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是贫民窟少女,却和京城大院里的少爷有过一段情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4-30 06:18 2

摘要:为了和我在一起,他申请进驻战乱区,就为挣一份荣功,让他父亲松口同意他娶我进门。

我是贫民窟最低贱的少女。

却和京城大院里的少爷周京和有过一段情。

为了和我在一起,他申请进驻战乱区,就为挣一份荣功,让他父亲松口同意他娶我进门。

临走前,他将我拥入怀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阿妩,等我回来,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可后来,他不幸在爆炸中受伤失忆,身边也多了一个和他家世匹配,温柔又漂亮的医生未婚妻。

五年后重逢。

周京和对我道:「很奇怪,每次见你,我都有种熟悉又难过的感觉。」

我握紧了女儿的手,将她藏到我身后,笑道:「是吗?但我不认识你。」

1

没想到再度和周京和重逢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镇上的山体突发塌方,滚落下来的山石差一点就要砸到我女儿身上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冲过来护住了她的头。

待被男人拉到安全地带。

我才顺着他被碎石割流血的胳膊,看到了他的脸。

竟是周京和!

五年来,我日日夜夜思念着的,不敢有一刻忘却的周京和!

一股血腥堵在喉咙处,我刚要叫出他的名字。

一个端庄漂亮的女人跑了过来,满脸担忧道:「京和,你怎么样?」

「不要紧。乔娅,你快看看这个小朋友有没有受伤。」

说完,他又耐心的向我解释道:「别担心,我未婚妻是医生,她很专业。」

「未婚妻」三个字,似利刃穿透我的胸膛。

痛的我几乎无法喘息。

来不及细想,我连忙跑到我女儿面前,担忧的唤了声,「安安,还好吗?」

乔娅回过头来,「Ṭúₐ她发烧了,手背也有一点擦伤,附近有没有医院?」

镇上没有医院,只有一个卫生所。

我带他们赶了过去。

安安吃了退烧药,在我怀里睡着了。

一旁的乔娅正在为周京和包扎伤口。

熟悉又强健右臂裸露在外,除了新伤,还有几条纵横的,骇人的,经年也无法修复的旧伤疤。

我眼神定在那里。

恍若记起五年前分别时,我小心翼翼的问周京和,「那里很危险吗?你会受伤吗?会死吗?」

「不知道,也许吧。」

周京和看我要哭,揉了揉我的发顶,一脸坏笑道:「逗你玩呢,我的阿妩在等我回来娶她呢,我绝对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那些旧疤痕,仿佛在我眼前绽开血肉。

周京和,一定很痛吧!

金娇玉贵的小少爷,受伤的时候,你是怎么忍下来的呢?

「我的大英雄,你知不知道你的脑袋受过伤,脆皮的很,你是想让我做寡妇吗?」乔娅故意勒紧了绷带,似乎不解气,还气呼呼的还绑了个蝴蝶结。

周京和疼的龇牙咧嘴,还不忘温柔的揉着乔娅的发顶,求饶道:「我知道错了。」

两人的恩爱打闹似烈日灼眼。

许多话堵在胸口,到底一个字也问不出。

我抱着安安,悄无声息,落荒而逃。

傍晚。

村长带着周京和和乔娅过来。

「江妩,他们是京城来的游客,现下出镇的路被堵住了,村民家里全部住满,你家里不是还剩几个空房间,先安排他们住下吧!」

村长对我有恩,我Ṱŭ̀ⁱ无法拒绝他的安排。

但......

