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们沈家真的是好恶毒的手段啊,联合外人给自己的女儿下药,我真是开了眼了。」
看着他恢复正常,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我刚刚是怎么了?」
齐家小公子晃了晃自己的脸,酒醒了不少。
——啪!
清脆的耳光声,惊得在场人回了神。
宋舒洁白净的手狠狠打在沈奕怀的脸上:
「你们沈家真的是好恶毒的手段啊,联合外人给自己的女儿下药,我真是开了眼了。」
宋舒洁一把将我扯过去,挡在身后,对着赶来的管家开口:
「给我把沈先生,沈小姐,齐先生请出去。」
6
闹剧随着三人的离场结束了,宋舒洁招呼我一会儿后,便去和其他人寒暄了。
我无聊地走到花园,打算醒醒酒。
刚坐下,身后便传来一阵轻笑。
还没等我反应,就被两个黑衣保镖带上了车。
「沈小姐好啊。」
男人低头弯腰坐进车里,笑着和我打招呼。
「我不姓沈,也不是你口中的沈小姐。」
我挣了挣手上的绳子,没好气道。
「那周一依小姐,你好。」
男人对我的态度,毫不在意。
见我盯着手上的绳子,他继续笑着开口:
「周小姐,得罪了,我也是害怕你会按住我的手,问出我的真心话,见谅。」
车子启动,周围的光影,忽明忽暗地照在他脸上,勾勒出凌厉的轮廓,叫人看不清,窥不明。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科幻小说看多了吗?」
我冷哼道,随后将头转向窗户。
「周小姐和沈家有仇吗?」
男人不再纠结刚刚的话,而是换了个话题。
说完便盯着我,像是匍匐着攻击猎物的猛兽。
我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暗色。
见我不回话,他低低一笑,继续道:
「周小姐不用这么防备,我是来帮你的。」
话落,他将一个信封拆开,将里面的照片一一举给我看。
全是沈茵和沈奕怀拥抱,接吻的画面。
「怎么样,周小姐,我这投名状满意吗?」
男人慢条斯理地将照片收好,放进我的包里。
「怎么?你和沈家也有仇?」
我冷眼盯着他,嘲讽道。
男人勾了勾嘴角,眼里却森冷一片:
「周小姐,我不追问你的事,那我的事也请不要多问。」
真是个活生生的笑面虎。
车子在我俩的僵持下,缓缓停在了沈家别墅外。
下车后,保镖替我解开手上的绳索。
男人俯身将我耳边碎发挽至耳后,声音亲昵:
「周小姐,好梦,回见。」
挥开他的手,拿着包朝别墅走去。
7
刚进门。
迎面挥来一个巴掌,沈茵红着眼朝我怒吼:
「你到底干了什么!说!」
我舌尖抵着被打的地方,瞧着沈茵红肿的脸和手臂上的伤,反手狠狠还了一耳光:
「你这叫自作孽不可活,怪不了别人。」
沈奕怀拖着被打得不轻的身子跑来,将沈茵扯到身后,晦暗不明地盯着我。
「哟,沈总下手还真没留情啊。」
我抱着双臂,嘲笑道。
「周一依,你回来了啊,让我好等啊。」
沈父从书房走出,沈母在他身后抹着眼泪。
就在他走近我时,管家跑来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后,他的神色变了变,对我探究道:
「刚刚是季总送你回来的?」
我还没说话,沈茵嗤笑出声:
「原来你看不上齐家的人,是勾搭上了季家啊,怎么,真以为自己能山鸡变凤凰了?季家那位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和你玩玩而已。」
「而且,季樾心狠手辣,圈子里都知道,我等着看你是被废胳膊还是卸腿!」
沈茵话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一道有些阴翳的男声:
「你好像很了解我啊?」
屋内的人瞬间噤了声,如临大敌般看向出现的男人。
8
季樾长腿一迈,像进自己家一样随意。
「季,季总,您没走啊。」
反应过来的沈父小心翼翼地迎上去。
「正准备走呢,这不听见有人介绍我嘛。」
季樾凉凉扫了沈父一眼,悠闲地坐到了沙发上,一副找茬看戏的派头。
