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说来说去觉得哪儿都好,但始终没敢把这种好占为己有的原因,大概连李牧自己都说不出具体的所以然来。
(作者 清风徐来)
说来说去觉得哪儿都好,但始终没敢把这种好占为己有的原因,大概连李牧自己都说不出具体的所以然来。
他沉默了很久才轻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漫画圈新贵,只是听起来好听,收入也许连计算机专业的毕业生都比不上。“
卫黎皱起眉:“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背井离乡在临江打拼,三年下来有房有车还不够,你想说这个是不是?”李牧一改往日里的温和笑脸,语气自嘲得近乎咄咄逼人——
只是,他逼的人只能是自己,“是,我也觉得自己了不起,我也为房子、车子沾沾自喜——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我没遇上梁凉之前。”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却没有能力给她幸福的时候,你自己都觉得自己他大爷的,简直就是一个窝囊废!”
李牧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一样靠在墙上,他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沉默起来。
卫黎看着好友颓丧的模样,五指拢成拳紧了紧,却还是没压下心里的话,他上前一步逼近对方,压着怒火痛斥道:“你他妈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才叫窝囊废!我是真想不明白,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喜欢一个女人,想的不是怎么去追她,给她幸福,反而在这里说服自己把她拱手让人?你脑子有毛病是不是?!”
“你以为谁都是你吗!卫少爷?”李牧抬起眼,视线的聚焦处却不是卫黎,反而空落落地投向别的地方,
“有时候想想真是羡慕你,做事无所顾忌天不怕地不怕的。就连喜欢个……都没见你纠结。”
他说着终于把目光对准了卫黎,嘴角牵出几分平日未见的嘲意:“你说我心里不平衡嫉妒你也罢,但是卫黎,你有考虑过你和程泽以后的事吗?”
“我当然……”
“是啊你当然有。你们都买房了是么?”李牧轻轻笑起来,
“买房就能一辈子了?这么有保障的话,我怎么就不敢用我八十平的小房子去套住梁凉呢。卫黎,就像我是外地人一样,首先就过不去梁凉父母那关,你觉得身为男人的程泽,要怎么过你父母那关?”
“你求他们?你熬着?随你怎么都好,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你爸妈说要跟你脱离关系你怎么办?如果你爸妈以死威胁你们分手你怎么办?”
这几句话太过尖锐,卫黎从来没见过李牧如此尖酸刻薄的模样。
呵,李木头你真棒啊,喜欢上个女人都能转性了啊。
卫黎心里这么想着,后来涌上的好笑,倒是把先前迸溅的怒意盖了下去,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抬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不错嘛,自己一摊子糟心事的时候,还能想着为我考虑啊。”
李牧闻言一愣,不由得苦笑起来,他抬手抹了一把脸,终于勉强露出一点招牌的温和笑容:“抱歉,你好心开导我,还反被我迁怒了。”
“那是,幸亏我爱情事业无一不美满,好心情被你糟蹋糟蹋还能承受得起。”卫黎挑眉一笑,复又正经起来,
“感情这种事儿,别人说都是别人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我只说一句,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李牧怔了怔,过了会儿才莞尔笑道:“我明白。”
他们这边谈完珊珊而归,刚走到桌旁,就听梁凉道:
“晚上一起吃饭?”
“不了,阿姨说今天要做牛肉粉丝煲。”
这话一出,卫黎喜滋滋地笑了,而李牧却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同样不是滋味的还有梁凉,她无语地看着程泽,好半天才说:“……程泽你这是在炫耀么?”说完她又抬眼望向落座的两人,不咸不淡道,
“哟,洗手间之旅结束啦。”
卫黎和李牧顿时觉得真该去上趟厕所。
程泽眼中闪过笑意,抬手在卫黎腿上安抚地拍了拍:“是不是炫耀,看听得人怎么想。”
说着他看了李牧一眼,见他眉宇间的黯沉依旧,于是试探地开口道,“我和卫黎晚上去不了,不如你们二人世界?”
李牧弯唇笑了笑,温和而委婉道:“我今天还有点画稿……”
梁凉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就觉得生气,眼皮一翻嘲道:“李大画家是大忙人,哪有时间跟我二人世界?程泽你镜片得换度数了啊,这么显而易见的事看不出来?”
