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是1982年出生在浙江临安一个叫做石门村的地方,那时候村里人家还在用煤油灯,晚上吃完饭,大家搬着小板凳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乘凉,听广播里传来的评书和戏曲。
一套房,三个名
"林小红,一套两居室,三个名字,咱们家办事就这么定了。"我丈夫王建国睁大眼睛,颇有威严地对我说。
婆婆张桂芝和小姑王小玲站在他身后,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好像刚打赢了一场硬仗。
我愣在原地,手里捏着存折,攒了五年的血汗钱,整整十二万,是我这个从农村出来的姑娘所有的家底。
我是1982年出生在浙江临安一个叫做石门村的地方,那时候村里人家还在用煤油灯,晚上吃完饭,大家搬着小板凳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乘凉,听广播里传来的评书和戏曲。
上世纪末,我考上了杭州一所财经中专,全村人都羡慕得不得了。父亲特意杀了年前喂的那头猪,请了全村人吃饭庆祝,那晚,我看见父亲和几个叔伯喝得醉醺醺的,嘴里念叨着:"咱老林家也出了个读书人啦!"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一家国企做会计。每个月八百多块钱的工资,在当时已经是不错的收入了。我省吃俭用,几乎不买新衣服,中午饭就是一个馒头就着咸菜,就为了多存点钱。
父母含辛茹苦供我读书,家里那个老旧的缝纫机还是母亲嫁妆时带来的,几十年没换过。家里添置个新家具都要计划半年,我不能再让他们为我操心。
跟王建国相识是在2007年的春天。那天单位组织春游,去了西湖边的一个公园。车子半路抛锚,是建国帮忙修好的。
他在一家国营汽修厂当技师,人高马大,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特别阳光。他给我讲汽车零部件的原理,我听不懂,但很喜欢看他专注的样子。
那时候,建国每月收入比我还高些,有将近一千二。恋爱一年后,我们在单位食堂办了个简单的婚礼,放了一挂鞭炮,发了两盒喜糖,连婚纱照都没拍。
婚后,我们租住在郊区一间二十多平的老房子里,每到下雨天,屋顶总会漏水,我只好在地上摆满大大小小的脸盆和水桶。冬天屋子里没有暖气,冷得像冰窖,我和建国只能抱在一起取暖。
"小红,咱们得有个自己的家。"建国常这么说。
我比谁都明白,在城里站稳脚跟,房子就是根。建国上班时,我就买报纸研究房价,一点一点地存钱,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在城里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每次下班路过售楼处,我都会驻足看一看沙盘模型,暗暗计算需要多久才能凑够首付。
2010年春节过后,房价开始疯涨。那时候,杭州市区的房子已经涨到七八千一平了,建国的同事老张刚买的房子,没几个月就升值了十几万,羡煞旁人。
我和建国商量后决定贷款买房,首付用我这些年攒下的积蓄,月供我们共同承担。眼看着房价一天一个样,再不买可能就要再等几年了。
那段时间,我们几乎跑遍了杭州所有在售的楼盘,从西湖区到江干区,从滨江到萧山。看了几处后,我们相中了开发区的一套70平米的两居室,地段不错,房型也合适,楼下还有个小花园,我已经想象着以后能在阳台上种些花花草草。
可就在交定金那天,建国突然叫来了婆婆和小姑。婆婆张口就说:"小红啊,这房子得加上我和小玲的名字。"
我如五雷轰顶,手里拿着存折,突然不知该不该掏出来。婆婆搓着手说:"我出一半首付,房子写我的名字,这不过分吧?老了也得有个保障。"
婆婆张桂芝今年五十出头,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她在一家纺织厂干了一辈子,前些年厂里改制,拿了点补偿金就回了老家。她穿着老式的的确良衬衫,脚上是一双老北京布鞋,看上去很朴素。
小姑插嘴道:"嫂子,我借你们十万,这钱不是白借的,万一你们离婚,我这钱找谁要去?我还等着这钱结婚呢。"
小姑王小玲比建国小三岁,在一家外贸公司当文员,工资不高,但很会打扮,染了一头黄头发,穿着时髦的牛仔裤和小皮靴,一点看不出是从农村出来的姑娘。
建国站在一旁,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我拿着全部家当来买房,却突然被告知要分给他们。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外人。
"妈,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强忍着情绪问道。
