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杭州为何喊出同一个口号,建了同一个馆?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4-17 08:09 2

摘要:近期,苏州考古博物馆终于迎来开馆前的最后一道工序,将于5月正式开放,这是江苏省首座以考古为主题的博物馆。从选址落地到东吴大墓整体搬迁,整个项目历时近10年,其中颇多坎坷。苏州考古博物馆由苏州市考古研究所亲自操刀,展陈设计强调遗迹与遗物并重,城墙、水道、墓葬等均

苏州和杭州,两座喊出打造“博物馆之城”口号的城市,现在正不约而同地聚焦考古博物馆建设。

近期,苏州考古博物馆终于迎来开馆前的最后一道工序,将于5月正式开放,这是江苏省首座以考古为主题的博物馆。从选址落地到东吴大墓整体搬迁,整个项目历时近10年,其中颇多坎坷。苏州考古博物馆由苏州市考古研究所亲自操刀,展陈设计强调遗迹与遗物并重,城墙、水道、墓葬等均为原址搬迁,力求“将文物还原到真实的语境中”。

与此同时,在杭州临平,浙江省首座考古博物馆也即将开放,计划以考古与遗址公园相结合的方式,打出“在地文化”的新招牌。作为临平博物馆的分馆,玉架山考古博物馆更强调公众参与以及与当地文旅的融合,以“山形”为意象的整体建筑设计,堪称“出片利器”。馆内工作人员说得直白,“成为网红馆,是对我们的另一种认可”。

虽然两座考古博物馆建设路径不同、展陈逻辑各异,但背后理念却殊途同归——让考古变得可看、可讲、可进入。这也是当前考古热潮向更深层次的转向,从展示器物到讲述考古过程,从学术语言到公共叙事。目前,考古博物馆在长三角尚属新事物,从苏杭两地的探索中,可以看到更多的可能性。

苏州考古博物馆外景。 朱凌君摄

起点

2月27日一早,苏州市姑苏区越城遗址外,一场盛大的“搬家”悄然而至。

吊车将封箱的“巨石”一块块吊起,到达预设点位后,缓缓降落在临时搭建的钢板轨道上。紧接着,叉车和地扭车相继出动,一番闪转腾挪之后,数块“巨石”被顺利运送进建设中的苏州考古博物馆负一层主展厅。在此之前,更多准备工作已经铺垫。搬运路线经多次踏勘、协商,以求得文物安全运输的“最优解”;运输涉及区域,进行了临时道路钢板铺设、钢架道路搭建等工作,甚至主展厅的一整面墙都被临时拆除,来为文物进场让路。

这些“巨石”就是本次“搬家”的主角——一座东吴大墓,即苏州虎丘路新村土墩三国孙吴1号墓。苏州市考古研究所博物馆部主任周官清介绍,虎丘路新村土墩应为一处三国孙吴时期宗室家族墓地,考古发掘工作从2016年持续至2018年。根据已公开考古资料,1号墓是目前苏州地区所发现三国孙吴时期墓葬中时代最早、规模最大、出土文物等级最高的墓葬。并且,1号墓的体量、形制、结构与南京上坊大墓、安徽马鞍山天子坟大墓相近或相似,且时代最早,其对于苏州文明探源有重要意义。只不过,发掘结束后,该处墓葬不再具备原址保护的条件,只能经整体切割后搬迁至仓库保管,等待易址重建。

苏州考古博物馆临时拆除主展厅一整面墙,来为文物进场让路。 朱凌君摄

苏州考古博物馆的建设与这座东吴大墓关系密切。周官清告诉记者:“之前就计划着等考古博物馆建成后,将墓葬复建在馆内。”更早一些,考古博物馆的筹划与发掘工作几乎同步。2016年,建设博物馆的计划就被提上日程。当年印发的《苏州市文物保护事业“十三五”发展规划》中提出,苏州考古博物馆建设项目,拟在2018年完成考古博物馆主体工程建设和布展工作。但因为种种原因,直到2018年底,苏州考古博物馆开工仪式才在石湖举行。

