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相恋四年的女友父母强烈反对两人在一起，说到底，就是觉得出身农村的丁跃无房无车、父母无劳保，女儿嫁给他会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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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跃和妻子霍婷婷的婚姻理论上是无效的。

彼时，丁跃大学毕业没多久，且正在失恋中。

相恋四年的女友父母强烈反对两人在一起，说到底，就是觉得出身农村的丁跃无房无车、父母无劳保，女儿嫁给他会吃苦。

那种失恋的苦涩夹杂着自卑，无法声张。

丁跃只能心里憋着一口气，拼命工作。

他在一家艺术培训机构当老师，除了教美术，还教书法。

对工作，丁跃敬业到几近强迫，是那种生活上很糊弄，但对专业要求完美的人。

渐渐地，他的业务能力在小范围内知名，很多家长慕名来求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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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婷婷是丁跃所在校训机构的前台，文静而瘦弱。

很多陌生拜访的家长来咨询时，她都会把家长带到丁跃那里。

丁跃因此多次想请她吃个饭，但她都以有事拒绝了。

于是，日常工作中，丁跃就对霍婷婷多了一份留意，发现她经常感冒，就帮她买点感冒药，还细心地送她一些口罩，叮嘱她抵抗力弱，前台接触的人又多，防护一些总是好的。

有时前台还要负责给大家买盒饭，丁跃一想到霍婷婷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就会主动陪她一起去把饭拎回来。

有一次，一个家长因为退费问题来前台大闹，霍婷婷一直跟对方解释，对方盛怒之下，拿起水杯就要泼她。

这时，刚好路过的丁跃一把夺过水杯，跟她说：“有事跟我说，别冲小姑娘大喊大叫。”

后来，还是老板出面解决了此事。

但心情不爽的老板送走那个家长后，还是冲霍婷婷发了脾气：“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你这个前台是怎么干的？”

霍婷婷呢，一句都没替自己辩解，一直在道歉。

那份表情，落在丁跃眼里，他心结结实实地酸了。

他出身草根，对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自卑、惶恐、无助不要太熟悉，太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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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儿之后，丁跃会当着大家的面，主动关心霍婷婷，帮她打扫卫生，一些体力活儿，主动替她分担。

毕竟，在这个业绩为王的培训机构，作为名师他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所以，有了他的照拂，不管老板，还是同事，对霍婷婷再没那么明晃晃的歧视和欺负了。

甚至，因为他的关照，其他人对霍婷婷也多了一些热情。

而两个人的感情也在这样的过程里，渐渐升温。

霍婷婷依赖、信任甚至是崇拜丁跃。

在霍婷婷面前，丁跃是自信、强大的。

于是，两人自然而然地相爱，并在相识一年后，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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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婷婷家在农村，父母多病，几近没有劳动能力，勉强自理，全靠她的工资糊口。

而丁跃父母也是普通农民，供他读完大学已是力竭。

所以，两人婚后，一直是丁跃一个人支撑全部家用，时不时还要帮衬霍婷婷的父母。

对此，丁跃毫无怨言，岳父母常年服用各种降压抗凝药物，他都会定期邮寄过去。

偶尔岳父母来城里看病，他不管多忙，都陪着跑前跑后，出钱出力。

丁跃只有一个朴素的愿望：自己和妻子都是穷苦出身，他要力所能及地把这个家撑起来，撑得好，让两个苦孩子也能尝尝生活的甜。

为此，他真的拿自己当牛马，不仅仅在培训机构上课，还利用其他时间，在家里接收一对一的学生。

他对自己很苛刻，但对妻子很舍得，吃穿用都给到他能力范围内的最好。

无他，自己淋过雨，就想做她一辈子的保护伞。

所以，尽管忙碌而辛苦，但丁跃感觉自己的人生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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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结婚一年后，霍婷婷的一次重感冒，将这种幸福浇了个透心凉。

那次，霍婷婷咳嗽不止，高烧不退，要不是丁跃发了脾气，她还不肯去医院。

结果，到了医院，当医生询问病情、病史及日常用药等情况时，丁跃才从霍婷婷的吞吞吐吐中得知，她其实早在16岁时，就患上了肺结核。

治治停停，如今已经耐药，治愈可能几乎为零，能够维持现状，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样的真相，将丁跃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带着十二分诚意走进的婚姻，对方却给他一个天大的欺骗。