这话当事人听了还没说话,卫黎却不乐意了,他身体往后一靠,摊着手不耐烦道:“哎!我说你们自己有矛盾就自己解决,一个两个玩迁怒是怎么回事?程泽招你们惹你们了?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就闭嘴,听我说。”
有些人嬉皮笑脸久了,难得沉下脸一次,就颇具威慑力——卫黎恰恰是这样的人,于是他们这张四人桌瞬间安静下来。
“你俩的事,我们再插手就是孙子。”卫黎拿着茶杯,做出一个敬酒的姿势,
“这样吧,一个月后,不管你们变成啥关系,咱们四个一起出去玩一趟,怎么样?”
说着他侧头望向程泽,目光温柔:“一个月后,我一定让你能坐车,好不好?”
程泽盯着他看了会儿,直到确定对方眼底满满都是鼓励和希望时,他才倏然笑开:“好。”
他们这头浓情蜜意地对视着,反倒是梁凉在听明白之后,惊疑不定地拉过程泽的胳膊,着急地追问道:“坐车?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程泽微笑着点头。
一旁的李牧看在眼里觉得更不是滋味。
梁凉得到确认后反而冷静下来,缩回手拿起茶杯与卫黎碰了碰,眉宇间染了一层盎然的笑意:“行啊你,我算是服了你。”
卫黎扬眉笑了笑,并不点破,这其实是程泽自己的想法——让媳妇儿的娘家人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就是自己的责任啊。
莫名其妙被晾在一边的李牧摸了摸鼻子,举起茶杯道:“期待一月后的旅行。”
“嘁。”梁凉嗤笑出声,嘲弄道,“姐姐成天飞来飞去的,这过家家似的旅行有什么好期待的?”
李牧看着她的笑容,心底柔软一片,怀揣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态,他听见自己不由自主地说道:“我期待。”
男人的目光炽烈而专注,梁凉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后面的那句话。
“期待跟你的旅行。”
鉴于卫黎已经夸下海口,于是程泽的练坐车生涯不得不正式提上日程。
二人都是说一不二的性格,所以在这天吃完安女士特制的牛肉粉丝煲之后,程泽就在卫黎的陪同下再次坐进了车里。
“泽泽,你不要紧张。你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穿了跟晕车一个样,坐习惯了就好。晕车的人不都说,要靠聊天来分散注意力吗?来,我也陪你聊,你别想着自己是坐在车里就行……”卫黎正襟危坐着,硬生生紧张成了一个话唠。
程泽听着好笑,身体和心理上双重的紧张感在对方的絮叨里莫名轻了一些,他轻声道:“你别紧张。”
卫黎闻言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勉强平静道:“我,我不紧张。”
程泽失笑,摇了摇头,再次逼迫自己回忆当时的场景。
他心里甚至有几分玩味的轻松——做多了也就驾轻就熟。起码,他现在可以毫无阻碍地想到……迎面撞来的卡车。
一个月的期限,并不是卫黎随口胡诌。
事实上,在程泽决定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已经意味着成功。
这种心理上的恐惧,或者说记忆中的恐惧,除了直面没有任何其他方法。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着对方逼迫自己是另一回事。
男人紧皱的眉头,蜿蜒而下的汗水,不停发颤的嘴唇,无一不让卫黎揪心。
不然我们就算了。
这句话几次三番到了嘴边,却还是被他吞了下去。
卫黎咬紧唇,小心翼翼地张开手环住对方的肩,他凑到程泽耳边轻轻道:“不怕。”
程泽闻言缓缓地睁开眼,眼睛里带着的那么点脆弱引得卫黎忍不住亲了上去。
薄薄眼皮下是温热的眼球,如同带了泪水的温度,让他的嘴唇颤了颤。
“程泽。”卫黎哑着声音喊他。
程泽微微笑起来:“嗯。”
卫黎探手摸到他不由自主轻颤的手掌,然后牢牢握住,他情不自禁地压低声音哄他:“我在这,不要怕。”
程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顺势把下巴搁到他的肩上。
对方的肩膀宽阔却瘦削,上面明明骨骼突起,他却觉得有种难言的安心和舒适。
“第一次坐在车里,我一点都不敢想,好像只要想一想,就能感觉到我爸妈的鲜血……溅到我脸上;第二次,我开始想我们那天吃饭的情景;第三次,我能想起我们坐到车上;上次你开车的时候,我看到了迎面撞来的卡车……”
程泽慢慢闭上眼,他感觉到自己被他握住的手一旦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就被卫黎更用力的握紧,他感觉到对方的手在自己背上不断安抚着。
他在此刻忽然有了继续的勇气。
“老程,咱儿子这么聪明,等小学毕业咱们就送他去市重点念。”
“念啥市重点,那地方尽出书呆子!”