"你说什么意思?建国是我儿子,房子自然要写我的名。再说了,没我出钱,你们能买得起吗?"婆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看向建国,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可他只是尴尬地站在那里,拿指甲抠着手指。
回家路上,建国解释说银行贷款额度不够,需要家里支持。我问他为何不早说,他支支吾吾说怕我不同意。那晚,我辗转难眠,枕巾都被泪水浸湿了。
"早知道是这样,我何必省吃俭用这么多年?"我忍不住对着墙壁低声啜泣。
那天晚上,建国睡在外面的沙发上,我们结婚三年来第一次分床而睡。
接下来的日子,建国常常夜不归宿,说是和朋友应酬,回来时总是一身酒气。有时候我半夜醒来,发现他坐在阳台上抽烟,愁眉苦脸的。
此时已经交了定金,但是首付还差一大截。我把工资卡都给了建国,他说他来负责凑钱的事情。
一天下班回家,一个陌生男人正在门口等着,看到我就问:"你是王建国的老婆吧?让他把钱还了!"我这才知道,原来建国借了高利贷,一分利滚到三分,早就还不上了。
"怎么能借高利贷呢?这不是要命吗?"我质问建国。
他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小红,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了。"
原来我的积蓄根本不够首付,建国早已借了一屁股债,却一直瞒着我。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婆婆和小姑要加名字了——他们是要借机入股,帮建国解困。
我心疼得不行,却又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不能实话实说吗?非要骗我?"
建国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抽烟。屋子里烟雾缭绕,呛得我直咳嗽。
终于在一个雨夜,建国醉醺醺地回来,我逼问他真相。他崩溃地说:"妈说如果不把她的名字加上去,就跟我断绝关系;小玲说她要分家产,否则就去法院告我。我能怎么办?我们王家祖上的规矩,家产要均分,女儿也有份。"
"那你就这么骗我?我辛辛苦苦攒的钱,就这么被你糟蹋了?"我忍不住嚎啕大哭。
那晚,我们吵得不可开交,邻居都来敲门了。建国摔门而出,一连三天没回家。
压力之下,我病倒了。起初只是感冒发烧,后来越来越严重,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起都起不来。
躺在床上时,听见婆婆在客厅抱怨:"年纪轻轻生不出孩子,还整天生病,哪像个女人样。"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我和建国结婚三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我输卵管有问题,需要做手术治疗,费用不小,一直拖着没做。
婆婆常在亲戚面前说:"现在的城里媳妇,就是不耐操,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每次听到这话,我都难过得想哭。
奇怪的是,正是在我病中,婆婆每天却来照顾我,从熬粥到煎药,无微不至。她那双粗糙的手,布满老茧,端来的粥却是温度刚好。
"小红啊,多吃点。"婆婆坐在床边,看着我一口一口地吃完粥。
有天夜里,我发高烧,是婆婆背着我去医院。我趴在她瘦削的背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樟脑丸味道,突然感到一丝亲切。在朦胧中,我看见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泪珠。
"大夫,你一定要把我儿媳妇治好啊!"婆婆拉着医生的手恳求道。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在婆婆心里,我早已是她的家人。只是她不善表达,用唠叨和苛责来掩饰她的关心。
病愈后,隔壁的老王来看我。他是建国他爹的发小,见证了这个家庭的起起落落。老王退休前是中学老师,说话慢条斯理,很有条理。
我们坐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喝着老王带来的菊花茶。天气很好,阳光洒在屋前的石板路上,一只花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小红啊,你别怪桂芝。她不容易啊,建国他爹走得早,一个人把建国兄妹拉扯大。那时候日子多苦啊,家里连口锅都砸了去卖废铁,就为了给孩子们买点米下锅。"
