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宁采臣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五脏六腑涌出,流经四肢百骸。他的视野被染成纯粹的金色,连空气中飘浮的尘埃都清晰可辨。树妖姥姥的尖叫声仿佛隔着一层水幕,遥远而扭曲。
第二十一章 佛骨现世
金光如烈日炸裂。
宁采臣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五脏六腑涌出,流经四肢百骸。他的视野被染成纯粹的金色,连空气中飘浮的尘埃都清晰可辨。树妖姥姥的尖叫声仿佛隔着一层水幕,遥远而扭曲。
"不可能!这明明是..."树妖姥姥踉跄后退,身上的藤蔓触碰到金光便迅速枯萎,"佛骨舍利怎么会在一个书生体内?!"
宁采臣无暇思考她话中的含义。他的目光锁定在半空中坠落的聂小倩身上——她的魂体几乎透明,那些红线留下的伤痕处不断逸散出白色光点。他纵身一跃,竟轻松跳起丈余高,将聂小倩稳稳接住。
"采臣..."聂小倩的指尖轻触他的脸颊,声音细若游丝,"你...的眼睛..."
宁采臣低头看向怀中人,金光映照下,聂小倩的魂体内部结构清晰可见——心脏位置有一团微弱的蓝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一种强烈的预感击中他:那是聂小倩的魂核,一旦熄灭,她将彻底消散。
"坚持住!"宁采臣收紧手臂,转向树妖姥姥,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对她做了什么?"
树妖姥姥已经退到安全距离,丑陋的面容因恐惧和贪婪扭曲着:"不过是些小惩戒...倒是你,书生,"她眯起泛着绿光的眼睛,"你可知体内藏着什么?那可是高僧坐化后留下的佛骨舍利!寻常人触之即焚,你却..."
她的话戛然而止,突然瞪大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等等...这气息...你是...那个转世的..."
宁采臣没等她说完,直觉告诉他必须速战速决。怀中的聂小倩越来越轻,仿佛随时会化作风散去。他单手结出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手印,金光顿时凝聚成剑形,朝树妖姥姥劈去!
"啊!"树妖姥姥仓促格挡,一条手臂被齐肩斩断,落地的瞬间化作枯枝。她怨毒地瞪了宁采臣一眼,身体突然爆开,化作无数藤蔓钻入地下,"小子,我们月圆之夜再算账!"
树妖喽啰们见状纷纷逃窜,有两个跑得慢的被金光扫到,顿时灰飞烟灭。
"别追了!"阿蘅一瘸一拐地跑过来,脸色煞白,"她...她去找帮手了,我们得赶快离开!"
宁采臣身上的金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低头查看聂小倩的状况——情况比想象的更糟,她的下半身已经开始消散。
"小倩!看着我,别睡!"宁采臣轻拍她的脸,触手却几乎感受不到实体。
聂小倩虚弱地睁开眼,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采臣...你的眼睛...真好看..."她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却无法真正触碰,"像...夕阳下的...西湖水..."
宁采臣胸口如压巨石,转头问阿蘅:"有什么办法能救她?快想想!"
阿蘅急得耳朵乱颤:"魂体受损...除非有至阴之物补充...或者..."她突然瞪大眼睛,"你的血!冥婚契约连接你们,你的血里有阳气,可以暂时稳定她的魂体!"
宁采臣毫不犹豫地咬破手腕,鲜血顿时涌出。他将伤口贴近聂小倩的唇边:"喝下去,快!"
聂小倩摇头抗拒:"不...这会加速...你的..."
"聂小倩!"宁采臣第一次对她怒吼,"这是命令!契约之令!"
聂小倩浑身一震,冥婚契约的红光在她心口亮起。她眼中含泪,轻轻含住宁采臣的手腕。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血液没有穿过虚体,而是化作缕缕红雾被聂小倩吸收。她的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实质,但宁采臣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够了!"阿蘅强行拉开宁采臣的手,"你再这样会死的!"
宁采臣眼前发黑,勉强支撑着不倒下。聂小倩的魂体已经稳定不少,至少不再消散,但依然虚弱得无法站立。
"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宁采臣喘息着说,身上的金光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那是阳气过度消耗的征兆。
阿蘅四下张望,耳朵警觉地转动:"我知道一个地方,树妖暂时找不到!"
她变回狐形,示意宁采臣跟上。宁采臣将聂小倩背在背上——轻得如同一片羽毛——踉跄地跟着小红狐穿过灌木丛。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他不敢停下,生怕一停就会永远倒下。
聂小倩伏在他耳边,呼吸冰凉:"放我下来...你自己逃..."
宁采臣收紧手臂:"闭嘴,娘子。为夫背你天经地义。"
聂小倩怔住了,一滴鬼泪落在宁采臣颈间,竟带着微微温度。
阿蘅带着他们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前。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盖,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这里曾是我族的避难所。"阿蘅拨开藤蔓,声音低沉,"树妖...还不知道这个地方。"
洞内干燥整洁,角落堆着些干草和陶罐,显然有人——或者说有狐——经常在此停留。宁采臣小心翼翼地将聂小倩放在干草铺上,自己则瘫坐在地,冷汗浸透衣衫。
阿蘅熟练地生起火堆,翻出一个陶罐开始熬药:"这是狐族的疗伤药,虽然对人类效果不大,但总比没有强。"
宁采臣道了声谢,转向聂小倩:"感觉如何?"
聂小倩尝试坐起来,却无力地倒回去:"比刚才好多了...但魂核受损,需要时间恢复。"她担忧地看着宁采臣,"你呢?你的阳气..."
"死不了。"宁采臣勉强笑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赫然一滩鲜血。
聂小倩脸色大变:"采臣!"
阿蘅丢下药勺跑过来,抓起宁采臣的手腕把脉,小脸皱成一团:"阳气枯竭,阴气入心...再这样下去,你撑不过三天!"
宁采臣收回手,在衣襟上擦掉血迹:"足够我们找到那位西山老道士了。"
"你疯了?"阿蘅瞪大眼睛,"以你现在的状态,走不到西山就会...就会..."她说不下去了。
聂小倩突然挣扎着坐起来:"解除契约...现在就必须解除!"她眼中闪着决绝的光,"我知道方法了——只要我自愿魂飞魄散,契约就会中断,你就能活下来!"
"不行!"宁采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聂小倩轻呼一声,"一定还有其他办法。阿蘅说的《阴阳契书》..."
"来不及了!"聂小倩声音颤抖,"我感觉得到...你的生命正在流逝..."
宁采臣望入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那我们就一起去西山。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洞内陷入沉默,只有火堆偶尔发出噼啪声。阿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你们别这样...我一定想办法救你们..."
