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老爷的檀木拐杖敲得青砖咚咚响:"赏!每人二十两银子!"喜鹊在檐下叽叽喳喳,府里下人们跪了一地。大夫人王氏站在穿堂风里,手里的翡翠镯子撞在门框上,脆生生裂了道纹。
"您瞧瞧这肚子尖儿,保准又是位小少爷!"产婆从雕花木门里探出头,鬓角的汗珠儿还挂着,手里攥着染血的绸布。
李老爷的檀木拐杖敲得青砖咚咚响:"赏!每人二十两银子!"喜鹊在檐下叽叽喳喳,府里下人们跪了一地。大夫人王氏站在穿堂风里,手里的翡翠镯子撞在门框上,脆生生裂了道纹。
这小妾柳氏自打怀胎就邪性。头三个月吐得昏天黑地,请来的郎中把完脉直嘬牙花子:"三胎脉象?这得是积了八辈子德哟!"李老爷乐得见牙不见眼,当场把西厢房翻修成琉璃瓦,门槛儿都包上了铜皮。
"姐姐您闻闻,这安胎药里泡着老山参呢。"柳氏倚着红木雕花床,拿银匙搅着药汤。王氏盯着她青碧色血管在手腕上突突直跳,忽地想起三年前自己小产那夜,也是这般浓重的药香。
七月十五中元夜,月亮白得瘆人。柳氏院里突然传出婴儿啼哭,三声叠着三声,活像野猫踩住了嗓子。李老爷鞋都跑丢一只,冲进去却见三个襁褓并排躺着,烛光下竟分不清眉眼。
"奇了!三胞胎竟生得一模一样?"产婆哆嗦着手指头,"老身接生三十年……"话没说完就被李老爷一嗓子吓跪:"快请白云观的张真人!"
张老道踏着晨露进门时,柳氏正在喂孩子。三个婴儿齐刷刷转过头,六只眼睛黑得发亮,嘴角都沾着奶渍。"老爷,您根本没儿子。"老道突然开口,铜烟杆敲在青石板上当当响。
柳氏手里的瓷碗"当啷"摔了,乳汁顺着桌角往下淌,蜿蜒成个扭曲的符。李老爷脸涨得紫红:"妖道休要胡言!我李家三代单传……"
"您且看这襁褓。"老道突然扯开其中一个,婴孩肚脐眼上赫然三点朱砂痣,排成个等边三角。"三尸蛊!"老道从袖中抖出本泛黄的《抱朴子》,"昔有南诏邪术,取三具死胎接于活婴……"
西厢房后墙根儿突然塌了方砖。王氏举着烛台的手直抖,月光下赫然露出半截人偶,穿着大红肚兜,眉心贴着倒写的"寿"字。
"三年前小产那夜,我就瞧见柳氏在祠堂烧纸人。"王妈妈压低嗓子,枯枝似的手指头直戳地面,"那纸灰飘得邪乎,跟活物似的往西厢钻。"
"老爷!"管家跌跌撞撞冲进来,"白云观派人传话,说……说那老道昨夜暴毙了!"
外头忽然刮起旋风,卷起满地桃花瓣。三个婴孩突然齐声大哭,声音尖利得像刀尖划玻璃。柳氏披头散发从屋里冲出来,怀里空荡荡的襁褓渗着暗红。
"我的儿!"她尖叫着扑向李老爷,"都是这老道咒的!他昨夜给了我三道符,说是能……"
话没说完,众人突然闻到股腐臭味。柳氏发间簪的桃花突然枯萎,花瓣簌簌落在她锁骨处的胎记上——那胎记赫然是三枚铜钱状的红斑。
地窖里的铜镜突然毫无征兆地裂了。王夫人盯着镜中自己发青的脸,想起昨夜柳氏院里传来的木鱼声。更夫老赵头赌咒发誓说看见三个小影子在月下蹦跳,落地时竟没有声响。
"夫人!"丫鬟春桃举着封信冲进来,"白云观又派人来了!"