我略微挣扎,「我家简陋,怕城里的客人住不惯。」

「不会啊,你家很漂亮,还种了满院子的薰衣草,我未婚夫最喜欢的花就是薰衣草了!」

乔娅笑眯眯道:「这么诗情画意的小院,我们出双倍房费。」

周京和也走上前,「孩子还好吗?下午的时候你没打招呼就走了,还有点担心来着。」

周京和看向我的眼神礼貌又客气。

就像看待一个陌生人。

在眼泪涌出眼眶的那一瞬,我低下了头,「你们是安安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收钱,先进来吧,我给你们收拾房间。」

顿了顿,声音也有些颤,「你们住两间,还是......一间?」

乔娅甜蜜的挽住了周京和的胳膊,「一间就好了,我不陪着他,他睡不着的。」

周京和宠溺的朝她笑。

我咬紧牙关,快速逃离。

收拾好房间,我又给他们做了顿可口的晚餐。

夜深了Ṱû₄。

他们房间的灯也灭了。

安安揉着惺忪的睡眼,来院子里寻我,声音像小猫一样,「妈妈,我梦到爸爸了。」

「很高大,很好看,就像今天那个救我的叔叔一样,还说会永远保护妈妈和安安。」

「妈妈,爸爸怎么还不来看安安?」

我抚平她发顶的呆毛,没有接话。

安安缩进我的怀里,眼泪汪汪的蹭了蹭我的下巴,又很快睡着了。

我将她抱回房间,重回到小院的时候,周京和刚好站在外面,低头看石桌上我没做完的薰衣草香包。

我刚要抽回脚,就听他道:「这个香包,能给我缝一个吗?」

他揉着太阳穴,「我总是失眠,很痛苦。」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身体还是坐在了石凳旁。

我从笸箩里挑出最漂亮的薰衣草干花,小心的修剪着。

周京和坐在不远处的花墙上,看着漫天星斗,又慢慢将视线移到我身上。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剪刀划过指腹,一颗血珠子冒了出来,滴落在暗红色的香包上。

他没发现,只是指着脑袋解释道:「我当过兵,脑袋被弹片击中过,失去了一段记忆,所以经常看见别人,就会这么问。」

「江小姐,不知为何,看见你,总觉得很熟悉。」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逼回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缝制香包,「是吗?但我不认识你,我从来没出过这个镇子。」

「也是,是我想多了。」周京和点点头,又将院子巡视了一周,「一直没见你先生,他不在家吗?」

我缝好最后一针,刚滴落的血迹融化在暗纹里,像零落的花瓣。

声音细不可闻:「他......不会回来了。」

我的阿和,不会再回来了。

2

我和周京和失去了联系。

起初,他每隔半个月会打电话给我报平安。

再后来,一个月,两个月,半年......直至全无音讯。

我曾去周家找他,却被佣人无情的赶出来。

周京和的妈妈怒骂道:「要不是因为你,我儿子也不会......」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我不是傻子,也能猜个大概。

我便时常在周家附近出现。

厚着脸皮,在暴雨中下跪,死缠烂打,对周家的保姆司机笑的卑微又讨好,抱着一丝侥幸,企图从他们嘴里套出一丝关于周京和的消息。

可五年了,我始终没有再见到他。

我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或许,他死了。

死在战火纷飞的境外,或在归国治疗的途中。

我肝肠寸断,一度也活不下去。

可安安的哭声又唤回了我的理智。

周京和不在了,可安安还在。

我带她回到乡下,悉心教养她长大。

我对她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未来,我们一定会重逢。

「在哪重逢?」

「在世界的尽头。」

月亮藏进云层。

我躲进房间。

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原来周京和没死啊!

