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在晚年的采访中,谈起她第一次进入美国股票交易所时的情形:那里每个人都跟打了大剂量的兴奋剂似的,凶猛馋涎如饿狼,双眼猩红,两只眼珠子几乎都要贴到大屏幕上去了。交易所本来还算宽敞,但却被对财富有着热切渴望的汹涌人潮所占领;广播中标准女声播报着涨停亏损的,股民们为
年近五十的于凤至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像当初别人口中的“赌徒”那样,一头闯入腥风血雨的股市,以求得海外生存的一线生机。
她在晚年的采访中,谈起她第一次进入美国股票交易所时的情形:那里每个人都跟打了大剂量的兴奋剂似的,凶猛馋涎如饿狼,双眼猩红,两只眼珠子几乎都要贴到大屏幕上去了。交易所本来还算宽敞,但却被对财富有着热切渴望的汹涌人潮所占领;广播中标准女声播报着涨停亏损的,股民们为盈亏所发出的哀号与欢庆,在交易所的上空不断盘旋;汗酸味、咖啡味、油墨味,各种味道在此中混合。
于凤至一进到其中,胃内便开始翻江倒海,嘈杂的环境仿佛将她整个人都丢入了一个旋涡的中心,她在其中旋转,下沉,手中唯一能抓到的只是极速的水流。没过多久,她便悻悻地退了出来。
时代变了,现代人似乎更喜欢这种赌徒式的赚钱方式———快速、便利。但其中的风险也是不言而喻的,一个千万富翁一夜之间就可以成为证券所门口衣不蔽体的乞丐,而出生于传统商业世家的于凤至并不喜欢这种方式,她还是喜欢老一辈那样一步一个脚印,兢兢业业地创业守成。
但是严酷的环境使她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将过往的顾虑抛诸脑后,生活的压力告诉她,必须尽快赚到钱,这样才能不负丈夫重托,将孩子培养成人。于凤至已经尽量地削减自己的日常开支,以此来供孩子们上学、治病,但账户中的存款还是在日益减少,她已经不是当初的“东北第一夫人”了。在美国,她和一名普通妇女无异,她必须打起精神,为孩子们努力赚钱。
若是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其薪水必然无法承担得起如此巨大的生活开销,虽然丈夫此时已是身陷囹圄,但贸然地寻一份低微的工作也会给曾经的“少帅”脸上抹黑。于凤至心想着,当年尚待嫁闺中之时,便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儿身,这样就可以和父亲兄长一同出外经商。
她自称,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必然能闯出一番天下;后嫁入张家,公公张作霖赏识自己,让自己做了矿务局的业主代表,入了股,也算了小小地圆了自己的梦想。
如今,虽是形势所迫,自己何不顺水推舟,干脆下海经商呢?但这必须要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才行,于凤至考虑再三,还是踏入了股票交易所。
初入股市,于凤至还是一阵阵地眩晕,陌生的英文名词,全新的交易规则,这些都是一只只强壮的拦路虎,给于凤至平添了许多困难。但她还是咬牙坚持,人过中年的她,重新学习,以适应新的生活,她没有一丝抱怨,因为她知道这是她的使命所在。
由于是新手上路,于凤至的股市生涯开展得并不顺利。其时,美国已是资本主义体制,自由的商贸竞争,使得股场风云变得更加诡谲难测,于凤至琢磨不透各个股票涨跌的规律,她只是凭着直觉和道听途说买进卖出。
没过多久,于凤至首次投入的资金不是被套牢就是亏损,再加上美国十年一次经济危机的影响,股场中更是哀鸿遍野,于凤至受到了此次金融风暴的波及,损兵折将。
生活的担子越来越重,于凤至忘了出院时彼尔医生再三嘱咐她的话:务必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她知道当初的癌症和自己多愁善感,心思过重的性格有关,每次遇到难以抉择之事,她都辗转反侧,忧虑难眠。
现在,这样的愁思又一次袭上了她的心头。于凤至开始整夜整夜地头疼,有一种力量,要生生地将她的脑壳撑裂;手术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已经两个月没有去复查了,彼尔医生多次来电话催促,她始终以各种理由推脱。
股民证就像是一张长年的卖身契,一旦进入股场,她便要从早到晚,目不转睛地盯着交易信息整整一天,每一秒都可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于凤至虽然是新手,但却深知股场的生存方式,为了赚钱,她严格的遵守着这残酷的规则,但像她一样听话的学生实在是太多了,老天并没有对其有所眷顾,反而一次又一次侵吞着她的钱财,甚至再一次摧毁了她的健康。
张闾瑛实在不忍心看母亲如此受苦,她死拖硬拽,终于将于凤至送进了医院。彼尔医生看着神销骨瘦的于凤至,无奈地摇摇头。他将她安排到一个单人病房,为她进行全面细致的检查,所幸没有出现最让人害怕的癌细胞复生的后果,只是普通的血糖低下,加上一点心脏病而已。
于凤至在住院期间还是担心着股票的涨跌,另外,孩子的生活、丈夫的自由,成为她每日悬挂心头的重担。
一个身患重病后绝处逢生的中年女人,就这样在美国这块用实力说话的土地上厮杀,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心中惦念的家人。
病愈后的于凤至一直有个想法,她要为张学良存够足够的养老金,她不能让自己的丈夫获得自由后,身无分文。于凤至想的是,要让张学良来美国和自己定居,她恨透了蒋介石,这个将自己与丈夫,儿子狠狠拆散的人所统治的领土,她是今生今世都不愿踏足一步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慢慢地,于凤至掌握了股市中的规律,在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于凤至还是像以往一样,出入于证券交易所,只是此时此刻,她的心境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既然老天爷对自己毫不仁慈,自己又何必心存妇人之仁呢?
