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式防盗门"咔嗒"合上时,美芬终于松开攥着我衣角的手。暖气片滋滋响着,她脱掉沾着玻璃碴的羽绒服,露出领口磨得起球的毛衣——还是去年我陪她在批发市场砍价买的。
老式防盗门"咔嗒"合上时,美芬终于松开攥着我衣角的手。暖气片滋滋响着,她脱掉沾着玻璃碴的羽绒服,露出领口磨得起球的毛衣——还是去年我陪她在批发市场砍价买的。
"喝点热的。"我把电水壶插上插座,铁架子床随着动作吱呀作响。二十平的二楼小房间一览无余,墙角纸箱堆着没卖完的尾货。
美芬突然指着电视机柜:"这破DVD机还没扔?"屏幕正播着《冬季恋歌》,雪花点随着剧情在裴勇俊脸上跳动。当年我们就是在这样的阁楼里,裹着同条毯子看盗版碟。
手机在裤兜里震起来时,我正在拆新被套。汪佳的头像在屏幕上闪动,昨天她说要来的消息还晾在通知栏。
"在朋友家醒酒呢。"我背过身压低声音,美芬拆包装袋的窸窣声突然停了。挂掉电话转身,发现她正盯着我手里的大红喜被发愣。
"客户抵债给的。"我把被子扔到床上,"全新的。"
美芬突然笑出声,睫毛上还沾着仓库里的灰:"你结婚被褥都开始囤货了?"她手指划过被面上交颈的鸳鸯,某个雪夜的记忆突然在暖气里蒸腾起来。那时我们挤在城中村隔断间,用体温烘着永远晒不干的床单。
半夜被手机蓝光晃醒时,美芬背对着我蜷成虾米。汪佳又发了条短消息,我摸到阳台才敢点开:"明天一起吃饭吗?"寒风吹散尾音,楼下的流浪汉正在翻垃圾桶,易拉罐滚动的声响惊起一串野猫。
回到屋里时美芬翻了个身,被子滑落露出半截腰线——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是去年搬货时被铁架划的。我伸手想替她掖被角,却在即将触碰时转向摸床头柜上的烟。打火机蹿起的火苗里,她睫毛颤动如将醒的蝶。
后半夜被噩梦惊醒时,美芬正背对着我蜷在床沿。冷汗把T恤黏在后背上,我摸黑再次去够床头柜的烟,打火机咔嗒声惊动了她。
"又抽?"她声音带着睡意,"梦见什么了喘这么急?"
"黄露。"火星在黑暗里明灭,"梦到她变成骷髅往我身上撒纸钱。"
美芬突然翻身坐起来,月光从窗帘缝漏进来,照见她锁骨下方未愈的抓痕——是昨天和闹事者拉扯时留下的。她抓过我的烟吸了一口,劣质烟草味在狭小空间里弥漫:"黄露借了你的钱,不是失踪了吗?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手机屏幕在五点二十亮起,汪佳发了张图书馆晨读的照片。我把手机倒扣在枕头上,听见美芬在卫生间拧毛巾的水声。她正在擦我堆满泡面盒的茶几,抹布黑得能搓出墨汁。
"别忙了。"我套上皱巴巴的卫衣,"楼下包子铺该出第一笼了。"
买完早餐回来时,美芬正对着破碎的镜子扎头发。
君斌咬着韭菜包子闯进来时,我正在给客户清点尾货。塑料筐里堆着昨晚上新包的货,墙角的监控屏闪着红光——这是今早刚装的,花了我半个月烟钱,把死角装上监控,以后有事情,直接看回放就行。
"能接单了!"君斌把豆浆搁在修补过的货架上,油渍在压痕累累的台面晕开。美芬正蹲着贴快递单,闻言抬头看了眼挂钟:十一点二十七分,比平时晚开门四个钟头。
小姨的电话来得突然,背景音里混着麻将声:"那套豹纹的给我留着啊!晚上带姐妹来验货。"
我应声时,瞥见美芬把快递单捏出了皱痕——去年她发现小姨总赊账,我俩为这个吵过架。
卷帘门哗啦响动,昨天在门口徘徊的熟客闪进来。他羽绒服领口泛着油光,袖口还沾着前天闹事时溅到的油漆:"先来五十套保暖内衣,现结。"收款时,让我想起黄露的借据,那些皱巴巴的纸条现在还锁在抽屉最底层。
汪佳的短信提示音在裤兜震动。她发来张图书馆落地窗的照片,玻璃上凝着雾气,隐约能看见她画的小笑脸。我拍了张理货的照片回过去,后面是美芬弓着腰打包的背影,她马尾辫上别着今早我给的黑色发卡——昨天打架时扯断了她原来的。
"明天降温,多穿点。"汪佳又发了一条短消息过来。我正要回复,门外突然炸开女人的笑声。小姨踩着过膝靴闯进来,身后跟着三个打扮时髦的姑娘,香水味瞬间盖过了仓库的陈腐气。