肺结核是乙类传染病，患者结婚，应在病情稳定且无传染性后才可以。

也就是说，患者必须完成医生规定的整个治疗疗程。且经过至少2-3次查痰，确保痰中无结核菌，并且胸片显示病灶已痊愈。而且，要定期复查，即停药后，患者应定期进行胸部X光检查和查痰，持续观察至少1年，确保无病情复发。

而在考虑结婚时，患者应咨询医生，确保所有条件均已满足，并采取适当的预防措施，如使用口罩、避免密切接触等，以防止病情复发或传染给他人。

而霍婷婷和丁跃结婚时，只字没提自己患病的事，而且，因为耐药，她的病情时好时坏，始终都没有治愈。

也就是说，她甚至是冒着传染风险，带着欺骗，嫁给了毫不知情的丁跃。

这一切，在一场重感冒面前，图穷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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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样的事实，霍婷婷声泪俱下，一边道歉，也一边诉说自己的情非得已。

因为这个病，她虽然成绩不错，但高中毕业就没再读书，一边打工一边给自己治病。

重要的是，贫穷而愚昧的爸妈生怕她将这病传染给他们，甚至连过年过节都找各种理由不让她回家。

她的病也是攒点钱，就出开点药来吃。没钱，就挺着，以至于把本可以治愈的病拖成了慢性病。

每个人都有求生欲。

她在人生最悲观无望的时候，遇见了丁跃。

他的善良，给绝望的她一丝光明，她知道，这是她人生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她不惜以最大的自私和他走进婚姻，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与归宿。

她说，嫁给他的每一天，临睡前，她都觉得，就算明天醒不来，这辈子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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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医生私底下告诉丁跃，不仅仅是肺部，霍婷婷已经开始出现心肌缺血和早期心衰的症状。

以她的身体状况，能够活到30岁，已经是极致。

所以，面对这样的霍婷婷，丁跃说不出责备的话。

她的人生已经很惨很苦了。

一个溺水的人，面对扔来的绳索，不由分说地抓住，有错吗？

一个才刚刚24岁的女孩，想活下去，想有个家，想有人爱，有错吗？

有些事，一旦共情，剩下的，全是责无旁贷。

善良要有锋芒，但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子，丁跃不忍心，他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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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丁跃对霍婷婷的照顾可谓“变本加厉”。

他带着病历四处求医问药，北上广深、中西苗藏，不管多少钱，不管路多远。

她的病需要加强营养，于是，换着花样哄她吃海参、蛋白粉和托代购买回来的保健品。

知道她不能生育，他就拿她当女儿养。

他们所在的城开了海洋馆，票价很高，他毫不犹豫带她去做第一批游客。

她喜欢兔子，他就给她养了一只，悉心照顾。

他可以从她的呼吸里判断出她的状态，好多次，她在夜里发病，都是他半睡半醒之间，觉察不对劲，第一时间送她去就医。

公婆对于霍婷婷的骗婚非常不齿，对儿子沉重的负担心疼不已，为了不让她在公婆面前受冷眼，结婚这么多年，他没让她和公婆同在一个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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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11年，他彻底沦为赚钱机器和贴身保姆，无社交，无爱好，无休息。

35岁的人从30岁开始华发丛生，有一次坐公交车，一个小学生站起来给他让座：“爷爷你坐。”

他当成笑话说给同事听，同事替他鸣不平。

事实上，在别人眼里，他真的憔悴得不如一个60岁的老人健朗。

对于他的这份自虐，父母朋友、知情同事特别不理解，甚至有懂心理学的朋友说他是斯得尔摩综合症，有受虐者倾向。

这些年，因为身体原因已经不再工作的霍婷婷越来越内向乖张，身体不舒服时，动辄向丁跃发脾气。

有时，他下课后给学生单独做一些指导，回家晚了一会儿，她就会摔摔打打。

但不管她怎么作，他永远逆来顺受，像哄孩子一样，哄她开心。

对于别人为他抱的不平，他永远只有一句话：她什么都缺，自己连自己身体的主都做不了。如果我是她，未必有她坚强。我不管她，自己这里过不去。

“这里”，是他的良心。

很多时候，大家看着他活得如此沉重，真希望他可以没那么有良心，可以替自己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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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丁跃也是。

