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深秋的雨裹着寒气渗进窗缝,周母躺在卧室里,盯着天花板上蜿蜒的水渍。床头柜上的输液管在风里轻轻摇晃,玻璃吊瓶折射出冷白的光。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听见客厅传来切菜声,刀锋剁在案板上的闷响让喉咙里的痰越发黏腻。
深秋的雨裹着寒气渗进窗缝,周母躺在卧室里,盯着天花板上蜿蜒的水渍。床头柜上的输液管在风里轻轻摇晃,玻璃吊瓶折射出冷白的光。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听见客厅传来切菜声,刀锋剁在案板上的闷响让喉咙里的痰越发黏腻。
“小夏。” 她用气声喊了句,声音却像被潮湿的空气吸走了。窗外的雨忽然大起来,哗啦啦的雨声吞没了她的呼唤。周母攥紧被角,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林夏!” 这次声音撕开了雨幕。
厨房传来碗筷碰撞的脆响,脚步声由远及近。林夏系着藏青色围裙出现在门口,发梢还沾着水珠,手里的抹布拧出细小的水流。她倚在门框上,目光扫过周母凹陷的脸颊和浑浊的眼睛,却像在看一件家具:“什么事?”
“想吃个苹果。” 周母往床头靠了靠,床头的血压计发出塑料摩擦的窸窣声。她瞥见林夏身后,餐桌上放着一篮红通通的富士苹果,表皮还凝着水珠,显然是刚从楼下超市买回来的。
林夏的睫毛颤了颤,抹布在指间绞成麻花。她想起三个月前产检回来的那个下午,同样的深秋,同样的冷雨。她拖着水肿的双腿爬上五楼,开门就看见周母窝在沙发上嗑瓜子,电视里正播着养生节目。“妈,我想吃个苹果。” 她扶着腰,肚子里的孩子不安分地踢腾。周母眼皮都没抬:“苹果贵得很,留着给然然补身体。”
“冰箱里还有剩的冬瓜,炖个汤吧。” 周母的声音把林夏拽回现实。她盯着那篮苹果,突然想起那天自己蹲在厨房啃干硬的馒头,窗外的雨打在防盗网上,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心上。
“没有。” 林夏转身要走,却被周母的咳嗽声叫住。那咳嗽声浑浊而痛苦,像生锈的齿轮在胸腔里转动。她站在原地,听着周母费力地喘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小夏,你别……” 周母话没说完,林夏猛地转身,围裙带子在身后甩出一道弧线:“想吃苹果?你看看我怀孕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在发抖,眼眶却干得发烫,“我吐到脱水的时候,你说孕妇娇气;我想吃口水果,你说浪费钱;我早产住院,你连医院都没来!”
卧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周然拎着菜站在门口,塑料袋里的青椒滚落在地。他看着妻子涨红的脸和母亲惨白的面容,喉结动了动:“怎么回事?”
“问你妈!” 林夏抓起桌上的苹果,狠狠砸进垃圾桶,“当年她怎么对我的,现在就该怎么受着!” 苹果撞上桶壁,发出沉闷的响声,果皮上裂开一道细小的纹路。
周母的手紧紧攥着被单,指节泛白:“我那是……”“是为我好?” 林夏打断她,笑声里带着哭腔,“你知道我在产房疼了十个小时,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我月子里天天以泪洗面,头发大把大把掉是什么感受吗?”