“什么书呆子,那是读书人!你一个大老粗懂什么啊。”
“是是是,我是大老粗,下回灯泡坏了可别找我这个大老粗修……”
“你还真是……唉,小心!老程、老程!”
“爸爸!”
“没事,放……”
那句“放心”没来得及说完。
卫黎感觉到肩上传来的湿意,心里疼痛的同时居然掺杂了一丝极淡的放松。
他想,十三岁的程泽死死憋住的事,总算由现在二十六岁的程泽完成了。
所以,他可以期待对方从此刻起真正长大,是不是?
不过正如所有的家长会心疼孩子的成长,身为爱“妻”狂魔的卫老板假装淡定地冷酷了会儿,结果没过十秒就妥协了——他揽着对方的后脑勺,将他稍稍拉离自己,然后抬手覆上程泽的脸。
湿漉漉的。
真他妈心疼。
卫黎努力弯了弯唇,明知对方看不见,却还是想要给他最明朗阳光的一面。
“哭出来。”他盖在程泽脸上的手慢慢摸索,用大拇指用力地摩挲着对方紧闭的嘴唇,然后强硬地把食指塞进了,嘴里却用着与之完全相反的柔软语调哄道,“不要忍,乖。”
这句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束缚程泽十三年之久的牢笼。
男人的哭声嘶哑而沉重,仿佛已经痛苦到难以自制,偏偏又像是习惯一样将声音牢牢地控制在喉咙口。
根本算不得撕心裂肺的哭法,偏偏让人觉出几分又深又沉的酸楚和苦痛。
“卫黎……卫、卫黎……”
程泽反复地喊着他的名字,听到对方应答就停一会儿,然后继续喊——就如当年的程泽跨过十三年的时光,质问他的救赎他的爱人当时为何不在;又像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庆幸今时今日还能得他相伴,从此携手。
卫黎听在耳中,心里清明透亮偏偏无计可施,于是他只好一遍一遍地抚摸对方的脊背,用沉默来陪伴。
“卫黎……卫、嗝……卫黎。”程泽尽力缓了缓情绪才开口,“我,我想他们……嗝、我好……嗝、嗝我好想,好想他、嗝……他们。爸,嗝……爸爸!妈!”
一句不长的句子,因为打嗝说得断断续续。
卫黎努力想找些可以笑的地方出来,然而嘴角还没扯起,就已经觉得心酸难受。
他的程泽,他的爱人,是不是从来都只能把思念藏在心底,然后假装自己是个无坚不摧的大人,从此不再需要避风港。
但是现在避风港需要你啊。
“程泽,你哭的业务真不熟练。”卫黎勾了勾唇角,声音有些沙哑,但带着致命的温柔,
“连球球都不会哭到打嗝了,你真弱。”
他张开双臂把对方抱进怀里,然后闭起眼轻声道:“以后躲我怀里来。不管是想你爸妈了,还是想撒娇了,都只能来找我。”
长手长脚被迫作小鸟依人状的程泽闻言轻笑了一声,当真撒起娇来:“好,找你。”
被心上人撒娇撒得爱心、色心齐开的卫老板自觉此时此刻就算要他去上刀山下火海也只需要程老师的一声加油——于是他一头雾水的坐上了驾驶座。
面色苍白的程老师镇定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系安全带的动作十分标准。
卫黎目瞪口呆的同时十分诧异自己居然还有心思感叹:泽泽果然爱我,这动作得我真传啊!