宁采臣揉了揉小狐妖的脑袋:"好姑娘,你已经救了我们两次了。"
聂小倩飘到宁采臣身边,轻轻靠在他肩上——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宁采臣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肩膀。
"休息一晚,"他低声说,"明天一早就出发去西山。"
阿蘅抹了抹眼泪,变回狐形蜷缩在火堆旁:"我守夜,你们睡吧。"
夜深人静,宁采臣却无法入睡。胸口的闷痛越来越明显,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针在扎。他低头看着怀中安睡的聂小倩——鬼魂本不需要睡眠,她现在的状态说明魂体受损严重。
借着火光,宁采臣注意到自己左手掌心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卍字标记,时隐时现。他试着触碰,一阵刺痛传来,同时脑海中闪过几个陌生画面——庄严的寺庙、诵经的僧人、还有...一把插在石碑上的剑。
"这到底是什么..."他喃喃自语。
"佛门印记。"聂小倩不知何时醒了,正注视着他的手掌,"我见过寺里的老和尚有过类似标记,但没这么清晰..."她犹豫了一下,"采臣,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不是普通人?"
宁采臣苦笑:"除了读几本书,我确实一无是处。"
"不。"聂小倩摇头,"佛骨舍利认主,寻常人根本承受不了它的力量。而且..."她轻触那个卍字标记,"这是高僧才有的慧根印记。"
宁采臣想起树妖姥姥那句未说完的话——"你是...那个转世的..."。一个荒谬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但他很快摇头否定:"二十年来我只是个平凡书生,若真有什么佛缘,早该显现了。"
"也许...是冥婚契约激活了它。"聂小倩猜测道,"阴阳交汇时,某些沉睡的力量会苏醒。"
宁采臣还想说什么,洞口突然传来异响!阿蘅立刻竖起耳朵,龇牙发出警告的低吼。
"谁?"宁采臣护住聂小倩,警觉地盯着洞口。
藤蔓被拨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走了进来——满身是血的燕赤霞!
道士看起来狼狈不堪,道袍破烂,右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受了重伤。他看到洞内三人,明显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你们了..."
阿蘅炸着毛拦在前面:"站住!你怎么证明你是真的燕赤霞?树妖会幻化术!"
燕赤霞苦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点燃。蓝火中浮现出正宗的道家敕令,做不得假。
宁采臣示意阿蘅让开:"道长,你怎么..."
"追踪你们的阴气和妖气。"燕赤霞跌坐在地,疼得龇牙咧嘴,"该死的树妖偷袭了我...听说她把聂姑娘抓走了?"
聂小倩点点头,简单讲述了经过。燕赤霞越听脸色越凝重,最后盯着宁采臣:"你体内的佛骨舍利...果然觉醒了。"
宁采臣心头一震:"你知道?"
"初见时就有所怀疑。"燕赤霞从包袱里摸出药粉撒在伤口上,"你身上有很淡的佛气,但被什么东西压制着...现在看来是冥婚契约打破了平衡。"
"那我到底是..."宁采臣喉头发紧。
燕赤霞却摇摇头:"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树妖正在集结方圆百里的妖怪,月圆之夜要大举进攻人类村庄,用生人精气疗伤。"他严肃地看着宁采臣,"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克制她的方法。"
阿蘅插嘴道:"西山老道士!他可能有办法!"
燕赤霞挑眉:"玄尘子?他确实道行高深...但性格古怪,从不见外人。"
"再古怪也得试试。"宁采臣站起身,强忍眩晕,"明天一早就出发。"
聂小倩担忧地看着他:"你的身体..."
"没事。"宁采臣挤出一个笑容,转向燕赤霞,"道长能走吗?"
燕赤霞咬牙站起身:"死不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宁采臣,"固元丹,暂时压制你体内的阴气。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要彻底解决问题,还得解除冥婚契约。"
宁采臣接过药丸,没有接话。聂小倩低下头,长发遮住了表情。
洞外,一轮圆月正缓缓爬上中天,再过两天就是月圆之夜。不知何处传来狼嚎,凄厉悠长,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战...
第二十二章 前世因缘
黎明前的山雾浓得化不开。
宁采臣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跟上燕赤霞的步伐。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胸口的闷痛已经蔓延至全身,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阿蘅变回狐形在前方探路,火红的皮毛在雾中若隐若现。
"再坚持一下。"聂小倩飘在他身侧,声音轻柔却掩饰不住担忧,"过了这座山就到西山了。"
宁采臣勉强点头,眼前一阵阵发黑。燕赤霞给的固元丹只能暂时压制阴气侵蚀,无法阻止生命力的流失。他低头看向左手掌心——那个金色的卍字印记比昨夜更加清晰,时不时闪过微光,像在指引方向。
"小心!"燕赤霞突然抬手示意停下,耳朵微动,"有东西跟着我们。"
雾气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无数脚爪爬过落叶。阿蘅的毛发全部竖起,龇牙发出警告的低吼。
宁采臣屏住呼吸,右手不自觉地摸向怀中——那里藏着燕赤霞给他的一张雷符。聂小倩飘到他身前,苍白的手指间缠绕着丝丝白绫,准备迎战。
"左边!"燕赤霞突然大喝一声,甩出一张符纸。
符纸在空中燃起蓝色火焰,照亮了雾气中扑来的怪物——那是一只足有牛犊大小的蜘蛛,八只复眼泛着绿光,口器中滴落腐蚀性的唾液。符火击中它的背部,烧出一个焦黑的洞,蜘蛛发出刺耳的嘶叫。
更多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宁采臣心头一紧——他们被包围了!
"背靠背!"燕赤霞拔出桃木剑,剑身泛起青光,"这些是树妖饲养的鬼面蛛,唾液有毒!"
聂小倩的白绫如灵蛇般飞出,缠住一只扑来的蜘蛛,将其绞成两截。黑绿色的体液溅在地上,腐蚀出阵阵白烟。阿蘅身形暴涨,化作半人高的火狐,利爪撕开另一只蜘蛛的腹部。
宁采臣想帮忙,却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眼前天旋地转,只听见激烈的打斗声和怪物的嘶叫。掌心佛印突然灼热起来,一幅陌生画面强行闯入脑海——
幽深的山洞中,一柄青铜古剑插在石碑上,剑身刻满梵文,正发出微弱的金光...
"采臣!"聂小倩的惊呼将他拉回现实。一只蜘蛛突破防线,正朝他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宁采臣本能地抬起左手。佛印爆发出耀眼光芒,蜘蛛在金光中惨叫一声,瞬间化为灰烬。
战斗声戛然而止。剩余的鬼面蛛似乎被佛光震慑,纷纷退入雾中逃窜。
"这是...佛门神通?"燕赤霞喘着粗气走过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宁采臣的手掌。
宁采臣还未来得及回答,一阵剧痛突然从胸口炸开。他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向前栽去。最后的意识中,他感到聂小倩冰凉的手臂接住了自己,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呼唤...