「小女喝多了,胡言乱语,季总您别放在心上。」
沈父脸上挂着僵硬的笑。
被一个小辈如此无视,心里恨极,却又碍着季樾的权势不敢发作。
瞧着众人吃瘪的样子,我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沈茵,过来!道歉!」
沈父转过头,恨恨瞪了沈茵一眼。
警告意味十足。
被吓得有些愣的沈茵,此时回过神,缩着身子走到季樾面前:
「对,对不起,季总,是我胡言乱语了。」
季樾依旧是那副笑得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是讲出来的话让人胆颤。
「道歉就该有道歉的样子啊,沈小姐。」
季樾撩了撩眼皮,淡淡吐出几个字:
「跪着道吧。」
此话一出,沈父沈母,沈奕怀沈茵面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季总,你这……」
沈父眉头皱起,话里也添了些不敢发作的怒意。
「怎么?沈总心疼了?都说子不教父之过,这事儿你倒也有责任,要不,你替她跪了,也行。」
季樾靠着沙发,虽是晚辈,却毫无长幼尊卑的嚣张。
「季樾,你别太过分了!」
沈奕怀冲上前,指着季樾。
季樾盯着面前的手指,眼角一寸寸下压,露出些阴狠:
「你算个什么东西。」
沈奕怀还想开口,被沈父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沈茵,没听见季总说的吗?」
沈父胸腔起伏几许后,冷漠开口。
沈茵到底是跪了,流着泪像季樾道了歉。
「季总,您看这事儿……」
「满意了吗?」
沈父话还没说完,季樾便开口打断了,眼神移向我。
正看戏的我,被他的话激得直了直身子。
在周围人愤恨的视线里,我挑挑眉,语气玩味:
「还不赖。」
季樾低低笑了声,起身居高临下道:
「一依高兴了,那这事儿就这样算了吧。」
季樾和我擦身而过时,用仅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道:
「帮你出了气,得记着我的好啊。」
我附上他的耳,回道:
「你自己想找沈家不痛快,别把人情推我身上,没有你,今天我也吃不了亏。」
「啧,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季樾撩下这句话,便带着人出了沈家。
经此一闹,沈家人恨毒了我,却也没敢再惹我。
我伸了个懒腰,往楼上房间走去。
剩他们在客厅低声咒骂。
9
坐到床上,翻开季樾给的照片。
拿出备用机,拍下几张后,附上见面的时间地点,以及威胁的话,短信发给了还在受罚的沈茵。
我盯着窗外浓浓夜色,把玩着手机。
沈茵,祝你今夜能够睡得安稳。
第二天早上,刚下楼,沈父便和善地招呼我过去坐,甚至让我坐在他身旁。
「一依,过来,坐爸身边。」
「怎么着?今儿演的是父慈子孝的剧本?」
我坦然地落座,喝了口牛奶,调笑道。
「周一依,你别仗着季樾太嚣张了,这儿还是沈家。」
沈奕怀扶了扶眼镜,声音有些阴狠。
我握着玻璃杯,对着沈奕怀歪了歪头,随后手一扬,杯里剩的牛奶尽数倒在了沈奕怀脸上。
「瞧好了,这才是仗着季樾嚣张。」
我将擦完手的餐巾往桌上一扔,冷硬开口。
「你!」
沈奕怀怒极,猛地站起来,往日里装出的风度全无。
「好了!闹什么闹!坐下!」
沈父不悦地扫向沈奕怀,警告意味十足。
「要不是因为你,宋家会和我们断绝来往吗,废物一个,还和你妹妹大呼小叫。」
沈父越想越气,手重重往桌上一拍。
我瞧着这一家子的唯利是图,摇头发笑。
还记得沈奕怀之前说我是弃子,现下倒是自己成了弃子了。
「好了,一家人坐着吃饭,发这么大火干什么,茵茵呢,怎么没来?」
沈母替沈父顺着气,抬眼询问一旁的刘姨。
「小姐说她不太舒服,不下来吃了。」
刘姨边添牛奶边回道。
我面无波澜地将面包送进嘴里,忽视掉沈奕怀擦身而过时的狠毒视线。
今天这早餐,真是格外香甜呢。
「一依啊,我瞧着那季总很宝贝你啊。」
沈父犹豫几响后,终是开了口。
「有事求我?」
我切着盘里的火腿,单刀直入。
沈父被我的话噎了好一会儿,才将怒气压下,平和道:
「都是一家人,什么求不求的,你也知道,你哥哥和宋家闹了些不愉快,宋家对俱乐部的项目撤资了,他们家这一撤,连带着其他人也开始撤了。」
和着这俱乐部的投资,都是看在宋家人面上啊。
难怪,当初沈父那么叮嘱沈奕怀好好哄宋舒洁。
这是跑了个财神爷啊。
「那是沈奕怀惹出来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装傻充愣。
「这个俱乐部,也算是我们家的重点项目,要是黄了对我们家影响很大,季总要是能帮上一手,那沈家就彻底翻身了。」
沈父说到后面,脸上浮现喜色,似是想到了攀上季樾后的飞黄腾达。
「让我去找季樾啊?」
我放了刀叉,靠向椅背,低头思索片刻后爽快道:
「可以啊。」
在沈父沈母惊喜的神色中,继续开口:
「让我当沈家公司的继承人,我就解决这事儿。」
「周一依!」
沈父算是彻底装不下去了,横眉冷竖,哪还有半分慈父样。
「凡事讲道理啊,沈家公司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凭什么去解决这个事呢,我又不是大冤种。」
我摊开双手,颇有一副无赖样。
气得沈父沈母呼吸急促,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周一依,你怎么会成这副样子!」
沈母扶着沈父,指着我斥道。
我瞧着眼前那位我该叫「妈妈」的女人,此刻正厌弃地指着我。
撑着桌子起身,缓缓开口:
「那您觉得我应该是个什么样啊?乖巧?孝顺?都说父慈子孝,父母慈爱,做儿女的才孝顺。」
「试问,你对我慈爱过吗?我小时走丢,你和我没感情,我理解,我也不苛求你疼我宠我,可你却连把我当个人都没有,我在你眼里,是沈家谋利的工具,是迫不得已找回的弃子,是你不会想起的多余的人。」
「你午夜梦回时,难道就没有一刻想问问你的这位女儿,过得好不好吗,她走丢这些年,有没有受欺负,害不害怕。」
「您究竟,为什么,这么恨我啊?」
最后一句,像是扯开了那道痂,露出了血淋淋的皮肉。
我在沈母无声的眼泪里,出了别墅。
10
打车来到园陵。
将花放在碑前,缓缓坐下,手指触上照片。
照片里的女生很漂亮,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笑得很明媚。
「是你?」
身后响起尖锐的女声。
我转过头,扫了眼震惊又愤恨的沈茵,淡淡道:
「来了啊。」
照片发过去后,我给沈茵的见面地址便是这园陵。
「周一依,那些照片你从哪儿得来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茵上前,一把将我扯起。
我甩开沈茵的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当然是问你些旧事,算算旧账啊。」
在沈茵有些踌躇的神色里,我缓缓指向碑上的照片:
「还记得她吗?时思思。」
沈茵有些机械地顺着我的手看去,皱起的眉间笼上些后怕:
「你什么意思?」
我咬了咬牙,拽过她的手,一字一句问道:
「时思思当年为什么会跳楼?」
沈茵挣扎间,话不受控制地吐出:
「谁让当时她老替你出头,让人霸凌你的时候她护着你陪着你,把你溺进水里的时候,她跑出来救你,我和哥哥只是想警告一下她,谁知道哥哥对她起了心思,她逃跑的时候,失足掉下楼的。」
我手更加用力地扣在沈茵腕间,她挣脱不开,浮现痛色。
「为什么霸凌我?」
我继续开口。
「哥哥最早发现了你的身份,他不想让你回来,我也不想,所以和哥哥一起找你们学校的小混混欺负你,想着你要是自己想不开,不想活了最好,要不行就搞个意外,让你活不成,就是后来让人把你丢进水里那次。」
沈茵连续不断地说着,话语里因着手腕的痛,有些抖。
我甩开她的手,看着她瘫坐在地。
我掏出手机,播放刚刚录下来的话,欣赏着沈茵逐渐惨白的脸色:
「你说,我将这些照片和录音发出去,你还有没有活路啊。」
「你敢,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沈茵强撑着最后一丝底气。