挺直了背脊端坐在座位上的程泽侧头对他微笑:“走吧,阿姨说调味料用得差不多了。”
对没错,我妈是说了这句话,但你自己自告奋勇接了下来跟我商量过吗?你以为你是巨人儿童就能先学跑?拜托,你走还没走稳好么。
卫黎认认真真地跟他对视,自觉把心里的想法表达得十分清楚。
但是对方黑色的眼睛里透露出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程泽想试试,程泽想一鼓作气地治好自己。
所以他能怎么办?他没道理在对方已经快要挣扎出泥沼的时候不伸出手去拉一把。
卫黎果断败下阵来,语气无奈又温柔:“好。”
附近的安心超市离明珠城不过十分钟的车程,这正是程泽想要尝试的原因。
但是对于卫黎来说,他不得不承认这是拿到驾驶证的七年以来最煎熬的驾驶经历。
眼睛红肿的心上人面色苍白如纸,坐姿如同在踩高跷一样小心翼翼,随着他转弯就会绷紧的身体,无一不在告诉他自己的不适。
然而他甚至不敢将目光投注到程泽身上,因为对方一旦发现他的视线,就会努力冲他微笑。
卫黎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甚至比他第一次上车还要用力,用力得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程泽,我不看你了,你不要笑。”
程泽怔了怔,过了会儿才坦然而疲惫道:“其实没有那么辛苦。”
他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慢慢转过头看着对方刀削斧刻般的侧脸,“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感觉就是,我过了心理那关,现在只是……生理上的不适。”
“我管你心理生理?”卫黎烦躁又心疼,说话甚至不敢看他的脸,
“你不舒服我就不舒服,特别不舒服。”
程泽看着他郁闷得连鼻子都皱起来的样子,觉得心理更加轻松了一点,他抿起唇笑了笑:“现在不舒服,以后才能舒服。”
他不等卫黎反驳,忽然说道:“从我爸妈去世之后,我的交通工具一直是自行车,偶尔坐公交也是站着。高考之后,大家都在商量要去哪里念大学,我却只有本市的选择。初高中的春秋游我从来没有去过,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东山和西山。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害怕坐车。”
程泽顿了顿,把再次涌上来的干呕感忍了下去,“以前没觉得怎么样,不能坐就不坐,有什么大不了?但是现在不一样。”
“现在不一样了,卫黎。我不想等我们老了以后,只能窝在方寸之地,我想我们一起出去玩,去看看这个世界。”
去喝牧羊人家的咸奶茶,去吃闻名天下的九宫格,去做所有恋人都会做的事,以及一切他们做不到的事。
“如果我们在一起必须要有遗憾,那么我希望这个遗憾是我们没有后代,而非其他任何只要我努力就能做到的事。”
难得长篇大论的人长篇大论起来,即使是用念课文的语调在说着情话,但对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卫老板来说,杀伤力仍然十分巨大。
他甚至觉得他也想跟着哭一场。
他心里又满又涨,恨不得宣告全世界泽泽是他的。
但事实上他只敢明目张胆地违反一下交通规则,把右手从方向盘上撤下来,然后摩挲着对方攥成拳的左手。
过了会儿还是没得到配合的卫黎恼羞成怒:“我说你放松点行不行?我难得想十指相扣下怎么那么难?”
于是酸涩地甜蜜着的苦逼二人组,终于得以十指相扣地进了大卖场——这自然是臆想。
卫黎心疼程泽一路受的折磨,所以半分没犹豫就把车就近停到了总经理专用车位。
程泽勉强学会跑之后,在静止的汽车里甚至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他一边等卫黎挂档熄火,一边笑道:“卫经理,有没有优惠卡?”
“你赶紧下去,等我干嘛?”卫黎把人赶下车,然后自己拔钥匙下车,“要什么优惠卡?我的脸就是卡,全场免单卡。”
他说着走到程泽身边,抬手摸了把对方的额头,责备道:“出汗了自己不知道?”说着从裤兜里拿出一块素色的手帕递给他。
程泽愣愣地接过,拿到手里后才疑惑道:“你怎么还带手帕?”
“有品位的男士都有好么。你下回记得摸摸自己的西裤兜,我也给你放了一块。”
程泽闻言顿了顿,然后一本正经地问道:“给球球擦鼻涕么?”
“我去。”卫黎条件反射地骂了一句,然后发现有些歧义想要补救的时候却见罪魁祸首已经转过身,十分淡定地朝卖场门口走去,甚至优雅地抬起左手招了招:
“跟上。”
最近总是被戏耍的卫黎在原地咬了会儿牙,没过三秒还是抬腿跟了上去,纸老虎似的骂道:“我说程老师,你现在牛逼了啊,只有在车上才老实是不是?信不信我回去给你开个S型?”
牛逼大发了的程老师淡定回头,笑得风度翩翩道:“不信。”
“……你大爷。”
程泽托了托眼镜,笃定道:“你舍不得。”
两个大男人逛超市,吸引点目光总是在所难免。
虽说来超市的目的十分明确,但卫老板本着“巡查”的负责度打算整个儿逛一圈——一向很有居家精神的程老师自然不会拒绝。
这家安心超市是临江市的第一家店,十年前觉得占地巨大,而今看来却不过是中等规模。
不过可能是因为货柜及物品摆放合理,让人觉得满满当当之余却不显得拥挤。
卫黎领着心上人巡查超市的骄傲不亚于古代皇帝带着皇后视察江山版图。
“想买啥就说,我一秒给你指路。”卫黎一手推着购物车,姿态十分潇洒。
程泽面无表情地侧头看他,淡淡道:“我一直来。”
卫黎眼神瞬间亮了,一秒从霸气的经理变成亦步亦趋的粘人小媳妇儿:“你是安心的脑残粉对不对?哈哈,我就知道。诶你怎么不早说?我送你打折卡啊!”
