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瑶写给儿子和儿媳的信:珍惜生命,尊重死亡

摘要:《预约自己的美好告别》是我在《今周刊》里读到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值得每个人去阅读一遍。在这篇文章中,我才知道《病人自主权利法》已经立法通过,而且要在2019年1月6日开始实施了!换言之,以后病人可以自己决定如何死亡,不用再让医生和家属来决定了。对我来说,这真是

亲爱的中维和锈琼:

这是我第一次在脸书上写下我的心声,却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封信。

《预约自己的美好告别》是我在《今周刊》里读到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值得每个人去阅读一遍。在这篇文章中,我才知道《病人自主权利法》已经立法通过,而且要在2019年1月6日开始实施了!换言之,以后病人可以自己决定如何死亡,不用再让医生和家属来决定了。对我来说,这真是一件太好太好的喜讯!虽然我更希望可以立法《安乐死》,不过,《尊严死》聊胜于无,对于没有希望的病患,总是迈出了一大步!

现在,我要继沉富雄、叶金川之后,在网路公开我的叮咛。虽然中维一再说,完全了解我的心愿,同意我的看法,会全部遵照我的愿望去做。我却生怕到了时候,你们对我的爱,成为我“自然死亡”最大的阻力。承诺容易实行难!万一到时候,你们后悔了,不舍得我离开,而变成叶金川说的:“联合医生来凌迟我”,怎么办?我想,你们深深明白我多么害怕有那么一天!现在我公开了我的“权利”,所有看到这封信的人都是见证,你们不论多么不舍,不论面对什么压力,都不能勉强留住我的躯壳,让我变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卧床老人!那样,你们才是“大不孝”!

今天的《中国时报》有篇社论,谈到台湾高龄化社会的问题,读来触目惊心。它提到人类老化经过“健康→亚健康→失能”三个阶段,事实上,失能后的老人,就是生命最后的阶段。根据数据显示,台湾失能者平均卧床时间,长达七年,欧陆国家则只有2周至一个月,这个数字差别更加震撼了我!台湾面对失智或失能的父母,往往插上维生管,送到长照中心,认为这才是尽孝。长照中心人满为患,照顾不足,去年新店乐活老人长照中心失火,造成6死28伤惨剧,日前桃园龙潭长照中心又失火,造成4死11伤的惨剧!政府推广长照政策,不如贯彻“尊严死”或立法“安乐死”的政策,才更加人道!因为没有一个卧床老人,会愿意被囚禁在还会痛楚、还会折磨自己的躯壳里,慢慢的等待死亡来解救他!可是,他们已经不能言语,不能表达任何自我的意愿了!

我已经79岁,明年就80岁了!这漫长的人生,我没有因为战乱、贫穷、意外、天灾人祸、病痛……种种原因而先走一步。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是上苍给我的恩宠。所以,从此以后,我会笑看死亡。我的叮嘱如下:

一、不论我生了什么重病,不动大手术,让我死得快最重要!在我能作主时让我作主,万一我不能作主时,照我的叮嘱去做!

二、不把我送进“加护病房”。

三、不论什么情况下,绝对不能插“鼻胃管”!因为如果我失去吞咽的能力,等于也失去吃的快乐,我不要那样活着!

四、同上一条,不论什么情况,不能在我身上插入各种维生的管子。尿管、呼吸管、各种我不知道名字的管子都不行!

五、我已经注记过,最后的“急救措施”,气切、电击、叶克膜……这些,全部不要!帮助我没有痛苦的死去,比千方百计让我痛苦的活着,意义重大!千万不要被“生死”的迷思给困惑住!