黑暗。无尽的黑暗。
宁采臣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中,没有形体,没有重量。远处有一点金光,像黑夜中的孤灯,吸引着他靠近。
金光逐渐扩大,化作一幅幅流动的画面——
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站在兰若寺前,手持禅杖,面容肃穆;地下洞穴中,巨树盘根错节,树心处嵌着一张痛苦的人脸;老僧与巨树大战,最终将一柄青铜剑插入树根,自己却重伤倒地;临终前,老僧从怀中取出一颗舍利子,含笑咽下最后一口气...
画面突然切换。许多年后,一群盗墓贼闯入地下洞穴,拔出了那把青铜剑;巨树苏醒,人脸发出狰狞的笑;一个少女的尸骨被埋在树根旁,魂魄被树妖拘役...
"小倩?"宁采臣试图触碰那个少女的影像,画面却如水面般破碎。
金光重新凝聚,这次显现的是他自己——襁褓中的他被放在寺庙门口,眉心有一点淡淡的金芒;少年时在私塾读书,偶尔会无意识地在纸上画出佛经;赴京赶考途中经过兰若寺,被一阵莫名的熟悉感吸引...
"这是...我的记忆?"宁采臣喃喃自语。
金光中浮现一行梵文,他不认识这些文字,却莫名懂得含义:"因果轮回,缘起不灭"。
"采臣!采臣!"
聂小倩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撕心裂肺的焦急。宁采臣想要回应,却发不出声音。金光开始暗淡,黑暗重新笼罩...
"咳——!"
宁采臣猛地睁开眼睛,又一阵剧烈咳嗽。他躺在某个简陋的草棚里,燕赤霞正在一旁熬药,阿蘅蜷缩在角落睡着了。聂小倩跪坐在他身边,魂体比之前更加透明,显然消耗了不少阴气。
"你终于醒了!"聂小倩想触碰他的脸,手指却穿了过去,"你已经昏迷一天了...我们差点以为..."
宁采臣艰难地撑起身子,发现胸口缠着新的绷带,上面浸着深绿色的药汁。窗外已是黄昏,远处可见连绵的西山轮廓。
"鬼面蛛...?"
"全解决了。"燕赤霞端着药碗走过来,脸色凝重,"但你情况不妙。阴气已经侵入心脉,再不解开冥婚契约..."他没说下去,将药碗递给宁采臣。
药汁苦涩难当,宁采臣却一饮而尽。他看向聂小倩:"我昏迷时...看到了些画面。"他简单描述了那些幻象,尤其是老僧与树妖的战斗。
燕赤霞听完,若有所思:"果然如此...你就是那位高僧的转世。"
聂小倩瞪大眼睛:"所以佛骨舍利..."
"是他前世留下的。"燕赤霞点头,"难怪能与你结冥婚而不立刻毙命——佛骨护住了他的心脉。"
宁采臣低头看着掌心的佛印,思绪万千。那些画面解答了许多疑问,却又带来新的谜团:"那个少女...是小倩吗?为什么树妖要把她..."
"到了玄尘子那里,一切自有答案。"燕赤霞站起身,望向西山顶端隐约可见的道观,"天快黑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阿蘅被惊醒,揉着眼睛变回人形:"我能走了!"
宁采臣尝试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棉花。聂小倩想扶他,却因魂体虚弱无法触碰。最终是燕赤霞背起他,一行人趁着暮色向西山进发。
山路崎岖难行。随着海拔升高,雾气渐渐散去,露出满天星斗。宁采臣伏在燕赤霞背上,能感觉到道士的喘息越来越重——他的伤也不轻。
"看!"阿蘅突然指着前方,"到了!"
山巅处,一座古朴的道观静静矗立在月光下。观门紧闭,门前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诡异的红光。
燕赤霞放下宁采臣,上前叩响铜环。许久,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只浑浊的眼睛透过门缝打量着他们。
"玄尘子前辈,"燕赤霞恭敬行礼,"晚辈燕赤霞,携友人来访,事关树妖之祸..."
门后传来沙哑的声音:"滚。"
门猛地关上,差点夹住燕赤霞的鼻子。阿蘅气得耳朵竖起:"什么态度!"
宁采臣却艰难地挪到门前,举起左手贴在门板上:"请前辈...看这个..."
掌心的佛印透过门缝散发出微弱金光。门内传来一声惊咦,随即大门洞开。
一个邋遢不堪的老道士站在门口,乱发如草,道袍上满是补丁和污渍。他死死盯着宁采臣的手,浑浊的眼中闪过精光:"果然是你...老秃驴的转世。"
宁采臣一怔:"前辈认识我...前世?"
玄尘子冷笑一声:"岂止认识。"他侧身让开通道,"进来吧,时间不多了。"
道观内部比外表整洁许多,正中供奉着三清像,香炉中青烟袅袅。玄尘子示意宁采臣坐下,不由分说抓起他的手腕把脉,脸色越来越难看。
"阴气攻心,最多再撑两天。"他松开手,转向聂小倩,"小女鬼,过来。"
聂小倩警惕地飘前一步。玄尘子掏出一面铜镜照向她,镜中竟显现出一具埋在树根旁的枯骨,骨头上缠绕着红绳。
"果然如此..."玄尘子叹息,"你们都被那老妖婆算计了。"
宁采臣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玄尘子盘腿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册子——封面上用朱砂写着《阴阳契书》。他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图画:一棵巨树,树下埋着尸骨,树根缠绕着一把剑。
"百年前,你前世——慧明禅师将树妖镇压在兰若寺下,用梵音剑钉住她的命门。"玄尘子声音低沉,"二十年前,一伙盗墓贼偷走了梵音剑,树妖得以复苏。但她元气大伤,需要特殊方法彻底破除封印。"
宁采臣突然明白了什么:"冥婚契约..."
"不错。"玄尘子点头,"佛骨转世者与至阴女鬼结合,阴阳相冲产生的力量足以摧毁剩余封印。树妖故意让这丫头接近你,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聂小倩如遭雷击,魂体剧烈波动:"所以...我引诱书生...都是树妖计划的一部分?包括采臣?"
"不全是。"玄尘子翻动书页,"冥婚契约需要双方真心实意。树妖能操纵你接近书生,却无法控制你们产生真情。"他古怪地笑了笑,"这大概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宁采臣望向聂小倩,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但能看到鬼泪不断滴落,在半空中化为青烟。
"不是你的错。"宁采臣轻声说,"即使知道是陷阱...我也不后悔。"
聂小倩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痛苦:"可你会死!如果不是我..."
"安静!"玄尘子突然喝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木盒,打开后露出一枚青铜剑穗,"这是梵音剑的剑穗,我能感应到剑被藏在兰若寺地下某处。找回它,重新封印树妖,才是救你们的唯一方法。"
燕赤霞皱眉:"但采臣的身体..."
"佛骨觉醒会暂时压制阴气。"玄尘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金色丹药,"这是'九转还魂丹',能让你在十二个时辰内恢复全盛状态...但药效过后,伤势会加倍反噬。"
宁采臣毫不犹豫地接过丹药:"足够了。"
"等等!"聂小倩拦住他,"这意味着..."
