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九三八年夏末秋初,正是青纱帐旺盛的时节,满坡 满岭,高粱、谷子、玉米、棉花,绿油油一片,成为八路 军和游击队隐蔽自己和伏击敌人的天然屏障。这时,我带领游击八大队和一、二、三分队近一千名游击队员,在灵 寿城东郭埠一带打游击。
弯弯曲曲的滹沱河,从灵寿城南边流过,转弯往东南方流去。
一九三八年夏末秋初,正是青纱帐旺盛的时节,满坡 满岭,高粱、谷子、玉米、棉花,绿油油一片,成为八路 军和游击队隐蔽自己和伏击敌人的天然屏障。这时,我带领游击八大队和一、二、三分队近一千名游击队员,在灵 寿城东郭埠一带打游击。
八月间,驻在石家庄的日军少将水源兵团,调集了一 千多名日军进攻灵寿。石家庄距灵寿只有几十里路,来往 交通便利。每天早上,敌人乘坐几十辆汽车,从石家庄出 发去灵寿,沿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傍晚,再乘坐汽车 将抢掠的财物运回石家庄。几乎天天如此。
郭埠,是石、灵公路线上的一个小镇,离灵寿城只有 十五里。这一带水资源充足,土地肥沃,交通便利,是石 家庄至灵寿的必经之路。
郭埠的群众条件很好。我们的游击队一到,老百姓喜 出望外,忙着腾房子,烧水,做饭,许多群众含着泪向我 们控诉日军的侵略罪行,说这一带可让日本兵糟塌苦了, 要我们八路军狠狠地把这些日本强盗揍一顿,“给他们解解心头之恨。”
经过研究,我们认为这里的群众基础好,周围的青纱 帐茂密,便于隐藏,根据我们游击队的战斗实力,决定出其 不意,狠狠打击敌人,为群众出一 口气。
第二天一清早,游击队拉到郭埠以北,埋伏在公路左 侧的近半里路长的青纱帐里,等待伏击敌人。
可是,等到上午快十点钟的时候, 一直看不到敌人的 踪影,一些心急的同志有点沉不住气,小声嘀咕开了:
“是不是小鬼子今天不来了?”
“也许敌人听到风声,吓得缩回去了!”
青纱帐里不透风,又闷又热,憋得人难受,有人干脆 坐在地上,敞开衣扣扇风纳凉。
正在这时,隐隐约约传来隆隆的马达声,远方公路上 ,腾起滚滚的烟尘——
“来了,来了!”游击队员们兴奋地低声转告着,赶快做 好战斗准备。
我拿起望远镜观察,好家伙, 一拉溜二十二辆汽车, 一辆接一辆,咬着尾巴往这边开来,车上满载着黄压压的 日本兵,摇摇晃晃,看他们那得意忘形的样子,半点也没戒备 ………
不大一会儿,敌人的汽车驶到了我们的伏击地段,隆 隆的马达声震得地面有点抖动,燃烧的汽油味扑鼻而来, 趾高气扬的日军,连观察也不观察,不停地往前开进,等 日军的汽车全部进了伏击地段,我举起手枪,对准日军 “啪啪”两枪,发出了战斗信号。顿时,我们的机枪、步枪 一齐开火,手榴弹嗖嗖地飞出青纱帐,有几辆汽车的油箱 被炸开,呼地燃烧起来。
日军被这猝不及防的袭击打得晕头转向,有几辆汽车来不及刹车,撞在前面的车屁股上,车上的日军乱作一团, 不顾命的从车上往下跳。过了好大一会儿,日军才如梦初 醒,一日军指挥官举起战刀,组织队伍,气急败坏地向我们 的阵地扑来。
“打!给我狠狠地打!”我指挥着游击队用密集的火力阻 击日军,不让日军接近青纱帐。日军还没到路边的沟坎, 就倒下了几十个,剩下的退到汽车边,以汽车为掩体同我 们对抗射击。
战斗越来越激烈,子弹在青纱帐里象飞蝗一样乱窜, 打得庄稼杆子扑扑地折断。敌人丝毫也没有要撤退的迹象, 显然是在同我们拖延时间,等待援兵。这对既无援军、弹 药又不很充足的游击队,是十分不利的。我们必须毫不犹 豫地速战、速决、速撤。于是,我指挥部队,立刻向日军 发起冲锋。
冲锋号一响,大队长韩振山和营长谭毛崽,端着上了 刺刀的步枪,带领部队,高喊杀声,跃出青纱帐,同日军 短兵相接,展开了一场拼刺肉搏战。
日军端着枪,举着刀,龇牙咧嘴,背靠背三五成群, 与我厮杀。
