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晚上我又做梦了，梦见自己回到了那个夏天，妈拽着我的手在李大连面前说"不提干"的场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种复杂的心情还是会时不时地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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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指导员，我不去了！"听到老班长喊我，我下意识地捂住被子往里缩，"再睡会儿，五分钟..."
这晚上我又做梦了，梦见自己回到了那个夏天，妈拽着我的手在李大连面前说"不提干"的场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种复杂的心情还是会时不时地涌上来。
1968年那年，我刚满十八岁，怀着对军装的憧憬入了伍。我家在小县城，爹是供销社的普通职工，娘在家务农。那时候，村里谁家有个当兵的，那可是光荣事，全村人都羡慕。
临走那天，爹难得掏出了一包"大前门"，递给我一支："儿子，爹没啥好教你的，在部队听首长的话，别给咱家丢人。"
娘更是舍不得，一边往我包里塞她亲手做的炒面饼子，一边抹眼泪："娃啊，你自小身子骨就不好，部队上吃苦，可不敢硬撑。"
别看我都十八了，从没离开过家，上县城都得娘陪着。一上了火车，我就开始想家。火车上挤得要命，热得直冒汗，我一路上抱着行李卷，生怕东西丢了。
到了新兵连，才知道啥叫苦。晚上十点就得熄灯，早上五点就被哨声叫醒。最要命的是起床后就得叠被子，要叠成"豆腐块"，能放个馒头在上面不滚下来。我那叠得像"破棉花"一样，天天被班长老赵拿去当反面教材。
"小刘，你这被子是让驴踩过吗？重叠！"老赵整天板着脸，像是欠他二百块钱似的。
新兵连有个哈尔滨来的小伙子老丁，人特别机灵，被子叠得比谁都好。我俩住上下铺，他看我每天被训，就教我窍门："你这南方人就是心太细，叠被子要大开大合，别磨叽。"
晚上熄灯后，老丁经常跟我说他们东北的事，什么冬天冻得连鼻涕都能结冰，夏天满山的大蘑菇，听得我直流口水。我就给他讲我们那的糯米藕，甜得跟蜜似的。
"老乡，你说咱俩以后能提干吗？"有天晚上，老丁突然问我。
我笑着说："提什么干啊，能混个班长就不错了。"
他却认真地说："我想留在部队，当个干部。我爹说了，现在国家正缺这样的人才。"
我当时没怎么在意这话，只想着熬完新兵连就好了。
新兵连三个月训练完，我被分到了三连。三连长李大连是个老军人，据说参过志愿军，人高马大，声音洪亮，特别威严。但他对战士们挺好，从不骂人，有啥事都给讲道理。
我在连里当了通讯员，主要负责接转电话、整理文件。比起站岗放哨、挖战壕轻松多了，但要求字写得好，还得机灵。李大连对我挺照顾，可能因为我字写得不错，他经常让我帮忙誊抄文件。
"小刘，你小子有文化，又肯吃苦，好好干，提干有望！"李大连时不时这么鼓励我。
说实话，刚听到"提干"这词时，我心里还挺美的。在部队，当干部那可是光荣的事，不仅工资高，回家还有面子。
我在连队的日子过得挺充实。白天训练、工作，晚上还能看会儿书。部队的伙食虽然简单，但比家里强多了。记得第一次吃肉包子，我足足吃了八个，直到肚子撑得走不动路。
"你小子，吃这么多，待会儿训练拉稀了看你咋办！"班长老王笑着说。
我们宿舍六个人，来自五个省份。最逗的是来自四川的小胖，说话一股子辣味，天天念叨他家乡的火锅。冬天最冷的时候，他还偷偷用暖水瓶泡方便面，被值班员抓了个正着，罚他跑了十圈操场。
"值了！"小胖擦着汗回来，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半包方便面，"大家分了吧，不能浪费。"
我们围着他，像偷了蜜的熊，一人抓一把，放在嘴里嚼得直响。那干巴巴的方便面，吃起来比山珍海味还香。
部队的假期很少，一年到头就盼着过春节回家探亲。1970年春节前，李大连叫我去连部。
"小刘，你这两年表现不错，思想觉悟也高，我准备推荐你参加明年的提干考试，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
我激动得一宿没睡着，连夜给家里写了封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娘。没想到过完年回连队没多久，我娘竟然亲自来了部队。
那天我正在操场训练，班长喊我："小刘，快去连部，你妈来了！"
我心里一惊，赶紧跑回去。连部门口，娘正拎着个大布袋，脸晒得黑红黑红的，看起来很憔悴。
"娘，您咋来了？"我又惊又喜。
"想你了呗，给你带了点家乡的腊肉。"娘笑着说，但眼神有点躲闪。
李大连很热情，安排娘住在连队招待所，还特意让炊事班给加了菜。吃完饭，李大连单独找了娘谈话。我在外面候着，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娘跟李大连说啥了。
晚上，娘在招待所跟我掏心窝子："儿啊，你爹最近身体不好，县医院说可能是肝出了问题。你表哥在县里当了副局长，说能给你安排个工作，比在部队强多了。我跟你李连长说了，不想让你提干。"
我一下子愣住了："娘，提干对我来说是个好机会啊。"
"什么好机会？当兵苦啊！你看你都瘦成啥样了。再说了，你提了干也得四处调动，家里谁照顾？你爹都这样了..."娘说着说着就哭了。
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苦又涩。李大连知道这事后，找我谈了很久。
"小刘，提干确实是好机会，但家庭情况也要考虑。你好好想想，不管做什么决定，都要对得起自己。"李大连拍着我的肩膀说。
最后，我还是听了娘的话，放弃了提干。李大连也尊重我的决定，帮我办理了退伍手续。
1971年夏天，我穿上便装，走出了军营。战友们都来送我，老丁眼睛都红了，塞给我一个他从东北带来的小木熊："哥们，保重啊！"
李大连送我到汽车站，最后说了句："小刘，人生路很长，今天的选择不代表明天的结局。无论在哪里，好好干！"