「你觉得我敢不敢?沈奕怀不放过我?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你们。」
我举着手机,笑着朝她晃了晃。
沈茵猩红的眼眶里全是恨,狠狠盯着我,恨不得扑上来撕咬我的血肉。
我蹲下身,和她平视:
「我也可以不发,只要你对着她,下跪磕三个头,连念三句对不起。」
「你!」
沈茵恶毒的话还没说,便被我打断了: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我的耐心有限,很快就会改变主意。」
「你是故意回来的是吗?也是你故意暴露给爸爸妈妈你的身份的是吗?」
沈茵理智回了些许,后知后觉道。
我把玩着手机,并不回答她的话。
僵持几秒后,沈茵不情不愿地跪地,朝着时思思的照片磕头。
头快要接触地面时,我从身后狠狠一按,额头撞地的声音又沉又响。
「周一依!」
「没人告诉你,磕头该怎么磕吗。」
我摁住沈茵的脑袋,话从牙关中挤出。
连着三个头,沈茵额间冒出了血丝。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沈茵:
「你就这么想要当沈家的女儿?」
被当成获利的筹码,一句话说错便会被打,沈父对这兄妹的手段可是狠极了。
沈茵抹了抹额上的血,笑得嘲讽:
「是啊,我就是要当沈家的千金小姐,不然,难道要回到那个酒鬼养父身边,被他打得吐血,时刻防着他进我的房间,防着他盯在我身上那恶心的眼神吗,那年,我也才 7 岁。」
「为了留在沈家,我什么都能做,讨好父母,讨好沈奕怀,放弃自尊,无所谓。」
我扯过沈茵的头发,让她直视时思思的照片,森森然道:
「你的可怜,凭什么要我们来买单,关我们屁事。」
沈茵到底是没敢看时思思的照片,眼神移向地面。
我松了手,看了眼手机,笑道:
「沈茵,回去吧,回去结束你沈家千金的美梦。」
「你什么意思?」
沈茵猛然回过头,扯住我的裤脚。
我打开热搜界面,朝她晃了晃。
#沈家兄妹拥吻#的词条后面跟着个「爆」字。
「你不是说我磕头……你骗我!」
沈茵声音扬了好几度。
「是啊,那又怎样。」
我耸了耸肩。
还不等沈茵有动作,身后走来两个保镖,不顾她的反抗,架着她往外走。
沈茵难听的话骂了个遍,我不在意地掏着耳朵。
季樾给的保镖很好使,将沈茵扔进车里后,便朝沈家开去。
旧事了解清楚了,那这笔帐可以开始算了。
11
刚到沈家,便听到一阵砸东西的声音。
我带着沈茵刚进门,她脑袋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茶杯。
血瞬间流了下来。
「你还敢回来!狼心狗肺的东西!」
沈父红着脸,大步上前,一巴掌将沈茵扇到了地上。
沈茵刚想说话,沈父开口了:
「刘姨,把她的嘴堵上,带回房间关着,等晚上,将她的东西收拾了,扔出去,带走带走,我不想再看见她!」
沈母还想再劝,被沈父一个眼神吓得住了口,只能抱着被打得趴在地上的沈奕怀哭。
刘姨用棉布将沈茵嘴堵了个严实,叫人将她连拖带拽地弄上了楼。
「你干什么去了!」
沈父没好气地瞧了我一眼,话却不敢说的太重。
「去找季樾了。」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沈父闻言,眉间怒色压下几分:
「季总那边怎么说?」
我靠着墙,双手抱在胸前:
「和我上午的条件一样,我是沈家未来的继承人,他就会帮忙。」
「而且,现在沈家出了这么大的丑闻,沈奕怀要是接手,我估计,这生意啊,要黄咯。」
听见我的话,沈父似是又想到了现在热搜上的丑闻。
冲过去,又对着沈奕怀好几脚猛踹。
沈母哭着拦了好几次,才勉强拦住。
对上沈奕怀恶毒的眼神,我朝他咧了咧嘴角,做了个口型:
「弃子。」
「好,你去告诉季总,后天,我会发声明,正式宣布你的身份。」
沈父喘了几口气,思虑过后开口道。
「还有一个,季总的要求,让沈奕怀离开公司,永不复用。」
我继续自然平淡地扯谎。
沈奕怀和他爸一样,最看重名利身份。
沈奕怀挣扎起身的动作,在沈父答应的声音里,逐渐僵硬。