信笺上朱砂印着个歪歪扭扭的"敕"字,拆开却是张泛黄的符咒。王夫人认得这是《金瓶梅》里西门庆求的子嗣符,当年自己为求子抄过三百遍《妙法莲华经》。
"三更天,去西厢房后挖三尺。"信上最后七个字洇着血迹,"莫惊动槐树精。"
子夜时分,王夫人攥着铁锹的手直颤。月华如练,照得新翻的泥土泛着腥气。突然"咔嚓"一声,铁锹磕到了硬物。春桃举着的灯笼里,烛芯猛地爆出三尺高的绿火。
三个陶罐并排躺着,封泥上印着《水浒传》里王婆的脚印。王夫人突然想起柳氏总爱哼的"王婆骂鸡"小调,那调子拐着十八道弯,活像哭丧。
"起开!"李老爷一烟杆砸碎罐口,腐臭冲天而起。罐里哪有什么婴孩,尽是些浸透血水的纸人,肚皮上歪歪扭扭写着生辰八字——竟全是这些年城里夭折的孩子!
柳氏突然咯咯笑起来,声音尖得刺耳:"你们懂什么?这是《聊斋》里婴宁的法子,借尸还魂……"她突然撕开衣领,锁骨处的红斑竟组成个骷髅头,"等月圆之夜……"
"啪!"张老道的铜烟杆从房梁上掉下来,早该死了的人竟悬在梁上,七窍渗着黑血。"三尸化阳,借命重生。"老道的声音像破锣,"《阅微草堂笔记》里记载过……"
"快瞧那月亮!"春桃突然指着窗外,满月猩红如血,竟泛着丝丝黑气。柳氏喉咙里发出野狼般的呜咽,十指指甲暴长三寸,在青砖地上犁出火星子。
李老爷踉跄着要逃,却被床幔上垂下的头发缠住脚踝。那些青丝活物似的往皮肉里钻,眨眼就勒出血痕。王夫人抄起铜镜照向柳氏:"《牡丹亭》里杜丽娘魂归时,也是这般红月!"
镜中柳氏突然变了模样:左半边脸是娇滴滴的美人相,右半边却爬满蛇鳞,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满嘴獠牙。更骇人的是她隆起的肚皮上,三张婴儿脸正忽隐忽现,哭嚎声震得房梁簌簌落灰。
"好个《封神演义》里的九头雉鸡精!"悬在梁上的老道突然睁眼,破锣嗓子震得窗纸哗哗作响,"当年纣王宫里也用这招借命术!"他枯瘦的手掌往地面一拍,整间西厢房突然地动山摇。
地砖裂开三尺宽的缝隙,底下赫然露出个八卦阵。阵中心摆着七盏青铜灯,灯油竟是未足月胎儿的羊水,火苗跳动着幽蓝的光。柳氏发出刺耳的尖笑,肚皮上的婴儿脸突然张开血盆大口。
"这是《西游记》里子母河的毒水!"王夫人突然想起当年陪李老爷听书,说书先生讲过女儿国解阳山的落胎泉。她颤抖着从袖中掏出半块玉佩,那是三年前小产时,稳婆偷偷塞给她的"送子娘娘"像。
玉佩刚挨着青铜灯,整间屋子突然刮起阴风。柳氏的长发缠住老道脖颈,十二根银簪暴雨般射向王夫人。春桃突然抄起产婆落下的银剪子,对着柳氏后心就捅:"《水浒传》里武松打虎,也不过是这般拼命!"
