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伶海上旧芳华——读《民国时期京剧名伶专集汇编》杂谈丨文汇笔会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4-11 07:39 2

摘要:近代以来,上海一直是中国最重要的商业都市,其繁华如同珠光宝气四射的钻石,名伶专集只是其中折射出的微弱一线。1940年代前后,中国经历抗日战争,社会环境糟糕,京剧的老辈名家也多息影舞台。但四大名旦、马连良、麒麟童依然活跃,新生代也崭露头角,竟然还能拥有着一定的市

近代以来,上海一直是中国最重要的商业都市,其繁华如同珠光宝气四射的钻石,名伶专集只是其中折射出的微弱一线。1940年代前后,中国经历抗日战争,社会环境糟糕,京剧的老辈名家也多息影舞台。但四大名旦、马连良、麒麟童依然活跃,新生代也崭露头角,竟然还能拥有着一定的市场。这时上海滩出现的各种名伶专集,其实相当于广告单,正是繁华的一个体现。由于编撰得十分精心,又拜现代印刷业飞速发展之赐,印制得极为精美,同时具有了实用和收藏的价值,比起戏单来更让戏迷们耳目一新。时至今日,还体现出史料价值,受到戏曲研究者的关注,山西人民出版社、三晋出版社2018年出版《近代散佚戏曲文献集成》,收录了一些;凤凰出版社2019年出版傅谨主编的《京剧历史文献汇编·民国卷》,其中第十六册整整一册收录了二十一种。

上海书店出版社今年根据上海图书馆藏本汇刊成《民国时期京剧名伶专集汇编》,收录三十种,采用四色全彩印刷,可谓是这些名伶专集最完备最逼真的汇刊(我自己搜集得不全,仅看到其中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周信芳、童芷苓、马连良、谭富英、章遏云数种而已,但估计不会有三十种之多)。相比之下,《近代散佚戏曲文献集成》虽也是影印,对于学术研究已经提供了方便,但非全彩,不能呈现专集中不少名伶的彩色剧照,显得美中不足。傅谨先生《京剧历史文献汇编·民国卷》下了功夫进行整理,以符合今日阅读习惯的简体字重新排印,施加现代标点,可谓居功至伟。但限于丛刊体例,剧照、图片只能割爱,尽管编者很贴心地从每种专集中选择一幅照片放在书前(大多为彩照,只有两种是黑白照片),但并不能满足戏曲专业研究人员的需求。上海书店出版社这套“名伶专集汇编”则全本影印,连原刊的广告都没遗漏。顺便说一句,这些广告不仅反映了当时的商业氛围,还同样提供了京剧的史料。举一个小例子,一些京剧唱片广告附带了唱词,可以帮助我们校勘戏考,确定更加精准的唱片唱词。从收集的专集种类看,《民国时期京剧名伶专集汇编》比《京剧历史文献汇编》多了十种:《梅兰芳》(1927年)、《梅剧团公演专刊》、《马连良专集》(1943年)、《程砚秋专集》(1940年)、《程砚秋专集》(1941年)、《程砚秋图文集》(1946年,上图)、《吴素秋特刊》、《麒麟童特刊》(1942年,下图)、《曹慧麟专集》、《童芷苓专刊》(当然后者也多收了《北平戏曲学校毕业生剧团特刊》一种,黄金出版社1941年版)。收集之富、内容之全、印制之精美,足见这套《民国时期京剧名伶专集汇编》出版的意义了。今后如果能将更早些的名伶专集也收齐,比如谭鑫培、余叔岩、尚小云、小翠花等,再印续编,就会更加让人欣喜。

这些专集在当时的实用性很强,从演员阵容、唱词、剧照、评论多方面进行介绍,利于各种层次的观众了解演出情况。1927年重编的《梅兰芳》,是其中较早的,其余则是1940年代前后出品的。《梅兰芳》编者三人,自身都具有广告效应:唐世昌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报业极有势力的人物,还是杜月笙的门徒;严独鹤是现代著名的报人和作家,著作流传颇广;任矜苹从事电影事业,被称为电影界的“多面手”“智多星”“交际博士”。由这样三位人物领衔编撰,可见梅兰芳当时的影响,同时也表现出对市场的信心。序文落款“丙寅小春珍重阁”,应是著名词学家赵尊岳,晚清四大词人之一况周颐的弟子。另有一篇美国商务专员的英文序言,其人具体情况我不了解。专集由梅兰芳及家属的摄影集开始,有本人的多幅便装照片,并有和祖母、夫人的合影。其后是剧照,有《太真外传》《天河配》《西施》《洛神》《廉锦枫》《霸王别姬》《黛玉葬花》《嫦娥奔月》《穆柯寨》《木兰从军》《晴雯撕扇》《上元夫人》《樊江关》《麻姑献寿》十四个剧目,都是他近期上演的。照片配有题诗,其中况周颐有三十一首之多,赵尊岳、陈运彰、李宣龚、刘豁公、秋水各一首,多是当时名家,只有秋水一人我没有查出是谁。再后是梅兰芳字画及交际摄影,其中特别注重国际交流,有多幅照片,配有《缀玉轩招待使团记盛》《中日名伶宴会之盛况》《梅兰芳外交史料之一节》的文字,以及《缀玉轩之外交纪录》的专述。有一篇梅兰芳署名的《花杂谈》,还有一篇没有署名的《梅花辑瑞记》。从这些内容看,专集不仅重视社会影响,也很注意文艺品位。最后是演出剧本,有《太真外传》一至四本、《麻姑献寿》、《黛玉葬花》、《天女散花》、《西施》、《霸王别姬》、《洛神》、《廉锦枫》、《嫦娥奔月》、《千金一笑》(即《晴雯撕扇》)、《木兰从军》、《上元夫人》十二出。剧本的意义在于提供观看演出时需要的唱词,那时没有字幕的技术,观众听戏未必都能听得明白,唱词就成了必需品。像《天河配》《穆柯寨》、《樊江关》这些老戏,观众熟悉唱词,也许不需再浪费篇幅,但这十二出梅派的新戏,有了唱词就给听戏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收入1927年重编的《梅兰芳》专集中的有关图片

