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泛黄的信封藏在老宅阁楼的铁盒里，混在一堆过期胶卷和旧镜头之间。她跪在积灰的木地板上，借着天窗漏下的光辨认字迹——「致十年后的也也」。

番外篇·白昼梦我

陈柏成葬礼后的第四年春天，童也终于拆开了他留下的最后一封信。

泛黄的信封藏在老宅阁楼的铁盒里，混在一堆过期胶卷和旧镜头之间。她跪在积灰的木地板上，借着天窗漏下的光辨认字迹——「致十年后的也也」。

「如果你拆开这封信，说明我已经没法亲自把礼物交到你手上了。别难过，我准备了足够多的惊喜，保证你到八十岁还能骂我狡猾。」

童也的指尖在“狡猾”二字上停留片刻，仿佛看见少年挑眉笑的模样。她摸到信封底部凸起的硬物，倒出一枚铜钥匙和褪色的拍立得。照片里十七岁的陈柏成站在樱花树下，右手举着偷拍的相机，左手冲镜头比了个歪斜的心。

背面潦草写着：城西废车场，3号集装箱。

***

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推开时惊飞一群麻雀。童也数着集装箱编号，在第三只蓝漆剥落的铁箱前停住。锁孔转动发出艰涩的咔嗒声，扑面而来的霉味里混着若有若无的松木香。

集装箱内壁贴满防水布，成排木架上摆着系丝带的礼物盒，每个都标着年份：2018、2019……直到2028。最顶层的玻璃罐里塞满纸条，童也踮脚取下一张。

「2019.6.17

也也今天把客人的婚纱照修到凌晨三点，作为奖励，在工作室冰箱第二层藏了抹茶蛋糕。」

她突然想起那个闷热的夏夜。陈柏成拎着便利店塑料袋晃进暗房，说抽奖中了临期甜品。她当时忙着校色，随口让他把蛋糕放进冰箱，却在咬下第一口时发现抹茶粉还是新鲜的。

「骗子。」童也把纸条按在胸口，又去拆最近的礼物盒。2024年的黑绒盒里躺着枚银杏叶胸针，叶脉用碎钻镶成蛛网状。附带的卡片上画着简笔哭脸：「本来打算求婚用的，现在只能提前送啦。」

集装箱深处传来纸张摩擦的簌簌声。童也举着手电走近，光束扫过蒙尘的幕布——是整面照片墙。十七岁的她趴在课桌打盹，二十岁的她蹲在雨巷拍野猫，二十三岁的她裹着毛毯在暗房睡着，睫毛上还沾着显影液。

所有照片右下角都有极小的拍摄日期，最早追溯到2009年。

「你从初三就开始偷拍？」童也对着空气质问，手指抚过照片边缘的锯齿。那时她总抱怨后桌男生上课总踢椅子，却不知陈柏成悄悄和那人换了座位。

「因为想拍下你所有样子啊。」

带笑的声音惊得童也差点摔了手电。秦铮倚在门边，黑色大衣沾着草屑，手里握着相同的铜钥匙。

***

「他给所有可能找到这里的人都留了钥匙。」秦铮踱步到2026年的礼物架前，拿起标注「童也三十岁生日」的方盒，「包括我。」

童也攥紧银杏胸针冷笑：「来看替身笑话？」

「来找答案。」秦铮打开方盒，露出躺在天鹅绒上的老式胶片机，「为什么我永远拍不出他镜头里的你。」

暮色从门缝渗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照片墙上。童也望着重叠的阴影，想起第一次见秦铮时，他站在宴会厅水晶灯下整理袖扣的模样。九分像的侧脸，却是截然不同的冷峻气质。

「你当然拍不出。」她按下快门，秦铮错愕的表情定格在富士相纸上，「陈柏成的镜头从来不是机器，是他看着我的眼睛。」

秦铮沉默地转动胶片机齿轮。过期的柯达胶卷发出细响，像某种陈旧的心跳。他突然指向2014年的照片——穿着校服的童也正在往许愿池扔硬币，陈柏成的镜头却对准池底的反光。

