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娘知道她生在青楼,不得不从小服用药物。 不仅十分注意她的磕碰,还为她额外熬药按摩,少了许多辛苦。 妓子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感念我娘的恩德。 可后来,她生下女儿后便杀了我娘泄愤。
圣上好人妇,尤其是圆滚滚的肚皮。
贵妃腰软妩媚,可惜承宠多年,却只诞下一女。
于是,自小生在青楼的贵妃对生子有了执念,放言谁能保下一胎,重金悬赏。 两年后,贵妃偶然听说京城有一个女医师,最擅长催孕的秘方。
可她不知,她在头胎时泄愤杀掉的稳婆,正是我娘。
我不是给她保胎的,我是来索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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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微服私访,带来一位江南妓子,日日承宠。 令人惊异的是,妓子竟怀上身孕。 众人都不想服侍一个妓子,老实的我娘便被安排在她身边伺候生产。
我娘知道她生在青楼,不得不从小服用药物。 不仅十分注意她的磕碰,还为她额外熬药按摩,少了许多辛苦。 妓子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感念我娘的恩德。 可后来,她生下女儿后便杀了我娘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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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来时,我还在习读我娘给我的医书。 手中的书哗啦啦掉落,我还以为传话之人在骗我。 我娘亲倾尽全力照顾娘娘,何况娘娘顺利产子,怎会被杖毙? 直到我看清我娘的尸身血肉模糊,分不出人形。 在其他几个稳婆的只言片语中,我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我的泪都哭干了,可我的娘亲再也回不来。 我娘是世上最好的稳婆。
别的稳婆们会暗暗下手陷害流产,或是让人胎死腹中。 可我的娘亲从不做这种腌臜事,还几度将嫔妃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娘说自己欠了阎王爷好几条命。 在我眼里,娘亲是最伟大的。 我从小就跟着她学习生产,准备将来也做个稳婆。 可如今,我烧掉了所有医书。 既然娘亲死了,我的目标也应该换一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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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妓子摇身一变,成了阮妃。 不过是皇帝看在她姿色尚好,生产不易才封的。 阮妃对生子一事有了执念。 可是宫里的太医都来了个遍,阮妃依旧没有如愿怀上一胎。 若是好不容易怀上了,也全部流产。 「陛下,您再等等臣妾。」 阮妃悲戚戚地跪在皇帝的脚边,苦苦哀求。 任凭她使出从前的花样招数,皇上却没了热情。
「阮妃,你命中无子。况且你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便够了。」 阮妃攥紧了拳,勉强笑着应下。 待皇帝离开,她揪着五公主的头发,一巴掌接一巴掌狠狠扇下:「小贱蹄子,真是让我白白挨上一遭! 「前几日,你的头还撞在本宫的肚子上,害得本宫失去了和圣上的儿子!」 也就是这时候,阮妃偶然得知京中有一个杏林高手,最擅长让女子受孕。 不过,我可不是什么杏林高手。 我只是爱培养柳如烟圣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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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在阮妃的大丫鬟碧水身后。 她道:「你的身份毕竟不光彩。不过放心,我们娘娘定会好好待你。」 旁人知晓阮妃求子心切的传闻,现在听到此话恐怕信了三分。 但若他们知道为阮妃她悉心养胎的宫人的下场,会怎么想呢? 我只觉得讽刺。 帘子后边传来阮妃断断续续的咒骂声。 「你该死!你快去死啊!」