"我知道。"宁采臣平静地说,"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他看向玄尘子,"前辈,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树妖叫我'乖女婿'?她与我的前世..."
玄尘子表情变得复杂:"因为慧明禅师...是她的儿子。"
所有人都惊呆了。宁采臣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什么?"
"树妖本是人类,名为柳夫人,是当地大户的妻子。"玄尘子讲述着,"她儿子自幼体弱多病,三岁时被游方僧人带走,说是佛门有缘人。二十年后,那孩子已成高僧,回来时发现母亲因思念成疾,听信妖言与槐树精合体成了树妖,残害乡里..."
宁采臣胸口发闷,前世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闪回——槐树下哭泣的妇人,被树根缠绕的村庄,自己落下的一滴泪...
"所以他大义灭亲..."宁采臣喃喃道。
玄尘子点头:"封印而非诛杀,已是留情。"他站起身,"现在,服下丹药,去兰若寺找梵音剑。月圆之夜子时,树妖力量最弱,也是封印的最佳时机。"
宁采臣将丹药放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全身。他感到力量重新充盈四肢,连胸口的闷痛都减轻了。
聂小倩却飘到玄尘子面前,深深一拜:"道长,有没有办法...解除冥婚契约又不伤他性命?"
玄尘子沉默片刻:"有,但代价很大。"
"什么代价?"
"一命换一命。"玄尘子直视她的眼睛,"用你的魂核替代他被侵蚀的心脉,你将永世不得超生。"
聂小倩毫不犹豫:"请告诉我方法。"
"不行!"宁采臣一把拉过她,"我们一定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玄尘子看着争执的两人,突然笑了:"有意思...树妖千算万算,没算到你们会真心相爱。"他拍拍宁采臣的肩,"去吧,先解决树妖,再谈其他。"
宁采臣深吸一口气,向玄尘子郑重行礼。转身时,他注意到老道士腰间挂着一块熟悉的玉佩——与慧明禅师幻象中佩戴的一模一样。
"前辈您..."
玄尘子眨眨眼:"故人已逝,前尘莫问。"
门外,圆月已上中天,再有一天就是月圆之夜。兰若寺的方向,隐约可见一团不祥的黑云盘旋...
第二十三章 血脉真相
黎明前的兰若寺笼罩在诡异的静谧中。
宁采臣伏在断墙后,注视着寺院中央那棵参天古槐。九转还魂丹的药效在血管中奔涌,赋予他暂时的力量,却也带来一种不真实的清明感——仿佛灵魂悬浮在身体上方,冷眼旁观着一切。
"槐树东北侧有个地洞,"燕赤霞压低声音,"是树妖出入的通道。"
聂小倩飘在宁采臣身侧,魂体比昨夜凝实许多,但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忧色。她轻声道:"我能感应到梵音剑就在地下,但具体位置很模糊..."
阿蘅变回狐形,鼻子贴地嗅了嗅:"好多妖气...树妖肯定加强了守卫。"
宁采臣低头看向左手掌心,佛印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金光。自从服下丹药,那些幻象般的记忆碎片越来越清晰——他曾以另一个身份走过这些残垣断壁,手持禅杖,心怀慈悲与决绝。
"分头行动。"燕赤霞从包袱中取出几张符纸分给众人,"我和阿蘅引开守卫,你们去找梵音剑。"他严肃地看向宁采臣,"记住,必须在月出前找到,否则..."
宁采臣点头。月圆之夜,树妖力量将达到顶峰,而他的丹药效力也会消退。
燕赤霞做了个手势,与阿蘅悄然向寺门移动。不多时,远处传来打斗声和嘶叫,古槐下的几个黑影迅速朝声源处扑去。
"就是现在!"宁采臣拉起聂小倩冰凉的手,冲向槐树。
树根盘错处,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像张开的巨口,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宁采臣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聂小倩紧随其后。
洞内潮湿阴暗,墙壁上爬满发光的苔藓,提供微弱照明。道路倾斜向下,越走越开阔,最后竟来到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中央是一棵倒着生长的巨树,根系在上方展开如伞盖,树干则向下延伸至无底深渊。
"这...就是树妖本体?"宁采臣声音发颤。
眼前的景象与记忆碎片完美重合——只是当年插在树干上的青铜剑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狰狞的裂口,不断渗出黑色黏液。
聂小倩突然捂住心口:"采臣...我感觉不太对..."
话音未落,无数藤蔓从洞顶垂下,如活蛇般缠向两人!宁采臣本能地抬手,佛印金光大盛,逼退了最近的藤蔓。但更多的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我亲爱的乖女婿..."树妖姥姥的声音从树干中传出,带着扭曲的亲昵,"为娘等你好久了。"
树干表面蠕动起来,逐渐凸出一张老妇人的脸。与之前不同,这张脸竟有几分人样,皱纹间依稀可见昔日的秀丽轮廓。
宁采臣护在聂小倩身前:"梵音剑在哪里?"
树妖姥姥咯咯笑起来,声音忽高忽低:"急什么?母子重逢,不该先叙叙旧吗?"她突然瞪大眼睛,"明儿,你不认得为娘了?"
一声"明儿"如雷贯耳,宁采臣如遭雷击——那是慧明禅师出家前的乳名!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无数画面奔涌而出:
妇人温柔的手拂过孩童额头...小院槐树下,母亲含泪目送幼子被僧人带走...二十年后,青年僧人回到已成废墟的家,在妖气冲天的槐树前认出母亲的面容...
"你...真是我前世的..."宁采臣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
聂小倩震惊地看着他:"采臣?"
树妖姥姥——不,柳夫人的脸扭曲着,时而狰狞时而哀伤:"你小时候体弱多病,那秃驴说你是佛门中人,强把你带走...我在槐树下哭了三年,眼泪都流干了..."她的声音渐渐尖锐,"后来有个声音告诉我,只要与槐树合体,就能长生不老等你回来..."
宁采臣胸口剧痛,不知是丹药副作用还是心痛所致。前世的记忆与今生的情感在脑中交战,他艰难地问:"为什么...要杀害无辜?"
"他们活该!"柳夫人厉声道,"那些村民嘲笑我疯癫,趁夜砸我家门...等你终于回来,却站在他们那边!"树干剧烈震动,黑色黏液喷涌,"我的亲骨肉啊,竟用梵音剑刺穿为娘的心口!"
宁采臣踉跄后退,前世最后一幕清晰浮现——自己颤抖的手将剑刺入树干,母亲痛苦的面容,以及那滴落在树皮上的泪水...
"我...是为了救你。"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像是别人发出的,"入魔太深,唯有封印才能保住你一丝灵性..."