周然想上前拉林夏,却被她甩开:“别碰我!这些年我受的委屈,你以为一句‘她是我妈’就能算了?” 她转身冲进厨房,重重摔上玻璃推拉门。油烟机油烟机发出轰鸣,混着周母压抑的咳嗽声,在狭小的客厅里盘旋。
周然蹲下身捡起青椒,指尖还残留着苹果落地时溅起的水珠。他看着母亲凹陷的眼窝,又想起妻子颤抖的肩膀,喉咙像被塞进一团浸湿的棉花。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夕阳挣扎着穿透云层,照在垃圾桶里那只裂开的苹果上,果肉正在氧化,渐渐变成褐色。
周母用手背盖住眼睛,声音闷闷的:“去哄哄小夏吧。” 周然张了张嘴,最终只轻轻 “嗯” 了一声。他站在厨房门口,透过玻璃看着林夏背对自己的身影,她正在切土豆丝,刀起刀落间,水珠从菜叶上滚落,像一颗颗坠落的眼泪。
这场因苹果引发的争吵,撕开了这个家庭表面的平静,将隐藏在岁月里的伤痕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而周然,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修补这道裂痕,又该如何让这个家重新回到安宁。
夜幕笼罩着城市,林夏蜷缩在厨房角落,油烟机的嗡鸣声掩盖不住她急促的喘息。方才与婆婆的争吵如同一把利刃,割开了她心底那道早已结痂的伤口,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拉回那段不堪回首的孕期时光。
怀孕初期,林夏的妊娠反应格外强烈。每天清晨,她都要扶着洗手池,将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双腿发软地瘫坐在冰凉的瓷砖上。周母总是隔着门不耐烦地抱怨:“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娇气,我们那会儿怀着孕还要下地干活呢!” 林夏红着眼眶,咽下苦涩的泪水,独自挣扎着起身。
那天产检结束,医生说胎儿偏小,叮嘱她要加强营养。林夏拖着沉重的脚步,满心期待地回到家。推开门,周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嗑瓜子的声音清脆作响。“妈,医生说宝宝需要多补充营养,我想吃个苹果。” 林夏轻声说道,手不自觉地抚上微微隆起的腹部。周母眼皮都没抬,吐出一颗瓜子壳:“苹果贵得很,留着给然然补身体。你吃点粗粮就行,以前的孕妇不都这么过来的?”
林夏站在原地,满心的委屈化作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她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个干瘪的土豆和几根蔫了的青菜,空空如也。最后,她只能就着白开水,啃着冷硬的馒头,泪水滴落在馒头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印记。
随着孕周增加,林夏的身体愈发笨重。有一次,她在厨房做饭时突然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周母听到动静,只是站在门口瞥了一眼:“别装模作样的,不就是怀个孕,哪有这么多事。” 林夏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扶着灶台慢慢站起身,继续做饭。
临近预产期,林夏的水肿越发严重,双腿肿得像发面馒头,连鞋子都穿不进去。她小心翼翼地向周母求助:“妈,您能陪我去医院再做次产检吗?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周母正忙着和邻居打麻将,头也不回地说:“都快生了还做什么产检,浪费钱。我生然然的时候,啥检查都没做,不也好好的。” 林夏站在原地,满心的失望与无助,最终只能拖着笨重的身体,独自前往医院。
那天,林夏早产了。剧烈的腹痛如潮水般袭来,她蜷缩在床上,给周然打电话,声音虚弱而颤抖。周然正在出差,焦急地拜托母亲送林夏去医院。然而,周母却皱着眉头说:“能有多严重,不就是肚子疼,忍忍就过去了。” 林夏绝望地看着天花板,泪水打湿了枕头。最后,是邻居听到她的呼救声,帮忙叫了救护车。
在产房里,林夏疼得死去活来,十个小时的煎熬,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陪伴。她咬着嘴唇,在心里默默流泪,对周母的怨恨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而此时的周母,正悠闲地坐在家里看电视,对林夏在产房里的生死挣扎不闻不问。