按理说,此刻是晌午时分,皇家子女都该和夫子好好学习课业才是。 看来阮妃极其不待见这个女儿,甚至为了磋磨她,不让她上学。 碧水则是一脸的平静,仿佛习以为常。 她手中稳稳端着熬制的汤药,绕过帘子。 「娘娘,该用药了。」 碧水将药膳放在茶几上,一旁还悉心地放上一块糕糖。 我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初我娘为了让她免于滑胎之苦,亲自研制的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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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当初制作这块糖,翻阅了不下十本古籍。 只不过阮妃不知,这方糖不能搭配着她日常药膳服用。 否则,药效全无。 上首的阮妃雍容华贵,全然看不出方从江南而来的小家子气。 但她变得衰老了,眼角也隐约爬上了几丝细纹。 小姑娘正被她扯着辫子,痛苦不已。 我定睛一看,惊出一身冷汗。 阮妃下手时专挑那些隐秘之处。 小姑娘红得不正常的头皮,远远站着也能闻到丝丝臭味。 愣神之际,我察觉到一阵目光向我扫来。 阮妃将手一指,问道:「碧水,她是谁?」 不等碧水答话,她先注意起我的脸。 我被看得头皮发麻。 「回娘娘,草民是前几日……」 然而我的话没有说完。 「碧水,你怎么做事的?」
阮妃冷眼一扫。 见要殃及自己,碧水慌忙跪下:「娘娘,这是前几日奴婢在外寻得的杏林高手啊。」 话音落下,阮妃的神情这才松懈:「原是那位杏林高手。 「大夫啊,以后本宫的身孕可要拜托您了,希望您能赏脸住在我们殿。」 我应下。 趁着碧水去沏茶的功夫,阮妃立马变了一副脸色,在我耳边阴恻恻地笑: 「好大夫,助我生下一胎,我定会让你走。 「不然,小心你家人性命。」 换做旁人,早就吓得失了魂魄。 但我没有家人了,这都是我编的身世。 阮妃以为我会害怕,继续道:「圣上今日给我的雨露恩泽,我是定会留下的。
「从今起,你便叫作绿芜,在本宫身边近身伺候。」 绿芜啊。 真是好有生气的名字。 阮妃想要羞辱我,我却努力压抑着心中狂喜。 我终于能在她身边了。 从前你们的每一点恶,我都会化作利刃刺向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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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我苦读民间秘方。 从前我对那些歪门邪道的接生法子不屑一顾。 可现在我却硬生生看下来了。 毕竟说不定,这些将成为以后折辱仇人的法子呢? 我无偿为人接生,精通了生产的一系列过程。 在此基础上,我研究起生产的每一个环节。 尤其是女子受孕。 我名头越来越响,慕名而来的人愈来愈多。 直到那天,一个人求到我跟前。
「大夫妙手回春,求您入宫给我家娘娘一个孩子! 「娘娘每日梦里都念叨皇子,若是事成,定以重金相报!」 看着那张脸,我笑了。 碧水是什么货色,我心知肚明。 我娘死后,几位稳婆见我可怜,悄悄凑出二十两银子给我,让我安葬我娘。 可这些银子根本没有到我的手中。 「衡姑姑生前为娘娘生产,死后也是娘娘的人。 「这些银子交由我来保管,我定会妥善下葬她。」 所有人见了她都不敢作声。 与几个稳婆相比,此人在宫中的地位一看就要高上不少。 后来我才知,她就是阮妃身边的大丫鬟碧水。 她一把夺过几人手中的银子,耳上的银坠子一晃一晃的,转身扬长而去。 可过了几日,我在宫外竟看见一张熟悉的草席。 那一瞬间,我崩溃了。
我娘根本没被好好下葬,十两银子全被那人贪墨了。 我根本不敢去掀开那张草席,更不敢去看我娘亲的脸。 我恨自己太过弱小,护不住我娘。 凭什么作恶之人毫无愧疚,活得安然无恙? 思绪回笼。 哪怕没了那熟悉的银耳坠,我一眼就认出来者身份。 为了这一天,我等了两年。 我装作贪财的样子,一步步踏入碧水给我设下的圈套。 碧水自己便是一个贪图利益之人,根本没有多想。 在我迈进宫门的刹那,她脸上的喜色更是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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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妃坚信自己这次一定能中。 「昨日圣上来时没有敷衍本宫,可是费力耕耘了一番。 「定是那滋味定是令他销魂。」 我自是知道阮妃床上功夫了得,屡屡让圣上流连忘返。 瞧着一件件薄如蝉翼的衣裙,阮妃傲人的身材若隐若现,看得人脸红心跳。