此后,该项目建设几经波折。难点之一是缺少经验。作为项目负责人,周官清以前一直从事考古勘探,用他的话说,“虽然上学学的是博物馆,但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真的去建博物馆。”大部分考古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没有相关经验,因此只能慢慢摸索,不断学习,其间碰到了不少意想不到的问题。比如,博物馆建设都有专门的安防标准,哪些出入口得用实体门,玻璃须做到防弹防爆等,都有具体的要求。此外,由于考古博物馆外部是敞开式的,没有实体周界,且建筑物是异形设计,还可能面临更大的安保风险等等。

今年1月的苏州市考古研究所2024年度年终汇报会上,确认苏州考古博物馆将于今年开馆,这个备受关注的项目尘埃落定。如今,随着东吴大墓搬迁完成,苏州考古博物馆正紧锣密鼓地进行开馆前的最后布置,未来将以此为窗口,展示苏州地域文明探源的诸多成果,并举办“东南首邑——苏州城市考古成果展”巡展。

120公里以外,杭州临平玉架山考古博物馆的起点则是临平山北一处地势不高的“大土墩子”。

这里是玉架山遗址,距离良渚古城遗址20余公里,是一处仅次于良渚古城地区的规模较大、等级较高的良渚文化中心聚落。从地图上看,玉架山遗址位于临平良渚文化遗址群的核心位置,南面是发现了良渚文化水稻田的茅山遗址,西南是贵族墓葬的横山遗址。自2008年进行抢救性考古发掘以来,这里陆续发现了由6个相邻的环壕围沟组成的良渚文化完整的聚落遗址,并清理出墓葬640余座、灰坑30多个以及土台、祭祀广场、居住址建筑等遗迹11处,还出土了大量的陶器、石器、玉器等文物,总数超过8000件。2011年,玉架山遗址入选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玉架山考古博物馆。 朱凌君摄

2020年,随着玉架山遗址的考古发掘工作进入尾声,如何进行后续保护和利用的问题被摆上桌面。2020年初,余杭区一次政协会议上,有政协委员提交《关于加快玉架山遗址公园建设的建议》的提案,随后,经过一系列专题调研,相关概念性规划设计、保护展示工程方案确定。同年11月,玉架山考古遗址公园(博物馆)开工。2021年,杭州市行政区划调整,原余杭区以运河为界,分设临平区和新余杭区。当时,新成立的临平区对玉架山遗址寄予厚望,多次出台文件提出“加快建设玉架山考古遗址公园(博物馆)”。按照规划,项目分两期实施,一期遗址公园已于2023年建成,二期则是考古博物馆,预计今年5月开放。

“我们需要一个文化符号。”临平博物馆副馆长李龙说。在他看来,考古博物馆和遗址公园将相互呼应,共同形成完整的遗址保护及展示功能,讲好脚下这片土地从何而来的文明故事,“希望将来能成为新的文化地标”。

展陈

玉架山考古博物馆尚未开放,已经在社交平台上火了起来。很多人都对这座白色的建筑颇感好奇,还有人迫不及待地总结外景拍摄与机位推荐,收获了可观流量。记者采访当天,就曾遇到好几个路人被建筑吸引,驻足拍照。

据介绍,整个玉架山考古博物馆的建筑设计以“以玉为媒,间架为山”为核心理念,通过高低错落的屋面和大面积开放式石材幕墙,营造出起伏的山峦意象,采用地景式布局,化解为多个并置的“间架”空间。这种非对称堆叠与锐利折线切割的设计,最直接的特点是能带来很强烈的视觉张力,很容易“出片”。有路人直言,“光看建筑,就能感受到‘网红’气质。”

某种程度上,建筑本身也可以看作这座考古博物馆展陈的一部分。例如,建筑屋顶采用种植屋面设计,不仅与遗址公园里的稻田景观相呼应,也暗合良渚文化的稻作传统。此前,玉架山一度面临“我们要讲什么?”的问题。毕竟,良渚遗址已经做了“文明起源”的叙述,浙江省博物馆也在策划“区域文明谱系”的展出,临平要怎么破题?“博物馆就建在遗址旁,游览中既能学习历史文化,还能现场观看考古实物。我们的优势,就在于这种实物与实景相结合的复合型体验。”李龙解释。

