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诗丛”是一种将多位诗人的诗作或诗集以丛书形式结集出版的文学载体,通常具有统一的编选理念、主题方向或风格定位,旨在系统性地呈现特定群体、时期或流派的诗歌创作成果,是诗歌传播、保存和研究的重要形式。
“诗丛”是一种将多位诗人的诗作或诗集以丛书形式结集出版的文学载体,通常具有统一的编选理念、主题方向或风格定位,旨在系统性地呈现特定群体、时期或流派的诗歌创作成果,是诗歌传播、保存和研究的重要形式。
“年代诗丛”系列先后于2002年、2003年推出了第一辑、第二辑,为许多青年诗人提供了崭露头角的舞台,也为广大诗歌爱好者呈现了一批风格各异、具有时代特色的佳作。20多年后,凤凰文艺出版社重启“年代诗丛”,于今年1月推出了第三辑,共收录旋覆、朱庆和、叙灵、方闲海、唯零、李万峰、竖7位诗人的作品。本期特邀诗歌评论者,从多个维度深入剖析“年代诗丛”第三辑的独特魅力与价值。
——编者
《年代诗丛 第三辑》,韩东主编,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5年1月
在中国当代诗歌的出版史上,“年代诗丛”堪称继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蓝星诗库”之后最重要的出版品牌之一。与侧重于知名诗人的“蓝星诗库”不同,“年代诗丛”在编选策略上更侧重前瞻性,用主编韩东的话说,就是对“隐而未现”的诗人进行发掘。因此,从接受的角度来看,如果说“蓝星诗库”更适合入门型读者,那么“年代诗丛”或许更适用于进阶型读者。韩东曾在访谈中表示,编辑工作存在两种极端情况,一种是为了“多元”而毫无判断,另一种是一味追求美学风格的“一致性”。从这辑“年代诗丛”的编选情况可以看出,作为主编的韩东在规避这两种极端方面所做出的努力。
此次“年代诗丛”第三辑出版,距离第二辑已过去20多年。在这20多年间,中国当代诗歌发生了巨大变化,其中最大的变化是网络对诗歌的介入。网络的普及,使诗歌被迫改变了之前相对精英化的模式,成为大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早期的网络诗歌论坛,如“诗江湖”“他们”“橡皮”“诗生活”,在某种程度上可被视为诗歌民刊的一种延伸,它们秉持的诗歌趣味对这20多年的诗歌写作产生了重要影响。作为《他们》的核心人物,同时也是网络诗歌论坛时期最重要的参与者之一,韩东在编辑“年代诗丛”第三辑时,所选的这7名诗人几乎都是网络诗歌论坛时期活跃的作者,这也让“第三辑”在编选上具有了总结的性质。
在诗集装帧上,“年代诗丛”第三辑继承了前两辑的小开本,在便于携带之余,也让这套诗丛拥有了一种“平民感”。在具体的诗人风格上,第三辑和前两辑一样,侧重于诗人的多样化呈现。这次入选的7名诗人在写作风格上均完全不同,各自有各自的独异性。在写作方向上,叙灵和朱庆和可以说是这一辑诗丛中相对较为传统的诗人。二人在写作质地上都有敦厚和淳朴的气质。在朱庆和的诗歌里,有中国当代诗中久违的“慈祥”。朱庆和诗歌的“慈祥”并非完全来自他的诗歌题材,而是更多地来自他诗歌的语气。朱庆和的诗具有一种特殊的技术,这种技术并不是表现在修辞层面,而是隐藏在修辞背后的心灵之中。带着与生俱来的悲悯之心,以及通过对生命的“肯定”,朱庆和用谦虚和温和建立起一个罕见的“敦厚”型诗人形象。而以抒情诗人出道的叙灵,他近些年的写作很容易让人想到美国诗人斯奈德。从叙灵的诗句当中,我似乎听到了脚踏青草与碎石的声音,同时也能看到一位山中的探路者,用手中的棍子,拨开虚掩的杂草,找寻着方向。可贵的是,叙灵关于山野生活的书写,并不是源于某种对乌托邦的想象,也绝非对都市生活的逃离,而是一种主动的选择。在整体气质偏前卫的“年代诗丛”中,正是因为有叙灵和朱庆和这两位诗人的存在,使得整套诗丛拥有了一个坚实的基座。
如果将叙灵和朱庆和比作是这辑诗丛的“手刹”,那么方闲海则更像是这辑诗丛里的“油门”。方闲海的诗歌有着强烈的反叛气质,他的存在使得“年代诗丛”拥有了一种“狠劲儿”。而这种“狠劲儿”的背后又有一种深情,所以我很愿意将方闲海的诗当成情诗来读。作为一名视觉艺术家,方闲海的诗人形象和他的艺术作品某种程度可以达到一种“互补”的关系,区别在于方闲海的绘画更偏抽象表现,而他的诗歌则相对更加写实。旋覆是罕见的既能融合中国古典的禅诗传统,同时又能深入介入当下现实的诗人。靠语感而成立的诗人并不罕见,但是靠语气成立的则少之又少,旋覆显然是这一路里的高手。我个人觉得,语气甚至比语感更难控制,因为语气既包含了作者的姿态,又掩饰了作者的姿态。也就是说,语气可能是诗歌语言里最隐而未现的部分。她是真正的“诗歌女巫”。但是她并没有让她的诗陷入一种纯粹的神秘主义境界,而是拥有了一种对形而上的追问。
唯零写出了一种属于“闯入者”的诗,读来除了陌生感,还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危险感,就像看恐怖片一样。然而,唯零的诗歌所带来的危险感,并未使他的诗沦为某种消遣品,反而赋予其一种非凡的质地。这种危险并非源于生活中的意外,而是来自心灵的意外。从唯零的写作路径来看,几乎找不到任何师承的痕迹,这也让他的作品更具原生的力量。在我的印象中,“橡皮”流派的诗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把诗写得“骨瘦如柴”。无论是杨黎,还是张羞、竖和乌青,他们都具备这个特点。难得的是,他们能在“骨瘦如柴”的风格之下,各自保持自身的独异性,这不得不说是“橡皮”流派的魅力所在。作为“橡皮”流派的诗人,竖写出了一种很有风度的诗,这在整个“民间”写作阵营中颇为罕见。竖的诗歌处于“建构”与“解构”之间,不偏不倚,具有一种“形而中”的力量。
李万峰是这辑“年代诗丛”里年纪最小的成员,也是其中不多的善写长句的诗人。作为以智性为主导的诗人,李万峰在智性的面具下还隐藏着一个抒情诗人的内核。李万峰具有艺术批评家的身份,或许我们也可以把他的诗歌创作理解为一种特殊形式的艺术批评。在广泛涉猎之余,李万峰的诗歌不受任何观念的限制,反而拥有一种罕见的吸纳能力,这一点让我想起了同为艺术批评家的诗人阿什贝利。
在“年代诗丛”第三辑中,半数以上的诗人都是第一次正式出版诗集。不仅如此,在公开刊物发表作品方面,这7位诗人均不是各大文学刊物的常客,也极少在各种诗歌奖中露面。相较于他们作品的优异程度,这些诗人堪称中国当代诗歌现场的“遗珠”。由此可见,“年代诗丛”此前秉持的编选追求,即对陌生而优异的诗歌创作者的发掘,在最新一辑的出版中得到了一以贯之的延续。与其说“年代诗丛”的出版是对中国当代诗歌“经典化”过程的纠偏,不如说是一种很好的补充。
来源:文艺报19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