此刻,她抚摸着平坦的小腹,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我乖顺无比,顺势吹捧着: 「依奴婢之见,娘娘日后定是多子多福,能为陛下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这可是上天给娘娘的福报啊。」 我的手在阮妃的肚子上按摩着,按到敏感处时,只听她一声闷哼。 「绿芜,你要对本宫做什么?」阮妃惊叫起来。 碧水瞥了我一眼,也道:「绿芜妹妹,这里可比不得外边。
「阮妃金枝玉叶,可是你随意这碰那碰的?」 我冷笑,阮妃在床上的模样可半点没有淑女气。 阮妃的确有个福报,那就是她是百里挑一的易孕体质。 哪怕从小被老鸨灌下了药,可几年过后依然能像寻常女子般受孕。 得益于胚胎在她体内能很快着床。 我将手拿开,跪地道:「恭喜娘娘,这次中了! 「娘娘真是厉害。」 阮妃脸上的怒意散去,显然十分受用。 她摆手对碧水道:「人家好歹是大夫,碧水,不得无礼。」
看到我,她的脸上露出娇笑:「那是自然。 「旁的妃嫔皆是看不上我的出生来处。殊不知,要是我诞下一子,以圣上对我的宠爱,定能坐上六宫之首。 「别看那个日日坐在上首的,可惜是个面色蜡黄,万般无趣的女子。」 「绿芜啊,」她挑起我的脸,「可别叫本宫失望了。」 我故作唯唯诺诺,心底却乐开了花。 皇后与阮妃不和吗? 那我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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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落至桌案上的方糖:「娘娘,这块方糖,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 阮妃正神清气爽,听到我的话来了性质:「哦,为何? 「你可知本宫的第一胎,便是服用了此方糖?」 阮妃十分警觉。 我故作叹息,将方糖放至鼻尖闻了闻。 「娘娘您是不知,这方糖中的成分与药膳中的成分冲突了。 「也就是说,您从前吃的药膳,药效全无。」 我的话如重雷劈下。 「你说……什么?」 她想到我娘的脸。 我自是可以把我娘亲从前给阮妃的药膳端上,可这药性太温和了。 这么好的药,怎能给她服用? 「那我吃的那些药,呕……」 阮妃当场呕吐。 碧水屏住呼吸,勉强开始清理。 「娘娘,让奴婢来吧。」
我徒手将阮妃的污秽收集起来,任由那酸臭味直冲天灵盖。 我余光瞥见阮妃嘴角扬起的笑意。 看我清理了一会,阮妃才出声道:「绿芜,你一会还要为我熬制药膳,这些让碧水来处理吧。」 我如此屈服于阮妃,让她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当我将黑乎乎的汤药端至她的面前时,她想都没想,紧拧着眉头,一口闷下。 我用了最烈的药。 若是皇帝没有问题的话,阮妃这胎百分百能怀上,但是副作用极大。 阮妃日日服用此药,身体很快空虚了。 她的面色看不见一丝红晕,身体也消瘦了大半。 孕期是女子最脆弱的时候,哪怕是显露出的一点异样,体内早已烂透。 阮妃不懂,没由来地高兴起来:「绿芜,有了你,瞧本宫这胎,真是顺利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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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一月几乎没来过阮妃寝宫。 阮妃觉得有了我,这一胎就稳了,也不再像寻常一样拦别人的侍寝。 不过她还是一脸担忧:「绿芜,这药吃下去,本宫怎么觉得身子越来越乏了。」 我知道时候差不多了,阮妃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来葵水。 我为阮妃把脉,意料之中地发现了喜脉。 「恭喜娘娘,您这是喜脉。 「供养腹中胎儿需要营养,娘娘身子疲乏些再正常不过了。」 胎儿确实会吸收母体营养,只不过我用的药,胎儿吸收得更多罢了。 细看阮妃的肚子上,青筋在皮下早已扎根。 现在我只要在调理的药中加上什么,分分钟就能要她小命。 阮妃的眼中尽是惊喜之色:「太好了。 「天无绝人之路,本宫又有了孩子。」 她又开始叹息:「只是不知这胎能不能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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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妃性格无常,阴晴不定。 从前我娘服侍时,还未坐上妃位,算是有心遮掩。 如今的她坐上妃位,对宫人们轻则辱骂,重则藤条鞭打。 阮妃宫里的打手,也是阖宫上下最多的。 可阮妃不在意,碧水会帮她收拾烂摊子。 杀人灭口。 像是对待碧水一样,阮妃给了我不少金银好处。 我故作两眼放光,感恩戴德:「奴婢此生定为娘娘效劳。」
