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手机铃声像刀子一样划破凌晨五点的黑暗。陈东明从KTV带回来的姑娘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东明摸索着抓起手机，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手机铃声像刀子一样划破凌晨五点的黑暗。陈东明从KTV带回来的姑娘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东明摸索着抓起手机，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刘总？"他瞥见来电显示，瞬间清醒了大半。

"立刻来公司，紧急会议。"上司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美国加关税了，245%。"

东明猛地坐起身，宿醉的头痛立刻袭来。他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冷水冲在脸上时，财经APP的推送已经挤爆了他的手机屏幕。道指期货熔断，人民币汇率跳水，A50指数暴跌9%——每一个数字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二十分钟后，东明站在公司27楼的会议室里，大屏幕上CNBC的直播画面闪烁着血红色的数字。交易部的同事个个面色惨白，有人衬衫扣子都系错了位。

"我们手上的七个IPO项目全部暂停。"刘总把一叠文件摔在桌上，"尤其是你负责的科瑞科技，他们60%市场在美国！"

东明盯着自己熬夜做完的招股书，那沓价值三百万的纸张突然变成了废纸。他想起科瑞那个趾高气扬的CEO上周还在吹嘘"中美贸易摩擦对公司零影响"。

"客户什么反应？"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王总刚来电话，他的私募基金爆仓了。"刘总冷笑一声，"不过好消息是，做空美股的一小时赚了两千万。"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干笑。东明望向窗外，成都的天际线在晨光中渐渐清晰，这座以休闲著称的城市今天注定有无数人无法安眠。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昨晚KTV认识的那个医药代表发来的消息："陈哥，我买的医药股全跌停了，怎么办啊？"

东明直接按灭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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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金融圈像被扔进了绞肉机。东明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处理客户爆仓的噩耗，修改永远赶不上变化的研究报告。科瑞科技的财务总监天天堵在他办公室门口，眼睛里的血丝比火锅里的辣椒还红。

"陈分析师，我们必须如期上市！"财务总监把一盒古巴雪茄推过桌面，"银行催债像催命，再融不到资我们就完了。"

东明转着手中的万宝龙钢笔，想起尽调时发现的那几笔可疑的关联交易。按照正常流程，这种财务状况根本不该推进IPO。但现在，刘总的态度明显松动了。

"老陈，特殊时期要有特殊办法。"昨天刘总拍着他肩膀说的话还回荡在耳边，"科瑞答应上市后给我们5%配售，那可是上亿的利润。"

此刻，东明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财务模型，数字像蚂蚁一样爬满他的视网膜。他鬼使神差地打开抽屉，摸出林小雨上周给他的社区活动邀请函——"青少年财商教育讲座，主讲人：陈东明"。

手机突然响起，是王总。"东明！赶紧来银河王朝，我请了几个央行的朋友！"背景音里传来熟悉的KTV音乐声和女人的笑声。

东明看了看表，晚上十一点半。他合上抽屉，把邀请函和道德感一起锁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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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王朝的VIP包厢里烟雾缭绕。王总搂着个穿亮片裙的姑娘，正对着一个秃顶中年男人阿谀奉承："李处，这次降准的消息您可要提前透个风啊！"

东明机械地笑着，接过姑娘递来的威士忌。电视屏幕上滚动播放着财经新闻："受贸易战影响，今日沪指暴跌5.8%，创三年新低...深圳一散户因杠杆爆仓跳楼..."