他费力地抬起头,看向那中年男人,随后竟是低低笑出了泪。
「沈总,你家这么热闹啊。」
季樾不适时宜的调侃在门框处响起。
「季总,你怎么来了?」
沈父虽然恨极了季樾幸灾乐祸的模样,但却不敢表露。
「我过来接一依,你家太乱了,她待在这儿我不放心。」
季樾扫了我一眼,有着玩味。
「你……」
这话过于不中听了,沈父面色一凝,正开口,话还没说完,季樾便拉着我出了门。
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
「用我的名头诓沈易,诓得可开心?」
车内,季樾支着头瞧我,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
「还行,挺好使的,你的名头。」
我点点头,似是夸奖。
「兵行险招,你这么一闹,沈奕怀这两天不把你除了,都不像他的风格。」
季樾淡淡开口。
「哦?所以,你是在保我咯?」
我靠着车窗,逆着光打量眼前人。
「这个人情,算是欠下了吧。」
季樾也打量着我。
「不算,我能做这件事,必然是给自己留了路的,你出手,那是你自愿的,与我无关。」
我摇了摇头,并不认他的人情。
季樾嗤笑道:
「我真是自作多情啊。」
「确实。」
我认可地点头。
季樾气笑,懒得再与我多说。
直到进了他的别墅,都没再和我说一句话,径直上了楼,让管家给我安排房间。
12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压在心口,睡得格外不安稳。
再次被梦惊醒后,我拖着身体出了房间。
刚到楼下打开灯,便看到了正在喝水的季樾。
比起往日的漫不经心,此时的他,神情冷峻,脸色苍白,似是噩梦惊醒。
「做噩梦了?」
季樾声音有些沙哑。
「做噩梦的人,好像是你吧。」
我靠着栏杆,看向他。
季樾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朝我笑了笑。
在灯光映照下,透出股莫名的悲伤。
我正想开口,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季樾瞧了眼接了。
片刻后,看向我:
「沈家出事了,沈易刚被救护车接走。」
「什么?」
我连忙跑上楼看手机,果然,有一通未接来电,是沈奕怀的。
拨回去后,沈奕怀不咸不淡地声音传来:
「未来的继承人,不来看看你爸爸吗?」
「他怎么会进医院?」
我压住心里的猜测。
「这我怎么知道,喝多了,从楼上摔了下来,真是意外啊。」
沈奕怀嗓音透着哑。
「你……」
我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等我赶到医院时,沈易已经盖了白布,沈母哭得撕心裂肺,沈奕怀红着眼眶搂着沈母安慰。
人来人往间,他朝我看来,森冷的像一条毒蛇。
「怎么办呢,爸走了,你的继承人看来是没戏了。」
安排好一切后,沈奕怀和我并排出了医院。
「沈奕怀,你真是丧心病狂了。」
我瞧着他点烟的动作,眼眸冷了下来。
沈奕怀往我脸上呼出一口烟: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你进了公司,还能留我活路?」
烟雾缭绕间,我盯着他:
「我知道你心狠,没想到你会这么狠。」
「周一依,你在说什么啊,听不懂,万事万物,都讲证据的。」
沈奕怀将烟狠狠杵进垃圾桶里,眼里有着疯狂。
随后,他贴上我的耳朵,低喃:
「下一个,就是你,周一依,要小心咯。」
说完,他像是哥哥般,宠溺地替我理了理衣襟,笑着离开了。
瞧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擦了擦耳朵。
沈奕怀,证据当然是由你自己说出来。
你的下场,会比我一开始为你准备的惨上数倍。
13
沈易的葬礼办的很迅速,圈子里的人基本都来了。
还来了一些媒体。
「你说这沈家造了什么孽,没个消停的。」
「快别说了,犯忌讳。」
……
来往的人,低声议论着。
我穿着黑衣站在沈奕怀身旁,瞧他扮演着好儿子的角色。
招呼完悼念的人,沈奕怀开始招呼媒体。