程泽从冷冻柜里拿起牛奶看生产日期,闻言头也没回:“打折卡要来做什么?我现在有全场免单卡。”
全场免单卡卫老板顿时欣喜,殷勤地凑过去对程泽手里的奶制品指指点点:“买优倍嘛,那个奶味更纯啊。”
程老师不为所动:“工薪阶层喝不起。”他说完才侧过头对着可以刷脸免单的卫老板一板一眼道,“我喝不出差别,都一样。”
卫黎闻言耸耸肩也不强求,帮着拿了几盒新鲜的,一转头却见程泽又伸手拿了几盒优倍。
“怎么着?还是打算听从老人言?”
程泽摇摇头,理所当然道:“这是你和球球的。球球年纪小,要喝好一点的。”
“那我呢?”卫黎循循善诱,恨不得再多得几句程式情话,“我很大了。”
程泽看着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期待,忍俊不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你很大了。但你喝惯优倍了,喝普通的会嫌淡。”
说完这话,他脸上的表情一变,换上了身负重担的郑重:“夫人,一家之主总要作出必要的牺牲。”
牺……牲……你大爷!
夫!人!你大爷的,我亏得慌!
深深觉得自己被嘲讽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妇女的卫黎怒火冲天地拿了十盒优倍。
程泽推着被卫老板抛弃的手推车,无奈道:“你拿的有几盒后天就过期了。”
卫黎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拽道:“我今天喝光他们!”然后继续昂首阔步地往前走。
程泽认命地推车追上他,抬手揽住对方的肩膀,带着一点淡淡的纵容开口:“你私下喊过我多少次?我调戏你就不行?”
卫黎表情一空,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万年古董程老师明目张胆地调戏了。
隔了好一会儿,他勾起唇吊儿郎当道:“哦,调戏啊。来,媳妇儿。”
程泽被对方的厚脸皮打败,好久之后才迎向他得意洋洋的笑容,红着脸道:“夫人。”
卫老板被戳中长歪了的萌点,瞬间红了脸,垂下头不再言语。
于是把对方都调戏得不好意思了的夫夫俩,不得不经历一段十分默契并且冒着粉红泡泡的沉默期。
二人买完鲜牛奶,打算去给安女士带调味料的时候正好经过谷物大米的货柜。
货柜最显眼的地方摆了许多个玻璃小柜,大大的“禅食”二字嵌在浅色调的海报上,清晰可见。
排队等候的有三四人,看起来都是年逾四十的中年妇女。
程泽盯着海报上推荐的各类配方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对卫黎道:“给叔叔阿姨买一份吧?”
卫黎看着他的眼神,把到嘴边的“买啥,我明天直接跟供应商打包一份”给咽了下去,他在此刻忽然福至心灵:程泽是以真正当儿子的心想要孝顺他的父母。
“好啊。”他凑过去跟他一起看,“我觉得这个纤体减肥啊,养颜美容都很合安女士的心意。降三高这个不错,我爸是得降降……”他看着看着忽然面上一喜——
“程泽程泽,肾虚补肾啊,来一发?”
还好卫老板惊喜之余理智还在,音量控制在二人可闻的范围内。
所以程泽闻言只是面色铁青地望向他,还不至于拎起人就走,他声音肃然:“卫黎。”
卫黎挑眉:“你需要它,相信我。”
程泽气极反笑,语气平静到有些诡异:“你会知道我不需要它。”
说完,他们争锋相对地互相怒视一会儿,彼此都觉得斗志满满。
正在此时,服务生的声音传来:
“两位先生要买禅食吗?麻烦请去后面排队可以吗?”
被迫偃旗息鼓的二人灰溜溜地排队去了。
不大的禅食柜台统共就一个小姑娘,兼任导购讲解和现磨包装。
大概是因为连广告都打得十分淳朴的缘故——服务生将磨好的禅食倒进一个个小纸杯中,递给排队等候的客人或者在柜台周围晃荡的路人,大姐大妈们喝到免费的五谷饮品,连排队的怨气都少了几分。
按照卫老板的性格是不屑于喝这种免费试饮的,但是当他看到程老师在一众家庭妇女中面不改色地接过纸杯之后,就有些不淡定了。
眉宇略微舒展,难道很好喝?
