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从出生起到3岁,从没见过我亲爹,娘说,爹去挣大钱了,等爹回来,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讲述人:赵贵英
我从出生起到3岁,从没见过我亲爹,娘说,爹去挣大钱了,等爹回来,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娘是个勤快的女人,担水,劈柴,带娃,一个弱女子活成了女汉子。
我3岁那年,爹总算回来了。他给我买了块花布,娘用它给我做了件花棉袄。穿着花棉袄,我高兴,娘也高兴。可没几天,娘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除夕刚过,爹便要走,娘不同意,死死拽住他的胳膊,爹挣脱不开,用力一甩,娘跌坐在地上。
爹走后,娘捂着脸哭了好久,她搂着我,呜咽道:“你爹不要咱们了!”
爹走后没多久,娘就吃一口吐一口,后来肚子越来越大,听隔壁奶奶说,我要当姐姐了。
我回家问娘:“我真的要当姐姐了吗?”娘转过头,悄悄抹眼泪。
那年冬天的一个早上,娘给我穿上那件花棉袄,一手牵着我,一手拎着包袱,离开了家。
娘说,要带我去找爹。
我高兴得一下蹦起来,找爹好呀?爹还能给我买花布,做花棉袄,我一蹦一跳地牵着娘的手。
娘带着我,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花棉袄的袖子都破了,棉裤裆也让冰碴子磨破了,凉气顺着脚趾头往心口钻。
我们一路走,一路打听,那天晚上,我们来到一个村子。
娘把我裹在她的破棉袄里,可雪粒子依然刮在脸上,像小刀拉肉。
“妮儿,冷不?乖,再坚持一会儿!”娘的声音抖得比风中的灯笼还厉害。
我舔了舔嘴边的雪沫子,咸津津的,那是娘手上的血。
村口有座小房子,窗口透出昏暗的光,娘挺着大肚子,扯着我,敲开了那扇木门。
门轴吱呀响的时候,我看见个黑影,一瘸一拐走出来,娘上前两步,颤着声问:“大哥,我是带着娃出来找丈夫的,天黑了,能不能在你家借住一晚?”
娘刚说完就栽倒了,差点把我压在身下。瘸腿大爷冲屋里喊:“娘,快来帮忙!”
娘被抬进屋里,奶奶牵着我的手,去灶台边舀了勺米汤,一口口地往娘嘴里灌。
娘终于醒了,搂着我哭起来,又跟奶奶千恩万谢。
奶奶拍了拍娘的手,什么也没问。
奶奶的善意,如同寒冬里的火把,温暖了娘 的心。娘把自己的遭遇跟奶奶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娘说的不错,爹是真不要我们了,因为娘打听到他跟一个寡妇跑了。听说那个寡妇就在隔壁村。
奶奶心疼得直落泪:“多好的闺女,咋遭这罪呀!明天让柱儿陪你去找!”娘点头。
第二天瘸腿大爷一大早,带着我和娘就出发了。不到半日,我就看到了爹。
爹怀里正抱着个跟我一般大的小男孩,乐呵呵地逗他。看到我和娘时,刚刚还笑靥如花的脸,顿时拉下来:“你们怎么找到这来了?”
娘上前攥住爹,苦苦哀求:“你就跟我们回家吧!”爹一把推开娘说:“快走,快走!”娘被推了个趔趄。
瘸腿大爷冲上去,拳头像小钢炮,一下下打在爹的脑袋上。
刚回到瘸腿爹家,娘就捂着肚子喊“疼”!奶奶和瘸腿大爷七手八脚将她扶到炕上。
大爷带着我等在屋外,没多久就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奶奶激动地大喊:“是个大胖小子!”
我和弟弟还有娘,再也没离开。弟弟会爬的时候,奶奶悄悄问我:“让大爷给你当爹好不好?”
我拍手叫好。大爷比爹对我好,不仅给我买花布做衣裳,还会用桦树皮给我扎小马。
弟弟自从学会爬了,总去扯大爷空荡荡的裤管。
“大爷,你腿咋瘸的?”我趴在他背上问。
大爷说:“小时候淘气,掉冰窟窿里冻的!”直到很久后,我才知道,大爷是跳冰窟窿里救人,冻坏了一条腿。
自从娘嫁给大爷,西屋王婶扒着墙头骂:“捡个野种当宝,老绝户!”大爷抡起拐棍敲腌菜缸,震得房梁往下掉灰:“再咧咧把你家鸡窝捅了!”
我七岁那年,村口老槐树让雷劈了半边。我攥着桦树皮小马扎往火里冲,说要救树洞里的小雀儿。
大爷的拐棍抡得比风还快,空裤管扫起一溜火星子。等把我夹在胳肢窝底下逃出来时,他焦黑的裤腿冒着烟,像当年娘背我找爹时棉裤裆磨破的洞。
“爹……”赤脚医生给大爷燎水泡时,我蹦出了这个字,大爷一把搂住我:“好闺女!”温热的眼泪滴在我脖子上,痒痒的。
我和弟弟都随了瘸腿爹的姓——赵。娘说,就该姓赵,那个人不配有孩子。
娘想给瘸腿爹生个孩子,瘸腿爹说:“我这不都儿女双全了吗,还要啥孩子?”
娘自从嫁给瘸腿爹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瘸腿爹的扁担弯成了月牙。
天不亮他就挑着山货进城,空裤管在晨风里打晃,鞋帮上的冰碴子结得比铜钱厚。我蹲在灶台前熬糊糊,眼巴巴望着笸箩里的桦树皮——那是爹给我扎新小马的材料,如今都变成了我和弟弟的算术本。
"妮儿,接着!"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红糖的甜香混着汗酸味扑面而来。我舔着糖渣子,趴在炕沿写字。
爹凑过来:“妮儿写得真好!长大肯定能当老师。”
时光飞逝,那年夏天,我收到了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爹难得地拿出珍藏许久的酒,喝了个微醺。
那年大雪封山,爹为凑齐我的师范学费,连夜去挖冻土层里的野参。黎明时分,我们找到他时,冰碴子在他眉毛上开出白花,怀里还紧紧裹着沾泥的参须。
“爹,这书咱不念了......”我哭着想掰开他冻僵的手。
“说什么浑话呢?”爹突然睁眼,胡茬上的冰晶簌簌往下掉,那是他第一次跟我发火。
弟弟考上医科大那天,老屋房梁让鞭炮震得直掉灰。爹把假肢擦得锃亮,非要亲自送他去火车站。
月台上,弟弟突然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惊得站台员差点按了紧急制动。
我回村教书那天,爹娘早早等在村口,老槐树下,当年被我烧焦的枝干,如今早已发了新枝。
弟弟毕业后留在省城一家医院,春节时,他带回个穿白大褂的姑娘。娘盯着姑娘胸前的听诊器直抹泪:“当年接生你的剪子都没这亮堂。”爹闷头喝掉半盅烧酒。
村口老槐树今年开得特别旺,白生生的槐花落满爹的假肢。弟弟蹲着给他调整关节,我忽然发现爹头顶有根白发特别倔,怎么梳都压不下去,就像当年他抡拐棍打腌菜缸时的模样。
幸福不是花布棉袄上的碎花,而是瘸腿爹的假肢扎进冻土,捂出整个春天,是冰窟窿里捞出的家,在破棉絮里生了根。
(本文声明:文章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对部分情节做虚构处理,旨在传播正能量,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理性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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