"放屁!"柳夫人暴怒,整棵巨树都开始摇晃,"你和你那狗屁佛祖一样虚伪!"她突然盯住聂小倩,"不过为娘还得谢谢你,找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帮我破除封印..."
聂小倩脸色煞白:"什么意思?"
柳夫人诡笑:"你以为巧合吗?我特意选了你——阴年阴月阴日死的处子,埋在树根下养了十年,就为了等佛骨转世!"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慈爱,"明儿,为娘算准了你会喜欢这丫头..."
宁采臣如坠冰窟。聂小倩则捂住嘴,魂体剧烈波动,几乎要溃散。
"不是真的..."她颤抖着说,"我们的相遇不是..."
"当然是真的。"柳夫人得意洋洋,"冥婚契约也是我通过托梦教给她的。阴阳相冲产生的力量,正好破坏梵音剑留下的封印..."
宁采臣突然明白了一切——为什么小倩会那些本不该知道的咒语,为什么契约形成得如此顺利...都是树妖精心设计的局!
聂小倩崩溃般跪倒在地:"所以...我一直在害你..."
"不!"宁采臣一把拉起她,"我们的感情是真的!契约只是媒介,不是感情!"
柳夫人冷笑:"感人至深。可惜..."她突然厉喝,"时辰已到!"
整个洞窟剧烈震动,顶部的根系纷纷断裂。宁采臣抬头,透过缝隙看见一线月光——月出开始了!
"梵音剑在哪里?"他怒吼,佛印金光暴涨。
柳夫人狂笑:"就在你脚下!"
地面突然塌陷,宁采臣与聂小倩一齐坠落!下落过程中,宁采臣拼命抓住聂小倩的手,另一只手胡乱抓挠,终于在撞上底部前抓住一根突出的树根。
他们悬在一个较小的洞穴中,下方是积水,水底隐约有金属反光——正是那把青铜古剑!
"采臣...放手吧..."聂小倩轻声说,"我飘下去拿..."
宁采臣摇头:"水有问题。"
果然,积水表面不时冒出气泡,散发着刺鼻的酸味。这显然是树妖的陷阱——梵音剑被泡在腐蚀性液体中,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上方传来柳夫人的狂笑:"乖乖等死吧!月圆之时,为娘就能彻底脱困,到时候..."
她的话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痛呼。接着是燕赤霞的喝骂:"老妖婆,吃我一剑!"
打斗声从上方的洞窟传来,偶尔有碎土和树根落下。阿蘅的声音隐约可闻:"宁公子!你们在哪?"
宁采臣想回应,但抓着树根的手已经滑到边缘。聂小倩突然挣脱他的手:"我去拿剑!"
"不行!"宁采臣想抓住她,却只扯下一片衣袖。聂小倩如一片白羽飘向酸液池,魂体接触液面的瞬间发出"嗤嗤"声响,冒出白烟。
"小倩!"宁采臣肝胆俱裂,松手跳了下去!
他重重砸进酸液中,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强忍着腐蚀的灼烧感,他扑向水底的梵音剑。手指触到剑柄的刹那,一股浩瀚佛力顺着手臂涌入,与体内的佛骨舍利产生共鸣!
金光自内而外爆发,将酸液蒸发成雾。宁采臣站立而起,手持古剑,周身佛光缭绕。池边的聂小倩虚弱地抬起头,惊讶地发现他眉间浮现出一个金色卍字,庄严如寺庙中的罗汉。
"采臣...?"
宁采臣——或者说,此刻某种融合了慧明禅师记忆的存在——轻轻将她托起:"忍一忍。"
他单手结印,诵出梵语真言。金光化作莲花形状托着两人腾空而起,飞回上层洞窟。
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燕赤霞浑身是血,桃木剑已断;阿蘅变回狐形,后腿被树根刺穿钉在地上;而树干上的柳夫人面孔狰狞,头顶那朵红花完全绽放,散发出妖异的红光。
"月圆了..."柳夫人狂喜道,"你们来不及了!"
宁采臣——慧明——平静地举起梵音剑:"母亲,住手吧。"
这一声"母亲"让柳夫人愣住了。她扭曲的面容出现一丝恍惚:"明儿...?"
"是我。"宁采臣向前一步,剑尖垂下,"前世我不得不封印你,是因为你魔根深种。但现在..."他看向奄奄一息的聂小倩,"我明白了爱的力量可以化解仇恨。"
柳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又被疯狂取代:"太迟了!"她尖啸着,"要么陪我永生,要么一起死!"
无数树根如标枪般射来!宁采臣挥动梵音剑,金色剑气将树根尽数斩断。他左手结不动明王印,口中诵念《金刚经》,声如洪钟大吕,震得整个洞窟簌簌落土。
柳夫人痛苦地嚎叫起来:"住口!不许念那该死的经!"
宁采臣不为所动,继续诵经。梵音剑上的铭文逐一亮起,在空中形成金色经文,向树干压去。
"啊!"柳夫人的脸开始融化,"你又要...杀我一次吗?明儿...为娘好痛啊..."
宁采臣眼中流下泪水,但声音依然坚定:"不是杀您...是超度。"
经文锁链般缠绕树干,柳夫人的脸时而狰狞时而哀伤,最后竟露出一丝解脱般的微笑:"你小时候...最爱吃娘做的槐花饼..."
树干轰然爆裂,一道黑气冲天而起,却被金色经文牢牢束缚。黑气中隐约可见一个妇人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娘错了..."最后时刻,柳夫人的声音恢复了人类时的温柔,"明儿...原谅..."
黑气消散,洞窟恢复平静。巨大的槐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最终化为一堆朽木。
宁采臣跪倒在地,梵音剑当啷一声掉落。佛光褪去,眉间卍字渐渐隐没。聂小倩爬到他身边,发现他浑身冰冷,气息微弱如游丝。
"采臣!坚持住!"她惊慌地喊道。
燕赤霞拖着伤腿挪过来,检查后脸色大变:"丹药反噬开始了...加上阴气攻心..."
阿蘅变回人形,一瘸一拐地跑来:"快解除冥婚契约啊!"
聂小倩看向宁采臣,眼中满是决绝。她轻轻抚摸他的脸,转向燕赤霞:"道长,请为我护法。"
宁采臣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想阻止却发不出声音。黑暗再次降临,最后的意识中,他感到聂小倩冰冷的唇贴上自己的额头,一滴温热的鬼泪落下...
"以我魂核...换他性命...
第二十四章 魂兮归来
"以我魂核...换他性命..."
聂小倩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洞窟中清晰可闻。她双手交叠按在宁采臣心口,指尖泛起幽幽蓝光。
"你确定吗?"燕赤霞艰难地撑起身子,嘴角还挂着血丝,"魂核离体,你将永世不得超生。"
阿蘅变回人形,拖着受伤的腿爬过来,小脸上满是泪水:"不要...聂姐姐..."