阅读曹文轩,是近一年的事——很惭愧,也很庆幸。去年京城的秋季书市,人实在是多,书实在是多,偏偏仅此一本的《红瓦》(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8年4月)和我相遇了。我想,除了缘份,任何理由都是苍白的。近几年,我的阅读日趋粗糙或半途而废。可《红瓦》,我是一气儿看下来的,并在其后的日子里,细读了四遍。这在我的阅读记录中,是从未有过的。《红瓦》的内容可以用书的内容提要中的一句话概括:“作家站在成年人的角度,以‘我’的整个中学时代的成长经历及心理变化为主线,表现了一个纯真少年对成人世界的苦苦探索,流露出鲜明的思辨的智慧与人性的光辉,同时也刻画出一系列怦然心动的艺术形象。”故事的精彩、叙述的精到、语言的精美,使这部小说好看。我总以为,小说好看,犹如打开了一扇可让人自由进入的门。屋子里再有奇珍异宝,光怪陆离,也得让人进得去才行啊。《红瓦》的创作手法是与现代小说形态背道而驰的古典。作品以“我”(林冰)6 年的中学生活和成长为主线,串起了乔桉、马水清、白麻子等众多的晶莹剔透珍珠似的人物。每一个人物都有自己独特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是悬念重重,一波三折。曹文轩充当了一位老到而又神秘的诱惑精灵,我的思维不由自主而又心甘情愿地交由他驾驭。诚实厚道而又不失优美机智的叙述,有学者的风范,更有与小说中的人物与现实中的读者面对面诉说的温馨,源源的美感让人心荡神摇。剥离故事这层表皮,一个少年在成长时所能经历的感觉的内核赫然凸现。这个少年不单单是“我”,而是我们每一个人在少年期的生存状态,透视的是人在那个特定的生长期的生命感觉。所以曹文轩有资格如是说:“今天的孩子,其基本欲望、基本情感和基本的行为方式,甚至是基本的生存处境,都一如从前;这一切的‘基本’是造物主对人的最底部的结构的预设,因而是永恒的;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变化,实际上,都只不过是具体形状和具体方式的改变而已。”(《草房子》(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2000年7月)代跋:追随永恒)这以后,我以少有的热情关注曹文轩的作品。只可惜,他的作品我极难觅到。但我不急躁,我相信机缘。这不,《草房子》、《山羊不吃天堂草》,同样是我在不经意间碰到的。其阅读激情和快感更与《红瓦》一脉相承。《草房子》写于《红瓦》前,在我看来,这两部作品该是一体的。从形式到内容,从内容到感觉,从感觉到内涵,都是无从分割的。两部作品合二为一,是一个少年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的成长史诗。我更愿意将《山羊不吃天堂草》缀于其后,虽然它诞生得最早。桑桑——我——明子,恰好是6岁到18岁,一个完整的少年生长期——什么都知道什么又都不知道的混沌而明晰的生长期。童年是浪漫无邪的,青年以后是困惑无奈的,而少年最刻骨铭心,最终身难忘,是生命的重镇,是一个最具破坏性最具抗争性的生命历程。曹文轩以自己的小说,传达了少年时代这个人生最重要的阶段的生命感觉。他用个体的生命感觉诠释了人类共有的生命感觉。如此一来,归属于儿童文学的作品顺理成章地成为成人读物。是的,我们每一个人都该读读《草房子》、《红瓦》、《山羊不吃天堂草》,尽管我们有着各自与众不同的评判好小说的标准,尽管它们有浓郁的乡土味、有醇厚的古典味、还有不太让人适应的悲悯气息。其理由是,我们或在少年,或曾在少年,或既曾在少年现又有儿女在少年。曹文轩的小说很好读,能让你一路畅快淋漓,但读后的滋味不太好受。