他想利用这一出苦情戏,洗一洗之前身上的丑闻。
毕竟互联网都是新事盖旧事。
被记者问到煽情处,沈奕怀还红了眼眶。
见戏演的差不多了,我走上前,凑到镜头前,扶上沈奕怀的手,演出一副兄妹情深的安慰样。
「哥,你别伤心了,爸这不是意外去世吗,你说是吗?」
我拽住他的手,暗暗用力,镜头前,他也不敢真的甩开。
沈奕怀以为我只是为了抢他风头,却没想到,我是要让他自曝真相。
在我和他皮肤接触的那一刻,他对我的问题便无法撒谎。
只见他嘴角抖了抖,反光的眼镜片折射出一道凶光:
「当然不是意外,是我推的,那天你离开之后,我去书房找他,我向他下跪认错,求他再给我一次机会,他怎么都不愿意。我看着他醉醺醺的上楼,我就跟在他身后,趁他不注意,我伸手一推,将他从楼上扔了下去。」
四下无声,为有一缕风穿堂而过,冷得人心惊。
我松了手,看着沈奕怀由恍然到清醒再到不可置信,最后转为绝望。
「是你?」
沈母踉跄着扑了上来,拽着沈奕怀的衣服。
「不,不是的,不是我。」
沈奕怀眼神空洞地反复念叨。
「沈奕怀,这些话,你留着和警察说吧。」
我朝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神。
保镖会意,上前摁住了沈奕怀。
「不是我!不是我!周一依!」
沈奕怀似是噩梦惊醒般,开始挣扎。
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名字,像是不甘心的控诉。
直到警察来,沈奕怀都在高声为自己辩驳。
似有癫狂的趋势。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吵闹中,季樾走到我身边,神色里有着压制不住的张狂。
那笑容配着他的脸,竟让我想到了佛面蛇心一词。
「季总,好算计啊,借刀杀人,真漂亮。」
我也算是大梦初醒般,理清了所有思路。
「一依,这是他们的选择,不是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季樾依旧风轻云淡,矜贵非常。
「你知道我会借用你的名头,拿公司的权,你等的就是这步棋。」
「你知道沈奕怀不会善罢甘休,我当时只想到他会除掉我,但我没想到,他找不到除掉我的机会,会把矛头指向沈易,但你猜到了,对吧。」
「所以,那天,你来得那么及时,把我接走,毕竟,宣布继承人这件事,我和沈易,缺一个就行。」
我停顿几次,才将话说完。
我是刀,沈奕怀也是刀。
「其实,我也在赌,沈奕怀究竟会不会那么狠,我也不知道,毕竟这一切,我都没有参与。」
季樾勾了勾嘴角。
是啊,这发生的一切,季樾都没有插手过,顶多是给了我一个照片。
他赌的是人性,所以,他才说,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14
我看向季樾,抬手无声地给他鼓了个掌:
「季总真是好手段,或许,我不该叫你季总,我该叫你徐子归。」
「知去妹妹,你以前是会叫我子归哥哥的。」
季樾眼神落到我脸上,像是在看故人。
他叫的是知去,沈知去,我以前的名字。
徐子归,小时候他爸爸经常会带他来沈家玩,当时我还有个哥哥,不是沈奕怀,是我的亲哥哥沈听。
沈奕怀是我爸前妻的儿子,离婚后,他妈妈去世了,我爸便带着他和我妈结了婚。
一年后,我妈怀孕了,生了我哥哥沈听。
他大我四岁,和徐子归同岁。
后来,我四岁那年,沈听失足落水,没救活。
此后,我妈便像失了魂一样,对我也冷淡了起来。
同年,徐子归家里也出了事,他爸坠崖,也没救过来。
半年后,我爸的项目成功,搬了家,就再没和徐子归见过。
再加上搬家后我便走丢了。
一晃倒是好多个年头了。
要不是那天在他家,看到了他和父母的照片,还真是要认不出了。
「照片也是你故意放在那儿的吧。」
我笑了笑。
不然,以他的心思,怎么会这么轻易让我发现。
「是啊,总得让你知道我们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吧。你不是愿意让自己糊涂的人。」