聂小倩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宁采臣苍白的面容。九转还魂丹的反噬正在吞噬他的生机,眉宇间笼罩着死气。她轻轻拂开他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聂小倩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这次换我救他。"
燕赤霞沉默片刻,从破烂的道袍里摸出三张紫色符纸:"我会尽力护住你一丝灵识,但效果难说。"
聂小倩点头致谢,随后闭上眼睛,开始念诵玄尘子教她的咒语。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刺入魂体,但她咬牙坚持着。蓝光从她心口亮起,逐渐凝聚成一颗核桃大小的光球——那是她的魂核,鬼魂存在的根本。
宁采臣似乎感应到什么,即使在昏迷中也皱起眉头,嘴唇微弱地颤动,像是在说"不"。
"由不得你了,书生。"聂小倩轻笑,眼中却含着泪,"这次听我的。"
她将魂核缓缓推向宁采臣的心口。就在两者接触的瞬间,一道耀眼的白光爆发,照亮了整个洞窟!燕赤霞不得不抬手遮眼,阿蘅则惊呼出声。
聂小倩感到自己正在分解。不是魂飞魄散的那种痛苦,而是一种奇妙的融化感,仿佛冰雪消融于春水。她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闪回——生前的贫苦生活,病死在风雪夜,被树妖拘役的恐惧,遇见宁采臣后的点滴温暖...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了宁采臣的记忆和情感——幼年丧父的孤独,寒窗苦读的坚持,初见她时的心动,得知冥婚真相后的痛苦抉择...还有那些连他自己都未完全理解的,来自前世的佛性与慈悲。
两人的记忆与情感在这一刻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原来...这就是合为一体..."聂小倩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想到。
白光渐渐收敛。燕赤霞放下手臂,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
宁采臣的胸口微微起伏,面色恢复红润,而聂小倩的魂体并未完全消失!她的身形变得透明如雾,腰部以下已经与宁采臣的身体融为一体,上半身则悬浮在他上方,双眼紧闭,面容安详。
"这...这是..."阿蘅瞪大眼睛。
燕赤霞迅速检查宁采臣的状态,表情从震惊转为困惑:"奇怪...她的魂核确实进入了他的心脉,但佛骨舍利没有排斥,反而...融合了?"
就在这时,宁采臣猛地睁开眼睛,瞳孔中闪过一丝蓝光。他剧烈喘息着,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本能地摸向胸口。
"小倩?!"他嘶哑地喊道。
悬浮在他上方的半透明聂小倩微微睁开眼,唇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我...在这儿..."
宁采臣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异常沉重。更奇怪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胸腔内有两个心跳——一个强健有力,一个微弱如蝶翼轻颤。
"你的魂核...在我体内?"他难以置信地问。
聂小倩轻轻点头,透明的指尖触碰他的脸颊,这次竟然没有穿过去:"玄尘子道长说...这会让我永世不得超生...但好像...出了点意外..."
燕赤霞凑近观察,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佛骨舍利与鬼气魂核共生了!这...这简直闻所未闻!"
宁采臣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的佛印依然在,但周围缭绕着一圈蓝光。他尝试调动体内气息,发现原本纯正的金光中混杂了丝丝阴柔的蓝芒,两者和谐共存,互不排斥。
"这意味着..."他声音发颤。
"意味着你们俩现在共用一条命。"燕赤霞挠着头,显然也处于认知颠覆中,"佛骨护住了她的魂核不被阳气焚毁,而她的阴气又中和了佛骨对鬼魂的天然排斥...妙啊!"
阿蘅破涕为笑:"那聂姐姐不用消失了?"
"暂时不会。"燕赤霞表情又严肃起来,"但这种状态前所未见,长期会怎样...难说。"
宁采臣尝试着站起来,聂小倩的半透明身体随之移动,像是从他腰部生长出来的雾气。他伸手想触碰她,手指却穿过虚影,只感到一阵微凉。
"我好像...不能离你太远。"聂小倩尝试飘远些,但在三尺之外就开始变得模糊,不得不退回,"像是被某种力量束缚住了。"
宁采臣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什么:"梵音剑呢?"
阿蘅指向角落:"在那儿!"
青铜古剑静静躺在碎石间,剑身上的梵文微微发光。宁采臣走过去拾起它,剑柄入手温润,竟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当他握紧剑柄时,剑刃上的梵文亮起金光,而缠绕其上的蓝光则与聂小倩的魂体产生共鸣。
"这剑..."宁采臣惊讶地发现,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不是他的,也不是慧明禅师的,而是...聂小倩的!
他看到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瘦弱的少女蜷缩在破庙角落,饥寒交迫;几个醉醺醺的男子闯入,对她图谋不轨;少女拼命反抗,被推倒在香炉上,后脑鲜血直流...
"采臣?"聂小倩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宁采臣回过神,眼中含泪:"我看到...你是怎么死的..."
聂小倩怔住了,随即明白过来:"我们的魂核相连...你能看到我的记忆..."
燕赤霞若有所思:"有意思...梵音剑本是佛门法器,如今却因你们特殊的共生状态而产生了变异..."他拍拍宁采臣的肩膀,"先离开这里再说。树妖虽被超度,但这地方阴气太重,对你们都不好。"
四人艰难地爬出地洞。外面已是深夜,圆月高悬,但诡异的是,月亮周围环绕着一圈血色光晕。
"血月..."燕赤霞脸色一变,"大凶之兆。"
宁采臣握紧梵音剑,感到体内两股力量在血月影响下微微躁动。聂小倩的半透明身体也变得不稳定,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我们得回玄尘子那里。"宁采臣说,"他或许能解释现在的情况。"
返程比来时艰难许多。宁采臣虽然恢复了体力,但必须时刻注意不让聂小倩飘得太远;燕赤霞内伤不轻,走一段就得停下来调息;阿蘅的腿伤让她无法长时间维持人形,大部分时间以小狐狸的形态被宁采臣抱着。
奇怪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宁采臣发现与聂小倩之间的连接越来越自然。不需要开口,他就能感知到她的情绪;有时甚至能通过意念传递简单的想法。而当他主动调动体内那股佛鬼交融的力量时,聂小倩的魂体就会变得凝实些,甚至能短暂地触碰实物。
"采臣..."聂小倩突然轻声唤他,"试试看能不能..."
她没说完,但宁采臣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将意念集中在左手,佛印亮起金蓝交织的光芒。聂小倩的半透明手臂也随之发光,竟然慢慢实体化!
她颤抖着伸出手,这次,她的指尖真实地触碰到了宁采臣的脸颊。两人同时一震,一股暖流从接触点扩散开来。
"我碰到了...真的碰到了..."聂小倩声音哽咽。
阿蘅从宁采臣怀里探出头,惊喜地叫道:"聂姐姐变实在了!"
