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话音未落,天际一道青蛇般的闪电劈开云层,豆大的雨点砸在打谷场边缘,却在一丈外的田埂处戛然而止。西边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将农夫肩头的麦秸照得金黄,而东边的雨幕如帘,正顺着李乾坤的衣角往下淌。
青田县的暑气黏在人身上,李乾坤攥着半卷残破的《论语》,望着天边翻涌的铅云。
进京赶考的盘缠已剩无几,偏生这鬼天气还要落雨。他正疾步往破庙赶,忽闻打谷场传来木耙翻动麦粒的沙沙声——一个肤色黝黑的农夫,竟在暴雨将至时摊晒新麦。
“大哥!这云头压得山都矮了,还不抢收?”李乾坤顾不得斯文,扯开嗓子喊。农夫直起腰,粗糙的手掌抹了把汗:“东家说,雷阵雨只浇东边的路。”
话音未落,天际一道青蛇般的闪电劈开云层,豆大的雨点砸在打谷场边缘,却在一丈外的田埂处戛然而止。西边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将农夫肩头的麦秸照得金黄,而东边的雨幕如帘,正顺着李乾坤的衣角往下淌。
他怔住了。这等呼风唤雨的本事,莫不是传说中的刘伯温?待农夫指了指百步外的老杨树,李乾坤跌跌撞撞奔过去,却见树下老者背对他,只淡淡说了句:“这棵大杨树是我买的。”他正要再拜,老者却起身离去,布鞋踩在干硬的土地上,竟未溅起半点泥星。
三日后,李乾坤在客栈听闻奇事:打谷场的麦子晒干时,东边的田地刚被雨水润透,播下的稻种隔日便冒出新芽。他握着被雨水洇湿的书页,想起老者的话,终究没参透其中玄机。
三年后,已任青田县令的李乾坤微服私访,在荒山撞见一座摇摇欲坠的茅屋。推门而入时,梁上的灰簌簌落在案头,一封泛黄的信笺静静躺着,抬头竟写着“李乾坤亲启”。他刚要展信,忽觉字迹发潮,尾端还有行小字:“出了门再看下面。”
山风灌进破窗,李乾坤踏出屋门的瞬间,身后“轰”的一声——房梁断裂,整面土墙砸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冷汗浸透官服,他抖着手展开第二页:“往前走三步再看。”第三步落下时,脚边泥土松动,露出半截腐朽的木板,下面竟埋着半坛发霉的文书。
还未及细思,山下传来吵嚷声。两个汉子扭打着冲进院子,一个叫刘东风,一个叫刘武,争的是村口老杨树的归属。刘东风掏出皱巴巴的地契,指印模糊如泥;刘武则红着眼眶,说父亲临终前曾交给他一张购树契约,却在昨夜被人撕了半角。
“三年前我路过那棵树,有位老先生说‘这棵大杨树是我买的’。”李乾坤忽然想起往事,“可你们都说自家祖传?”刘东风的眼皮猛地一跳,刘武却扑通跪下:“大人,我爹临终前说,那树的文书在刘伯温先生手里!”
深夜,李乾坤提着灯笼叩响刘府大门。应门的老仆引他穿过满是青苔的院落,忽见廊下立着个身影——正是当年杨树下的老者!“李大人可是为杨树案而来?”刘伯温转身,手中握着半卷羊皮纸,“此树原是明初族产,后分与两支,刘武之父持有的,正是当年我亲书的分产契约。”
烛火在风中摇曳,刘伯温将文书推至案头,泛黄的纸页上,墨迹竟与李乾坤在茅屋中发现的半坛文书一般无二。“三日前你在荒山遇袭,可是有人尾随?”老者忽然一笑,“那半坛文书,是我特意埋在墙下,既为救你,也为今日之证。”
次日升堂,刘东风刚呈上伪造的地契,李乾坤便甩下刘伯温的真迹。对比之下,假契上的指印赫然是新按的红泥,而真契边缘的火漆印,正与刘武所述父亲临终前的细节丝合。
“你买通账房伪造文书,却不知这杨树的分产契约,早在三十年前便由刘伯温先生备案。”惊堂木拍下时,刘东风瘫倒在地,而刘武捧着契约,泪如雨下。
半月后,李乾坤再次登门致谢,却见刘府门前挂着白幡。刘武红着眼眶迎出:“家父……半年前便已离世。”他猛然想起荒山茅屋内那封泛黄的信,日期竟与刘伯温离世的时间吻合——原来那场救命的预言,竟是老者临终前算定的劫数。
秋风掠过庭院,那棵见证了恩怨的老杨树沙沙作响。李乾坤摸着怀中的羊皮文书,忽然明白,当年打谷场的雷雨、杨树下的谶语、茅屋内的书信,皆是刘伯温布下的局。他算准了暴雨的走向,算准了三年后的官运,甚至算准了自己的离世之日,却独独没算到,这棵老杨树会成为解开谜题的钥匙。
暮色中,刘武捧出一函古籍,封面上“烧饼歌”三字已斑驳。李乾坤翻开第一页,只见首篇便记着:“青田有树,分于两户,遇雨则明,逢官则清。”他望着远处的山峦,忽然懂得,真正的天机从来不是玄奥的卦象,而是藏在人间烟火里的公道人心。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