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个寻子母亲相互抱在一起,久久不能停止哭泣。她们太能共情到对方了,只要其中一个母亲在讲述自己寻子过程中危险、无助的遭遇,控制不住情绪哭泣时,另外两人就会抱着她一起痛哭。这一场景发生在4月初一起拐卖儿童案开庭前,案件被拐儿童的母亲是三人中的乔守芬,另外两位母亲则
三个寻子母亲相互抱在一起,久久不能停止哭泣。她们太能共情到对方了,只要其中一个母亲在讲述自己寻子过程中危险、无助的遭遇,控制不住情绪哭泣时,另外两人就会抱着她一起痛哭。这一场景发生在4月初一起拐卖儿童案开庭前,案件被拐儿童的母亲是三人中的乔守芬,另外两位母亲则是想借由案件开庭能聚集媒体关注,来增加自己找到孩子的机会。
案件开庭当日,法庭外,站着数名寻亲家长,他们有的还没找到孩子,满脸沧桑,身穿印着自家丢失孩子信息的衣服,举着大面积红、黄、蓝等颜色鲜艳的牌子,这些牌子上都印有丢失孩子稚嫩摸样的照片和详细信息。
寻子家长们在抱团取暖,也在相互帮助着希望大家都能尽快找到孩子。他们用自媒体、卡车等各种媒介,就只有一个愿望——找到自己的孩子。有人问起,如果孩子找到了但不认你怎么办?大多家长都会说,他们寻子的目的,只是想确认自己的孩子还好好活着的就好。
【寻求流量】
寻子家长努力“蹭热度”,
只为露出寻子信息增加找到孩子的可能性
在媒体报道的多起拐卖案、多个认亲仪式中,总会出现与事件本身无关的多个寻亲家长,趁大众关注事件时“蹭热度”。在网络还不发达的时候,那些寻亲多年的家长,他们在人流密集的车站举着牌子,把寻人启事分发给行人……对他们来说,在人海中只要遇到见过孩子的人就有找到孩子的可能性。随着网络的普及,他们开始上网发帖,或者通过开设自媒体来寻亲。
2023年,河北邢台“悬赏百万元寻子”的解克锋寻回儿子的答谢宴上,另一寻亲父亲谢岳也举着“悬赏千万元寻子”,他毫不避讳地表示“悬赏千万”是为了求关注。
寻子家长举着寻人启事
2025年4月初,一起拐卖案件开庭现场。像“杨妞花被拐案”“申聪被拐案”“孙卓被拐案”等案件开庭时一样,多名经历过“骨肉分离”的寻子家长,这次也聚集在了一起。
杜小华也来到了泰安,杜小华曾与孙海洋结伴寻找孩子,如今孙海洋已经找到了儿子孙卓,杜小华是电影《亲爱的》中唯一还没找到孩子寻子家长的主角原型。和杜小华一样,不少寻亲圈家长也来了。
申军良、《失孤》原型郭刚堂这两位知名的已找到孩子的寻亲家长,也过来了。1997年,郭刚堂2岁的儿子郭振被人贩子拐走。从此,他骑着插着印有儿子信息的旗子的摩托车,直到2021年,天涯寻亲之路才结束。
无论孩子是否已经找到,这些有寻子经历的家长都有相同的目的。一起给姜甲儒加油打气,希望法院严惩人贩子;此外他们也想借由这次媒体关注,“蹭热度”以露出走失孩子的信息,“哪怕一个画面也好”,希望走失的孩子或者他们身边的人看到能联系他们。
杜小华提到,他在帮助其它寻亲家长通过自媒体寻子时,也发现了有人看到寻子带来的流量,冒充寻子家长请他帮忙。一开始他还无法甄别,后来才发现这些人有目的性、团队性,和真正的寻子家长还是有区别。
【抱团取暖】
寻亲家长相互共情,
甚至会抱着对方一起哭泣
找回孩子的乔守芬说,失去孩子时,他们一家人都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她总是会问自己,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好好的,自己的孩子却不在。
即使乔守芬如今已找到儿子,她谈到之前的寻找,谈到爷爷郁郁而终,前十年她和丈夫放弃事业走遍全国大江南北寻子,后来她独自开车寻子,两次太疲惫凌晨将车开到悬崖边上差点掉下去,她就泣不成声。元元和豆豆妈妈、姚一飞妈妈也是一讲到寻子相关细节,就控制不住情绪哭泣。看到对方哭泣时,她们太能共情对方的感受,也会抱着对方一起哭泣。
寻子家长相互拥抱哭泣
申军良说,他看到杜小华还没有“上岸”很是心疼,这次开庭也过来,是因为他想给姜甲儒一家加油,也想让人贩子被严惩。申军良谈到,寻子家长在寻找过程中往往风餐露宿,他的妻子和乔守芬一样,都曾因找不到孩子落下头疼病,偶然发现她们甚至吃的是同样的头疼药。
申军良虽然找到了孩子,他深知寻子的不容易,在有限的镜头下,他帮一些哭得难以表达的寻亲家长,讲述这些家长孩子的情况。
姚一飞妈妈一直怀疑自己的孩子被拐到了山东,这次她也来到了泰安。2003年,姚一飞在北京通州失踪,同年也有另外两个孩子走失,其中一个孩子在姚一飞失踪次日失踪,失踪地相隔8公里。截至去年,另外两个孩子都已找回,孩子分别被卖到山东、江苏,两地相距120公里。其中一个孩子还记得被拐时的情形,当时共有三个孩子被拐,“我不停地在想,其中会不会有我的儿子。”
