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场景：秋分后的北京陶然亭公园，暮色给古亭飞檐镀上金边。退休语文教师陈淑兰坐在紫藤花架下的长椅上，膝头放着翻旧的《诗经》。穿格子衬衫的程序员周明宇抱着保温杯在她身旁坐下，手机屏幕还亮着未完成的代码。

场景：秋分后的北京陶然亭公园，暮色给古亭飞檐镀上金边。退休语文教师陈淑兰坐在紫藤花架下的长椅上，膝头放着翻旧的《诗经》。穿格子衬衫的程序员周明宇抱着保温杯在她身旁坐下，手机屏幕还亮着未完成的代码。

陈淑兰（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小周每天加班到九点，今儿倒早。"

周明宇（揉着发紧的太阳穴）："项目上线前砍了三版需求，pm 说要 ' 用户体验再极致些 '，我盯着电脑突然看不见字儿 —— 您说古人写 ' 民亦劳止 ' 时，是不是也对着竹简犯恶心？"

陈淑兰（指腹摩挲着《民劳》篇尾的批注）："我教高三那年，全班 56 个学生，42 个戴眼镜。早读时读 ' 汔可小休 '，有个孩子问：' 老师，小休是不是课间十分钟？'"

周明宇（突然笑出声，又迅速抿住嘴）："上周在西二旗遇见您学生小李，他现在在大厂做算法，说每天算骑手的配送时间，算着算着发现自己父亲正在系统里被催单 —— 您说这算不算 ' 监亦有光 '？"

陈淑兰（从帆布包里掏出搪瓷杯，抿了口茉莉花茶）："去年教师节回学校，看见新修的塑胶跑道，校长说造价三百万。可我们班当年的语文课代表，现在在郊区中学教书，班上 38 个孩子，27 个是留守儿童。"

周明宇（低头划拉手机，调出银行短信）："刚还了三十年房贷，余额剩 237 块。想起毕业那年和女朋友在出租屋里吃火锅，她说以后要在飘窗上种茉莉 —— 现在飘窗对着对面写字楼，玻璃上全是我们公司的广告。"

陈淑兰（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 90 年代的老照片）："这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97 年香港回归那天，他们举着自制的小国旗在长安街跑。现在好些人在中关村创业，前几天有个学生说，他给员工租的宿舍，是把地下室隔成六人间，每个床位带个二维码锁。"

周明宇（突然指着远处便利店）："看见那个穿荧光马甲的外卖员吗？刚才他在树底下吃冷掉的炒饭，手机里放着《新闻联播》。我上周点外卖，备注写 ' 路上慢些 '，结果他爬了 23 层楼 —— 我们小区电梯坏了半个月。"

陈淑兰（从兜里摸出润喉糖，递给周明宇一颗）："你还记得吗？08 年汶川地震，你班上同学捐了 127 个书包。现在的慈善平台，捐一块钱都要刷脸认证，末了还推送理财广告。"

周明宇（捏着润喉糖包装纸发呆）："上个月部门团建，总监说 ' 年轻人要学会拥抱压力 '。散场时我看见实习生蹲在楼梯间哭，问他怎么了，他说算错了用户画像的小数点后三位。"

陈淑兰（望向湖面上的游船，船工正在收桨）："我先生走那年，遗嘱里写着把藏书捐给山区小学。结果教育局说不符合标准化配置，退回来时每本书都盖着 ' 淘汰旧书 ' 的红章 —— 其中就有这本《诗经》。"

周明宇（突然站起身，手机弹出工作群消息）："陈阿姨，我得回公司了，测试说线上出了 bug......"

陈淑兰（拉住他的袖口，翻开《民劳》最后一页）："看看我学生当年的批注：'2012 年冬，为考研在图书馆冻病，咳血时看见这句 ' 无弃尔劳，以为王休 '，突然想笑 —— 我们的劳，是谁的休？'"

周明宇（盯着笔记本上褪色的蓝黑钢笔字，喉结滚动）："我爸在老家钢厂下岗那年，偷偷去火车站当搬运工。有次扛钢筋时摔断了腰，躺在医院说：' 明宇啊，你好好读书，别像爸这样......'"

陈淑兰（从帆布包底层翻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褪色的红领巾）："这是你小学时戴的。有天你哭着来找我，说同学笑你穿补丁裤子。现在补丁裤子成了潮牌，可穿补丁裤子的孩子，都在培训班里学编程。"

周明宇（突然把保温杯往长椅上一墩，掏出工牌扔进水池）："去他妈的福报！去他妈的 35 岁危机！"

陈淑兰（捡起工牌，擦净水渍）："1999 年扩招时，我带的学生里有个矿工子弟，考上大学那天在教室哭了半小时。现在他儿子想考师范，说招生简章上写着 ' 优先录取有房家庭 '。"

周明宇（望着工牌上自己僵硬的证件照，突然笑了）："陈阿姨，您说要是召穆公活到现在，会在哪个 App 上发帖子？微博？豆瓣？还是脉脉匿名区？"

陈淑兰（把《诗经》塞进周明宇手里）："他会坐在这长椅上，看年轻人把 ' 汔可小康 ' 改成 ' 活着就好 '，然后在竹简上刻新的句子 —— 就像你刚才扔进水里的工牌，总会在某个清晨，漂到愿意打捞的人手里。"

—— 幕落

来源：迷失岛上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