"又死一个傻逼。"王总瞥了眼电视，不屑地撇嘴，"玩不起就别玩。李处，我敬您！"

东明突然想起小雨说的那个偷家里钱炒股的高中生。他仰头灌下一整杯酒，火辣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包厢里的笑声、歌声、碰杯声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种令人眩晕的噪音。

"陈总，别光喝酒啊！"亮片裙姑娘贴上来，香水味熏得他头疼，"来唱一首嘛！"

东明接过麦克风，屏幕上跳出《浮夸》的歌词。当他唱到"幸运儿并不多，若然未当过就知我为何"时，王总突然怪叫着鼓掌："陈总唱得好！我们这行不就是场浮夸秀嘛！"

凌晨两点散场时，东明已经喝了不知多少杯。他拒绝了代驾，摇摇晃晃地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五月的夜风带着蜀地特有的潮湿，吹不散他胸口的闷热。

天桥上，一个佝偻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正对着手机哭喊："全没了...一辈子的积蓄啊...我怎么跟老伴交代..."

东明停下脚步。老人脚边散落着几张纸，他弯腰捡起，发现是手写的股票交易记录。中国平安，42买入，今天收盘31；贵州茅台，680买入，现在不到500...每只都是他上个月在电视财经节目里推荐过的"价值投资标的"。

老人突然抬头，浑浊的眼泪在皱纹间蜿蜒。东明猛地认出了他——是社区读书会那个问他对房地产股票看法的建筑工人。

"小伙子...你也炒股吗？"老人抹了把脸，努力维持着尊严，"听我一句劝...别碰那玩意...吃人不吐骨头啊..."

东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他口袋里装着科瑞科技塞给他的"辛苦费"——一张存有二十万的银行卡。此刻那张卡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大腿。

"我...我送您回家吧。"他终于挤出一句话。

老人摇摇头，颤抖着收起那些纸片："不用...我得去趟医院...老伴心脏病犯了...听说是因为看了股票行情..."

东明站在天桥上，看着老人蹒跚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远处，IFS大楼的LED屏依旧闪烁着某理财APP的广告："智慧投资，幸福人生"。

———

第二天中午，东明顶着剧痛的头颅走进公司附近的一家粥店。他需要点清淡的食物安抚造反的胃。刚坐下，就听见隔壁桌传来熟悉的声音。

"张阿姨，您先别急，政府的困难补助下周就能批下来..."

东明转过头，看见林小雨正和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坐在一起。桌上摊着各种表格和存折，小雨正在一张张核对。

"小雨？"他不由自主地喊出声。

小雨抬头，眼睛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见。"东明？"她疲惫地笑了笑，"真巧。"

老太太警惕地看了东明一眼，迅速合上存折。东明注意到那上面最后的余额是376.52元。

"张阿姨的女儿失业了，女婿炒股欠了债..."小雨低声解释，"这周已经第三个这样的家庭了。"

东明胃里的粥突然变得难以下咽。他想起昨晚天桥上的老人，想起自己上周写的"贸易战短期冲击有限"的研究报告。报告末尾那句"建议逢低布局优质资产"现在听起来像个残忍的笑话。

"你的财商教育讲座还办吗？"小雨突然问，"现在孩子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正确的金钱观。"

东明看了看手表，两点整，科瑞科技的CEO正在公司等他敲定最后的上市方案。那个被刻意忽略的财务漏洞像根刺一样扎在他良心上。

"我..."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刘总的消息："科瑞的人到了，带着修改过的财报。快点回来。"

小雨似乎看出了他的挣扎。她没再追问，只是递给他一张传单："明天下午三点，社区服务中心。来不来随你。"

传单上印着讲座的主题："钱是什么？——给年轻人的金融第一课"。东明盯着那几个字，突然想起自己选择金融行业的初衷——大一那年，他在图书馆经济学区读到《穷人的银行家》时热血沸腾的夜晚。

回到公司，科瑞的CEO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办公室里，崭新的财报摆在桌上。那人得意地笑着："陈分析师，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刘总说您知道该怎么做。"

东明翻开文件，看见那几笔关联交易神奇地变成了"正常经营往来"。他抬头，CEO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和他的是同款，只是表盘镶了钻。

"我们需要谈谈。"东明听见自己说，"真实的财务状况。"

CEO的笑容僵在脸上。窗外，成都的天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来源：沐南财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