月子里,林夏的日子也不好过。周母做的饭菜总是寡淡无味,不是清水煮白菜,就是稀饭配咸菜。林夏想要吃点有营养的,周母就冷着脸说:“别挑三拣四的,我当年坐月子连这些都吃不上。” 林夏看着怀里嗷嗷待哺的孩子,泪水无声地滑落。更让她崩溃的是,孩子夜里哭闹,周母听到后不仅不帮忙,还在隔壁房间大声抱怨,说林夏不会带孩子。
那段日子,林夏每天以泪洗面,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她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在最需要关怀和照顾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冷漠与指责。而这些,都被她深深埋在心底,直到今天,被一个苹果彻底引爆。
厨房外,周然站在门口,看着妻子孤独的背影,心中满是愧疚与无奈。他知道,这些年林夏受了太多委屈,可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化解这场矛盾。而卧室里,周母躺在床上,听着厨房传来的动静,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这场因苹果引发的风波,究竟会走向何方,谁也无法预料。
厨房的玻璃推拉门震得嗡嗡作响,林夏将菜刀重重剁在案板上,飞溅的土豆丝像溃散的士兵四处逃窜。油烟在头顶翻涌,混着她粗重的呼吸,把狭小的空间搅成一锅沸腾的苦汤。门外传来周然小心翼翼的敲门声,被她直接无视。
“你看看你把孩子教成什么样了!” 周母突然拔高的声音穿透门板。林夏的手猛地顿住,刀刃深深嵌进木头里。客厅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想必是周母气得掀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她冲出去时,正看见周然蹲在地上收拾玻璃碎片,周母裹着棉被坐在床头,枯瘦的手指抖如筛糠:“当年我怀然然七个月还在挑水,现在倒好,吃个苹果都成罪过了?” 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沟壑蜿蜒而下,在蜡黄的脸上冲出两道水痕。
“挑水?” 林夏冷笑一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您倒是记得清楚。我怀孕五个月在工地搬水泥的事,您怎么就忘了?” 记忆如锋利的刀片划过神经 —— 那是周然公司资金链断裂的日子,周母指着她的肚子骂 “赔钱货”,逼她去工地打零工补贴家用。
周然猛地抬头,碎玻璃划破指尖也浑然不觉:“你说什么?”
“我说你妈逼着孕妇去搬水泥!” 林夏抓起桌上的相框狠狠摔在地上,玻璃应声而碎,露出周然和周母的合照,“那天暴雨把工棚冲垮,我在泥水里爬了半里路才等到救护车!” 她扯开领口,锁骨下方狰狞的疤痕赫然在目,那是钢筋划伤留下的印记,也是她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周母的嘴唇剧烈颤抖:“那都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家?” 林夏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您每天跳广场舞花三百块买新裙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个家?我生完孩子大出血,您拿着我的救命钱去买保健品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个家?” 她猛地拉开抽屉,甩出一沓皱巴巴的收据,“这些都是您被骗的证据,整整八万!”
周然踉跄着扶住墙,血色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夏总是偷偷去做兼职,为什么家里的存款永远对不上账。而母亲,此刻正把脸埋进被子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你以为我想记仇?” 林夏抓起地上的玻璃碎片,锋利的边缘抵在掌心,“我怀孕八个月想吃口鸡蛋,您把鸡蛋藏在柜子最上层,说孕妇吃多了会难产!我在产房疼到昏迷,您却在麻将桌上跟人说我矫情!” 泪水砸在碎玻璃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周母突然掀开被子,抄起床头的药瓶砸过来:“反了你!” 塑料瓶擦着林夏的耳畔飞过,在墙上撞出闷响。周然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住母亲,却被她用力推开:“让开!这个家有她没我!”