它让你回望到了自己的那段也许久已尘封却无法忘却的痛,一种生命在孤独、悲怆、挣扎……挤压下成长的痛。推而言之,这何尝又不是人一生中无从躲闪的痛。事件、方式、过程不尽相同,可痛的感觉是相同的。因为痛的存在,人的生命才有了真正的意义。能感觉到痛,有时是一种幸福。读曹文轩的小说,需要勇气和豁达——那种将伤口看成一朵美丽的花一样的勇气和豁达。当然,首先得有重回古典的兴趣。走进去,你便会发现,古典并非老古董,它有着鲜活的一个层面。在我们读多了标榜为西方现代主义的作品时,突兀之间,走进一座古典的园林,确有些新鲜,正像吃多了生猛海鲜后,偶尔品一品家乡小菜的感觉一样。然而,古典,并非文学大宴里的小菜,它有其独特的审美趣味和永不凋谢的地位。古典来自中国生生不息的大地,是中国小说的血脉,只要美还在人间,古典小说的独特美感和魅力必将源源不断。从某种程度上讲,一旦古典的美离我们而去,我们中国人生命质量中最本性的东西也将随之消亡。作为学者,作为作家的曹文轩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带着现代主义的身躯徜徉在古典美学的河流里,自觉地肩负起坚守和承接古典美学精神的重任。由曹文轩的作品,我感觉中的曹文轩是:一、潜在人性的深处,善于体味生命成长中的痛。二、甘愿远离喧嚣,在孤独中操守小说的唯美和情感的古典。故而,我相信曹文轩的话:“我在理性上是个现代主义者,而在情感与美学趣味上却是个古典主义者。”(《红瓦》代后记:永远的古典) 成长是一种痛初读《红瓦》这部小说,是在一个温暖的春天的一个温暖的夜晚。这是我有意而为之的。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是生命勃发的高潮。选择这样一个阅读时间,是因为我想重温我的成长,时光已剥蚀了一切的不愉快,那些曾经撕心裂骨的痛已结成厚厚的痂瘢。然而,我错了。我的眼睛在字里行间游动,耳边却听到了静夜下小草的拔节声———疼与痛并存的生长。在阅读中,“挤压”和“疼痛”这两个词像一双拳头捶击着我的灵魂。我颤栗、痉挛、孤独,泪珠是那样的浑浊而又清亮。这个温暖的春夜让我无比的寒冷,肉体如同屋檐下的冰凌。很多年了,没有如此的文学让我如此的投入如此的震撼如此的欲罢不能。这部小说通过“我”(即林冰)和他的同学们的成长故事,表现了成长的艰难与坎坷,悲悯情怀中充盈的是成长的痛。小说的开篇就将林冰置入新的成长阶段的起跑线上:跟着父亲,我走到油麻地中学的大门。他看了一眼门里的一条铺着煤渣的白杨夹道,将我的身子扳动了一下,以使我的后背对着他。在我感觉到本来抓在他手里的铺盖已转移到我的背上时,我听到了他的声音———“自己走进去吧。”那条道很宽,很长。两行白杨拔地而起,青森森地直指天空,让人觉得有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要通向另一个陌生而不可把握的世界。这里的“铺盖”和“道路”无疑是再明不过的意象,父亲的那“自己走进去”的话,将是林冰步入新的世界永远不会清晰的背景。上小学时,父亲是校长,而现在所到的中学将是一个全新而陌生的世界,这意味着与原先成长的环境断奶。人生就是这样,在看似平常的生活中,环境的细小变化总是引起心灵的巨大震荡。这种震荡的外在表现有时十分的明显,有时却如同一杯红酒,效力是慢慢挥发的。新的空间里,总是塞满了欲望诱惑和力图撕碎这些欲望诱惑的东西。人,就是在不断的抗争中艰难地行走,无论是引吭高歌,还是小唱低吟,其中都少不了痛的旋律。也就是从这时起,林冰真切地感受到成长是痛的。林冰到校的第一天,乔桉无缘无故地占了他的床铺,虽说后来在马水清等人的拔刀相助下,赶走了乔桉,但乔桉那双“怨毒”的眼从此定格在林冰心灵深处,挥之不去;无意中撞到了白麻子与施乔纨间的秘事,“为了这次无意的窥视,我将在整整一个春季受白麻子的冷落和为难”;在大串连中,与其他人走散后,林冰陷入了极度的孤独与恐慌中……中学六年,林冰不断地遭遇到无故而又合情合理的伤害。