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一个暮春之日,午饭时间早过了,每天照例回家吃午饭的父亲,还不见踪影。我、弟弟、妹妹和母亲都焦灼不安、坐卧不宁 —— 十天前,父亲“升级”为走资派,由停职靠边站转为关“牛棚”。身为“牛鬼蛇神”家属,我们日夜胆战心惊。
今天是我的生日,蜡烛、蛋糕、鲜花、长寿面,这些都早已成为生日中不可或缺的了。
但是,我总忘不掉我那个没有这些、没有丝毫欢乐与祝福的生日!
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一个暮春之日,午饭时间早过了,每天照例回家吃午饭的父亲,还不见踪影。我、弟弟、妹妹和母亲都焦灼不安、坐卧不宁 —— 十天前,父亲“升级”为走资派,由停职靠边站转为关“牛棚”。身为“牛鬼蛇神”家属,我们日夜胆战心惊。
父亲午后还是没回来,但五六个佩戴红袖标的人闯进了房门,大声喝斥我们全家不许动,抄查反动分子的一切“黑材料”!
一场洗劫在三间屋里展开:两个人一组,负责抄一间房子,箱子、柜子、抽屉、书本一律抄捡一遍,而且要我们家属主动交出自己认为是证明父亲罪行的一切物证。
究竟什么是父亲有罪的“物证”呢?我家既无金银元宝,又无字画古玩,甚至连外国文学的书都没有一本,唯一积攒的东西是解放后,由于父亲担任翻译,我曾收集了几十枚从国外来信上泡下的邮票,但早在两年前红卫兵“破四旧”时,就已交给学校红卫兵了啊!
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是父亲1957年随团出访苏联,带回的那架照相机。曾用它拍摄了我们姐弟童年时的许多135小照片,不但照相机,连所有的照片和底片也都被没收了,包括父母的结婚照和订婚照也被抄走销毁。
终于他们发现了新大陆,在大衣柜中放着母亲——普通家庭妇女的一个“百宝箱”,那里面仅有在我婴儿时因多病而打制的一个银锁片,那是父母希望它能“锁住”我的生命,使我不会像哥哥那样婴儿夭折。我的生命虽被“锁住”了,但还是因为结核无钱医治而残疾了。
“造反派”拿走了“百宝箱”,又对因结核复发而病在床的我叫道:“起开!”母亲和妹妹赶忙把每日下午发烧的我,扶到木凳上。每床被子和褥子的缝线被挑开,看里面是否藏着东西?结果令他们大失所望。
“现金和存折呢?交出来!”大声的喝斥,使我们几个孩子望着母亲,不知所措。母亲哀告说:“子女多,老大有病,平时存不下钱,只是这月的工资还有70元没花完。”
“拿走!”头头狂叫着:“不行!你丈夫一个月工资200多,你们家花得完吗?怎么会没有存款?快把存折交出来!”
任凭母亲和我们姐弟怎么战战兢兢地解释,也无济于事,“搜!”声音在空中回荡。书架上每本书的每一页都搜到了,枕头里的荞麦皮倒出来了,厕所的水箱也检查了……整个房间像经过了日本鬼子的大扫荡,一片狼籍。
快5点了,两名“造反派战士”押着满身灰尘的父亲进门了,原来他们是让我父亲带路去抄他继母的住室。继祖母住的是平房,撬了地板,掀了纸顶棚,也一无所获!
5点半,大队人马撤了,全家真恨不得嚎啕大哭一场,但不敢哭出声来!为今天的屈辱、悲伤、气愤,更为明天,不知明天还会有什么厄运?几口人只是抱在一起,呜呜咽咽地抽泣- - - - -
而那天,4月27号,是我的生日啊!
来源: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