏私。

她手中的家当,根本不够一大家子铺张用度。

云芝说给我听时,我一点都不意外。

一年半了。

我苦心经营起来的那些铺子,也该被杜稚败光了。

杜稚赶走我,又生了儿子,自然不用再巴巴地讨好众人。

尤其是沈灏。

恐怕她正挖空心思,想把沈灏的世子之位,弄到自己儿子身上。

沈灏快十六了,也不是傻的。

自然与她针锋相对。

我没空看那一家子的热闹。

开春之后,我会入学堂,成为首间女子学堂的首位女先生。

但入冬后,长公主特地传我过去,跟我聊了一些侯府的事。

「钦天监断言,今年南方会有大雪,让朝廷早做准备。」

「今日朝堂上,沈淮之毛遂自荐,愿一力负责此事。」

「妙仪,你怎么看?」

长公主一直看重我。

她这么一问,我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福祸两相依。

南方若真有大雪,是挑战,却也是机遇。

沈淮之若能抓住这次机遇,又要再上一层楼。

但同为女子,长公主懂我。

我的付出,我的委屈,我的不忿。

长公主在暗示,若我不愿,这样的机遇,她可以不给沈淮之。

上一世的确。

南方雪灾,沈淮之想常人所不能想。

在朝廷的银子下来之前,垫用府上私银,及时送上大量御寒物资,大大减少了伤亡人数。

因此大功,隔年他就被陛下破格升为工部尚书。

成为开朝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尚书。

上一世我为了凑那些银子,几乎变卖了全部嫁妆。

也是在这件事后,我的私产全成了侯府私产,手中再无倚仗。

这一世,没有我,没有我那些嫁妆,我不确定沈淮之会怎么做。

但无论如何,百姓的身家性命是大事。

不该裹挟我的私心。

因此我对着长公主,感激跪地:

「朝事为重,殿下无需考虑妙仪,甄选最合适的人选为宜。」

最终朝廷还是将这件事交给了沈淮之。

但这一世的结局,与上一世,并不相同。

19

沈淮之的决策倒还是与上一世一样。

为了仕途也好,为了百姓也罢,豪赌一把。

在雪灾真正来临之前,就用府上私银,囤积了大量御寒物资,送往南方。

侯府没有我的嫁妆,却还有婆母私藏的那么些家当。

婆母看不惯我而已,对这个儿子,向来听信。

因此刚开始,我以为,他要和上辈子一样,加官晋爵了。

可这一世,还有一个杜稚。

沈淮之听了枕边风,起用了杜稚身边的家奴。

那家奴看起来忠厚可靠,实则包藏祸心。

一面做出运送物资南下的假象,一面卷款潜逃。

朝廷的银子下来后,沈淮之仍如上辈子一样,自信满满地认为物资已到,并未再用那笔银子采购。

直到南方刺骨的冰雪,浇了他一身。

拿了朝廷的银子,却没办事。

雪灾死伤无数。

陛下震怒。

回京第一日,就削了他的爵位,革了他的官职。

若不是有几个老臣求情,他当即就要下狱。

据闻这个凛冬,侯府过得格外寒碜。

石炭都供不起。

所有银钱,老夫人都省去活动周转,想为沈淮之免去牢狱之灾。

再次见到沈淮之,就是在长公主府前。

我以为他是要找长公主替他说情,却不想,他拦在了我的轿子前:

「衡先生,可否有幸,请先生品茶?」

我一直掩面示人,他又不曾听过我的讲学。

并不知道「衡先生」就是我。

我不想理他。

他步步跟上:「衡先生,衡先生得长公主宠信,能否在长公主面前替沈某美言几句,沈某必定……」

我停下步子。

揭开面巾。

望着他。

沈淮之的脸一瞬变得煞白。

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你……你……衡先生竟然……」

「是你?」

20

沈淮之失魂落魄地走了。

走时整张脸黯淡无光,嘴里呢喃着「怎么会」。

成亲十四载。

他大抵也不记得,我当年的模样了。

可惜他的失魂落魄,只维持了几个时辰。

傍晚时分,他又来家中找我了。

「妙仪,既然你就是衡先生,事情便更好办了!」

与晨间的黯淡不同,他的双眼又黑又亮:

「只要你向长公主求求情,让长公主在陛下面前替我说话。」

「妙仪,只要你助我渡过这次难关,你还是我侯府的侯夫人!」

「今后我们恩恩爱爱,和和美美,再也不分开了!」

我凉凉地望着他,嗤笑:

「沈淮之,我是犯贱吗?」

沈淮之一愣。

「你的侯夫人,是镶金了吗?」

沈淮之的唇抖了抖。

「你的脸面呢?你的自尊呢?谁给你的底气,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沈淮之突然怒了:

「崔妙仪!你以为我为了谁?」

「我没了爵位,没了官位,你以为倒霉的是谁?还不是你儿子!」

「我儿子?」我又笑了,「他跟我姓吗?」

「你……」

「妙仪。」沈淮之声色软下来。

「妙仪,你我夫妻十余载,你明知这次不是我的错……」

「我不是没有购买物资,我甚至用自己的私产先行垫资,我只是识人不清,怎么能将罪责全都算在我身上?」

「这些话,沈公子就不必跟我说了,去向陛下禀明罢。」

「该如何定夺,陛下自有主意。」

我不欲再与他争执。

甩开他的手。

临到门口时,我回头:「沈淮之。」

「识人不清,也是罪。」

这罪果,上辈子,我吃过了。

这辈子,该轮到他了。

21

沈淮之到底被下了狱。

雪灾死伤那么多,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判决下来之前,婆母来求我,沈灏来求我。

侯府里但凡从前与我关系好一些的,都来求我。

我一概不见。

他们在门外喊:

「侯夫人,您管了十几年的家,不能就这么不管了啊!」

我让云芝将那份和离书放大,拓印,裱在了门口。

他们又说:

「即便和离了,那也是孩子的父亲啊!」

我再将官府缉拿沈淮之的告示拓了一份,贴在门口。

他们还在说:

「夫妻十余载,夫人就这么绝情吗?!」

我直接让人将他们都轰出去,搬去了公主府。

一个月后,沈淮之的审判下来。

陛下念在他祖上有护国之功,此次他又的确为人所害。

削爵,革职,坐监两年。

终于没有人再来找我。

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忠勇侯府人、财,皆散了个干净。

这时才传出来,杜稚早在这之前,就带着孩子跑了。

我坐在茶馆,听了半个下午的八卦。

有说杜稚卷了所剩不多的财物跑掉的。

也有说此前的「家奴」,本就是杜稚蓄意安排,为了侯府的银子的。

甚至还有人说,杜稚早与那家奴有染,忠勇侯府的绿帽子,早就戴到天上去了。

众说纷纭,云芝都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

但我最终,还是知道真相了。

那是在一年后。

杜稚与那家奴被朝廷抓捕,连着那个孩子一起。

据说被押入大牢时,路过沈淮之的牢房。

只一眼,沈淮之就疯了般地嘶吼。

我第一时间赶去茶馆听八卦。

实料没听到,倒是碰到了同样第一时间赶去听八卦的,杜稚的前夫。

「没想到先生也有此爱好。」

此时我已经名满京城,人人尊称一句「先生」。

「倒不如,我来说给你听。」

原来当年他休弃杜稚,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不事姑舅」。

「她退忠勇侯府的婚,是因为担心沈淮之也不入仕,成日在家中。」

「妨碍她与奸夫偷情。」

「我当时正在驻守边防,大半年才归一次家,自然合她心意。」

「说来惭愧,被一个奴才戴了绿帽,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才胡诌了一个理由。」

「沈淮之就没怀疑过,她跟他十年,都不曾为他养育子嗣?」

「她哪里敢生?生下来太像奸夫就露馅了!」

「那两人才真真情比金坚,当年被我发现,就因为企图给我用绝嗣药!」

竟是如此。

竟是如此啊。

难怪我生下沈灏之后就再无动静。

难怪连杜稚的娘家都将她赶出家门。

好一个青梅竹马。

好一个天上月,云间雪。

回去之后我忍不住大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骗了我十几年,杜稚骗了他十几年。

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

活该啊!

