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晨雾未散时，分拣中心的传送带已开始轰鸣。老张抹了把糊住眼镜的汗，扫码枪的红光在凌晨五点的冷光里划出颤抖的弧线。他脚下堆着三十七个包裹，最上面那个印着"易碎品"的纸箱裂着道细缝，像老人膝盖上蜿蜒的旧伤。

晨雾未散时，分拣中心的传送带已开始轰鸣。老张抹了把糊住眼镜的汗，扫码枪的红光在凌晨五点的冷光里划出颤抖的弧线。他脚下堆着三十七个包裹，最上面那个印着"易碎品"的纸箱裂着道细缝，像老人膝盖上蜿蜒的旧伤。

"叮——"

新来的小李扛着三轮车冲进来，校服改的灰T恤被汗水洇出深色地图。这个刚满二十的小伙子总爱蹲在装卸货区啃冷馒头，老张记得上周末看见他蹲在桥洞下数蚂蚁。"哥，三号仓的件全散了！"年轻人声音发颤，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胶带屑。

老张蹲下身，指尖抚过小李磨破的肘关节。十年前他也是这样，把命拴在电动车的轱辘上。那时快递费每件两块三，现在涨到八块，可扣除油钱、罚款、社保，到手还不到三千。他摸出兜里皱巴巴的账单，女儿钢琴课的缴费单又添了新章。

"赵主任说下月要装智能分拣系统。"老张往操作台前挪了半步，液晶屏的蓝光在他眼窝里烙下阴影，"说是能省二十个工人。"小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捂着嘴冲向洗手间，带翻的泡面汤在地面汇成浑浊的溪流。

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塑料货架，包裹表面的胶带在高温下软化，黏连成一片混沌的色块。老张的拇指被纸箱划出血口，血珠滴在"顺丰速运"的LOGO上，瞬间被车轮碾碎。他想起老家田埂上的野菊，该开败了。

"您有新的派送请求。"对讲机里传来机械女声。老张望着导航软件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记，最远那个在城郊别墅区。"这单加急，得骑三轮车过去。"他拧了拧酸胀的脖子，电动车后视镜里，小李正跪在地上给爆裂的包裹重新打包，胶带缠了三层，像给伤口打蝴蝶结。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傍晚六点，分拣中心成了汪洋。老张趟着积水卸货，裤腿灌满泥浆。收件人是一位独居老人，住在六楼没电梯的老楼。"小伙子，把这箱降压药放门口就行，别敲门。"老人颤巍巍的声音从猫眼里漏出来。老张仰头看了眼爬满雨痕的楼墙，把包裹轻轻放在消防通道。

夜色吞没最后一丝天光时，老张和小李蹲在装卸货区啃烤肠。小李忽然说："我表姐在拼多多做直播，一个月挣四万五。""那她..."老张嚼着发硬的香肠，"没时间回家吃饭吧？"年轻人低头抠着鞋底，"昨天她说要给我寄新手机，能拍高清视频的那种。"

凌晨三点，老张趴在电动车座上打盹。车载收音机滋啦作响，突然插播的新闻让他惊醒："我市将试点快递员工伤保险..."他摸出手机，妻子发来六十秒的语音方阵，全是女儿练习钢琴的《献给爱丽丝》。后视镜里，小李蜷缩在货架角落，怀里抱着裹了三层的保温杯。

晨光再次染红分拣中心时，老张发现角落的"意见箱"被砸开了。最上面那张纸条是手写的，字迹歪斜却力透纸背："我们不是机器，希望活得有尊严。"落款处画着两个火柴人，一个背着包裹，一个举着伞。

来源：古老文化的传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