季樾移开视线,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季樾缓缓开口:
「我爸把你爸当真心兄弟,可他却为了利益,盗了我爸的项目设计,还将我爸推下悬崖,踩着我爸的尸骨,一路顺遂,我和我妈家破人亡。」
「她带着我改嫁,寄人篱下,我借着那家人的势,走了好久,才走到今天。」
我抿着唇,好一会儿才张嘴道:
「所以,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那时候除掉我是不是也在你的计划内。」
仇人和仇人的女儿,总是都难以幸免的。
「要是没有这些事,我们也算青梅竹马,小时候,家里人还想着给我们定娃娃亲呢。」
季樾岔开了话题,睫毛颤动着。
「沈知去,徐子归,这还是当初两家人商量着取的名呢,挺配。」
不等我搭话,季樾继续呢喃。
沈知去,徐子归,很配。
只可惜,现在站在这儿的,是周一依,季樾。
知去知去,终是不知该往何处去。
子归子归,终是不知该往何处归。
「季樾,你恨我,我认,但沈家的那些脏钱,我没用过,走丢那些年,我过得并不好,你若愿意,便把那当作是我的报应吧。」
我转身看向季樾,说不清道不明。
「不想问问我的真心话吗?」
季樾再次答非所问地伸出手,一副让我问真心话的虔诚感。
「这道坎,我们谁都跨不过去,就到这儿吧,我先走了,后会无期。」
我对他笑了笑,转身朝外走去。
阳光一寸寸地朝我身上笼罩。
却毫无暖意。
15
忙完沈父的葬礼,我便开始忙着收拾东西,离开这座城市。
季樾忙着打压沈家的生意,没再出现过。
沈茵受了刺激疯疯癫癫的,沈母每天照顾着她。
离开前,我去狱里见了沈奕怀一面。
「怎么,来欣赏你的胜利?」
沈奕怀嘲讽道。
「是来看看恶有恶报。」
我靠着椅背,说得平静。
「恶有恶报?什么是恶?我推他下楼是恶?那他为了攀附你母亲的钱,逼着我妈离婚,逼得我妈跳楼,这是什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可都是我那好父亲教我的。」
沈奕怀暗暗笑了起来,眼眶染上猩红。
「都是自作孽。」
我冷冷开口。
「周一依,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吧,你的哥哥沈听还记得吗。」
沈奕怀眼珠转了转,刻意压低了声音。
「那个天之骄子,一出生就父疼母爱的小少爷,是我推他下水的,他在水里扑腾扑腾,我就在岸上看着他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我胸口随着沈奕怀的话,剧烈起伏,那是一种想要和他同归于尽的疯狂。
「这就受不了了啊,那要是我说,那位小少爷最疼的就是他的妹妹你,他溺水前,兜里还放着给你买的平安锁,你该怎么办啊,哈哈哈哈。」
「我记得,你周岁抓阄的时候,什么都没抓,就抓着你那哥哥不放手,你们一家其乐融融,我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躲在一旁看着你们。」
沈奕怀越说越激动,瞳孔紧缩。
「不过你那哥哥也真是蠢,还真的把我当兄弟,他溺水之后,我每天都安慰你妈妈,陪着她,哄着她,这才慢慢取代了沈听的位置。」
「对了,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后来你妈对你那么冷淡,那是因为我总有意无意地说,是你克你哥哥的,你哥哥是因为给你买平安锁才溺水的,是他把自己的命给了你。」
沈奕怀说完这些,仿佛回光返照结束时的人,大口大口喘着气。
「周一依,原本你会是沈家最宝贝的女儿,有家人和哥哥的宠爱,对了,还有一个叫徐子归的,你哥哥的朋友,他也很疼你。」
「可惜了,你是我们所有人欲念的牺牲品。」
「还有那个什么时思思,她觉得你帮过她,她是真把你当朋友,然后呢,被我吓得从楼上掉下去了。」
「痛苦吗,是不是之后一想到这些,就痛苦难忍啊,你痛苦,我就舒服了,哈哈哈哈。」
「周一依,你拥有过很多爱,一个都没留住,真可悲。」
沈奕怀像是终于痛快似的,舒出一口气。
「那你呢?」