"哟,小妹越来越漂亮了?"小姨冲美芬抬抬下巴,指甲上的水钻在日光灯下晃眼。美芬把快递箱摔得砰砰响,我赶紧推着这群姑奶奶往试衣间去。转身时看见君斌在货架后比划抹脖子的动作,这孙子永远看热闹不嫌事大。
试衣间帘子拉上的瞬间,手机在兜里又震起来。汪佳问晚上要不要去大学城新开的火锅店,我盯着帘子缝隙里小姨朋友脱到一半的豹纹内衣,突然觉得后槽牙发酸。
试衣间帘子突然掀开,小姨裹着貂皮大衣探出头:"拿套36C的豹纹!"她指尖夹着的细烟快烧到美甲水钻,烟灰落在刚擦净的地砖上。我瞥见美芬在货架后面无表情地扯胶带,打包声比平时响了三成。
"你现在怎么也..."我递过内衣时闻到浓重威士忌味,她大衣领口还沾着KTV的彩带碎屑。
"抽个烟还这么多讲究?"小姨突然把烟摁灭在柜台上的招财猫摆件里,塑料猫头顿时烫出个焦痕。跟她来的姑娘们哄笑起来,有个穿渔网袜的顺势坐上了修补过的货架。
送走这群姑奶奶时,卷帘门落下时刮到小姨的貂毛衣摆,她骂了句方言脏话。隔壁仓库正在拉闸,铁链哗啦声在巷子里格外刺耳。
摸出冰箱里最后一罐啤酒,易拉罐上的水珠滴在监控屏幕上——今早新装的四个摄像头正闪着红光。冰啤酒滑过喉咙时,红光正好扫过墙角,那里还留着被踹变形的货架。
我盯着前天美芬收拾出来的试衣镜,倒影里的人胡子拉碴,卫衣领口脱线处露出灰色棉线。突然想起抽屉最底层压着的借条,黄露龙飞凤舞的签名旁边还画着个笑脸。
卷帘门突然哗啦一响,美芬拎着便利店塑料袋闪进来:"给你带了关东煮,火锅有什么好吃的。"她鼻尖冻得通红,塑料袋上结着冰碴。我们蹲在货箱上吃萝卜牛杂时,她突然说:"小姨那件貂至少值五万。"
第二天,汪佳把奶茶杯贴在我手背上时,冰水滴进了表带缝隙。她今天穿了件米色针织裙,袖口随着指路的手势滑落,露出截细银链——和上周在珠宝店橱窗里看见的那条一模一样。
"去那边看看!"她突然拽着我往步行街拐角冲,高跟鞋踩过下水道格栅发出清脆声响。
手机在裤兜震起来,是美芬发的仓库出货单。我正要摸手机,汪佳突然整个人靠过来:"我鞋跟卡住了!"她扶着我肩膀抬脚,蕾丝袜边缘的皮肤擦过我手腕。去年这时候,美芬在仓库搬货扭了脚,也是这样抓着我胳膊。
帮她拔鞋跟时,烤肉摊的油烟混着隔壁金店的香水味飘过来。汪佳突然凑近我耳边:"那边两个人一直盯着我们。"她呵出的热气让我后颈发麻,余光瞥见两个黑影闪进巷子——穿黑夹克那个抬手点烟,虎口处的蜥蜴纹身在阳光下泛青。
"碰瓷的。"我攥紧汪佳的手往主街走,掌心瞬间沁出冷汗。手机还在震,纹身男的同伙从对面奶茶店晃出来,左眉骨上的刀疤像条僵死的蜈蚣。
汪佳突然停在一家婚纱橱窗前:"这件好看吗?"镜面玻璃映出身后五米外正在逼近的身影。我扯着她钻进旁边电玩城,兑币机吞吐硬币的哗啦声盖住了逐渐加快的心跳。
"玩这个!"汪佳把游戏币塞进跳舞机,裙摆随着节奏飞扬。我靠在震动不止的机器旁,看见刀疤脸正在抓娃娃机前假装投币。手机疯狂震动,君斌的短消息跳出三条未读。
我突然往前冲时,蜥蜴男正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盖上。他身后三个同伙突然散开呈半包围状,刀疤脸从裤兜摸出指虎套上右手。
"高哥。"我把君斌给的弹簧刀藏在袖管里,"四季青仓库的事情,您还记得吗?"蜥蜴男夹烟的手指抖了一下,烟灰落在被硫酸腐蚀过的AJ鞋上。
围观人群迅速退开形成真空圈,我瞥见汪佳在十米外发抖的手指正按着110通话键。
"小兄弟找错人了吧?"蜥蜴男皮笑肉不笑地逼近,袖口露出半截青龙纹身。他身上的古龙水味,和那天在仓库闻到的如出一辙。
手机在裤兜疯狂震动,我侧身闪过刀疤脸的直拳,指虎擦过耳垂带起热辣刺痛。反手挥刀划破他小臂时,汪佳的尖叫声刺破空气。
蜥蜴男抄起煎饼摊的板凳砸过来,我抬臂格挡的瞬间听见骨头闷响。后腰撞上烤红薯的铁桶,滚烫的炭灰撒了一地。混乱中有人拽我头发,额头磕到地面时尝到铁锈味。
"警察!"汪佳带着哭腔的嘶喊穿透耳鸣。我蜷缩着护住后脑,警笛声由远及近时,蜥蜴男一脚踹在我肋下。
汪佳扶我起来时,我右耳还在嗡嗡作响。有个快递小哥递来包纸巾:"兄弟,要叫救护车不?"
