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372 年,在位仅 8 个月的简文帝司马昱在桓温的政治阴影中忧愤病逝。作为被桓温废黜晋废帝司马奕后扶立的傀儡,简文帝临终前曾留下 “少子可辅则辅之,如不可,君自取之” 的遗诏,近乎明示桓温可篡位。这一遗诏既是对桓温权势的无奈妥协,也暗藏着对司马氏皇权的最后挣扎
372 年,在位仅 8 个月的简文帝司马昱在桓温的政治阴影中忧愤病逝。作为被桓温废黜晋废帝司马奕后扶立的傀儡,简文帝临终前曾留下 “少子可辅则辅之,如不可,君自取之” 的遗诏,近乎明示桓温可篡位。这一遗诏既是对桓温权势的无奈妥协,也暗藏着对司马氏皇权的最后挣扎。当时东晋朝政长期被桓温掌控,其三次北伐虽积累威望却也暴露野心,简文帝的驾崩让东晋政权面临权臣篡位的空前危机。
关键时刻,尚书仆射王坦之挺身而出,当众撕毁遗诏,坚持修改为 “桓温依诸葛亮、王导故事辅政”,将桓温的权力限制在辅政范围内。与此同时,陈郡谢氏代表谢安联合朝中士族,力排众议迅速拥立年仅 11 岁的太子司马曜即位,是为孝武帝。谢安与王坦之凭借士族的集体意志,以礼法为武器,成功挫败了桓温通过遗诏篡位的企图,在权臣环伺的危局中保住了司马氏的皇位传承,展现了门阀士族对政权的强大控制力。
孝武帝即位初期,东晋朝堂依旧笼罩在桓温的阴影之下。桓温身为大司马,手握重兵,坐镇姑孰遥控朝政,朝中大小事务皆需经其首肯。372 - 373 年,桓温虽卧病在床,却仍多次派人催促朝廷赐予他九锡之礼。在古代,九锡是权臣篡位的重要前奏,如曹操父子、司马懿祖孙三代在篡权前都曾接受九锡 ,桓温此举无疑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桓温死后,其弟桓冲接手荆州兵权。但桓冲威望与能力皆不及兄长,难以像桓温那般威慑朝堂。此时,以谢安为代表的陈郡谢氏顺势崛起,步入权力中枢。谢安出身名门,凭借卓越的政治智慧和人格魅力,迅速在朝中站稳脚跟。他推行一系列举措,团结各方势力,化解内部矛盾,开启了 “政由谢安,祭则寡人” 的辅政时代。
在谢安的主导下,东晋进行了一系列重要的政治布局。太元二年(377 年),为抵御前秦的威胁,谢安举荐侄子谢玄组建北府兵。北府兵主要招募北方流民中的骁勇之士,这些人长期生活在战乱地区,战斗力极强。北府兵的建立,不仅为东晋增添了一支精锐的军事力量,更重要的是,它成为了谢氏家族制衡桓氏势力的关键筹码。
此外,谢安还致力于协调东晋上下游的军事力量。荆州地处长江上游,是东晋抵御北方政权的重要屏障,战略地位极为重要;扬州则是东晋的政治、经济中心。此前,桓氏长期掌控荆州,对中央政权构成威胁。谢安通过巧妙的政治手段,一方面安抚桓冲,使其继续镇守荆州,抵御前秦;另一方面,加强对扬州的控制,将北府兵部署在长江下游,形成上下游相互制衡的局面。这种布局不仅稳定了东晋的边防,还维系了门阀与皇权之间的微妙平衡,标志着东晋门阀政治从权臣专政向士族共治的转变。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晋的士族门阀逐渐走向衰落,人才凋零,这为孝武帝振兴皇权提供了契机。孝武帝不甘心继续做一个傀儡皇帝,他决心打破 “王与马共天下” 的传统格局,恢复司马氏皇权的权威。
孝武帝采取的第一步措施是重用胞弟司马道子。他任命司马道子为录尚书六条事,这一官职负责处理尚书省的核心事务,权力极大。通过司马道子,孝武帝得以分割谢安的权力,逐渐将朝政大权收归己有,形成了 “主相联合” 的执政模式。
在政治权力逐渐集中的同时,孝武帝还试图从意识形态上强化皇权的合法性。他大力推行儒家文化,恢复国子学,培养忠于皇室的人才。国子学是古代的最高学府,在东晋初期曾因战乱而荒废。孝武帝恢复国子学,不仅为国家培养了大批人才,更重要的是,通过传播儒家的君臣观念,强化了皇权的正统地位。
太元二年(377 年),东晋在经济上也进行了一次重要改革。东晋废除了按田亩征税的制度,恢复西晋时期的人丁税。按田亩征税时,世家大族往往凭借其大量的土地资源,通过隐瞒田产等手段逃避税收,导致国家财政收入减少。而人丁税则是按照人口数量征税,这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世家大族的经济特权,增强了中央财政。国家财政的充实,为后续的军事行动奠定了经济基础,也为孝武帝振兴皇权提供了物质保障 。
孝武帝的这些举措,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门阀士族的势力,增强了皇权。然而,他和司马道子在掌权后,逐渐变得贪图享乐、沉溺酒色,导致朝政日益昏暗。同时,孝武帝与司马道子之间的矛盾也日益加深,双方各自拉拢亲信,争夺地盘,形成了 “主相相持” 的局面,这又为东晋的政治局势埋下了新的隐患。