我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
在沈奕怀疑惑的神色里,我笑着开口:
「沈易在我离开家后,给我打了通电话,告诉我,可以不让你进公司,但要给你留资产,让你这辈子吃喝不愁,还告诫我,一定不能动你,可最后,你把他杀了,真是讽刺啊。」
「他可能是除了你那早逝的母亲外,第二个爱你的人了,你把他杀了。」
我欣赏着沈奕怀面容一点点崩塌。
最后竟是毫无形象的开始嚎啕大哭。
「沈奕怀,狱中的生活太枯燥,我给你找了几个好朋友,你可要好好招待啊,祝你的牢狱生活快乐,直到行刑的那一天。」
我笑得格外恶劣。
沈奕怀满脸泪水,却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似的,恐惧地起身,想要冲破玻璃。
「祝你早日下地狱。」
说完最后一句,在沈奕怀惊恐地拍打中,我挥手离去。
16
「思思,给你报仇了,有没有开心一些。」
我坐在墓碑前,笑看着照片里的女生。
笑着笑着竟是淌出泪来。
周一依,你拥有过很多爱,一个都没留住,真可悲。
沈奕怀的话像是诅咒般,在我脑中重复播放。
泪眼朦胧间,我仿佛看见了和时思思的初见。
那时我刚到孤儿院没多久,碰见了被打得爬不起来的时思思。
我实在不忍心,帮了她一手,边护着她,边大声喊院长。
就这样认识了。
时思思就这样赖上我了。
时思思说,她是孤儿,我勉强能算她认下的家人。
后来,我们一起读书,她贪玩,成绩不好,我每天费劲吧啦的给她补课。
可不知为什么,学校里不断有人找我麻烦,班上同学也开始孤立我。
时思思每次都会母鸡护崽似得挡在我面前,走哪儿都跟着我。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走在黑暗里,一边绝望一边告诉自己撑下去,然后,突然有个人提了盏灯,走到你身边问,我能不能坐你旁边。
像是生命里照进的曙光。
那次溺水,我本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可时思思却突然出现,大冬天的,跳进河里,硬是将我救了起来。
上岸后, 我病了很久,等我好起来时, 听到的却是时思思坠楼的消息。
那一瞬间, 如坠冰窟。
后来才知道, 这一切是沈茵和沈奕怀做的, 也才知道我的身份。
手指触上照片,一片冰凉。
「你一直都会在的对不对。」
我颤着声音, 泪像怎么也流不尽似的。
一阵微风拂过, 带起了我耳边的发, 像是轻柔的抚慰。
衣服上出现零零散散的雪花。
抬头一看, 下初雪了。
像是一场爱的降临。
爱不会消失, 爱是会被留住的。
我朝照片上的女生灿然一笑, 一如初见时。
17
下完台阶,看到了一辆黑色轿车。
季樾靠着车, 任由雪落在他周身。
路灯下,我们两两相望,却不知怎么开口。
「下雪了, 去哪儿我送你。」
季樾率先开口。
「去商场吧,买个东西。」
我坐在车内,感受着暖气的舒适。
在商场逛了一圈,买了个平安锁后,便让季樾去沈家拿行李, 开往机场了。
「走得这么急?」
季樾坐在我身旁,瞧着我手上的平安锁。
「嗯,早晚都是要走的。」
我将平安锁妥帖收好,放回包里。
季樾不再出声,只剩车子一路疾驰。
第一次发觉去机场的路竟是如此的短。
季樾送我进去, 也是一路无言。
「就送到这儿吧。」
我接过行李箱,朝他轻轻笑了笑。
「好,再见。」
「嗯,再见。」
我往前走, 没再回头。
过了安检, 候机时打开包准备找耳机, 却发现了一个信封。
拆开一看, 是一张银行卡,里面的纸条写着两个字:今天。
季樾的字,今天是密码的意思。
耳边响起登机的播报声,看着机票上的地点——南庆。
脑中浮现起曾经的对话。
「一依,你有想去的城市吗?」
「没有, 你呢, 思思。」
「我想去,南庆市,听说那儿好吃的多。」
……
随着人流登了机, 入目可见的城市逐渐倒退消失。
一如我和过去的道别。
也一如,我要奔赴的未来。
带着那些不会消失的爱,奔赴的未来。
来源:葡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