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宿舍里的Wi-Fi像一根受潮的棉线，总在关键时刻断连，她赤脚跑到走廊试图寻找更好的信号，冰凉的瓷砖硌得脚趾发疼。

第三章 虚拟恋人养成计划

聊斋故事新编《宦娘》

温如春25岁生日会的VR门票预售页面在零点准时崩溃了三次。

宦娘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转的“网络繁忙”，心里涌起莫名的烦躁，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宿舍里的Wi-Fi像一根受潮的棉线，总在关键时刻断连，她赤脚跑到走廊试图寻找更好的信号，冰凉的瓷砖硌得脚趾发疼。

“第37次刷新。”手机屏幕终于跳出购票界面时，宦娘听见自己因激动而咚咚作响的心跳声。票价栏的“1999元“在荧光里跳动，却像一枚淬了糖的毒针。

这是她半个月前在便利店打工的全部收入，此刻却连“普通席位”都够不着。

页面右侧的滚动弹幕刺得人眼睛发疼：

“姐妹们冲啊！VIP席只剩20个了！”

“春哥的虚拟互动只对前排开放哦～”

手指悬在“确认支付”键上难以抉择，她还记得后援会群里林蔓昨天发的截图：白露坐在VR体验馆的黄金位置，头戴设备上折射的光影在脸上流淌，配文“离哥哥的虚拟吻只有0.1米”。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宦娘突然想起上周在数据组熬夜时，林蔓拍着她肩膀说的话：“真正的粉丝，不会让哥哥的生日会有空座。”

输入密码的瞬间，走廊尽头传来宿管阿姨的脚步声。

宦娘慌忙退回宿舍，黑暗中，VR眼镜的包装盒在床头投下方正的阴影，那是她用省了三个月的伙食费换来的。

屏幕亮起，购票成功的短信跳出来，余额栏的数字像一道狰狞的伤口。

12.7元，刚好够买明天的包子。

生日会当天，宦娘戴着VR眼镜蜷缩在宿舍床上。当虚拟舞台在眼前升起，温如春穿着她最爱的黑色皮衣从升降台浮现时，她能听见自己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周围的虚拟观众席上，无数个发光的ID此起彼伏，她看见“White Dew”的账号在VIP区第三排闪烁，突然想起白露拍的机场图里，温如春指尖的血迹。

“接下来是专属互动环节。”虚拟场景里，温如春的眼睛闪烁着星光，“只有购买‘玫瑰契约’礼包的粉丝，才能收到我的虚拟礼物哦。”

宦娘的呼吸骤然急促——那个标价12888元的礼包，包含全球限量200把的签名吉他，琴身刻着每个购买者的名字。

后援会群里，林蔓刚刚发了付款成功的截图，附带一句：“哥哥说会亲手写下祝福呢。”

指甲在掌心掐出新月形的红痕。宦娘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学生证，猛地想起上周在教学楼看到的网贷广告——“额度高，到账快，大学生专属通道”。

手机在掌心震动，陌生号码来电显示“消费金融顾问”，甜美的女声像裹着蜂蜜的刀片：“检测到您近期有大额消费需求，我们为优质客户提供零首付分期方案......”

“可是我没有收入......”宦娘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眼睛却离不开屏幕上温如春微笑的脸。对方轻笑一声，背景音里传来键盘敲击声：“学生证就是最好的信用凭证呀，传媒大学的高材生，还怕还不起这点小钱？分期12个月，每月只要1314元，多有纪念意义的数字。”

要？不要！要！不要？

拼了，一切为了偶像！

耳机里，温如春正在念粉丝ID：“下一位幸运儿是......”宦娘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在虚拟空间里回荡，VR眼镜的镜片上，温如春的指尖正对着她的方向，仿佛下一秒就会穿透屏幕。

“就它了。”她听见自己说，“我要‘玫瑰契约’礼包。”

电子合同签署的瞬间，宿舍灯诡异地同时熄灭。

宦娘在黑暗中摘下VR眼镜，看见窗外的月亮像一枚银色徽章，和温如春在机场扔给她的那枚一模一样。

床头柜上，分期付款的确认短信静静躺着，月还款额刚好覆盖她在便利店的月薪。

这意味着未来一年，她每天都要在收银台站满四小时，还要挤出时间做数据。

签名吉他到货那天，宦娘正在后援会基地轮博。顺丰快递员抱着半人高的纸箱闯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

宦娘整个人此刻被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占满。

包装上印着烫金的“For My Rose”，右下角贴心的刻着一行中文小字：为了我的玫瑰。

拆箱时发出的胶带撕裂声，像极了温如春在舞台上撕毁假唱黑稿的瞬间。

琴身躺在丝绒衬布里，琴头内侧用金粉刻着“To 宦娘：永远做我的玫瑰”。她颤抖着抚过那些字迹，忽而想起数据组的深夜，林蔓教她用代码生成控评文案的场景。

原来偶像的“专属祝福”，不过是流水线上的激光雕刻。

但指尖触到琴颈时，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仿佛温如春的手指曾在这里停留。

第一个月的还款日在寒露那天。宦娘站在便利店收银台，看着手机里的催款短信，热可可在杯底结出奶皮。

她刚给温如春超话写完500条轮博，指尖还残留着键盘的温度。

网贷业务员的电话准时打来，语气不再温柔：“逾期一天，违约金就是本金的5%，想想你的签名吉他会不会被收回吧。”

当天晚上，她在宿舍啃着冷掉的馒头，对着吉他盒上的反光练习微笑。

屏幕里，温如春正在拍摄新的代言广告，广告词是她熬夜反黑时背得滚瓜烂熟的：“年轻，就是要敢想敢追。”

宦娘摸了摸口袋里的工牌，便利店logo在灯光下泛着廉价的光泽。

连灯光也在笑她。她的“敢追”，不过是用青春为资本游戏买单。

虚拟生日会的录像被剪成短视频，在各个平台循环播放。

宦娘看着自己的ID出现在“幸运粉丝”名单里，突然发现温如春在念她名字时，嘴角的弧度和念下一个ID时分毫不差。但她很快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哥哥怎么会骗她呢？那把刻着她名字的吉他，不就是最真切的证明吗？

深夜，她抱着吉他蜷在狭小的床上，琴弦冰凉的触感贴着胸口。

窗外飘起今年的初雨，打在宿舍的防盗网上沙沙作响。手机屏幕亮起，后援会群里在众筹温如春的新MV拍摄资金，林蔓@全体成员：“这次要租顶级摄影团队，姐妹们加油冲！”

宦娘摸了摸吉他盒上的划痕，那是刚才搬货时被货架刮到的。她打开网贷APP，看着可用额度，发现自己还能再借一笔。

这一笔钱，刚好够买后援会新推出的“星轨应援灯”，据说放在温如春的巨幅海报前，能投射出专属星空。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确认借款的瞬间，她听见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显得格外的刺耳。

舍友翻身的动静里，温如春的虚拟影像还在脑海中微笑，那句“永远做我的玫瑰”就像一句诅咒，在雨夜的潮气里慢慢发霉。而她不知道，此刻在经纪公司的后台系统里，她的用户画像正被标红加粗：高黏性、高负债、易操控——完美的韭菜样本。​​​​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