1938年马连良的新戏《串龙珠》专门出了特刊,进行全面的介绍,不仅提供唱词而已。先有《本事》交代剧情,再有马连良《我之串龙珠》一文(下图),亲自谈这出新戏,还有黄金大戏院的演出戏单,列出主要、次要演员的名单。然后才开始正刊,凡十六篇,作者为苏少卿、林老拙、鄂吕弓、梅花馆主(著名的白龙山人王一亭)、张肖伧、蒋剑侯、胡憨珠、刘菊禅、陈蝶衣、陈禅翁、梁梓华等剧评名家,甚至还出现了文学大师老舍(署名舍予)。其中两页有全剧每场的剧目、演员表、唱词、剧照,及黄金荣、袁履登、金廷荪、严独鹤的题字。穿插在全刊中的照片有马连良便装一帧,剧照二十二帧。这二十二帧剧照极有价值,每帧都配有相应表演时的台词,在没有录像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地还原了当时的舞台表演实况,从后人学习的角度看极具价值。最后有吴江枫的《编余墨渖》,吴江枫编撰了不少名伶专集,当时闻名。

可以说,这些专集编辑煞费心思,具有极好的宣传性、实用性、收藏性、专业性,在当时一定广受欢迎。在今天又多了文献性,成为演员学习、学者研究的宝贵资料。限于能力,就文献性我只简单谈两点。

首先是关于唱词的问题。这些专题收录的唱词在当时很实用,前面已经谈到,到今天却成为我们考证演出流变的重要资料。并不都像《梅兰芳》那本,很多专集连老戏的唱词都印出来,因为每个演员因流派、师承的不同,唱词也随之不同,这给了我们很好的考证材料。比如《空城计》里“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东西战南北剿博古通今”两句,据说是谭鑫培为了行腔动听颠倒了,原来应该是“评阴阳如反掌博古通今”、“东西征南北剿保定乾坤”。马连良先生1962年录制中国唱片时作了订正,吴小如先生曾经特别提及,因此为人所知。奚啸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1958年为河北人民广播电台录音时改唱“秉忠心我扶保汉室乾坤”、“东西战南北剿博古通今”,1963年录制中国唱片时大概参考了马先生,唱作“比管仲和乐毅耕种山林”、“东西征南北剿保定乾坤”。但在1940年的《奚啸伯、侯玉兰合刊》中却是通行的词,可知那时奚先生还是很规矩地学谭派。还有,马连良先生只留下一份1955年的实况录音《串龙珠》,其中慢板“为亲老与家贫无奈为官”后接“忙吩咐人役们急忙前趱”叫散,但《串龙珠特刊》其后则是:“甘受那异族人加白眼,忍见百姓遭凌残。悯尔受死苦无厌,黎民百姓实可怜。陈涉吴广今不见,无有英雄揭义竿。苍天若遂男儿愿”,和马长礼先生之后唱流水的录音一致,可见实有两种唱法。而特刊还有西皮摇板、“二黄慢板”两段,1955年实况掐掉了,也有录音不全的可能。这样,当年的演出全靠特刊的记录了,这就是其文献的价值。

其次是关于评论的问题。叶长海先生给上海书店出版社版写的《序》指出,这类专集因其“鲜明的广告性质”,“对演员和演出的评价难免有过誉之词”,这是我们阅读时应该注意的。但能够出专集的演员毕竟是一时之选,他们值得赞誉的地方本来就很多,而撰文多出自名家手笔,虽有过誉,却也非全无可取,甚至具有颇高的学术价值。如《串龙珠特刊》里,梅花馆主评论马连良:“为近年来须生界之天纵骄子,既有摹仿古人之本能,而兼有创造自我之天才”;“人有以连良非谭派非之者,余曰:只要能自成一家,虽不谭,又奚损?”这是很持平的话,同时也可见到当时对马连良两种不同的评论。马连良在《我之串龙珠》里说:“我数年横于脑际的不用机关、不用布景、不用彩头、不用砌末的心愿,算是满足了。”这也得到评论者的一致认可。从中可以见出他的创新追求,决不媚俗,丝毫没有自夸和过誉。因此,很多评论是应该引起相当关注的。

这套名伶专集内容丰富,其好处肯定不止我说的这点儿。这些只是我在初步浏览后一些很肤浅的个人体会,讲出来和广大爱好京剧的朋友们做个交流,也向专家学者们请教。

栏目主编丨舒明

作者丨傅希如

编辑丨吴泽斌

来源:文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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