见我收下,阮妃的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可人心哪里是这么好收买的,我是怕阮妃起疑,装出和碧水一样的。 三月后,阮妃的胎已经坐稳了。 她的野心愈发大起来,对皇后等一众妃嫔们出言不逊的话不绝于耳。 碧水出言提醒:「娘娘,您有了孩子,在宫中也不能如此横行,小心被旁人抓了把柄。」 阮妃听后很是不高兴,瞪她一眼:「傻碧水,你懂什么。」 我也立刻反驳道:「碧水姐姐莫不是傻了,娘娘姿色可是一等一的好。哪怕娇纵一些,陛下还不是爱得死去活来?」 我娘服侍过阮妃,只知道她爱听什么。 在我每日的吹捧中,阮妃早已得意得找不着北。 「娘娘,今日的美颜药,可别忘了。」 阮妃爱护自己的容颜,我便投其所好,还研制了保持身材的秘药。 「瞧我们娘娘怀了身孕,除了肚子,别的地方依旧窈窕。 「娘娘,您这胎坐稳了,奴婢去请皇上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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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皇上阮妃又怀了身孕,已经三个月。 或许是一个青楼妓子能两次怀上身孕太过稀奇。 皇帝来了兴致,很快来到寝宫探望。 阮妃早已梳妆好,如今她怀了身孕,似乎多了一分为人妇的娇媚,更加令皇上欲罢不能。 「爱妃,旁的女子若是怀了身孕,朕都近不了她们的身。 「只有你,能解朕的难言之隐。」 阮妃也没料到皇上居然好这一口。
不过想到自己样样都比不过旁人,唯有这件事上出类拔萃,她想了想,还是应下了。 「那些可都是世家小姐,哪有臣妾会伺候人? 「陛下不知,臣妾还有更好玩的呢。」 阮妃十分珍重这个孩子,她还是用了其他方法让皇上缓解了心头之瘾。 皇帝说,等这个孩子生出来,就晋阮妃为皇贵妃。 阮妃倚在榻上,笑着说好。 从此以后,哪怕怀着身孕,皇帝也常常宿在她的寝宫。 不过阮妃还是有忧虑:「绿芜,虽说本宫现在没有直接让圣上碰,可行事中难免有磕碰。」 我笑道:「娘娘说的奴婢早就想到了。 「只要小心不要直接触碰,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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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妃大喜,开始放心大胆地让皇帝来,满足他的种种爱好。 我用药的剂量也大了起来。 为了保胎,阮妃硬着头皮喝下一副又一副不知名的药方。 她的行事愈发嚣张,几次拂了皇后的面子。 阮妃的身体越来越瘦。 除了平日里待人接客,几乎不下地走动。 为了保持身材,她不吃不喝。 当我再次将美容的药呈上来时,阮妃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 「绿芜,你当真是功臣。 「每次我要找圣上,你都能请来。」 我浑身的血液凝固。 阮妃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我。 方才圣上临走时在我身边留步,这细微的一秒还是被阮妃注意到了。
想要留在阮妃身边,我必须做出牺牲。 我拿起发髻上的簪子就要往脸上划去。 钗子的尖头正要戳入我的血肉。 「慢着。」 阮妃不知从哪里拿出一袋药粉,幽幽笑着:「让你自伤了容貌实在太过残忍。 「碧水,把这个东西加到水里去,让绿芜好好洗个脸才是。」 我惊恐地看着这二人。 碧水因为我之前的反驳,耿耿于怀。 她干脆利落地打来一盆水,将药粉放入水中,混合均匀。 盆中水浑浊不已。 「绿芜妹妹,得罪了。」碧水自后抓住了我的脖颈。 我的头被狠狠按入水中,动弹不得。 药水呛进我的喉咙。 半分钟过去,我从水中拎出来,大口喘着气,狼狈不堪。 阮妃卧在美人榻上,玩弄着指甲。 