他没死。

只是将我忘了。

那个绝食抗争也不说放弃我的少年。

Ţů⁹那个被父亲抽打到后背溃烂也咬牙说爱我的少年。

那个被家里断了生活费去工地搬砖只买的起一个馒头也要分我一半的少年。

将我忘了。

3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外面天光大亮。

院子里,安安和他们在乘凉。

周京和见到我,笑着打招呼道:「江小姐,你的香包好神奇。我失眠很多年了,什么中医西医都试了个遍,昨晚竟破天荒睡个安稳觉。」

我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有用就好,家里还有很多,你需要的话,可以多拿几个。」

周京和道了谢,又将目光放在乔娅身上。

乔娅和安安在编花环。

一大一小,好不快乐。

周京和的目光缱绻,那是只对爱人流露出来的温柔。

看了半晌问道:「你女儿真可爱,她叫什么名字?」

我一顿,「祈安。」

「祈安?」周京和反复咀嚼,「祈福,平安的意思?」

我装作没听见,转身打水。

就听Ťù⁻安安自豪又大声的抢先答道:「是祈求爸爸平安归来的意思!」

「妈妈每念一次安安的名字,爸爸就会快些和我们重逢。」

空气一静。

周京和好听的声音传来,「是个好名字。」

安安眼睛笑的弯弯的,拿着一只编好的花环小跑过来,「叔叔,你蹲下。」

说是花环,实则就是软花枝围成的圈,上面插着各色的花朵。

粗糙又简陋。

安安垫着脚将它戴在周京和的头上。

声音甜糯,「叔叔,谢谢你昨天救了安安。」

「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安安昨天梦见爸爸了,爸爸个子高高的,很好看,就像叔叔一样好看。」

「安安,别吵叔叔阿姨。」

我轻声斥责,上前去拉安安。

乔娅走上前,「不会啊,我们都很喜欢安安。」

说完,又害羞的看着跟周京和,「京和,我们将来也生个女儿吧,像安安这样的,一定可爱极了。」

周京和也笑了,「好啊。」

心似被刺了个窟窿,我强忍着痛楚拉安安的手回了屋里,让她先去画画。

然后又一个人去厨房忙活。

乔娅过来帮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话,便问道:「江小姐,你们附近有没有可以办婚礼的地方呀?」

我茫然的抬头,「什么?」

「本来昨天我们就该离开这里回京城筹备婚礼的,可眼下出镇子的路被堵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日子是大师算好的,说是天赐良缘的好日子,实在不想就这么错过。」

「我和京和商量过了,干脆就在镇子里办好了。」

「这里这么美,在这里结婚,也算终生难忘。」

乔娅半仰着头,眼神里全是对婚礼的憧憬。

我如同机械一般,重复着切菜的动作,哪怕案板上已无菜可切。

我又想起了以前。

周京和和我挤在学校附近一个破旧的民房里的日子。

有天傍晚,外面下着下雨。

他在灶台里笨拙的翻弄几个红薯。

身上的短袖不知道哪淘来的,后背上还印着「永旭超市」四个字。

初秋时节,他的穿着已经很显单薄了。

坐在矮小的木凳上,时不时还会咳嗽一声。

见我下课回来,他将烤好的红薯扒皮递过来,让我趁热吃。

还神神秘秘掏出一把钱,像讨主人夸奖的小狗一般,道:「你男朋友是不是很厉害?」

我数了数,一百三十五块钱。

「哪来的?」

「干活赚的。」他将钱叠好放进我手里,「攒起来,给阿妩当彩礼。」

民房破败。

外面下小雨,屋里漏大雨。

周京和听见雨声,急忙转身,轻车熟路的拿出几个盆放置在漏雨的地方。

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是红的吓人是晒伤和淤青。

初秋时节,他穿的那样单薄,甚至病了都舍不得买点药来吃。

他本是金娇玉贵的小少爷啊!

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那一刻,我无比痛恨自己的贫穷。

声音低进尘埃里,我道:「周京和,要不,分开吧。」

「这不是你该过的日子。」

他回过头,眉头蹙成川字,「江妩,再说这样的话,我真的要生气了!」

我的眼泪不要钱似的流下来。

他又慌了起来,「对不起,你别哭。」

「阿妩,我不觉得辛苦,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特别快乐。」

「别不要我,别说丧气话,我真的会难过。」

「相信我,我一定会娶你,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婚礼我都想好了,草坪婚礼,还要布置很多很多你喜欢的薰衣草。」

「我爱你。」

「我爱江妩。」

「周京和永远不辜负江妩。」

......