"咔嚓"一声,银剪子竟捅进个软绵绵的物件。众人定睛看去,柳氏心口插着的哪是剪子,分明是半截腐烂的槐树根。树根上密密麻麻全是婴孩的牙印,最深处刻着个"柳"字。
"槐树成精要渡劫!"老道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铜镜上,"《子不语》里记载,百年老槐吸够百人精血……"话没说完,西厢房外的老槐树突然发出裂帛般的脆响,树干裂开七窍,流出腥臭的黑水。
黑水漫过门槛,在地上汇成个巨大的"冤"字。柳氏突然开口,声音忽男忽女:"你们李氏三代作孽,克死七个嫡子,如今还要坏我修行?"她撕开的肚皮里,竟滚出个滴血的襁褓。
襁褓中的婴孩没有五官,只有三张咧开的嘴,正贪婪地吮吸着黑水。王夫人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嫁过来时,李老爷卧室挂着幅《百子图》,画中婴孩全都没有眼睛。
"是你!"李老爷突然指着柳氏,"当年画匠说,百日之内不能揭红绸……你偷换了《百子图》里的童子!"他拐杖重重敲在地上,震得房梁上的符纸无火自燃。
火光映出柳氏的真身:哪里是弱柳扶风的小妾,分明是条水桶粗的斑斓大蛇,蛇尾还缠着三个死婴的脐带。蛇信吐处,三个婴孩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怪笑,七窍渗出黑血。
"雷来!"老道突然腾空而起,手中铜烟杆化作避雷针。夜空应声裂开道口子,紫电青蛇直劈而下。柳氏化作的原形在雷光中扭曲挣扎,蛇鳞崩裂处竟飞出无数纸人,落地化作厉鬼。
王夫人突然抄起《妙法莲华经》,当年为求子抄写的经书竟泛着金光。她高声诵起《往生咒》,纸人们触到佛光便化作青烟。最骇人的是春桃,这怯懦的丫鬟突然抄起菜刀,刀刀砍在蛇尾七寸:"《窦娥冤》里六月飞雪,如今我也要讨个公道!"
黎明破晓时分,大蛇终于被雷火劈成焦炭。老道落回地面,七窍流血:"三尸蛊解了,可李氏血脉……"他话没说完,王夫人突然呕吐起来,裙角渗出暗红血迹。
三个月后,白云观送来封信。信上说当年李老爷祖父曾救过条白狐,狐仙在李家祖坟埋下七枚转运铜钱。可李老爷为求子,竟刨了祖坟取钱,惊扰了狐仙闭关。
"那七个铜钱,每个都刻着《周易》里的离卦。"王夫人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窗台上放着老道留下的铜烟杆,"离为火,本是驱邪的物件,却被用在邪道上。"
春桃端着安胎药进来,药香里混着槐花香。王夫人突然想起柳氏被雷劈那夜,老槐树流下的黑水竟凝成个人形,对着月亮拜了三拜才消散。
"夫人,给孩子取个名吧。"春桃轻声说。王夫人望着院子里新栽的桃树,枝头的花苞红得滴血:"就叫离火,离经叛道之火,能烧尽魑魅魍魉。"
二十年后,离火成了京城有名的神童。他七岁时就能背诵《抱朴子》,十二岁画出《百子图》,画中婴孩个个眉清目秀。最奇的是他右锁骨有块胎记,形似三道雷纹,遇雷雨便隐隐发光。
白云观新继任的小道长来化缘,见着离火惊得打翻罗盘:"小公子这命格……分明是《西游记》里二郎真君下凡!"离火却笑笑,指着画中的婴孩:"你看他们眼睛,像不像当年劈开槐树的那道雷?"
王夫人站在廊下,手里摩挲着铜烟杆。院中桃树开得正艳,花瓣落在《牡丹亭》的线装书上,遮住了"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几句。
民间故事里的妖魔鬼怪,不过是照见人心的镜子。柳氏用邪术求子,恰似李老爷当年刨祖坟取钱——都是急功近利的贪心。三尸蛊能骗过肉眼,却瞒不过天理循环。那老槐树流下的黑水成人形礼拜,何尝不是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讽刺?
真正的《百子图》不在画中,而在人心向善的因果里。离火生来带雷纹,恰似当年劈开妖妄的闪电。这故事告诉我们:求子不如求心,积德方能载福。邪术或许能结出恶果,但只有善念才能在轮回中开出并蒂莲花。
来源:桃仙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