「好了,碧水,」阮妃终于坐起身,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 「本宫的心,终于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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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我的脸部开始奇痒难耐。 哪怕我止住了抓挠的冲动,我的脸还是开始溃烂。 我突然想到什么。 五公主的面部便是无比粗糙,甚至还有几处结痂。 定是她受不了奇痒,用手抓挠出来的血痕。 虎毒不食子,阮妃却亲手毁了女儿的脸。 摸着自己不再光洁的面庞,我并不后悔,只有恨。 我要做些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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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月过去,阮妃的月份大起来了。 她现在整个人瘦得脱相,更显得那孕肚大得可怕。 白皙的肚皮上,密密麻麻布着青紫色的血管,仿佛在体内的不是一个胎儿,而是一个吸血鬼。 外界开始传起风言风语,说阮妃此胎肚子的大小和太医说的对不上。 阮妃气得咬牙切齿:「一群人,是要断了我儿的后路。」 碧水心领神会。 过了几日,宫中再无对阮妃不利的话。 可皇后早就盯上了阮妃。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阮妃寝宫,将宫中里外彻底搜查,很快便在碧水房中夹层找到一包药粉。 经太医检验,药粉的药性与几位下人中毒身亡的症状一样。 碧水连连求饶:「皇后娘娘,奴婢不敢啊,这药粉不是我的。」
皇后仍保持着仪态,浅笑道:「人证物证俱在,碧水姑娘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碧水将求援目光转向了阮妃:「阮妃娘娘,奴婢从没做过这种事,奴婢只是……」 阮妃看了碧水一眼,怕她将自己供出来,赶紧打断道:「你做的什么事情,心中自是清楚,与本宫何干?」 碧水一时不知怎么办了。 可我知道她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阮妃拿她替自己顶罪,可以将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 碧水做了太多坏事,知道阮妃太多秘密,此番借皇后之手将人除掉,也不会落个不好的名声。
皇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开口道:「碧水随意毒杀宫人,罪大恶极。 「杖责二十,逐出宫外。」 在碧水的求饶声中,皇后继续道: 「阮妃管理不利,宫中出了这种乱子竟也,贬为嫔,迁至碎玉轩。」 此刻阮妃哪怕万分不甘也只好咽下:「皇后娘娘大度仁慈,臣妾知错。」 太监们的速度很快,阮妃的东西很快就撤走了。 碧水被几个宫人们打了十个板子就咽了气。 剩下的十个板子下来,她早就成了一摊肉泥。 娘亲,你看啊。 当年她欠了我们十两银子,如今这十板子还清了。 我真高兴。 现在,少了碧水这个左膀右臂。 只有阮妃了。 临走时,皇后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并未回应她的目光,和其他宫人们恭恭敬敬地喊着恭送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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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轩在宫中最偏僻的地方,据说还闹过鬼。 不出意外,皇上再没来看过阮妃。 其他嫔妃们也都看她的笑话,从前一天去三次的御花园,阮妃再不敢去了。 她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 看到自己的女儿,她便害怕自己再生出一个。 我看着阮妃疯癫的行为,冷冷提醒她道:「阮嫔娘娘,凭着您如今的地位,这个孩子留不住。」