燕赤霞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紧锁:"别高兴太早。这种状态消耗的是你们共同的生命力,不宜久持。"
果然,没过多久宁采臣就开始感到疲惫,聂小倩的实体化也随之减弱。他们不得不恢复之前的半融合状态,继续赶路。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西山道观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玄尘子站在观门前,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到来。
"比我想的回来得早。"老道士眯着眼打量宁采臣和附在他身上的聂小倩,"哦?看来老朽失算了。"
宁采臣上前行礼:"前辈,我们..."
"不必多说。"玄尘子摆摆手,"进来吧,你们的情况我大概猜到了。"
道观内,玄尘子为众人处理好伤势,然后专注地检查宁采臣和聂小倩的特殊状态。他时而掐算,时而摇头,最后长叹一声:"天意啊..."
"前辈,我们这样...是好是坏?"宁采臣忍不住问。
玄尘子捋着胡须:"谈不上好坏。佛骨舍利与鬼气魂核本该相克,却在冥婚契约和生死危机中意外相融..."他眼中闪过精光,"老朽活了两百岁,也是头回见到。"
聂小倩忧心忡忡:"那以后会怎样?我永远只能这样依附着他吗?"
"未必。"玄尘子从架子上取下一本古籍,翻到某一页,"《阴阳契书》记载过类似案例——人鬼共生,需经历'三劫'方能圆满。"
宁采臣凑近看那书页,上面画着一个人形,胸口处有金蓝两色光团交织,旁边密密麻麻写着小字。
"哪三劫?"他急切地问。
"血月劫、心魔劫、情劫。"玄尘子指着书页解释,"你们已经无意中度过第一劫——血月之夜魂核转移而未消散。至于后两劫..."
他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道观都震动起来!供桌上的香炉翻倒,经卷散落一地。
"怎么回事?"燕赤霞抓起身旁的断剑。
玄尘子脸色大变,快步走到窗前。宁采臣跟过去一看,顿时浑身冰凉——
远处的兰若寺方向,一道黑气冲天而起,在空中凝聚成巨大的树形。更可怕的是,那黑气中隐约可见一张人脸,正是柳夫人!
"不可能..."宁采臣喃喃道,"我明明已经..."
"你超度的是她的人性。"玄尘子沉声道,"但她与槐树精合体时,大部分妖力已经独立成灵。现在,那部分纯粹的妖力正在复苏!"
黑气翻滚着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草木枯萎,鸟兽奔逃。阿蘅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她比之前更可怕了!"
宁采臣也察觉到了异常——体内原本平衡的两股力量开始躁动,佛光与鬼气互相冲撞,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他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血月余威未消,妖气又起..."玄尘子迅速画了道符贴在宁采臣额头,"你们现在的状态不稳定,必须立刻稳定魂核!"
"怎么...稳定..."宁采臣从牙缝里挤出问题。
玄尘子看向窗外越来越近的黑气,做出决定:"听好,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你们必须真正地'灵肉合一'。"
聂小倩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行夫妻之实。"玄尘子直言不讳,"通过最亲密的身体接触,让魂核与佛骨彻底融合,方能稳固你们这种特殊状态。"
宁采臣和聂小倩同时呆住了。燕赤霞尴尬地咳嗽一声,拉着阿蘅退出房间:"我...我们去准备防御阵法..."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或者说一人一鬼)和玄尘子。老道士面不改色:"时间紧迫,妖气一至,你们首当其冲。做与不做,自己决定。"
说完,他也转身离开,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宁采臣和聂小倩面面相觑,一时无言。最终,聂小倩轻轻开口:"采臣...我..."
宁采臣握住她的手——这次竟然实实在在地握住了,没有穿透:"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吗?"
聂小倩眼中泛起泪光:"可我现在这个样子..."
"无论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妻子。"宁采臣注视着她的眼睛,"冥婚契约也好,魂核共生也罢,我心如一。"
窗外,黑气越来越近,道观的灯笼无风自动,发出吱呀声响。时间不多了。
聂小倩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头...
#第25章 契约之谜
雨后的兰若寺散发着潮湿腐朽的气息,屋檐滴落的水珠在石阶上敲出沉闷的声响。宁采臣坐在破败的佛堂内,手中紧握着那张泛黄的冥婚契约,指尖微微颤抖。契约上的朱砂字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有生命般在他掌心蠕动。
"小倩,这契约真的无法解除吗?"宁采臣抬头望向飘浮在佛龛旁的白色身影,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
聂小倩的身影比往日更加透明,她飘落在宁采臣身旁,冰凉的手指轻轻抚过契约。"采臣,契约一旦订立,除非一方魂飞魄散,否则无法解除。"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姥姥用我的骨灰和你的生辰八字立下这契约,为的就是将你的阳气慢慢吸尽。"
宁采臣猛地站起身,佛堂内的烛火剧烈晃动。"那就去找树妖!让她解除契约!"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寺庙内回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继续被她控制,也不能接受自己就这样等死!"
"你疯了吗?"聂小倩惊慌地拉住他的衣袖,"姥姥法力高强,手下鬼魅无数,你这样去只会白白送死!"
宁采臣转身握住聂小倩冰冷的双手,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小倩,自从在雨中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改变。人鬼殊途又如何?冥婚契约又如何?我宁愿与你共赴黄泉,也不愿独自苟活于世!"
聂小倩透明的身躯微微颤抖,一滴晶莹的鬼泪从脸颊滑落,在半空中化为点点荧光。"傻瓜...你真是个傻瓜..."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砰"的一声巨响,佛堂的大门被猛地推开。燕赤霞手持桃木剑大步走入,道袍上沾满泥土和血迹,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你们两个还在磨蹭什么?"道士厉声喝道,"树妖已经察觉契约被动摇,正派鬼兵四处搜寻你们!"
宁采臣下意识将聂小倩护在身后。"燕道长,我们正在商议对策。"
燕赤霞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卷泛着金光的竹简扔在供桌上。"我查阅了古籍,发现这冥婚契约并非无解。"他指着竹简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契约虽以骨灰和生辰八字为引,但核心在于'情'字。若你们真心相爱,或许能找到破解之法。"
聂小倩飘向前,苍白的面容浮现一丝希望。"道长是说...如果我们能证明这份感情真实无伪..."
"正是。"燕赤霞点头,"冥婚契约最毒之处在于强迫人鬼结合,违背天道。但若你们自愿相守,以真情对抗邪术,契约的力量反而会成为你们的助力。"
宁采臣眼中闪过亮光,但随即又黯淡下来。"可小倩的骨灰仍在树妖手中,这该如何是好?"