“那就没您!” 林夏突然安静下来,声音冷得像冰,“您生病这半个月,我端屎端尿,喂饭擦身,不是因为您是我婆婆,是因为然然跪着求我。现在,我不想忍了。” 她转身进卧室,抱出个褪色的行李箱,开始疯狂往里面塞衣服。
周然死死抱住妻子颤抖的肩膀:“别这样,孩子还小……”
“孩子?” 林夏甩开他的手,从衣柜深处翻出件小棉袄,“您孙子两岁那年发高烧,您说‘小孩烧烧更聪明’,要不是我连夜打车去医院,现在他还能叫您奶奶?” 那件粉色棉袄上还沾着当年的退烧贴,边缘已经泛黄。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砸在防盗网上,像无数根细针扎进每个人心里。周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缝间渗出点点血丝。周然想去扶她,又舍不得放开林夏,急得眼眶通红。
“离婚吧。” 林夏轻声说,把行李箱拉杆拉到最长,“我带着孩子走。”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客厅陷入死寂,只有周母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和雨声混在一起,将这个家最后的平静彻底击碎。
死寂的房间里,周母的咳嗽声一下接一下,带着浓重的痰音,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周然看着母亲指缝间的血丝,又看看妻子决绝的背影,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小夏,先送妈去医院,有什么事咱们之后再说!”
林夏握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的皮肉里。她看着周母蜷缩在床上痛苦的模样,那些积压多年的怨恨如潮水般翻涌,可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却也泛起一丝动摇。孩子的哭闹声从隔壁房间传来,像是一把钥匙,轻轻触动了她内心最敏感的开关。
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了雨夜的寂静。急诊室的灯光惨白而刺眼,周然守在门口,来回踱步,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滚落。林夏站在走廊的另一端,抱着双臂,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城市的夜景,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病人是急性肺炎,需要住院观察。” 医生的话让周然的心猛地一沉。他转身看向林夏,欲言又止。林夏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你去照顾妈吧,我回家看看孩子。”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小夏!” 周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走,陪陪我,好吗?” 林夏看着丈夫眼底的疲惫与无助,那眼神像极了当年他跪在自己面前,求她照顾生病的母亲时的模样。她的眼眶突然红了,轻轻点了点头。
病房里,周母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脸色苍白如纸。林夏站在床边,看着这个曾经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心中的怨恨不知何时开始慢慢消散。她想起刚嫁进周家时,周母也曾手把手教她包饺子,给她织过冬的毛衣,那些温暖的片段如尘封的老照片,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周然坐在一旁,握住林夏的手,轻声说道:“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在中间调和,你们的矛盾就能慢慢化解,却没想到让你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林夏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然然,我真的好累,我以为我再也无法原谅她了。”
深夜,病房里只剩下周母平稳的呼吸声。周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林夏坐在床边,望着周母布满皱纹的脸。突然,周母的手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着林夏,眼中满是愧疚:“小夏,对不起,是我错了……”
林夏愣住了,这是她从未想过的场景。周母的声音虚弱而颤抖:“这些年,我总拿老一辈的观念要求你,却忘了你也是别人家的宝贝女儿。我看到你过得好,心里就不舒服,总觉得你抢走了我的儿子,现在想想,真是糊涂啊……” 泪水从周母的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林夏的泪水再次决堤:“妈,其实我也有错,我不该一直记恨您,让这个家变得支离破碎。” 她握住周母的手,感受着那双手的冰凉与粗糙,“您生病这半个月,我照顾您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不那么恨了,只是那些委屈憋在心里太久,一下子爆发了……”
周母颤抖着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林夏的脸:“傻孩子,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林夏拼命点头,将头埋进周母的怀里,像个委屈的孩子。这一刻,所有的怨恨、误解与委屈,都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渐渐消散。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病房,照在三人身上。周然醒来,看到妻子和母亲紧紧相拥,眼中满是欣慰的泪水。他走过去,将两人搂进怀里:“以后,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回家的路上,林夏特意去买了一篮新鲜的苹果。阳光照在苹果上,泛着诱人的光泽。她想起那个引发争吵的苹果,心中满是感慨。生活就像这苹果,有时会被冻伤,会有裂痕,但只要用心呵护,依然能品尝到甘甜的滋味。
到家后,林夏洗净苹果,削好皮,递给周母。周母咬了一口,泪水再次夺眶而出:“真甜……” 林夏也笑了,笑容中带着释然与幸福。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道彩虹挂在天边,为这个历经风雨的家庭,带来了崭新的希望。
来源:晚晚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