周京和永远不辜负江妩。

但周京和要和别人结婚了。

4

我没回答乔娅的问题。

下午的时候,乔娅失踪了。

村里的年轻人全部出动寻找她。

我也在列。

接近傍晚的时候,我和周京和在小路上碰见。

他焦急的询问:「你找到了乔娅了吗?」

我摇摇头。

他肩膀垂下去,极力克制情绪,「她能去哪儿呢?」

话音落下,他就在一旁的草丛里发现了一枚蓝色的胸针。

「是乔娅的胸针!」

周京和捡起,紧紧攥在手心,眼神向四处张望,「她来过这,她一定就在附近。」

他焦急的在周围寻找,最终将视线落定在一处断崖旁。

附近的草有被压过的痕迹。

他跑过去就要向下跳。

我急忙拉住他,「周京和,不要!这里的地势极其复杂,崖壁垂直陡峭,就连村里的年轻男人,也没有几个敢徒手下去,而且乔娅也不一定就在下面!」

周京和拨开我的手,「这种几率我不敢赌!」

「你等一下,我去找人......」

我冲到他面前,想要制止他的危险举动,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甩到地上。

周京和眼神冷戾,仿佛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江妩,如果你不想帮忙,就别捣乱!」

「你不懂我们之间的感情,她是我的命!」

「我绝不能让她置于危险中!」

说完,他重新走到崖边,刚要下去,就听旁边传来一道女声。

「京和!」

周京和转过身,竟是失踪了半天的乔娅。

她的脸和胳膊都受了伤,工装裤也割破了。

「乔娅!」

周京和冲过去,握住她的肩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将她抱进怀里。

「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都快疯了!」

言语责备,语气里却满是担忧。

乔娅红了眼睛,「对不起,我本想找一个风景宜人的地方,来办我们的婚礼,可是我走着走着就迷路了,还摔了一跤。」

「这种事,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周京和轻叹了口气,终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你吓死我了,在离开村子之前,不许再离开我的视线了。」

乔娅点了点头。

看到她没大碍,周京和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他蹲下身,将她背在背上。

安慰似的调侃道:「这么着急嫁我啊?还怕我跑了不成?」

乔娅搂住他的脖颈,小声嘀咕,「那是大师算的好日子好不好?」

「你一个医生还这么迷信啊?」

「不行吗?」

周京和笑了,「行啊!可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是好日子呢!」

周京和背着乔娅走远。

夕阳的余辉洒在他们的身上。

在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直到影子也消失不见。

我才察觉到掌心很痛。

翻过来一看,两枚细碎的石子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掌纹蔓延出一条小小的细流。

我费力的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脚也扭了。

这时,我的眼泪才砸了下来。

周京和的力气真大,推我的时候,一点没留情。

周京和的眼神也真可怕,连看陌生人都不如。

心痛到极致,哭也成了笑。

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呢?

周京和怎么能这么对他的阿妩呢?

一瘸一拐回到家的时候。

周京和和乔娅都不在。

听说为了感谢村子里的人帮忙寻找乔娅。

他特意在村委会的长院里,宴请大家吃饭。

村里的人杀猪宰牛,热闹的像在过年。

我看着自己冷冷清清的小院,说不出什么滋味。

安安听到动静,从屋里跑出来,见我受伤,眼圈一下子红了,「妈妈,你怎么受伤了?痛不痛?」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不疼。」

邻居大婶也跟着走出来,一脸心疼,「江妩,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手都流血了,脚踝也肿的这么厉害。」

「没事,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宋婶儿,谢谢你帮我看安安。」

「哪里的话,都是街坊邻居。」

宋婶儿回家给我拿了清创的药水,嘱咐我好好养伤才离开。

夜已经很深了。

快接近凌晨,周京和和乔娅才回来。

原本在床上躺着的安安,突然爬下床,跑到了院子里,拦都拦不住。

周京和微微讶异,俯身问道:「安安,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觉?」

她捏着粉嫩的小拳头,胸膛因为愤怒而起伏。

「你是一个坏叔叔,我妈妈帮你找乔娅阿姨,你却没有把她安全的带回来,还害她流血受伤。」

「要是我爸爸在的话,才没人敢这么欺负我妈妈!」

周京和微微一愣。

慢慢直起身,越过安安看向站在门口处的我。

我避开他的视线,招呼安安过来。

「回屋睡觉。」

安安嘴一瘪,一大颗眼泪掉出来,拿起她送给周京和的花环狠狠摔在地上,「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说完,转头跑进了屋里。