"所以我们必须夺回骨灰。"聂小倩突然说道,声音坚定,"只有将我的骨灰从姥姥手中解放,我才能真正获得自由,契约也才有解除的可能。"
燕赤霞捋了捋胡须,神色凝重。"此举凶险万分。树妖老巢在兰若寺后山的古墓中,机关重重,更有无数冤魂厉鬼把守。"
"我不怕。"宁采臣挺直腰背,"为了小倩,刀山火海我也敢闯。"
聂小倩望着宁采臣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三百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真心爱护的滋味。她轻轻飘到宁采臣身旁,冰凉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我们一起面对。"
燕赤霞看着这对人鬼恋人,长叹一声:"罢了,既然你们心意已决,老道就助你们一臂之力。"他从包袱中取出三张符箓,"这是隐身符,可保你们一时不被鬼物发现。但记住,符力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务必速战速决。"
宁采臣郑重接过符箓,向燕赤霞深深一揖:"多谢道长成全。"
"别急着谢我。"燕赤霞摆摆手,"即便取回骨灰,要彻底解除契约还需前往阴间一趟,找到当年主持这桩冥婚的鬼判官。"
"阴间?"宁采臣心头一紧。
聂小倩握紧他的手:"我知道路。生前我曾被姥姥逼迫去阴间送信,记得鬼门关的所在。"
燕赤霞点点头:"事不宜迟,今夜子时阴气最弱,正是行动的好时机。我先去引开树妖的注意,你们趁机潜入古墓。"
夜色渐深,兰若寺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宁采臣和聂小倩贴着隐身符,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向后山进发。远处传来阵阵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害怕吗?"聂小倩轻声问道。
宁采臣摇摇头,尽管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聂小倩微微一笑,月光穿透她半透明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采臣,无论今夜成败如何,能遇见你,都是我漫长鬼生中最幸运的事。"
宁采臣正欲回应,前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群面目狰狞的鬼卒正朝他们这个方向飘来,领头的鬼卒长着獠牙,手中提着滴血的铁链。
"别出声。"聂小倩拉着宁采臣躲到一棵古树后。鬼卒们从他们身边飘过,带起阵阵阴风。宁采臣屏住呼吸,感觉冷汗顺着背脊流下。
待鬼卒走远,两人才继续前进。山路越来越陡,周围的树木也越发扭曲怪异,枝干如同干枯的手臂伸向夜空。
"前面就是姥姥的古墓。"聂小倩指着山腰处一座被藤蔓覆盖的石门,"我的骨灰应该就在主墓室的祭坛上。"
宁采臣深吸一口气,拔出燕赤霞给他的桃木短剑。"我们走。"
石门半掩着,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到尽头。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宁采臣点燃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照亮了狭窄的墓道。墙壁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隐约能听见深处传来低沉的呻吟声。
"跟紧我。"聂小倩飘在前面带路,"墓中有很多机关,走错一步就会触发。"
两人小心翼翼地前进,穿过曲折的墓道,避开地上的暗格和墙上的机关。突然,前方传来沙沙的声响,一群拳头大小的蜘蛛从墓顶垂落,密密麻麻地朝他们爬来。
"血蜘蛛!"聂小倩惊呼,"它们的毒液能腐蚀魂魄!"
宁采臣急忙挥动桃木剑,剑身泛起淡淡金光,蜘蛛们发出刺耳的尖叫,纷纷后退。但更多的蜘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用符!"聂小倩提醒道。
宁采臣这才想起燕赤霞还给了他们几张驱邪符。他迅速掏出一张抛向空中,符纸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团火球将蜘蛛群吞噬。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幸存的蜘蛛仓皇逃窜。
"快走,动静会引来更多守卫!"聂小倩拉着宁采臣向前飞奔。
终于,他们来到主墓室前。两尊面目狰狞的石像鬼把守着青铜大门,眼中泛着幽幽绿光。
"活人...擅闯者死..."石像鬼发出低沉的声音,缓缓转动头颅。
聂小倩飘到石像鬼面前,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以阴女之名,命尔等退下!"她眼中闪过一道红光,声音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石像鬼竟然真的停止了动作,眼中的绿光渐渐熄灭。青铜大门无声地开启了一条缝隙。
宁采臣惊讶地看着聂小倩:"你怎么..."
"我也不知道,"聂小倩同样困惑,"刚才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体内苏醒了。"
没有时间多想,两人闪身进入主墓室。室内阴气森森,中央是一座血红色的祭坛,周围摆满了骷髅头。祭坛上方悬浮着七个骨灰坛,每个坛子上都贴着不同的名字。
"第三个就是我的。"聂小倩指向其中一个青瓷坛子,声音颤抖。
宁采臣正要上前,祭坛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墓室中回荡:"大胆!竟敢擅闯本座圣地!"
地面剧烈震动,无数树根从地下钻出,如同活物般朝两人缠绕而来。宁采臣挥剑砍断几根,但更多的树根源源不断地涌来,很快将他牢牢捆住。
"采臣!"聂小倩想要救援,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飞,撞在墙上。
祭坛上的红光凝聚成一个高大的身影——树妖姥姥现身了。她身披血色长袍,面容枯槁如同树皮,眼中燃烧着绿色的火焰。
"小贱人,竟敢带活人来偷骨灰?"树妖的声音如同刮擦玻璃般刺耳,"看来三百年的教训还不够!"
她一挥袖,聂小倩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扭曲变形,仿佛被无形的手撕扯着。
"住手!"宁采臣拼命挣扎,"放开她!"
树妖冷笑:"区区凡人,也敢命令本座?既然你这么在乎她,那就一起成为我的养料吧!"她张开血盆大口,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宁采臣的灵魂一点点拉出体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聂小倩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周身爆发出耀眼的银光。她的身影不再透明,反而凝实如生人,长发无风自动,眼中燃起与树妖相似的火焰,却是纯净的银色。
"不...不可能!"树妖惊恐地后退,"你怎么会有这种力量?"
聂小倩飘浮到半空,银光如同利剑刺向树妖。"放开他!"她的声音重叠着无数回音,仿佛有千百个声音同时响起。
银光与红光在空中激烈碰撞,整个墓室都在震动。趁树妖分神之际,宁采臣挣脱束缚,扑向祭坛一把抓住聂小倩的骨灰坛。
"小倩!我拿到了!"他高举骨灰坛喊道。
聂小倩的银光更盛,树妖发出痛苦的嚎叫,身体开始崩解。"你们...逃不掉的...冥婚契约会将你们...一起拖入地狱..."她的声音渐渐消散,最终化为一缕黑烟钻入地下。
墓室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宁采臣粗重的喘息声。聂小倩从空中缓缓落下,银光逐渐褪去,她又恢复了半透明的样子,但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虚弱。
"小倩!你没事吧?"宁采臣急忙扶住她。
"我...我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聂小倩虚弱地摇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体内苏醒了,但现在又消失了..."
宁采臣紧紧抱住她,虽然只能感受到冰冷的触感,却比任何温暖都让他心安。"我们拿到骨灰了,接下来只要去阴间找到那个鬼判官..."
聂小倩靠在他肩头,轻声道:"阴间比这里危险百倍,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宁采臣毫不犹豫地点头:"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做。"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走出古墓。东方已现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们的旅程,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阶段。
来源:阿灿34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