这么想着的卫黎同样面不改色地跟服务生要了一杯。
服务生的年纪不大,看起来二十刚出头的样子,大概是整日与中年妇女打交道的关系,以至于她对上程卫二人明显热情许多,看见程泽喝完了一杯,居然还十分主动地递过来了第二杯。
卫黎见状默默捏扁了杯子,他心想得跟尹经理反应下员工的胳膊肘向外拐问题。
然而已经被他因扭曲心理而吐槽为爱占便宜的“中年妇女”程老师却摆手拒绝了。
男人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冷淡地道了声。
卫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简直不能相信这是刚才那个跟他互相调戏对方的程泽。
但是喜悦又从心底慢慢涌了上来。
七年之痒、相看两相厌这种事,他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发生在他们之间。
因为只要看看程泽对外人的态度,再想想他对自己的温柔,卫黎就想要永远独占这个人。
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
不过他心里春心荡漾成完全的痴汉样,但面上却十分正经道:“不喝白不喝啊,再来一杯?”
程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自然道:“我尝过味道了。”
他见卫黎还是不明白,于是又好心地补充道,“不难喝,阿姨应该能喝下去。”
卫黎沉默了半晌,良久才憋出一句:“连我妈的口味都记那么清楚,你记过我的么?”
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其实他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他觉得感动又了然。了然是觉得理所当然,他的泽泽那么好,他早就心知肚明,然而再如何心知肚明,却还是会感动,感动于对方的细心,对于程泽来说,一定是十分十分重视他,才会把他父母的喜好都一并放在心上。
但是他在感到震颤之余却像个无理取闹的娇小姐一样问出这样的问题。
卫黎你他妈还是个爷们儿么?
“我记得。”程泽目光温和地看着他,既像是包容又像是一无所觉的平静,
“你早上的胃口不太好,一定要先喝一杯水;晚上的胃口倒是不错,但是我觉得还是要稍微克制一点……这么说起来,你的饮食习惯不太健康,其实比较好的是早上多吃点,吃好一点,晚上……”
他说着说着神色就不自觉认真起来,像是在给班上的小朋友评讲错题一样郑重。然
而,细看之下,又比讲课时多了一丝纵容和宠溺,独属于卫黎的纵容和宠溺。
卫黎着迷地看着他专心致志教育自己的模样,十分没救地觉得这样的程老师也有一种特别吸引人的魅力。
“所以你以后早上要尽量多吃一点。”程泽说完总结语,然后神色自然地说,
“对了,我要给方叔也带一份禅食。”
他说这话的时候望向卫黎的眼神十分平静,没有忐忑也没有征询。
卫黎回望他,同样平静自然:“好啊,应该的。”
这不是违心之语,卫黎说来也并不勉强。
因为生气代表着在意,而对此刻的他来说,无论是方雅琪还是方叔,都已不足为惧。
何况,他喜欢的程泽,本来就是饮水思源、不会忘本的人。
不过虽然嘴上说应该的,但最后结账的时候,卫黎还是替程泽肉疼了一把。
工薪阶级的程老师毅然拒绝了资产阶级的全场免单脸,拿出工资卡的时候甚至有些羞涩地冲卫黎笑了笑:
“说了以后放你那儿的,这……这回算我借的。”
已经确定萌点长歪了的卫黎,完全无法抵挡羞涩的程老师的巨大杀伤力,简直恨不得把全超市送给心上人。
等待他回过神,只见结账金额显示:787.1元。
卫黎不是不知柴米油盐的大少爷,当即惊呆了,他拿起账单看了看,才发现三份禅食的价钱居然贵得惊人。
208,210,198。
“你说我降点摊位费他们能便宜点么?”卫黎推着购物车,十分认真地看向程泽。
程泽闻言失笑,闻声宽慰他:“你要想,我花的就是你赚的。”
卫黎并不满意,皱眉道:“可我不想赚你的啊。”
程泽一顿,抬手揽了他的肩膀笑道:“那你赚供应商的,然后我们花到别的地方去。”
一向精明的卫老板细细思考了许久,最后拍手笑道:“这想法不错!我让采购部再出个方案搜刮搜刮供应商。”
于是蓝颜祸水程老师和贪图美色的卫老板相视一笑,满载而归,心情大好地夫夫牵手把家还了。
恐惧症这东西,起因清晰明了,加深过程细水流长;然而,它的病因好找,但治疗起来却注定煎熬以及漫长。
所以他们一行四人直到六月底才踏上了早早商定的旅程。
目的地定的是千溪,邻省的一个旅游大市,因为有山有水的缘故,哪个季节都能算旺季。尤其是其中最为炙手可热的漂流项目,一向很受年轻人的欢迎。
虽然临江和千溪分属不同省份,但因为疆土毗邻,车程所需不过四个小时。所以他们四人一致决定开车前往。
六月二十七日的早上,晴空万里。
程泽洗漱完毕,一转身就看见了倚在卧室门口的卫黎。
卫老板手拿托盘,眉梢微挑,表情有些故作的不满:“说好的床上早餐呢?”