22

他们说沈淮之疯了。

在天牢里不吃不喝,又哭又笑。

婆母,或者说,徐氏,也在这之后病倒。

她身边的嬷嬷来找过我许多次,说她有话想与我说。

我都没理。

直到一个大雪天,那嬷嬷说她熬不过这个夜晚了。

我过去时,她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和我去世那年的模样,像极了。

「你还记得我五十大寿那年吗?」

「你请了各地大厨,九九八十一桌,九九八十一道菜……」

「那么多人,都围着我。」

「说我必定万寿无疆,说我侯府前途不可限量……」

「还有那一年,那年新年,你不知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焰火……」

她絮絮叨叨,说的都是当年侯府的辉煌。

最后浑浊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我:

「崔氏,到底是我侯府,对不住你。」

「侯府早就不在了。」我说。

徐氏眼底的光倏然而逝,落下泪来。

「沈老夫人。」

我望着她如今皮包骨的模样,「我十岁丧母,自踏入侯府的那一日起,便将你当作亲生母亲看待。」

「我到底哪里不合你的心意,让你对我百般挑剔!」

上辈子,我魔障一般想要得到认可。

我付出所有我能付出的,她却始终不能满意。

重来一次我才明白。

我的价值,不需要他人认可。

徐氏看向我。

惯来精明的脸上一片茫然。

半晌,才嗫嚅道:

「可是,我……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啊。」

23

又一年,沈淮之出狱了。

我并未在京城见过他。

只是听说一年前就上了断头台的杜稚,坟墓被人刨了。

时光过得很快。

两年来,学堂里的学生越来越多。

除了我,又有一名书香世家的女子,顶着家族的反抗,入学堂教书。

和孩子们在一起,光阴总是明媚而快乐的。

这几日进出学堂时,身后总跟着一个人。

是沈灏。

除去沈淮之入狱时,他去找过我一次,我已经有很久没见过他。

他长高了许多。

穿着一身布衣, 瘦削得几乎看不出当年的模样。

大概是知道我不会搭理他,他并不靠近。

徐氏过后, 唯一伺候的嬷嬷也走了。

侯府家底早就掏空, 没什么财帛留给他。

我知道他各处寻过工。

卖力气的, 干不来。

卖学识的, 他没有。

卖笑的,没几日, 他能将客人得罪, 还倒赔一笔钱。

如今靠着当年我逼他练出的一手字,卖点字画, 勉强为生。

大约是看我今日盯着他,他往前走了几步。

「母亲。」开口就是哽咽。

我撇开脸。

他也就顿住。

我抬步要走。

「对不起。」

「那年, 」他细如蚊呐, 「她说你几个月都不管我, 说只是戏弄你。」

「我不知道会那样。」

上辈子的他,显然不是「不知道」。

这辈子, 他小了几岁。

但是与不是,我都不在意了。

我回身,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子。

「这里是三百两银子。」

「够普通人家三年的用度。」

我抬眸望着他:「你有三个选择。」

「二十岁入科考,中进士的, 不少。」

「二十岁习得一门技艺,养家糊口的,比比皆是。」

「二十岁流落街头, 了此残生的, 亦有。」

「当然,你也可以今朝有酒今朝醉,潇洒三日,途归原路。」

「一切选择, 皆在你。」

「你只需知晓, 人生没有回头路。」

我把银子放在他手里, 转身离去。

人事已尽。

无论他如何选,都与我无关了。

这日阳光极好。

刚进学堂,就有正在晒书的孩子奔过来。

「先生, 」她抱着我的腿,「刚刚那个人, 他们说……是您的儿子,是吗?」

我牵着她的手:「是啊。」

「那你怎么不管他啊?他好可怜的样子哦。」

「何为管?」

「就是……抱抱他?安慰他?像对我们这样, 教教他?」

「他已经长大,不需要了。」

「先生先生, 可是我看到书上说,幼从父, 嫁从夫,夫死从子。女子该以父为天, 以夫为天,以子为天,方才是好的女子。」

「书上说得不对。」

「那为什么所有书,都是这样说的啊?」

「因为。」我蹲下身,揉揉小姑娘的脑袋。

「那些书,都是为父者、为夫者、为子者的男子写的啊。」

「那以后, 会有女子写的书吗?」

「会的。」

这就是我,我们,在这里的意义。

对吗?

完。

来源:完结短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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