这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辽阔的原野上,刀光闪 闪,杀声震天。日本兵拼刺刀大都经过训练,“武士道”精 神也很顽固,宁死不投降。我游击健儿更是英勇顽强,越 战越勇,刺刀捅弯了,用脚踏过来再刺。有一位班长,是个刺杀能手, 一人刺死了几个日军。
白刃格斗进行了大约一个多钟头,日军抵挡不住,丢下三百多具尸体,收拾残兵败将,撤出阵地,往石家庄方向 溃退。我们也因此伤亡了三百多名同志,战斗力减弱,就没有追击敌人,迅速打扫战场,往慈裕方向转移。
在打扫战 场的时候,发现了谭毛崽同志的尸体,他倒在公路边的一 个土坎上,两手紧握着捅弯了刺刀的三八枪,鲜血浸湿了 身下的土地。在他的身边,躺着五个被刺死的日军。
谭毛崽,湖南茶陵人,他是一位红军干部,参加了二万五千里长征,性格爽快,对党忠诚,打起仗来英勇无比。
如今,为了抗日战争的胜利,为了民族的解放事业,他献 出了年轻的生命,把热血洒在辽阔的华北平原。
站在烈士的遗体旁,我和战友们脱帽默默地向他致哀。 郭埠的人民群众,将他的遗体埋在他流过血的土地上 ……
郭埠一仗,进攻灵寿的日军水源兵团遭到惨败。敌人垂头丧气地抬着几十名伤兵,步行回石家庄,经过郭埠镇的时候,老百姓站在路旁看热闹。瞧着日本侵略军那个狼 狈样子,冲他们讥讽说:“皇军胜利大大的!”
“皇军”气急败坏地骂道:“八格牙路!失败大大的……… ”
日军在对晋察冀根据地大肆进行军事“扫荡”的同时, 又采取严密的经济封锁政策,妄图饿死、困死抗日根据地 军民。在日军的扫荡和封锁下,根据地军民吃不上油盐, 买不到布匹、药品,就连做顿饭都要全村跑着借火。山里 出产的核桃、花椒、柿子、山枣等山货运不出去,群众生活 十分困难。
平山四分区贸易局长何法章,为采购物资和出口山货 急得团团转。
他找到我说:“叶司令员,日军封锁得厉害, 咱们到天津的这条交易线被卡断了,要有水源司令部的特别通行证才能放行。能不能想办法为我们搞两张通行证? 不然,我这个贸易局长就徒有其名喽!”
要搞特别通行证,并不那么容易,水源哪会“施舍”?
后来,八区队政委李建庭同志想了个办法 ……
灵寿城东有一个小村庄,离村庄不到一里路的地方,有一个日军碉堡,驻有日军的一个小队,队长名叫黑田, 据说是水源的小舅子。
李建庭同志提出活捉黑田,以此为 条件,同水源交换。他满有把握地说:“这任务交给我们区 队好了,两天之后带着黑田来见你!”
李建庭这个同志,平时办事一贯扎扎实实,说到做到, 是个不吹不擂的人。他既然把话说出口,大概早有安排。 不过,我也在思考,黑田就那么容易束手被活捉吗?我倒要看看他有啥“锦囊妙计”?
两天以后,李建庭果然把五花大绑的黑田押来了。黑 田,看样子年纪不到二十岁,个子不高,白净脸,看上去 不象个赳赳武夫,倒象个文弱书生。他横鼻子竖眼,嘴里 乱咕噜,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看样子象是很不服气。
我问李建庭活捉黑田的经过,他笑眯眯地说:“嘿,没 有金钢钻,我哪敢揽瓷器活。”
他用手指着身旁一位年青俊秀的女同志说:“这是县妇救会的李月英同志,我俩演了一 出‘王小赶脚’,才把黑田引出碉堡。”
李月英羞得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
昨天上午,离黑田碉堡不远的小路上,慢悠悠地 走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牵着一头小毛驴,女的坐 在毛驴上,两人边走边亲昵地交谈着。
“站住!干什么的?” 岗楼上的伪军哨兵咋唬道。
小毛驴站住了,男女青年一齐望着岗楼上的敌人,男青年回答说:“老总,我是接新媳妇回婆家的。”
伪军哨兵瞪大了一双三角眼,不怀好意地盯着坐在毛 驴上的面目俏丽的“新媳妇”,喊着:“过来,过来!有没有良民证?”
