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4月,鹤庆县田屯村的老年活动中心又迎来了一场电影放映。和往常一样,刚吃完晚饭的洪绍海提起放置在墙角的放映机,把“家伙们”搬上自己的老年代步车,向老年活动中心驶去。
云南日报记者 段苏航 吴沛钊 通讯员 李睿逸
在鹤庆县,今年69岁的洪绍海从事农村电影放映已经50年,从最初的5人放映队到现在的单枪匹马,累计放映电影超过1万场次。
4月,鹤庆县田屯村的老年活动中心又迎来了一场电影放映。和往常一样,刚吃完晚饭的洪绍海提起放置在墙角的放映机,把“家伙们”搬上自己的老年代步车,向老年活动中心驶去。
“老洪又来放电影啦?今晚放什么?”田屯村的老人们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帮忙清理放映场地。
“《三毛从军记》。”洪绍海一边回话,一边从车里拿出放映设备——一块幕布和一台放映机。扫视一圈后,洪绍海选了广场上最粗壮的一棵树来悬挂幕布,一边抽拉绳子将幕布升起,一边反复确认幕布是否已经挂正。老人在广场上忙碌着,搬桌子、拿设备、调亮度、试音响……
50年间,洪绍海风雨无阻行走在放映路上。1972年,17岁的洪绍海从鹤庆一中毕业。两年后,鹤庆县电影队在翻看鹤庆一中毕业生档案时将其选中,从此开启了他与电影相伴的一生。
1976年,洪绍海获得了电影放映资格证,放映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渡江侦察记》,因其踏实肯干,很快便成了鹤庆县电影队二队队长。
新中国成立之初,我国将电影作为重要的宣传手段,通过乡村放映队将电影送至战场前线、工矿、农村地区。放映队连接着乡村与广阔的外界,让村民们得以跨越地理的阻隔,看见世界的多彩。在20世纪60至80年代,电影甚至成为农村地区最具影响力、覆盖面最广、最受欢迎的大众传播媒介。
每当放映队到来,村民们总是热情地夹道欢迎,拿出家中最好的食物招待他们。在放映途中,洪绍海渐渐和各村村民熟络起来,偶尔放映结束还会小聚一番,马场的炖鸡、大碗的铜锅洋芋饭,至今他仍忘不了那些味道。
许多人甚至步行几十公里只为看一场电影,20世纪80年代,洪绍海放映的一场《白蛇传》吸引了近5000人观看。“那时,我在门口收票钱,钱袋子都塞得鼓鼓的,票价只需一两角,最后竟然收到了500元。”
一场场电影大受欢迎的背后,有着洪绍海对放映的严格要求——场地要选择无风的、发电机的声音一定不能扰民、门口的灯光一定要亮、片子必须要完好无损。
在那个物质条件相对匮乏、信息流通尚未广泛普及的时代,4匹骡子5个人就是一个电影放映队。每次放映,洪绍海和队员们都需要携带重达数百斤的设备,驾驶着手扶式拖拉机翻山越岭,在鹤庆县的各个村庄辗转奔波,一次巡回放映往往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所幸,大多数村子都比较重视电影放映活动,往往放映队还在路上,村民们就已经来迎接了。但在一些交通不便的偏远地区,洪绍海和队员们只能身背胶片,一步一个脚印行走在红土地上。
“放映路上会遇到各种突发情况,如何在最短时间内解决问题,保障放映正常进行,这才是真正的技术。”谈及放映过程中遇到的紧急情况,洪绍海谈起那卷被机器劈成两半的胶卷。
放映前一天,胶卷卡在了机器的齿轮里,一下子被劈成了两半。为了不影响第二天的放映,洪绍海通宵修补胶片。一个人、一盏灯、一瓶胶水、一卷破碎的胶卷,一段一段耐心拼接。
“现在好多了,不用再操心机器问题。不像以前,要时时刻刻盯着机器。”随着数字电影机取代了胶片电影机,洪绍海少了很多战战兢兢的时刻,这条放映路更顺了,这块幕布更省心了。
然而,幕布前的人却少了。
千禧年时,国家曾提出过面向21世纪,每个月面向行政村、公益电影、农村群众3个关键主体,播放1场公益电影的农村电影放映“2131工程”。但近20年来,以手机为代表的“移动小屏”让农村电影似乎快消失了。
据《湖北日报》报道,目前,各地执行的农村公益电影放映补贴标准一般为每场200元,如到山区乡镇放映,村落间距较大的来去路程可达七八十公里,仅油耗成本就达100元,选一部50元的影片,留给放映员的劳务报酬仅剩下50元。若路程更长,放映员可能连油费都保不住。
“身边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我这个老骨头还在这待着。”洪绍海说,2016年,在经历改制、下岗等一系列风波后,洪绍海与昔日的放映伙伴分开,开始一个人放电影。
标语和横幅装点着场地,银幕矗立在中央,大喇叭里传出即将放映电影的通知声……对于许多中国人而言,这些流动的幕布,曾是第一次探触世界的窗口,是茶余饭后的美好时光,也是连接邻里的情感纽带。
白幕在晚风中轻颤,放映机的光束划破暮色。在短视频等碎片化消费加剧的今天,这种“集体观影”的仪式感,愈发珍贵。
来源:中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