周京和的目光落在我抱着纱布的手和红肿的脚腕上。

脸上染上愧色,「抱歉,我不该对你那么粗鲁,我只是太担心乔娅了,你的伤......」

「我困了。」我打断他的话,「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5

一夜无眠。

翌日清早,周京和端了青菜和小米粥来看我。

「江妩,昨天的事对不起。你现在这样不方便做饭,我就做了点简单的早餐,你趁热吃。」

见我没动,他又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关心道:「我能不能看看你的伤?」

我将手收回身侧,淡漠道:「不用了,你还是多关心你的未婚妻吧。」

他一时无言,再度道歉。

然后,从包里掏出两个厚信封来。

「这是十万块钱,你受伤暂时不能在干活,还要照顾安安,这是我和乔娅的一点心意,你先收下,如果不够......」

「周京和,我帮你,从来不是为了钱!」

我忍无可忍打断他的话。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藏不住它的重量,流了出来。

这么多天以来,我努力扮演一个陌生房东的角色。

努力无视他和乔娅的般配与恩爱。

哪怕看见他和安安相似的眉眼,痛苦煎熬到不能自已,也不敢和她透露一个字。

可直到这一刻,我伪装的面具碎裂,像个失态的疯子。

「周京和,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还不如就活在我的回忆里!」

起码我还能骗骗自己。

骗自己,你还爱我。

也会爱我们的孩子。

周京和愣住。

眉宇间尽是困惑。

我对他吼道:「拿着你的钱出去,等镇子上的路修好,你们就离开!」

「江妩,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

安安在这时冲过来,狠狠推了一把周京和。

「坏人,你把我妈妈弄哭了。」

「这里不欢迎你们!你赶紧离开!」

周京和蹙着眉头,看了一眼安安,又看了一眼我,还是转头离开了。

院子里,传来乔娅惊诧的声音,「十万块钱她都不要,是嫌少吗?」

周京和道:「应该不是,她不像那样的人。」

乔娅道:「虽然她是因为我受伤的,我很担心也很愧疚,但她的表现也有点太应激了吧!」

周京和没再回话。

安安爬上床抱住我。

将小脸埋进我的胸口,「妈妈,爸爸不在,我也会保护你的。」

「谁都不可以欺负我妈妈。」

我吸了吸鼻子,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当天夜里。

周京和和乔娅就搬走了。

他们和村长家的一名女游客换了房子。

还给宋婶了一笔钱,让她在我恢复期间,代为照顾我和安安。

宋婶没收。

只是问道:「你们闹不愉快了吗?」

我摇头,低头缝着薰衣草的香包。

宋婶道:「那就好。对了,听说两天后,他们要在村子里办婚礼。」

「他们给了村长好多钱,说那个小周喜欢薰衣草,所以包了一片薰衣草花田当场地,手捧花和拱门都是薰衣草做的。等办完婚礼,通往外面的路也该修好了,他们就回京城了。」

「你说这城里人就是浪漫。」

「到时候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我咬断手里的线,将香包扔进笸箩里。

一言不发。

翌日。

乔娅再度登门。

拿着亲手写的请帖对我道:「江妩,虽然咱们萍水相逢,但是很感念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你也是我们在村子里结交的为数不多的朋友。我和京和准备在明天举办婚礼,就在村西边那片最大的薰衣草花田旁。希望你和安安来参加。」

我眼睛发涩,婉拒道:「抱歉,我身体不太舒服,可能去不了。」

「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方便,但是我们还缺一个花童,你能不能把安安暂时借给我们一下,我保证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再给你安全的送回来。」