这些伤害的来源是多方面的,是一个人在少年成长期不可躲闪的。我们总是在不断地接受伤害和防御伤害中成长,并渐渐地增强生活的勇气和能力。在一个人的少年成长期,外在的因素是不可忽视的。当然,也正是这些外在因素与少年的心灵发生相融或相抵,引发了少年的愉悦或痛苦。有时,后者甚于前者。我们注意到,在林冰周围的人们,无论是年长的还是同龄的,无论是同性的还是异性的,都有一股挤压林冰并使他觉得痛的力量,而他的应和或反击仍旧少不了痛。起初,他对白麻子的事只是一味地忍让,心中是无尽的苦闷和压抑。后来,他迎面而上,公开与白麻子较量,将自己看到的秘密做为武器反击,并趾高气昂地命令白麻子做一些事。表面看,他赢了,但心中对人世的厌恶又生出了另一个痛。这也许就是中国人生存境遇之所以艰难的原因。老校长王儒安被赶下台后,以生命守护着他一手建起的油麻地中学,他的不幸让林冰从侧面感知了痛,“整整一个春季,我们总能在夜间听到从河岸边茅屋里传来王儒安的呻吟。那苍老而痛苦的声音,让我们感到不安和难受。”在林冰眼里心里,王儒安是个慈祥宽厚的“又瘦又小的老头”,出于一种敬意和怜悯,林冰多次帮过他。而当王儒安平反昭雪重新掌权后,他对汪奇涵的报复,又将人的丑恶几乎发挥至极致,林冰想不通,更多的是失落。这种失落,谁能说不是一种痛?赵一亮的长相穿着,使林冰“有种无名的压抑”。林冰从8岁开始练胡琴,这让他到中学后有了那么一点资本,但赵一亮的出现,又使他低人一等了,而且赵一亮处处以此来打击孤立他。林冰暗自喜欢陶卉,但却有一个杜高阳横在他面前,让他自惭形秽。当然,林冰与他的几个同学比,也许还算是幸福的,人生之路并无大的起伏。比如傅绍全、马水清等。傅绍全家有个祖上传下的铜匠铺,傅绍全精通铜匠手艺。他早年丧父,母亲耐不住寂寞常常与霍长仁在阁楼上公然幽会,这注定了他的命运不太平常。因为不满母亲的作为,又惧怕霍长仁,傅绍全便迷上了玩鸽子,最终荒废了手艺,败落了家。赵一亮是染坊之子,人长得不俗,是镇上有头面的人物,可他先是在运动中被挤出了黑瓦房,后又因为一场大火,使炫耀一时的大染坊化为灰烬,至末他成了一个比平常庄稼人形象还次的庄稼人。马水清,有爷爷疼他,上海的爸爸给钱他花,是林冰这帮同学中最有钱最舍得花钱的一个,再者,还有两个女孩争着爱他。照理,他的生活应该很滋润,可他缺少母爱,渴望母爱,因而内心无比的煎熬。…… ……生、死、爱被称为文学的三大主题,而我以为,文学的主题只有一个,这就是成长。生是起点,爱是终结,情是追寻,这一切都被成长囊括了,它们是成长的标记,是成长的外在表现。当然,这种成长不单是生命的行走——在情的浸淫下从生到死的过程,还有灵魂的追问。也许,后者比前者更为重要。少年时代的成长期,之于人的一生是极其重要的。少年的灵魂是一块柔软非常的橡皮泥,生活中的任何指印只要在上头轻轻一摁,便会留下指纹。这些指纹如同胎记一样,伴随着一生,抹是抹不掉的。一个人在这段时期内就已定型了,剩下的只是发展,只是实现。好似炼出炉的钢,它在本质上已无法改变,能变化的只是它的形状、用途。可以这样说,曹文轩将少年成长的那种痛演绎到了极致,但又没有夸张痛苦,因而《红瓦》呈现给我们的无尽的悲悯情怀,我们完全将此可以推及至人的整个成长历程。虽然,不同的生命阶段,成长的形式不同,痛的外化各有其表,可去尽表层之后裸露的核是同一个。 人是在痛的伴随下成长的,没有痛,就没有成长,因此,我们并不会因为怕痛而拒绝成长。回忆是对生命的过滤,是重新上路的准备,所以《红瓦》有了这样的结尾:“黄昏时,我已背起铺盖卷,走上了静寂的白杨夹道。在我的身后,是红瓦房和黑瓦房,是永远的红瓦房和永远的黑瓦房。”