正在建设中的玉架山考古博物馆。 朱凌君摄

在展陈设计中,对各种交互设置着墨颇多。二楼的玉架山遗址展厅是整个展馆中面积最大的展厅,展厅中设置了一块巨大的镂空玻璃,透过玻璃北望公园,可观看玉架山遗址的实景,然后回到展厅近距离了解实物,由此形成体验闭环。同时,玻璃上安装电子屏,通过虚拟现实技术与室外遗址巧妙融合,比如看到I号环壕,可以直接点击屏幕进行互动。不过,可惜的是,据李龙透露,目前的技术手段还不够成熟,实际体验下来效果会打些折扣。

作为浙江首座考古博物馆,玉架山如何呈现考古主题备受关注。“我们讲的不光是文物,也讲文物是怎么被发现的。”李龙如此形容展览思路。对比同样讲述良渚文化的良渚博物院,相比其着重构建文化体系,这里更强调考古的“发生过程”。每个展厅都采用了主副线的设定来阐释,不仅讲遗址本身的故事,还讲考古学还原史前文明的方法。内容从最基础的考古常识讲起,包括测年方法、文化层判定、田野发掘技术等,用3D模型、照片等再现当时的考古发掘过程,还设立了互动体验区,还原当时的探访现场,让更多的人能够了解考古。此外,正在筹备的开馆临展“满天星斗”尝试横向引入与良渚同时期的红山、大汶口等文化遗迹,构建一个对话式的考古视角。

苏州考古博物馆也设置了考古知识展示、户外体验等区域,希望以通俗易懂的方式来全方位展示考古学和田野考古。除此之外,苏州考古博物馆还将设置专门的文物修复展示区域,包括文物修复室、考古实验室等,通过对文物修复过程的展示,让更多的人近距离了解考古工作的流程与细节。

2023年,苏州市考古研究所曾单独策划过一次展览,“子城重现——金城新村遗址考古成果展”。当时,苏州市考古研究所所长程义在采访中解释布展思路,“我们主要有两个考量。一个是专业性的,要让学者们明白,从考古的科学逻辑告诉大家为什么发现了秦会稽郡就是解决了吴国都城的问题;另一个是普及性的,向对苏州古城历史感兴趣的市民直观地解释苏州城市2500年的历史为什么是可信的”。最终,这场预算仅为10万元的展览,获得了各方的一致好评。

正在施工的苏州考古博物馆。 朱凌君摄

类似的思路被延续到了苏州考古博物馆的展陈设计当中。按照程义的想法,考古博物馆的重点是要打破精品文物展的模式,将文物还原到真实的语境中,这样才能让观众更好地理解。“我们看汉代的时候,各种玉器、漆器、酒器,但汉代人的生活真是这样吗?这是文物精品展给观众带来的认识偏差。但在我们的考古博物馆里,单单只放几个青花瓷罐,除了说明这里的人们用得起景德镇瓷器,还能说明什么问题?”

为了展出考古发现中的“整体性成果”,苏州考古博物馆将很多遗迹直接搬进了馆内。周官清告诉记者,展品不只有文物,还有遗迹。比如,近期刚刚完成搬迁的东吴大墓,复原后的墓葬占地约150平方米,重量可能超过100吨,堪称长三角地区最“重量级”的单体展品之一。在展出时,除了墓葬本体外,旁边还放置了出土的金器、青铜器、瓷器等。“展出的基本是苏州本地新发现的东西,很多是这几年才挖出来的。”周官清说,展厅中的许多构件都是从考古工地直接整体打包搬入的,包括墓壁、城墙、水井、古代路面,以及宋明时期的街砖等。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呈现文物的原始状态”,希望让更多的人看到考古的完整证据链,“考古就是不断接近真相,但不一定能百分百还原”。

未来

近年来,博物馆热度居高不下。不过,热门博物馆预约难和“一票难求”现象的背后,是更多博物馆“冷热不均”的难题。

分别顶着江苏与浙江首座考古博物馆的名头,苏州考古博物馆和玉架山考古博物馆算得上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在人气和关注度方面有天然的优势。但热切的期待之下,也有隐忧。比如,有人有疑问,同属良渚文化的表达,既有良渚博物院在前,玉架山如何做出自己的特色?还有人质疑玉架山考古博物馆“浙江首座”的含金量,担心其特色不足,最后难免沦为“大而空的博物馆”。