孝武帝在位期间,谢安主导的淝水之战(383 年)成为东晋国运的关键转折。前秦苻坚统一北方后,妄图一举南下灭晋,实现天下一统。面对来势汹汹的前秦百万大军,东晋内部人心惶惶 。关键时刻,谢安临危不乱,任命弟弟谢石为征讨大都督,侄子谢玄为前锋都督,率领八万北府兵迎敌。
北府兵作为东晋的精锐力量,其士兵多为北方流民中的勇悍之士,长期的战乱生活铸就了他们超强的战斗力。战斗打响后,北府兵凭借出色的战术和顽强的斗志,在淝水河畔成功击溃前秦大军,创造了以少胜多的军事奇迹。这一战不仅保卫了东晋的国土,更让北府兵声名远扬,以谢氏为代表的门阀士族也借此战达到权力巅峰,谢氏一门出了四位公侯,谢安、谢玄等人成为东晋的中流砥柱 。
然而,战后孝武帝对谢氏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他担心谢氏权力过大,威胁皇权,于是迅速疏远谢安。谢安察觉到皇帝的猜忌后,主动退居广陵,不久后病逝。随着谢安的离世,谢氏势力逐渐衰落,失去了对朝政的主导权。
与此同时,孝武帝对京口、荆州等军事重镇的人事安排进行了重大调整。他将京口交由太原王氏的王恭镇守,荆州则委派殷仲堪都督。这些宗室和亲信的上位,打破了门阀士族长期对兵权的垄断。寒门将领刘裕也在这一时期崭露头角,他出身贫寒,凭借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逐渐积累起自己的势力,为日后的崛起奠定了基础。孝武帝的这些举措,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门阀势力,但也导致了东晋军事格局的动荡,为日后的内乱埋下了伏笔。
孝武帝与司马道子的 “主相之争” 是东晋后期政治衰败的重要原因。起初,孝武帝重用司马道子,希望借助弟弟的力量对抗门阀,巩固皇权。但随着权力的增长,司马道子逐渐变得骄奢淫逸,独断专行。他重用寒门宵小,赵牙本是倡优出身,茹千秋原是钱塘小吏,却都因谄媚和贿赂得到司马道子的重用,在朝中卖官鬻爵、贪腐成风,搞得朝政乌烟瘴气 。
孝武帝对司马道子的行为日益不满,试图加以制衡。他开始提拔一些在当时较有声望且与自己关系亲近的官员,如王恭、殷仲堪等,任命他们担当朝廷内外的重要官职,以牵制司马道子。司马道子也不甘示弱,将王国宝和王绪等人作为心腹,与孝武帝抗衡。双方明争暗斗,矛盾逐渐激化,导致朝政陷入严重内耗,东晋的统治根基摇摇欲坠 。
孝武帝本人也逐渐沉迷酒色,对朝政日益懈怠。他对后宫宠妃张贵人极为宠爱,甚至将她卷入政治。396 年的那个夜晚,孝武帝与张贵人饮酒作乐,酒酣之际,他竟开玩笑说要废黜张贵人,另立年轻妃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贵人对此深感恐惧和愤怒。当晚,她趁孝武帝醉酒熟睡,指使宫女用被子将其闷死,并以 “魇崩” 为由掩盖真相。堂堂一国之君,竟因酒后戏言丢了性命,实在可悲可叹 。
孝武帝的暴毙成为东晋皇权衰落的转折点。继位的晋安帝司马德宗智力残疾,连基本的生活都难以自理,更无法处理朝政。朝政大权完全落入司马道子父子手中,他们的昏庸统治引发了地方势力的强烈不满。王恭、桓玄等地方实力派以清君侧为名,先后起兵反叛。王恭两次举兵讨伐司马道子,桓玄则趁机攻占荆州,割据一方。东晋陷入了严重的内乱,国家元气大伤 。
在这场内乱中,桓玄势力不断壮大,最终于 403 年篡位称帝,建立桓楚政权,东晋名存实亡。虽然刘裕后来起兵击败桓玄,恢复了东晋的统治,但此时的东晋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刘裕凭借在平叛过程中积累的军事力量和威望,逐渐掌握了东晋的军政大权。420 年,刘裕逼迫晋恭帝司马德文禅位,建立刘宋政权,东晋正式宣告灭亡,一个时代就此落幕 。
372 年简文帝去世、孝武帝即位的事件,不仅是一次普通的皇位更迭,更是东晋门阀政治由盛转衰的关键节点。它既见证了士族门阀在权臣威胁下对皇权的短暂拯救,也预示着皇权与门阀共治模式的瓦解。孝武帝试图振兴司马氏皇权的努力,因个人能力局限与政治派系内斗而功亏一篑,却为寒门庶族登上历史舞台打开了大门。这一事件如同多米诺骨牌,引发了淝水之战、主相之争等后续连锁反应,最终推动东晋从门阀政治走向刘裕代晋的新时代,在魏晋南北朝的历史长卷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来源:胖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