两年前，他接手了一个十岁的男孩叫星仔，画画很有天赋。

但他很快发现，男孩不跟任何人交往，也不说话，上课时，一直埋头画画，从不听讲。

偶尔，别人不小心碰到他的画夹，他会大闹不止。

星仔第一次大闹时，他妈妈冲进教室抱住他，想要安抚他。

但高而壮的星仔一下子把妈妈甩到一边，妈妈的头重重磕在墙上，起了个大包。

但她根本顾不上自己受伤，急急地爬起来，抓起画笔塞到星仔手上，把掉在地上的画捡起来，喊着：“星仔，画画。”

看到画，星仔才安静下来，开始旁若无人地画画，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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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丁跃从星仔妈妈那里确认，星仔是个轻微脑瘫加自闭的孩子。

画画，是他唯一喜欢，甚至沉迷的事情。

为此，丁跃对星仔十分关照。

他没有时间概念，常常画到下课，画到天黑都停不下来。

丁跃于是就允许他上完这节课，继续待在教室里，直到学校关门。

他也会让星仔妈妈去做些自己的事情，孩子交由他托管。

他自己家中有病人，所以，他太知道，有点私人空间，对于家属来说，有多重要。

片刻的喘息和逃离，才能更好地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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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关照下，星仔很乖，画也画得越来越有样子。

重要的是，他因为喜欢画画而喜欢上了丁跃，常常他走到哪儿，他会跟到哪儿。

星仔妈妈为此对丁跃非常感激，每次带星仔来上课，都会给他带杯咖啡，自己榨的果汁，或者给星仔烤的蛋糕也给他带一份儿。

有时最后教室只剩下星仔，且不肯走，他们会聊上几句。

星仔四岁时，爸爸和妈妈离婚了，从此她成了单亲的袋鼠妈妈，走到哪里，孩子就带到哪里。

谁都可以放弃他，但母亲不能。

同是天涯沦落人，三言两语，惺惺相惜。

他在她看向星仔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

有牵挂、放不下的人，表情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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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会互相做点支援。

丁跃会帮她带星仔，教他画画，也默默地以画画之名，教给他一些其他技能，比如书法、打球，数数……

而她呢，得知他家里的状况后，会帮他买些菜或者做成半成品，会在下班很晚时，开车送他回家……

有天晚上，下班时已是十点半。

她送他回家，车子在半路抛锚。

等拖车时，星仔在车里画画，他们站在路上说话。

一辆车驶过，他本能地把她往路边拉了一下。

她“跌”在他的怀里。

她离异，身后空无一人，他从婚后第三年开始，已经不知道男女之欢是何滋味。

那一刻，他们很想把一切抛在脑后，拥抱自己的内心，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七情六欲地活上几分钟。

可是，他在最激动、最饥渴的时候叫停了自己，对她说：“等她不在了，我管你们娘俩。”

她泪流满面：“如果是那样，我真的接受了，我跟她有什么区别？”

然后，所有的理性回归。

就像几米开外的交通信号灯一样，他们的体内，自带红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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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他们的生活依然像从前一样，各有包袱，也暗暗相助。

彼此是对方的支撑，是暗夜里的星光。

他们，都是秉烛前行的人。

她说，有时一想到你，就觉得自己这点小磨难不算什么。

他说，我没有孩子，星仔让我知道了当父亲的滋味。

很苦的人，有一点甜，就够了。

无私的人，有片刻“小我”就知足了。

小念的话

如今的霍婷婷，已经片刻离不开人。

靠着两台呼吸机生活，一台用来吸氧，一台用来同时做雾化。

亲生父母对其不管不顾，而骗来的老公不离不弃。

讲真，这个故事的槽点与泪点太多了，写作中的感慨更是层层叠叠层层。

真实的人生与人性，就是有如此无尽的可能。

也因此，记录的故事越多，看到的AB面越丰富，我越不轻易对任何人与事下结论，做评判。

孤勇者的勋章不在聚光灯下，而在深夜与自己的对谈里。

人心，可以是地狱，人心，也可以是天堂。

而所谓命运，其实就是选择。

来源：写故事的刘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