话音落下,阮妃显然还没适应自己的新称谓。 皇后并无子嗣,对方要是有心摆自己一道,她必定争不过。 「不会的…… 「只要我生下了这个孩子,皇帝定会记得我。 「他离不开我,我还有好身子,再生一个、两个……我还能当皇后,做太后,哈哈哈哈哈。」 看着她不人不鬼的模样,我转身而去。 「绿芜,你也要走吗? 「宫中那些人一贯拜高踩低,只要你尽力助我,我们都会飞黄腾达! 「绿芜,本宫只有你了……」 阮妃微祈求,我仿佛眼前重现了当年娘亲看到的一幕幕。 我突然笑了,蹲下身来回握住她的手: 「阮嫔娘娘,奴婢会永远在您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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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女儿来见她,阮妃甚至将五公主关起来。 不同于阮妃,看着小姑娘的脸庞,我悄悄递给她一支自己研制的金创膏。 小姑娘半信半疑地接过:「姨姨,你怎么不用?」 我笑笑:「姨姨留着这张脸可有用处呢。公主要是再不治,可就不好看了。」 白色的膏脂抹过一处处创伤,一道道疤痕越来越浅。 五公主恢复了她本来的模样,冰雪可爱。 「姨姨,我要怎样报答你?」小姑娘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松开。 阳光落在她的眼里,亮晶晶的。 「姨姨不用你报答。」 我只是怕阮妃死后,她的女儿孤苦无依。 所以我求见了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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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五公主带了过来。 因为恢复了容貌,小姑娘终于可以辨认,和皇帝很像。 皇后心疼不已:「好姑娘,难怪你母妃都说你愚笨,不曾让你上学。」 另一个小姑娘过来拉她的手,想来这就是皇后的女儿三公主。 「五妹妹,你先同我去用膳,下午就同我听夫子讲课。」 「讲课?……」五公主踌躇:「我母亲从没让我去过,怕是根本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三公主一笑:「夫子常常说要因材施教,当然会单独教导你。」 两个小姑娘高高兴兴地走了。 皇后也终于将目光落至我的面庞,上一次她去阮妃宫中便注意到了我。
「绿芜,你是阮嫔宫中的人,如今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我不语,反而问她道:「皇后娘娘,您可还记得阮嫔宫中曾经一个稳婆的死?」 「确有其事。」皇后回忆着,「当年阮嫔诞下女儿后,打杀了好些宫人。 「所以这一胎,皇帝并没有给她坐胎的稳婆。」 我揭下了罩在面上的薄纱,朱唇轻启:「皇后娘娘,这便是原因。 「奴婢是衡姑姑的女儿。」 皇后明白了什么。 透过我的脸,她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原是你,当年你母亲还救过我的性命。」 我娘在宫中的技术有口皆碑,人品亦如此。 我常想,或许娘亲从阎王手中抢了太多命,才如此早死的吧。 说到这,皇后的眼中也蓄了泪。 「皇后娘娘,您定要帮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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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过后,阮妃临近生产。 经过这一番打击,阮妃已是进气多出气少,连生产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如今的她肤色更加白皙,四肢纤细,有着病态的美。 与她身体有着显著对比的是她的肚子,几乎占据了她身体的一半。 看着自己硕大的肚子,阮妃第一次感觉到害怕:「绿芜,本宫怎么觉得,本宫这一胎要生不下来了?」 她终于意识到这肚子是自己的催命符,声音都染上了一丝哭腔:「绿芜,本宫怕啊。 「本宫还年轻,本宫不想死啊。」