对于考古研究院所建考古博物馆这件事,学界仍有争论。比如,复旦大学文博系教授陆建松曾表达过反对意见,考古研究机构的责任与专长是考古发掘和研究,而不是博物馆运营。陆建松提出,“如果我们不能说考古研究机构建设和经营博物馆是越俎代庖的话,那一定也不是扬长避短。人们有理由担心他们做自己不专长的事,容易搞出不伦不类的考古博物馆,也违反了我国相关法规对博物馆与考古研究机构使命和责任分工的确定。”

面对争议,周官清认为,这类讨论一直存在,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能不能建”,而在于“建了之后怎么用”。“反正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你做考古,是为了抢救文化遗产。但抢救完了之后,研究和展示也得跟上,不能挖出来就一直放仓库。”在他看来,考古博物馆是“成果转化”的一部分,不是工作之外的附属项目,而是连接田野与公众的最后一环。当然,现实也并不轻松——“人手跟不上,机制也没配套,确实很难”。

对于未来,周官清比较谨慎,“我们不想做成网红馆,每年参观人次达到2万就可以了。起点低一点,才有一直进步的空间。”他提起日常面对的“认知错位”,认为考古知识普及和祛魅还需要时间的积累。周官清给记者举例子,“很多人对考古的想象,可能来自各种影视剧和文艺作品,主要是金器、玉器等精品文物。我们展厅里最多的是剖面图、墓砖、陶片,甚至一块烧过的土。这些东西对考古来说意义重大,但可能观众就会问:这有啥好看的?”

东吴大墓的“大吉”砖。 朱凌君摄

玉架山考古博物馆则选择了一条相对折中的路径。李龙在临平博物馆工作多年,有较为丰富的运营经验。李龙表示,“现在一心都在建设上,还没来得及预估开馆后的情况。”但接下来的重点工作应该是结合文旅融合多做文章,目标是打造新的旅游目的地等。“从观众端看,大家主要关注临展和文创,我们在做好基本陈列的同时,要争取提升临展的效果。”他并不避讳“网红”的说法,反而觉得“中小博物馆本就生存艰难,关注度和人流量越多越好”。为了后续运营,他们在设计中埋了伏笔。例如,北面的悬浮楼梯与通透幕墙交相辉映,拾级而上就可向北眺望整个遗址公园。一楼中央大厅的巨大玻璃落地窗自然通透,视线的聚焦点上正好有一棵形状独特的古树,有网友开玩笑称,“已经能脑补出‘超绝光与影的几个机位’的爆款文案了”。

从长远看,它们的探索仍面临一些共同的难题。某种程度上,考古博物馆的核心不在于展示“成品”,而是解释“过程”。这种“以过程替代结论”的展览逻辑尚未成为一种被广泛接受的观展方式,很容易让部分观众止步于“看不懂”。此外,两馆在教育体系和研学机制上的对接还处于初级阶段,在课程转化、讲解队伍建设等方面也有短板。如果无法形成“展览—教育—传播”的闭环支撑,考古博物馆便容易陷入“开馆即高潮”的困境。

玉架山考古博物馆正在进行展陈布置。 朱凌君摄

当下,考古博物馆仍是新鲜事物,但从苏杭两地的探索中,我们可以看到更多的可能性。事实上,尽管建设路径不同、资源条件有别,苏杭两座考古博物馆背后的理念其实殊途同归——如何在不牺牲专业性的前提下,完成考古从学术话语向公众语言的转化。它们既要讲清楚考古工作如何进行,讲清楚一块陶片、一块墓砖背后的时代含义,也要讲清楚我们为什么要记得这些。今年2月,安徽淮南武王墩墓发掘保护利用推进会上提出,武王墩考古遗址公园相关项目即将开工建设,预计2027年底前完工。期待未来更多探路者。

栏目主编:陈抒怡

来源:湖北垄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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