“有哇!”男女青年走到岗楼下面,男青年掏出“良民证” 晃着给伪军哨兵看。
伪军哨兵倒没有细看“良民证”,他斜着两眼看“新媳妇",又油腔滑调地对男青年戏弄地说:
“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摊上个这么漂亮的小媳妇…
正在这时,日军黑田小队长来到岗楼上,哨兵连忙立 正,向他报告,然后低声谄媚地说:“太君,新娘子,漂亮 漂亮的!”
黑田淫邪的目光在“新娘子”身上打量了一番,嘿嘿地 干笑了两声,用生硬的中国话问:
“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男青年用手一指,知趣地说:“离太君这里不远,就是 前面这个村庄。太君要看得起我,去我家里喝杯喜酒!”
黑田倒是听懂了意思,翘起大拇指说:“你的,良心大大 的好。我的,同你交个朋友!”
说着,他又低声跟伪军哨兵嘀 咕了一阵,哨兵眉开眼笑地说:“黑田队长说了,今天晚上 就到你们家里吃酒贺喜,还让我作陪呢!你们快回去准备 酒菜 …… ”
晚上掌灯以后,黑田真的在那个伪军陪同下,偷偷离 开碉堡,窜到村子里来吃“喜酒”。男青年早在村头迎着, 领进家去,黑田一脚刚踏进“新房”,就被早已埋伏在房内 等候的游击队员捉住了。
原来,这一男一女哪里是什么“新婚夫妇”,是李建庭 和李月英装扮的。为了把黑田引出碉堡,他们才演了这出 “假凤求凰”。其实,李建庭和李月英都还没有结婚呢!
黑田被带到游击司令部时,脾气可是大得很,接连三 天不吃饭,不讲话,作出以死效忠“天皇”的样子。本来他 会讲几句生硬的中国话,可你要问他,他连气也不吭。
正好,延安来了三个朝鲜人到四分区,会讲流利的日 本话。我就让他们跟黑田谈话,交代八路军的俘虏政策, 以稳定黑田的情绪。
黑田被捉后,看起来很刚强,其实内 心空虚、胆怯、悲伤,经过几次谈话,他说出了自己的身 世:
黑田出生在一个大资本家的家庭里,学校毕业后,来 到中国看他姐姐。姐夫水源有意培养他,提拔他当了个小 队长,谁知上任不到一个月,就被游击队捉住了。
黑田是独子,在家里娇惯溺爱得很,听说他被捉,这 可急坏了他姐姐,寻死觅活地跟水源要弟弟。水源没法子, 只好写了一封密信,派人送到游击司令部。
水源的信是写给我的,其大意是:“叶大君,黑田现在 你们手里,希望你们不要杀害他,要什么条件可以进行谈 判 …… ”
接到信后,我立即向晋察冀军区作了汇报,军区让我 借此机会跟水源谈判,要他开通行证,我们到天津买东西。
这天,水源派代表来到了刘家弯,我派八区队政委李 建庭同志去谈判。谈判时,我方提出的条件是,让水源开 五个通行证,我们运一批山货出口到天津,从天津换回六万匹洋布,待洋布运回后,立即把黑田放回去。
傍晚的时候,李建庭同志回来了。他高兴地向我汇报 说:“日本人答应了我们提的条件,通行证明天给我们送 来。日本人的条件是,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黑田的人身安 全,布匹运回后,将人放回。”
灵寿到天津,五天可以返回。日本人送来了通行证,
我们挑选了十几名身强力壮、侦察员出身的同志,在何法 章同志带领下,赶着几辆马车,拉着山货,出发到天津去 了。五天以后,他们顺利回来了,马车上拉回了六万匹洋 布,还有一大批药品、纱布。当天,就把这批物资运到了 晋察冀军区驻地。布匹经过漂染,为军区部队做了军装; 药品、纱布给了“白求恩学校”。
天津的物资运回后,我们即将黑田放回。据说黑田回 去后,再也不敢留在中国,不久即回日本去了。
来源:大肥肥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