程泽莞尔,凑过去吻住他的唇,片刻后分开,轻声笑道:“我可以再躺回去。”
“有意思么程老师?”卫黎把托盘往床头柜上一放,然后捏住他的下巴往下拉了拉,“既然刷好了牙,给我个早安吻如何?”
这句话看似是个问句,但当事人显然没打算如语气一样客气礼貌,只是随意通知了一声便十分用力地吻了上去。
程泽被他没控制好的蛮力冲得往后退了一步,一边心里觉得好笑,一边柔肠满怀地抬手揽住对方背脊。
他略略向后偏了偏头,压低声音笑道:“别……”
“急”字还没说完,就被热情似火的卫老板用唇舌打断。
于是温吞吞的程老师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按住他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地迎了上去。
唇齿相依,口舌生津。
良久,肺活量傲视群雄的两人用光了最后一口气,不得不彼此错开,转而用如狼似虎的饥|渴目光盯着对方。
卫黎用大拇指按着程泽的嘴唇,心想早晚要办了你。
而程泽迎着他有如实质般炙热的眼神,心里则在默默懊恼男人的下半身天性,头一次对自己非同寻常的自制力没了信心——卫黎那么……诱人,他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预备好的洞房了。
于是二人异曲同工地意yin着,相视一笑后并肩出了房门。
吃过卫老板亲手烹制的爱心早饭后,二人开车去接李牧和梁凉。
车子是辆越野车。早些年安女士和卫爸爸提前退休之后就买了这辆车,立志游遍中国所有有路的地方,但是因为后来球球的出生以及卫晨的离婚,旅游计划刚开了个头就搁浅了。
这回他们四人出行,卫黎出于一些小心思,就跟卫爸爸拿了这辆车。
先前见识过一次梁凉的守时,所以这回卫黎车还没停稳,就看到等在小区门口的梁凉时一点也不惊讶。
梁凉惊奇地看着从副驾驶座下来的程泽,嘴里啧啧道:“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你坐在车子里真是……”
她偏着头想了想,然后像是开玩笑又像是郑重其事地说,“荣幸之至。”
当事人只是抿唇笑了笑,倒是推门下车的卫黎十分自觉地邀功道:“凉姐,我还合乎你弟夫的标准么?”
梁凉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笑道:“达到弟媳妇儿的标准了。”
卫黎表情一呆,愣是不知道怎么回话,只好悻悻地帮她搬行李。
说是行李,其实只是一个大背包而已。
“等下等下。”梁凉喊住他,然后从沉重的背包里拿出四个足有七八百毫升的大瓶子,她把瓶子抱在怀里,笑得十分得瑟,“来尝尝姐的手艺,特地给你们做的柠檬橙子汁。”
卫黎看着其中一个颜色明显不一样的果汁,回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每次跟李牧去吃饭,饭后水果有西瓜,从来就没有我的份。”
这话一出,梁凉的耳根瞬间红了,可当事人偏偏不自知,面上镇定得十分刻意,她斜了一眼卫黎,威胁道:“卫老板,我们还开不开车了?”
卫黎一个激灵,十分乖巧地做了个讨饶的姿势,风度翩翩地笑道:“请。”
梁凉耸耸肩,随口对要去副驾驶座的程泽道:“我还没开过越野呢,这一路我来开。”她看着不明所以的程泽,心里不由暗叹卫黎的周到,妥协似的说,“你跟你家那位后面坐,前面留给李牧,懂?”
程泽闻言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点头说道:“懂。”
懂个屁啊。
梁凉在心里叹了口气,在忧心自己的糟心事之前,不由开始忧心卫黎到底会是弟夫还是弟媳妇。
接完梁凉,他们三人往李牧家去。
然而,当他们抵达小区门口的时候,居然没见着人影。
卫黎有心为好友在梁凉面前说两句好话,于是用不可思议的口吻感叹道:“这家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以前从来只有我迟到的份,哪有他不早到的时候?”
梁凉想到这几天他们不冷不热的关系就觉得胸闷,闻言只是轻哼了一声。
等了三四分钟,在卫黎拿出手机打算给对方打电话的时候,一个人影从不远处快速跑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等一会儿了吧?”李牧刚一接近车子,就忙不迭地开口道歉。
“我们刚到没一会儿。”卫黎降下车窗看他,“你哪儿去了?一大早的就跑得满头大汗?”