"不用。"我抹了把鼻血,瞥见蜥蜴男钻进路边的五菱宏光。
回到仓库时君斌正在修监控主机,扳手咣当掉在地上:"操!谁干的?"他撩开我额前沾血的头发,那道疤是去年跟碟片哥收债时留下的。
"东门高老四的人。"我扯开领口,肋下的淤青已经发紫。汪佳抖着手给我涂碘伏,棉签戳到伤口时我倒吸冷气——她今天擦了栀子花味的护手霜,和美芬用的同款。
君斌突然踹翻货架,螺丝钉滚了一地:"我现在就去找床单哥的媳妇!她表弟在汽修厂见过那辆五菱!"他抄起桌上的摩托车钥匙,钥匙串上还挂着我们大学的寝室号牌。
"等等!"我抓住他胳膊,"先查清楚是不是那伙人指使的。碟片哥赌钱输掉的面包车,也和他们有关系"
美芬抱着新到的货箱进来,看见我脸上的伤愣在原地。纸箱角在她小臂划出红痕,她突然转身跑出去。
汪佳在折叠床上翻了个身,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她非要留下来守夜,说怕我再出事。此刻月光从新装的防盗窗漏进来,在她颈侧投下铁栏的阴影,像道永远洗不掉的烙印。
我盯着监控录像里那辆五菱宏光的尾灯,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抽屉里的弹簧刀。
"真要找秦尚总?"君斌把烟头按灭在易拉罐里。
卷帘门哗啦一响,冷风灌进来。汪佳拎着早餐袋站在门口,黑眼圈比昨天更深了。她默默把豆浆插上吸管递给我,指尖还沾着创可贴的胶痕——那天拉架时被推搡留下的。
"老陈物流公司的车牌查到了。"我把截图转发给通讯录里尘封的号码,"车牌尾号4917。"手机屏保还是去年和碟片哥在四季青档口的合影。
秦尚总回消息比想象中快:"下午三点,汽配城后巷。"我攥着手机起身时,肋下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
汽配城后巷堆满报废轮胎,秦尚总蹲在生锈的升降机上抽烟。他西装裤脚沾着机油,和当年在四季青收租时一样。"小汪。"他弹了弹烟灰,"老陈的货车今晚十点走国道去义乌。"
我摸出准备好的信封,被他抬手挡开。"你和我媳妇是老朋友,咋们别见外..."他忽然扯开领带,露出颈侧狰狞的刀疤,"这年头,规矩比命值钱。"
秦尚总的小弟蹲在轮胎堆里玩打火机,汽油味混着烟味刺鼻。突然接了一个电话,小弟马上走过来说:"姓陈的货车拦在国道口了。"
"我先过去看看,等会让小弟来接你。"秦尚总淡淡的说。
回到四季青仓库,君斌突然把扳手砸在货架上:"要别人出头,太窝囊了!"他撩起工装裤,那道从胯骨延伸到肋骨的刀疤在日光灯下泛着白光——去年打架时挡刀留下的。
"上个月被砸的货值不少钱,隔山差五来闹,我们吃不消啊。"我抽出张出货单拍在桌上,美芬昨天整理的账目还带着咖啡渍,"找秦尚总平事,总比天天提防强。"
卷帘门哗啦一响,汪佳拎着药店的塑料袋进来,她默默把消炎药放在我手边。
"怂包才花钱买平安!"君斌踹翻凳子,货架上的螺丝钉叮叮当当滚了一地。去年这时候,我们也是这样吵,因为他非要单挑来收保护费的地头蛇。
来源:快团团服装联盟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