「这张的焦点根本不在你身上。」

「那是我弄丢妈妈手链的下午。」童也凑近照片，池水波纹间隐约闪着金芒，「他在帮我找手链，却谎称在拍光影实验作业。」

更多记忆翻涌而来。大二暴雨天他“恰好”多带的伞，毕设展前夜他“碰巧”修好的打印机，就连分手后那场高烧，床头不知何时出现的退热贴都带着松木香。

「这些算什么？」秦铮突然提高音量，扯下2023年的记事本砸在木架。泛黄纸页哗啦散开，每页都记着童也的经期、失眠天数甚至咖啡摄入量。「监视？控制欲？你就这么甘愿当他的提线木偶？」

童也弯腰捡起纸页，在倒数第二页停住。2019年12月24日的记录旁画着哭脸：「也也今天喝了三杯黑咖，胃疼也不肯说。陈柏成你是猪吗？怎么还没发现？」

「提线木偶不会疼。」她把本子按在秦铮胸口，「但有人连我喝美式还是拿铁都分不清。」

***

最后一线天光消失时，童也找到了贴着「最终礼物」的铁盒。盒内没有华丽包装，只有褪色的学生证和微型投影仪。

学生证属于2009年的陈柏成，夹层照片却是初一开学典礼——童也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瞬间。她从来不知道，后台晃过的黑影不是错觉，是他举着偷借的DV在录像。

投影仪启动的蓝光里，十七岁的陈柏成盘腿坐在天台上。背景是火烧云，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来。

「现在是2012年6月10日下午4点15分，我在给十年后的童也录视频。」少年对着镜头调整刘海，耳尖通红，「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要么死了，要么……」

他忽然把DV转向天空，声音闷在风里：「要么实在没勇气当面说。也也，我从初一开始录你的黑历史，运动会摔跤、被数学老师骂哭、偷吃辣条呛出眼泪……本来想结婚当天在婚礼上播的。」

童也的指甲掐进掌心。投影中的陈柏成举起左手，腕上系着褪色的幸运红绳——正是她当年在许愿池边求的那条。

「但是没关系，我准备了Plan B。」他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每一页都画着穿婚纱的Q版童也，「这些设计图你随便挑，我在地下……啊不是，在天上攒了好多金条，够你找顶级裁缝……」

视频突然黑屏。童也疯狂按着回放键，直到秦铮握住她颤抖的手：「后面还有。」

电流杂音过后，出现的是病房天花板。2019年的陈柏成声音沙哑：「也也，其实我有件事……」

「陈柏成你发烧说胡话呢？」年轻的童也闯入镜头，手里举着冰淇淋，「护士说你可以吃半勺！」

画面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交叠的手。陈柏成的小拇指悄悄勾住她的，输液管在夕阳下晃成金线。「……没事，就是突然想吃你做的蛋炒饭。」

***

月光漫进集装箱时，童也蜷在照片墙下睡着了。秦铮站在2028年的礼物架前，发现所有盒子都是空的。最底层的信封上写着：「给捡到钥匙的幸运儿」。

「当你读到这封信，说明也也终于肯向前看了。不管你是她的新欢还是旧友，请帮我做两件事：

1. 每年带她去城南花市买山茶，虽然种不活

2. 如果她哭，就放2012年6月10日的视频

PS：偷看别人情书要吞千针哦:)」

秦铮将信纸对着月光，背面还有极淡的铅笔痕。他走到通风口借光，看清那行颤抖的小字：

「其实Plan B是希望你幸福，哪怕与我无关。」

远处传来夜莺啼鸣。童也在梦中皱眉，攥着学生证呢喃：「陈柏成，迎春花开了……」

秦铮凝视照片墙上重叠的岁月，将空礼盒轻轻放回原处。铁门合拢时，最后一丝光掠过2028年的标签，有人用钢笔新添了句话：

「永远有下一个春天。」

来源：小小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