我仍旧拒绝,「她也不会去的,你请回吧。」

乔娅站在原地,手里的请帖被捏到变形。

许是鲜少被人拒绝,她维持不住体面,回击道:「江妩,你真像个刺猬!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我和京和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你这么介意!」

「我们都已经低声下气的主动求和了,竟还得不到你的原谅!」

「那天他只是太担心我,所以才无意伤到了你,事后他也很后悔。」

「难道你的生命中,就没有过一个人愿意为你奋不顾身,失去理智吗?」

「没有!」

我忍住悲愤,冷冷道:「不会再有这么一个人了。」

「所以抱歉,我无法感同身受。」

「好,算我自作多情,我们的婚礼也不欢迎你!」乔娅生气的转身出去。

我抬头望着天。

心像破了个窟窿。

6

周京和和乔娅如期举办了婚礼。

地点就在她采风的薰衣草花田里。

周围群山林立,天空湛蓝的像水彩,漫山遍野都是花香。

他们没有带戒指,也没有白纱。

就穿着平常的衣服,交换了一对薰衣草花枝编的对戒。

然后在村民和游客的见证下,亲吻拥抱。

周京和对乔娅道:「委屈你了,回京城后,再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乔娅害羞的点头。

仪式完成的第三天。

通往镇子的路修好,他们动身回城。

离开那天。

我挣扎了许久,还是抱着安安偷偷的前往,混在了送别的村民队伍里。

分别五年。

重逢十天。

短暂的像个梦。

我又痛又恨,却还是想在见见他。

安安缩在我的怀里,「妈妈,你的眼睛为什么红了?」

我没作答,只是将安安举的很高,「安安,看看周叔叔,记住他的样子。」

安安不解,「为什么?他总惹你哭,安安不喜欢他。」

「因为......」

因为这个总是惹妈妈流泪的混蛋,就是你朝思夜想的爸爸呀!

这次分别,将是永别。

即便未来在世界的尽头重逢,也无法再圆满。

周京和走后,我把小院重新翻整了一通。

满园的紫色薰衣草除掉,换上了新的花种。

安安问:「妈妈,为什么不种薰衣草了,这不是你最喜欢的花吗?」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为刚埋入土里的花种浇水施肥。

「不再是了。」

小院修整好,我又拿出了一个箱子。

里面装的是周京和的东西。

其实也不多,那时候我们很穷,什么都买不起。

能留作念想的,也只有一件背后印着「永旭超市」的 T 恤和一条银质的项链。

项链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上面套着一个水滴Ťû₎形状的坠子,拨开旁边的旋钮,盖子弹开,里面是一张我和他的合照。

那时候我们二十岁。

以为相爱能破除万难。

以为相爱就不会分开。

谁知道,分开我们的,不是死别,而是遗忘。

我一直以来视为精神支柱,编织成神话一般的爱情。

是一场名为「遗忘」的骗局。

我喝了酒,大醉一场。

醒来的时候,安安拿着那条项链,红着眼睛道:「你说这是爸爸留给你的项链,可上面的照片分明就是你和周叔叔的合影,周叔叔就是安安的爸爸,对不对?」

我霎时清醒。

旁边的镜子映着安安小小的身影。

与周京和如出一辙的眼睛噙满了眼泪。

我跪着爬过去,想要去擦她的眼泪。

却怎么擦也擦不尽。

「安安......」

她向后退了一步,委屈的嚎啕大哭。

「安安明明有妈妈,为什么爸爸要娶别的阿姨?」

「你以前总说爸爸最爱我,可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抱过我,亲过我?」

「是因为我不乖吗?因为我吃饭的时候总会把米饭掉在桌子上,他才不喜欢我吗?」

「我会努力改正的,我不会再掉米饭了。」

「我还会自己穿衣服,穿鞋子,还会背很多很多的古诗。」

「我会很讨人喜欢的,妈妈,你让他回来好不好?」

「我保证再也不凶他了!」

「安安,不是这样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将她搂在怀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哭着道歉。