张开元和张家元两兄弟出生于河北廊坊,两人相差一岁,小名分别叫元元和豆豆。30年前,元元和豆豆在村子里玩耍时被一起拐走,至今音讯全无。多年寻子,元元和豆豆的妈妈已经对两个孩子的外貌特征倒背如流,“大儿子下巴缝过两针,小儿子舌头比一般人短一点,只是不知道现在还长不长这样……”她表示,孩子应该会记得家里小厂里有一台蓝色的拉货用大卡车,“元元还和爸爸一起开车到天津塘沽拉过货。”
杜小华的儿子杜后琪于2005年出生于江西上饶,6岁时在内蒙古包头市失踪。孩子失踪至今,杜小华已经跑遍了全国各地,经历了几百次DNA比对。近年来,杜小华通过自媒体发布寻子信息,每天都能收到不少热心网友提供的线索。他也和很多寻子家长结伴寻找孩子,还帮助了一些不会使用自媒体的家长通过自媒体寻子。
几年前,乔守芬还没有找到孩子时,曾线上向杜小华请教用自媒体寻子,杜小华曾通过直播连线想带动乔守芬的账号。杜小华说,寻子家长是一个群体,大家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惟愿“天下无拐”。另一方面,看到以前和自己一起寻子的家长好多都“上岸”了,他承认为其他人团圆高兴的同时,自己也会感到失落。有人问他会不会觉得上天不公,他认为应该只是缘分未到,他始终坚信儿子还活着,只是他还需要再磨练磨练。
【矛盾心态】
希望孩子在养家过得好不主动找自己
又希望知道孩子下落早日团圆
杜小华说,很多寻子家长寻子的心思都一样,都希望找到孩子,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活着,这样对自己也有了个交代。在还没有找到孩子时,根本不敢想象寻子成功后一起生活的场景。他们最害怕孩子在外面过得不好,甚至被虐待。
杜小华甚至产生一种矛盾的心态,一方面他希望儿子在养家那边过得很好被善待着,正在读大学,这样他也希望儿子不主动找他。他希望儿子健康,过得好就是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早日知道儿子的下落。
多年前杜小华一家三口的照片
无论有没有团圆,无论何时,对于寻亲家长来说,都要去处理如何与孩子建立联系的问题。
申军良的儿子申聪找回来了。2005年1月4日,申聪在广东增城出租屋内被抢走,2020年3月,申军良找到了儿子。寻子15年,申军良从一个有着上千人的企业管理人员,到找到儿子时负债60多万元,这种变化让人唏嘘。
申聪被找到那年16岁,已在广州生活了15年。申军良把他接回了河南的家,首先生活上他们就得相互融入,比如主食方面,南方吃米饭北方吃面条馒头。申军良和申聪都很紧张,他们试探着去爱去关心对方,申军良学着煮米饭,学着做粤菜,直到申聪看到自己的亲兄弟实在不习惯长期吃米饭,他主动提出下一餐做面条。相处久了,他们才开始变得放松起来。
申军良(右)和另一名被拐孩子家长
郭刚堂寻子24年。2021年7月,他找回了儿子郭振,结束了摩托车寻子之路,开启了维护父子关系的新道路。郭振选择留在养父母身边,郭刚堂也不打算追究养家责任,这还引起过一轮争议。
寻子家长们早就听说过这样的故事,有的寻子家长找到了被拐子女,被拐子女早已适应了和养家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他们在一起可能就吃过一顿饭,从此以后就不再联系不再来往。
郭刚堂很清楚这个故事,他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和郭振的关系。直到郭振决定到郭刚堂生活的聊城办婚礼,郭刚堂和妻子喜笑颜开。郭刚堂很满足,他看出儿子心细,从河南开车看父母,还主动做菜。
2024年10月30日,山东省聊城市,电影《失孤》原型人物郭刚堂在法院门口接受媒体采访 图据视觉中国
乔守芬说,她在寻子过程中,发现很多养家买了孩子后,一方面可能自身经济条件不好,很多孩子被拐后成为乡村的留守儿童;另一方面养家可能后来又生了儿子,被拐的孩子则可能被孤立被忽视,很多被拐孩子并不会被养家好好对待。
所以,找到孩子是必须要走的一步。
杜小华也很清楚,寻子家长背井离乡,牺牲家庭,全国四处奔走找到孩子,但“靠我们这些人自己的力量,确实很渺小”。近年来公安机关通过人脸识别等技术手段,找到了很多孩子,他相信随着科技的进步,一定能识别出更多的被拐孩子。
申军良称,他希望对自己身世有疑惑或者有被拐记忆的人,能勇敢地站出来进行基因比对,“就等着你的一滴血。”
红星新闻记者 陈卿媛 孙钊 邓学海 实习生 张启扬
编辑 包程立 责编 冯玲玲
来源:红星新闻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