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凌晨三点,陈默在黑暗中摸索着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第500次"7:00叫妈吃药"的提醒跳出来,他对着冷白的光看了足足十秒,才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次设置。
凌晨三点,陈默在黑暗中摸索着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第500次"7:00叫妈吃药"的提醒跳出来,他对着冷白的光看了足足十秒,才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次设置。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涌进鼻腔。
他想起三年前的春天,母亲总爱把药盒摆在餐桌上,深褐色的玻璃瓶碰撞出清脆声响。那时她还能扶着助行器在客厅画圈,银发在阳光下泛着雾霭般的光泽。"每天七点啊,"她用枯枝般的手指戳着电子日历,"就像学校上课铃。"
那些年,陈默的手机里生长着规律的闹钟森林。7:00叫妈吃药,7:05提醒收衣服,7:10给阳台绿萝浇水——母亲总说晨光里的植物呼吸最顺畅。后来他换了智能手机,智能语音助手会自动归类提醒事项,可他坚持用最笨拙的手动设置,仿佛每个机械女声的重复,都是母亲还在呼吸的证明。
直到那个暴雨夜。
急救车鸣笛撕开雨幕时,陈默正盯着手机里第499个即将响起的闹钟。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比闹钟更刺耳,母亲青紫的嘴唇翕动着,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他徒劳地按着36℃的体温,发现她枕边的药盒早就空了。
整理遗物时,他在药柜底层找到本泛黄的笔记本。2018年3月14日那页画着歪扭的闹钟图标,旁边写着:"默儿手机没电了,提醒他买新电池。"最后一页是今年1月9日:"今天默儿加班,替他吃了两粒维生素。"
陈默把第500个闹钟设置在清晨七点。这个时间母亲该掀开米色窗帘,把脸贴在玻璃上看楼下的银杏树。去年深秋他住院时,母亲每天举着手机拍十张银杏叶的照片,说等他回来要讲每片叶子背后的故事。
智能音箱在第五次误触时突然说话了。
那是某个起雾的清晨,陈默蜷在沙发里灌下第三杯咖啡。指尖机械地划过锁屏界面,闹钟设置界面突然跳出"新建提醒"。他恍惚间输入"7:00 叫妈吃药",却在点击确认的瞬间,听见音箱里传来电流杂音。
"默儿,该吃药了。"
砂纸般的声音擦过耳膜,是母亲去年录制的用药提醒。陈默撞翻茶几冲向主机,看见屏幕显示着"2021年语音存档"。那个总抱怨记不住新歌的老人,原来偷偷录下了四百九十九遍"7:00 叫妈吃药"。
梅雨季来临时,陈默学会了和闹钟共处。第500个提醒永远定格在7:00,不再跳动。他会在晨光漫进窗户时,对着空荡荡的厨房复述母亲的话:"锅里的粥再熬五分钟。"消毒柜的蓝光倒映在瓷砖上,恍惚还是两个人的早餐时光。
直到某个停电的深夜。
应急灯亮起的刹那,智能音箱自动重启。陈默在黑暗中听见机械女声提示:"检测到未完成提醒事项"。接着是四百九十九次"7:00 叫妈吃药"的机械播报,最后是母亲的声音穿透十年光阴:"记得把药盒放在阳光晒得到的地方。"
他赤脚踩过满地药盒,在储物间发现整箱未拆封的保健品。生产日期停留在她确诊帕金森的那年春天。母亲总说新药效果更好,却偷偷把药片磨碎拌进芝麻糊——法医后来在胃容物里发现了大量未溶解的缓释胶囊。
清明时陈默在墓前烧了第500个闹钟。火焰舔舐金外壳时,他听见四百九十九次机械提醒在热浪中扭曲变形,最终汇成母亲临终时未出口的呜咽。智能手表突然震动,显示"7:00 母亲节快乐"。
他这才想起,自己从没删除过那个提醒。
来源:每一次发现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