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飞机降落在五桥机场时，我的胃还残留着宝安机场便利店过期面包的酸涩。舷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像浸了水的毛毡，机舱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里，前排大爷抱着泡菜坛子的背影忽然变得清晰——三个小时前，这个土陶罐子被空乘来回检查了三遍。

飞机降落在五桥机场时，我的胃还残留着宝安机场便利店过期面包的酸涩。舷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像浸了水的毛毡，机舱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里，前排大爷抱着泡菜坛子的背影忽然变得清晰——三个小时前，这个土陶罐子被空乘来回检查了三遍。

"妹儿是万州人？"出租车司机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时，尾音上扬的疑问句戳破了我刻意维持的普通话外壳。车载广播里沙沙响着《平湖夜月》，雾气在挡风玻璃上凝成细密的水珠，路旁掠过的行道树都裹着层灰扑扑的包浆。

高笋塘转盘堵车时，司机摇下车窗点烟。潮湿的冷风裹着油茶香气灌进来，街角支着塑料棚的早餐摊前，穿珊瑚绒睡衣的女人正把金黄的面果子按进热汤里。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深圳团队群跳出二十几条未读消息，置顶的OKR进度表还停在67%。

"二两杂酱面，红汤。"在老城梯坎下的面馆，我用指甲刮掉木筷上的毛刺。老板娘从雾气蒸腾的厨房探头："妹儿从广深回来的嘛？要不要试试新出的番茄丸子面？"她手腕上的银镯子晃出一道光，和妈妈视频时背景音里的那个镯子响声一模一样。

江边的风比深圳凛冽十倍。我裹紧大衣沿十七码头踱步，江水泛着某种介于黄绿之间的浑浊。防波堤上钓鱼的老头忽然冲我喊："妹儿让让道！"还没反应过来，塑料桶里扑腾的鲫鱼就溅了我半裤腿水花。老头从马扎上弹起来，掏出的方格手帕带着浓重的樟脑丸味道。

"莫怪莫怪，赔你碗凉虾要不要得？"他布满裂口的手指指向斜坡上的移动摊位。我蹲下身帮他收渔具时，发现装蚯蚓的铁盒是二十年前的黄桃罐头盒，边沿还印着模糊的"万县食品厂"字样。

入夜后走到电报路，霓虹灯管在雨雾里晕成团团光斑。烤鱼店里飘出的焦香勾着人往里走，老板娘在围裙上擦着手迎出来："妹妹一个人？给你挑条两斤半的钳鱼好不？"后厨传来熟悉的砍剁声，我望着玻璃缸里游动的江团，突然想起这声音和童年时楼下王屠户剁排骨的节奏分毫不差。

民宿床头放着《三峡移民志》，台灯罩上有经年的茶渍。凌晨三点被胃痛惊醒，才发现晚餐时硬着头皮吃下的羊肉格格还在造反。摸黑找到药店的二十四小时窗口，值班姑娘递来铝箔药板："广东回来的吧？下回记得配碗绿豆汤。"

天快亮时，江面传来悠长的汽笛声。我数着集装箱货轮上的灯光，手机相册自动跳出"去年今日"——照片里是深圳湾璀璨的跨海大桥。此刻阳台上晾着的毛衣往下滴水，在积灰的栏杆上冲出蜿蜒的小溪。

来源：剪短发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