回到家乡，表哥果然帮我在县粮食局安排了工作，一个月工资四十多块，在当时算是不错的了。我也算是个"吃国家粮"的干部，家里人都挺满意。
工作几年后，我结了婚，有了孩子，生活按部就班地过着。有时候经过征兵站，看到那些穿着军装的年轻人，我心里总会一阵恍惚。
1983年冬天，我去省城开会，在宾馆里偶遇了老丁。他已经是某部队的副营长了，穿着笔挺的军装，腰板比以前更直了。
"老刘！真是你啊！"他一把抱住我，"这些年我一直想找你，你小子退伍后就没了音信。"
我们俩喝了一晚上，他告诉我老赵转业去了铁路局，小胖留在了部队医院当了军医，李大连调到了军区，成了参谋长。
"你知道吗，李大连常提起你，说你要是提了干，现在最少也是个排长了。"老丁眼中闪着光。
我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像针扎一样疼。
回家后，我越发觉得自己的工作乏味无趣。虽然当了科长，有了一定地位，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每逢过年过节，我都会想起部队的日子，想起大家围在一起包饺子的场景。
1989年，我被提拔为粮食局副局长。乔迁新居那天，我从箱底翻出了那顶早已发黄的军帽，还有老丁送我的小木熊。儿子好奇地问："爸，这是什么？"
"这是爸爸当兵时的东西。"我轻轻摸着军帽，眼前浮现出李大连严肃又慈祥的面孔。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空虚感从何而来——我辜负了自己的梦想，辜负了李大连的期望。
后来，我听说李大连退休了，成了军区的一位老首长。几经周折，我托人打听到了他的地址，给他写了封长信，道出了这么多年的愧疚和遗憾。
没想到一个月后，我竟收到了李大连的回信："小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没有辜负任何人，你做了对家庭负责的选择。不过，我还是很遗憾没能在军营里看到你更出色的表现。"
信的最后，他写道："人生没有如果，但我相信，军人的品格和情怀已经融进了你的血液，无论你在哪里。"
读完信，我哭了，像个孩子一样。那晚，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军营，穿着笔挺的军装，正在训练场上带着一群年轻战士做队列训练。
醒来后，我对妻子说："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会选择留在部队。"
妻子抚摸着我的脸："傻老头，你已经过得很好了。"
是啊，我已经过得很好了。有稳定的工作，幸福的家庭，还有那段刻骨铭心的军旅记忆。但在心底最深处，我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如今，我已经退休多年，儿子也成家立业了。每年过年，全家人聚在一起，我总会讲起那些军营里的故事。孙子最喜欢听我讲叠被子和站岗的事，总是缠着我教他怎么立正敬礼。
"爷爷，你真的后悔没在部队当干部吗？"有一次，孙子突然问我。
我摸着他的头，笑着说："人生没有后悔药。不管做什么选择，都要坦然面对。"
但在深夜无人时，我偶尔会对着窗外的月亮轻声说："其实，那可能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岁月如梭，已记不清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每当电视里播放阅兵仪式，看到那些整齐的军装方阵，我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跟着激动。那一声声"同志们好"，那一句句"为人民服务"，依然能让我热泪盈眶。
去年，老丁来看我，已是满头白发的老人了。我们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聊起当年的事，笑得像两个孩子。
"你知道吗，李大连前年走了。"老丁突然说。
我心里一震，久久说不出话来。
"走前，他还提起过你，说你是他带过的兵里，最有潜力却没留下的一个。"老丁拍拍我的肩膀，"他一直记得你。"
我忍不住流下了泪。那一刻，所有的遗憾、不舍和怀念，都化作了心中的一声叹息。
晚上，我独自站在院子里，对着星空敬了个军礼："李大连，我这个老兵，永远不会忘记您的教诲。"
人生没有如果，但我知道，那段军旅岁月，那个差点实现的提干梦想，那些未能走完的军旅道路，已经成为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和永恒的怀念。
即使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那是对家人的责任。但我会更加珍惜每一个军营的日出日落，更加珍惜每一次站岗执勤的经历，更加珍惜李大连对我的期望和教导。
因为我知道，那将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也是我心底最深处的遗憾和思念。
"李指导员，我不去了！"听到老班长喊我，我下意识地捂住被子往里缩，"再睡会儿，五分钟..."
又是一个梦，一个关于军营和遗憾的梦。睁开眼，阳光已经透过窗帘洒满了房间。我挣扎着坐起来，看着墙上那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我，穿着军装，笔直地站立着。
那个梦，那段经历，那份遗憾，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一部分。
师友们，这个故事最打动你的地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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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李德龙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