话音刚落,驾驶座的车窗也降了下来,随着一盒纸巾而来的是一声不冷不淡的女声:
“早上风大不知道?擦干。”
李牧立刻扭头过去,笑容满面地接过纸巾,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车窗升了上去。
目睹好友碰壁全过程的卫黎忍了一会儿还是大笑起来。
唯一的厚道人程泽一边扶着笑趴到自己身上的卫黎,一边对身材高大但此刻显得可怜兮兮的男人笑了笑,安抚道:“不管怎样,先上车吧。”
李牧点点头,然后抬手拉开了驾驶座的门。
梁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语气嘲讽:“怎么着李大画家?这是要请我下车么?”
李牧被她说得一滞,深吸了两口气才平静道:“你去副驾驶座。”
梁凉看到他摆死人脸就不开心,扭过头犟道:“我就要开车。”
这个样子哪里像比我大的了,就是个赌气的小孩子。
李牧心里这么想着,居然想出几分隐秘的甜蜜来。
于是他弯下腰,然后探头进去。
“你干嘛?”梁凉不由自主地整个人紧贴椅背正襟危坐着,十分唾弃自己心里出现的微妙期待。
李牧解开她的安全带,然后把手里拎着的纸袋子递给她,语气温和又不容拒绝道:“我来开车,你去副驾驶座吃早饭。”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温柔地补充道,
“西巷口的那家蛋挞店,你一直念念不忘。”
于是梁凉就像被顺毛摸的猫一样乖乖地去了副驾驶座。
等到她吃了一个蛋挞之后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朋友圈。”李牧说完看了她一眼,然后语重心长地教育道,“有时间发朋友圈,就不能吃个早饭?”
“昨天没睡好,今天没有胃口是谁害的?”梁凉反驳完才想起来质问,“不对啊,我明明把你拉黑了。”
“……”
“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不重要。”
“这个怎么不重要了?”
“这不是重点,你先好好吃早饭。”
“嗯,真好吃。不对,你一定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监视我?!”
“……”
两个还没确定恋爱关系的人,秀恩爱秀得闪瞎了正牌情侣的眼。
于是卫黎十分中肯地评价道:“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傻子,果然是真理。”
他这话说得声音不小,惹得梁凉转过了头,似笑非笑道:“我们都傻了,还是你来开车吧。”
“别别别,我早傻了。我上车之前就傻了……”卫黎揽过程泽的脑袋,神色十分正经,
“再说了,我要照顾我的泽泽。”
“嘿,我家牧牧谁照顾?”梁凉说得理直气壮,压根不管来自涨红了脸的“牧牧”的微弱反抗。
程泽虽然面色不佳,但见状还是忍不住揶揄道:“凉姐,等哪天你家牧牧应了这个称呼再说。”
梁凉转回头,十分深情地喊道:“牧牧……”
李牧深觉无奈,不过这样让他招架不住的梁凉,实在比对他视而不见的梁凉好太多,于是在对方锲而不舍地喊到第五遍的时候,他终于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的梁凉精神大振,一脸炫耀地看向程卫二人。
经此一役忽然发现,程泽似乎从来没回应过“泽泽”这个称号的卫老板委屈了。
卧槽,什么都能输,秀恩爱不能输!
打定主意的卫黎调整好表情,用深情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温柔款款道:“泽泽……”
“……”
“泽……”
“你跟他们比什么?这回出去他们能确定关系就谢天谢地了。我们……”程泽忍着微微的眩晕,勾住卫黎的肩膀,亲了亲他的侧脸。
谁知刚一“偷鸡摸狗”秀完,梁凉转过头来,高深莫测道:“狗男男……不让人安生……”
卫黎闻言微笑,点头道:“谢谢夸奖。”
“……”梁凉磨牙,要说什么的时候正好瞥见程泽的脸色,于是神色一变,正经道,“你难受就睡会儿,再睁眼就到了。”
李牧听了这话也抬头看了眼后照镜,冲他笑道:“放心,我的车技不错,保证没有颠簸。”
程泽对上认定的自己人一向坦然,于是点点头算是默认了难受。
卫黎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平了上半身,然后把程泽脑袋搁到自己腿上,一只手握着他的左手,一只手盖住他的眼睛,温和而平静道:“我在呢,睡会儿。”
程泽不由自主在他手底下眨了眨眼。
“知道你睫毛长,别眨,痒。”卫黎低笑着弯下腰,亲了亲他的鼻尖,
“睡吧。”
来源:清淡的一杯茶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