以往,于凤至还是会为交易所中的腥风血雨所震撼,她会向那些一夜之间千金散尽的人投以怜悯的目光,但如今她明白了,这些都是命运的定数。老天爷说,你要富,你便有了钱。老天爷说,你无儿,那么你的儿子都将先你而去。于凤至看明白了,命,是无法改变的,特别是这两年,她的两个儿子先后离去,这让于凤至痛彻心扉。
她如一个冷面女杀手一般,在股场中拼杀。她的眼光越来越狠辣,几乎一买一个准。外国人们都被这个中国女人震惊了,他们一改以往漠视的眼神,纷纷成为她的忠实信徒,跟着她买进,卖出。于凤至对此都置之不理,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天赋和平时的努力所铸,当然还要感谢冷漠的老天爷的助力,没有它,自己不会变得如此沉着冷静。
于凤至从不像那些搏命之徒,将钱一股脑儿地投放在短板交易,而是将眼光放在长线交易中。她知道自己的性子适合什么样的经营方式。长线交易,稳固,牢靠,有充足的时间供自己思考。
她每天晚上都会伏案“做功课”,她利用报纸、广播、电视等途径,了解各个上市公司的经营理念和发展前景,再结合国家的政治经济政策,全球的经济环境等,对每一只股票的未来走向作出预估。
尽管有些股票在当下看起来犹如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但在其衰微的形势中,却显现出一丝勃勃的生机。一般人是看不到这绝处逢生的光芒的,而于凤至则“慧眼识英雄”,一眼抓住了要害,果断下手,静等着它厚积薄发。
同样地,在卖出股票这方面,于凤至也有自己的见解。她始终信奉着“当断不断,必受其害”的祖训。
有时一支股票呈上升勃发之势,股民们正为此欢呼雀跃,他们想着要在这“香饽饽”上好好赚上一笔,每天早上进入证券所,看到它仍在上升,便稍稍心安,他们带着侥幸心理,觉得这样的股票是不会在一夜之间暴跌的,就算有所起伏,上升也是它的最终趋势。但是股市永远不会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于凤至早已预估到这种股票的前景,她常常在人们意想不到的时候抛出手中的高价股,这常常让其他股民大跌眼镜,他们猜不透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于凤至的“信徒”们,虽然知道跟着她有钱赚,但是他们还是打心底怀疑这个东方女人,特别是看到她如此违背常理地买卖股票后,他们纷纷倒戈,觉得这也太不靠谱儿了。于凤至并不作理会,没过多久,时间就会告诉这些“墙头草”答案。
美国经济大势的逐渐好转,也为于凤至提供了契机。她已经成了华尔街远近驰名的“东方女股神”,然而她自己对于这些敬称始终嗤之以鼻,别人追求了一辈子的虚名,却被她轻松抛弃。
随着盈余逐渐丰厚,于凤至开始大力置办房产,依靠着出租房屋来获得相对稳定的收入。以往所买的房子,因为位置太过偏僻而不被人看好,如今,随着经济开发的热潮,这些房子的价格也水涨船高。于凤至靠着它们又大赚了一笔。
这时,于凤至的声名已经传遍了美国,人人纷纷为这个瘦弱的中国女人所震惊。其时,于凤至已经年逾五十,尽管因手术失去了双乳,使其整个人看起来薄如纸片,但岁月在其身上所雕刻下的印记,是任何事物都无可取代的,于凤至身上有一种令人无法忘怀的气质,善良、温婉、大气,但柔中带刚,在经历了如此多的厄运后,她的身上又有了一种近乎冷漠的果决,这让其身边的男士为她神魂颠倒、不能自拔。据张闾瑛日后回忆,有一个美国外交官就曾对母亲穷追不舍,将她奉为自己的女神。
于凤至没想到已届中年的她,居然会有这么多追求者,但她还是丝毫不放在心上,一一婉言相拒了。现在,她生活的动力,就是自己的女儿和远方张学良的来信。
她还记得,1948年,国民党战败,当时身在美国的义姐宋美龄告诉自己她将要从旧金山去台湾,可以为其带点东西给张学良。于凤至听后欣喜若狂,为张学良和赵四置办了许多生活用品,在路经钢笔柜台的时候,于凤至驻足了很久。
最后,她赶去旧金山与宋美龄相会时,除了转交给她一大包衣物,还有一袋子的派克笔。宋美龄疑惑不解,为什么要送笔呢?原来张学良用惯了派克牌的钢笔,于凤至怕他原有的一支写坏了没地方修,索性给他多备一点。再者,多余的也可作为联络人情之用,将它们送与看管的特务,也能换来好点的生活环境。一代虎将竟然沦落到以贿赂为生,于凤至讲到此处也只能沉痛无言。
但是这些钢笔似乎都被张学良拿来送人了。在她刚来美国之时,张学良总是频繁地给自己写信,有时候回得慢了或写得少了,他还要在信中责备她,于凤至那时时常感受到一种被需要的甜蜜,尽管丈夫有赵四小姐的陪伴,但自己仍然是他的精神支柱。可如今,张学良的来信越来越短,间隔也越来越长,常常快两个月才收到他的只言片语。
丈夫是在责备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们吧?于凤至常常这样想。但她不怪丈夫,这事她确有失职。念及此处,于凤至更加努力地赚钱,更加拼命地为张学良奔走,只为有朝一日,能让丈夫重见自由的曙光。
据于风至晚年自述,1940年到1960年期间炒股票了200多万美金(折合现在人民币15亿)。
来源:为了历史指标全高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