老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支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桂芝这个人啊,嘴上硬,心里软。她怕你们年轻人不懂事,把钱花完了,老了没有依靠。他们那一辈人,把房子看得比命还重要啊。"
听了老王的话,我开始理解婆婆的固执和小姑的担忧。。
"王家祖上有规矩,家产要均分,女儿也有份。这在我们老家很常见。建国他爹生前就立下的规矩,桂芝不过是在执行罢了。"老王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姑娘,一定能想明白的。"
那天晚上,我翻出了建国父亲留下的老相册,里面有一张全家福,拍摄于八十年代初。照片上,年轻的婆婆抱着小小的建国,身边站着建国的父亲,脸上写满了幸福。照片背面有一行字:全家最美好的时光。
我突然意识到,婆婆对这套房子的执著,或许是想延续那个已经逝去的家庭。而小姑要求分家产,也不过是想要一份归属感和安全感。
一个周末,我主动约婆婆和小姑吃饭。我选了一家不太贵的家常菜馆,点了几个她们爱吃的菜:红烧肉、清蒸鱼、蒜泥白肉、炒青菜。
饭桌上,我拿出一份我重新规划的财产安排:首付款我出大头,但确实需要借用家里的力量;房产证可以加上婆婆的名字,签一份协议保障各方权益;小姑的借款会通过公证,按时归还,不让她有后顾之忧。
"妈,小玲,我知道你们都不容易。。只要我们说清楚、定规矩,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婆婆放下筷子,眼中闪着泪光:"小红,是我们委屈你了。我这辈子没受过什么教育,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就是怕你们年轻人冲动,吃亏上当。"
小姑抹了抹眼泪:"嫂子,我不是贪心,我就是怕将来没人管我。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对象,心里没底啊。"
"小玲,我理解。以后你的事就是我们全家的事,我和建国一定会帮你的。"我握住小姑的手,真诚地说。
那天,我们三个女人抱头痛哭,把这些年的委屈和不理解都释放出来。建国在一旁手足无措,只会傻傻地递纸巾。
第二天,我拉着建国去了医院,把积蓄拿出来做了输卵管手术。婆婆守在手术室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只要好好调养,怀孕的希望很大。
出院那天,婆婆拿来一个旧木盒子,里面装着她年轻时戴的一对金耳环:"这是我的嫁妆,一直留着,本想着建国结婚时送给你的,后来怕你嫌旧就没拿出来。现在给你补上。"
我抱着婆婆,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肥皂味,心里暖暖的。
房子终于买下来了,产权证上有我、建国和婆婆的名字。我们签了一份家庭协议,约定房子的使用权和收益权,也承诺会帮小姑攒够结婚的钱。
搬家那天,全家人一起动手。婆婆包了一顿饺子,说新家里第一顿一定要吃饺子,图个团团圆圆。我和小姑一起贴窗花,笑闹着把整个房子都装扮得喜气洋洋。
四年后,房贷还了大半,我也如愿怀上了孩子。婆婆高兴得合不拢嘴,每天变着花样给我煲汤补身子。
在一次产检后,建国提议一家人合力开一家汽修厂。他这些年在厂里学了不少技术,加上我会管账,婆婆会做人,小姑懂英语能接洋客户,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就这样,我们一家人合力开了一家汽修厂。婆婆掌管账目,小姑负责客户,建国和我管理日常运营。开业那天,我把那张有三个名字的房产证裱起来挂在店里最显眼的位置,底下写着:"同心同德,共创未来"。
曾经的那个小姑娘,从浙江山区一路走来,经历了无数坎坷和挫折,终于在这座城市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而那张有三个名字的房产证,如今成了我们团结的见证,承载着一家人的梦想和希望。
那套七十平米的小房子,如今住着我们一家五口:我和建国、婆婆、小姑,还有我们的儿子小团子。虽然有些拥挤,却充满了欢声笑语。
每到夏夜,我们一家人会搬着小板凳坐在小区的广场上乘凉,看着天上的星星,聊着白天发生的趣事。邻居们都羡慕我们一家人和睦,常开玩笑说:"瞧瞧人家小红一家,真是一户人家的榜样啊!"
有时候我会想起那个雨夜,想起那场激烈的争吵,想起自己满腹的委屈和不解。如今回头看,那些曾经的矛盾与误解,在岁月的冲刷下渐渐沉淀,化作了相互理解与包容。
。正如老王所说:"家和万事兴,只要一家人齐心,再大的难关都能闯过去。"
看着墙上那张全家福,我的心里充满了感激。感谢命运的安排,让我遇见了这个不完美却真实的家庭;感谢那些曾经的磨难,让我学会了理解和宽容;更感谢那套房子,那三个名字,让我们成为了真正的一家人。
来源:禅悟闲语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