我冷冷看着她,看着她像个可怜虫。 「阮嫔娘娘,奴婢前几个月还听您说你,生下了这胎就能重回妃位。 「您还说,皇上离不开您,您还有好身子,再生一个、两个……」 阮妃目光呆滞,连连摇头道:「这些都不重要了。」 冬日夜寒,碎玉轩的窗角被吹开一个缝,冷风呼呼地灌进来。 阮妃受不得冷,喊道:「绿芜,你快来关窗。」 我翻了个身,睡得比猪还死。 待第二日天明,时间已经日上三竿。 一睁眼,只看见阮妃的床上湿了一片。 「绿芜,本宫的羊水破了。 「本宫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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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作惊慌。 「娘娘啊,您怎么不早些叫我?接下来的,得靠您自己了。 「娘娘,使把劲儿啊……」 在我的加油声中,阮妃忍着剧痛,宫颈一缩一缩的。 因为我之前的用药,她的腹中都是淤血,一盆血水端出,触目惊心。 待过了两个时辰,婴儿终于露出了头。 阮妃没什么力气了,婴儿根本出不来。 我顺势往里一推,她更加艰难了。 阮妃疼了半日,直到夜里孩子都生不下来。 如今,我和阮妃的身份彻底对调过来,掌握着她的生死。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我朝她的小腹用力一敲。 「啊!」 阮妃一声大叫,孩子终于生了出来。 「恭喜娘娘,是个小皇子。」 不等她与小皇子亲近,我直接抱着小皇子踏出殿外。
「绿芜,你要做什么?」 「什么?」我仿佛没听懂她的话:「皇后娘娘说了,娘娘的孩子将抚养在她的名下。」 「可是,本宫这胎是个男婴啊!」阮妃死死攥着被子,要爬行着过来。 我咂嘴:「娘娘,奴婢早就提醒您了,凭借您如今的地位,没有办法抚养。」 我没有理会阮妃在我身后大喊大叫,加快了步子,径直去了皇后的宫中。 抱着小皇子,皇后感叹:「真是为母则刚,想不到她竟生下了这个孩子。 「我看这个小家伙命运多舛,就叫他顺遂吧。」 相比阮妃,皇后虽不得宠,可在娘亲的话里,却是个和善人。 皇后虽没有自己的孩子,却从不对旁的妃嫔的孩子下手。 包括我娘为皇后接生的一次,皇后事后赏赐了我娘许多。 「对了,阮嫔那边情况可好?」 皇后终于想起来什么。 我勾唇一笑:「回娘娘,情况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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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回去,阮妃吊着最后一口气。 幸好是冬日,否则她的伤口应该发臭了。 阮妃虚弱不堪,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骂我:「不忠的东西,你早就做好打算了!」 我巧笑嫣然:「娘娘真聪明,只是有时傻得可怜。 「阮妃娘娘,您好好看我这张脸啊……」 阮妃听不懂我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仔细端详着我毁了容的脸。 我叹息,为了让阮妃看出来,这几日我便开始用金创膏,依稀能辨认出以前的容貌。 「娘娘可记得,您头一胎刚生产完时,曾有一个稳婆死在您的宫里。」 阮妃蹙起了眉:「你说这些做什么?」
随即,她的目光变得惊惧起来。 「奴婢是她的女儿。 「娘娘,为了今天,奴婢真是等了太久了。」 阮妃想起来了,她又想到我在生产之时所做的一切,惊得说不出话: 「你,你原是那个贱人的孩子! 「不对,我当时就该斩草除根,把你和你娘一起乱棍打死!」 阮妃动了气,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口再次血崩。 「阮妃娘娘,您可知道您错在哪了吗?错就错在您又蠢又恶毒。」 「哎,可惜奴婢这半年不曾接生,手生了。」 「娘娘自求多福吧。」 血液不断从阮妃的下体流出,阮妃眼睁睁看着自己血崩而亡。 血迹一路蔓延,比我娘死时还要艳。 娘啊,你看从前这些害你们的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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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阮妃的孩子给了皇后,求来出宫的恩典。 临走,五公主亲自来送我:「姨姨,谢谢你,我在皇后这里过得很好。 「弟弟也办了满月宴,父皇亲自来看的。」 她的眸子亮如星辰,在皑皑白雪中,像一个奶团子。 「姨姨要走了,不能陪你了。」我道。 「是吗?」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姨姨,我想认你做干妈。」 我蹲下身,接过她给我的小玉镯。 「我娘说了,人不能总想着过去的事,要向前看。」 我摸了摸她的头:「姨姨答应你。」
两年后,那个行走民间的女医师回来了。 为产妇接生,妇孺看诊,妙手回春。
来源:宫墙往事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