我曾说过:“生时愿如火花,燃烧到生命最后一刻。死时愿如雪花,飘然落地,化为尘土!”我写这封信,是抱着正面思考来写的。我会努力的保护自己,好好活着,像火花般燃烧,尽管火花会随着年迈越来越微小,我依旧会燃烧到熄灭时为止。至于死时愿如雪花的愿望,恐怕需要你们的帮助才能实现,雪花从天空落地,是很短暂的,不会飘上好几年!让我达到我的愿望吧!

人生最无奈的事,是不能选择生,也不能选择死!好多习俗和牢不可破的生死观念锁住了我们,时代在不停的进步,是开始改变观念的时候了!

生是偶然,死是必然

谈到“生死”,我要告诉你们,生命中,什么意外变化曲折都有,只有“死亡”这项,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也是必然会来到的。倒是“生命”的来到人间,都是“偶然”的。想想看,不论是谁,如果你们的父母不相遇,或者不在特定的某一天某一时某一刻做了爱,这个人间唯一的你,就不会诞生!更别论在你还没成形前,是几亿个王子在冲刺着追求一个公主,任何一个淘汰者如果击败了对手,那个你也不是今日的你!所以,我常常说,“生是偶然”,不止一个偶然,是太多太多的偶然造成的。死亡却是当你出生时,就已经注定的事!那么,为何我们要为“诞生”而欢喜,却为“死亡”而悲伤呢?我们能不能用正能量的方式,来面对死亡呢?

当然,如果横死、夭折、天灾、意外、战争、疾病……这些因素,让人们活不到天年,那确实是悲剧。这些悲剧,是应该极力避免的,不能避免,才是生者和死者最大的不幸!(这就是我不相信有神的原因,因为这种不幸屡屡发生。)如果活到老年,走向死亡是“当然”,只是,老死的过程往往漫长而痛苦,亲人“有救就要救”的观念,也是延长生命痛苦的主要原因!我亲爱的中维和锈琼,这封信不谈别人,只谈我——热爱你们的母亲,恳请你们用正能量的方式,来对待我必须会来临的死亡。时候到了,不用悲伤,为我欢喜吧!我总算走完了这趟辛苦的旅程!摆脱了我临终前可能有的病痛!

无神论等于是一种宗教,不要用其他宗教侵犯我。

你们也知道,我和鑫涛,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尤其到了晚年,对各种宗教,都采取尊重的态度,但是,却一日比一日更坚定自己的信仰。我常说:“去求神问卜,不如去充实自己!”我一生未见过鬼神,对我来说,鬼神只是小说戏剧里的元素。但是,我发现宗教会安慰很多痛苦的人,所以,我尊重每种宗教,却害怕别人对我传教,因为我早就信了“无神论教”!

提到宗教,因为下面我要叮咛的,是我的“身后事”!

一、不要用任何宗教的方式来悼念我。

二、将我尽速火化成灰,采取花葬的方式,让我归于尘土。

三、不发讣文、不公祭、不开追悼会。私下家祭即可。死亡是私事,不要麻烦别人,更不可麻烦爱我的人——如果他们真心爱我,都会了解我的决定。

四、不做七,不烧纸,不设灵堂,不要出殡。我来时一无所有,去时但求干净利落!以后清明也不必祭拜我,因为我早已不存在。何况地球在暖化,烧纸烧香都在破坏地球,我们有义务要为代代相传的新生命,维持一个没有污染的生存环境。

五、不要在乎外界对你们的评论,我从不迷信,所有迷信的事都不要做!“死后哀荣”是生者的虚荣,对于死后的我,一点意义也没有,我不要“死后哀荣”!后事越快结束越好,不要超过一星期。等到后事办完,再告诉亲友我的死讯,免得他们各有意见,造成你们的困扰!

“活着”的起码条件,是要有喜怒哀乐的情绪,会爱懂爱、会笑会哭、有思想有感情,能走能动……到了这些都失去的时候,人就只有躯壳!我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失智和失能。万一我失智失能了,帮我“尊严死”就是你们的责任!能够送到瑞士去“安乐死”更好!

中维,锈琼!今生有缘成为母子婆媳,有了可柔可嘉后,三代同堂,相亲相爱度过我的晚年,我没有白白到人间走一趟!爱你们,也爱这世上所有爱我的人,直到我再也爱不动的那一天为止!

我要交待的事,都清清楚楚交待了!这些事,鑫涛也同样交待给他的儿女,只是写得简短扼要,不像我这么唠刀。不写清楚我不放心啊!我同时呼吁,立法“尊严死”采取“注记”的方式,任何健康的人,都可在“健保卡”上注记,到时候,电脑中会显示,免得儿女和亲人为了不同方式的爱,发生争执!

写完这封信,我可以安心的去计划我的下一部小说,或是下一部剧本!可以安心的去继续“燃烧”了!对了,还有我和我家那个“猫疯子”可嘉,我们祖孙两个,正计划共同出一本书,关于“喵星人”的,我的故事,她的插图,我们聊故事就聊得她神彩飞扬,这本书,也可以开始着手了!

亲爱的中维和锈琼,我们一起“珍惜生命,尊重死亡”吧!切记我的叮咛,执行我的权利,重要重要!

你们亲爱的母亲

琼瑶写于可园

2017年3月12日

来源:原鄉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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