我该怎么跟她说。

她心里伟岸神圣,比奥特曼还厉害的父亲。

根本就不知道这世界有她的存在。

自那之后,安安一改往日的活泼,变得安静起来。

一个星期后的某天,她突然就失踪了。

与她一起不见的,还有抽屉里的零钱和她的小熊书包。

我找遍了村子,也没有找到她的人。

我报了警,最后在村口车站的监控录像里看见了她的影子。

她小小一只,混在人群里,上了村子里唯一一辆通往火车站的长途汽车。

村长对我道,她失踪那天,曾向他问过周京和的住址。

我如遭晴天霹雳,赶紧赶往火车站。

神啊!

安安只有四岁。

如果她遇到坏人,出了什么意外,我真的会活不下去。

命运夺走了我的爱人。

请不要让我再失去女儿。

到了火车站,我和村子里的三个年轻人分头行动寻找。

火车站的民警也加入了寻找行列。

最后发现,她跟在一对年轻夫妇的后面上了一列直达京城的列车。

小车站管理松懈,谁也没有发现她没大人陪同。

而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到了。

我们又急忙赶往京城。

可到了那里,熙来人往,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消息。

我强撑着身体,告诫自己不能崩溃。

然后跟村长要了周京和的联系方式。

他家在京城有权有势,或许能够帮上忙。

可打过去数次,都没人接通。

我不死心,仍旧一遍又一遍的打着。

终于最后一次,手机那头传来接通的声音。

我急忙道:「周京和,安安不见了,她可能来京城找你了,你能不能......」

「你找京和啊?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不太方便接电话,你有事还是晚点说吧。」

「求求你,我真的有很紧急的事找他!」

那边的人不耐道:「你听不懂人话吗?你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在人家结婚的这天找人家办事啊!而且京和的亲朋好友都在参加婚宴,你哪位啊你?」

「我......」

那边传来挂断电话的声音。

我再打过去,已经关机ẗű̂₉了。

那一瞬,积压在心中五年的悲痛与绝望。

像汹涌的浪潮一样袭来。

痛的我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村里的人递来面包和水,「江妩,先吃点东西,别把自己搞垮了。」

我木然的接过,大口大口塞进嘴里,连将眼泪一同咽进去。

不断告诉自己。

我不能倒下。

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女儿。

三日后,警方破获一起儿童拐卖案。

被解救的儿童中,就有安安。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满身污秽,身体上多处擦伤,发着高烧昏迷不醒。

我将小小一团紧紧搂在怀里,赶往附近的医院救治。

直到她被送进治疗室。

我才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崩溃的放声大哭。

这时,周京和的电话打过来。

他道:「抱歉江妩,我忙完婚礼,才听保管我手机的朋友说安安不见了,她现在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眼前的视线被泪水冲刷到模糊。

我咽下口腔里的血腥沫道:「她差点被人贩子拐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什么?」

我嘲弄一笑,心底升起一抹无力和恨。

「周京和,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把痛苦留给别人,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

话罢,也不等他反应,挂了电话,将他拉进了黑名单。

一个小时后。

医生叫我去办公室。

「你女儿身体上的外伤不严重,修养几日就会好。但是红细胞和血小板的数量远低于人体正常值,我们初步怀疑是白血病,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

医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我身子一软,差一点就要站不住。

村里的人及时扶住我。

「江妩,还只是初步怀疑,你先别吓唬自己,先带着安安去做详细检查。」

我急忙点头。

对,还只是初步怀疑。

安安那么可爱活泼,怎么会得这样的病呢?

可一天后,医院下达的诊断书却击碎了我最后的幻想。

是儿童急性白血病。

我拿着检查报告,整个人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如凌迟般钝痛。

声音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来,「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一定是误诊!我要带安安转院,我要去别医院治疗,我不信我女儿会得这种病!」

医生早已对家属的崩溃疯魔司空见惯,只是平静道:「我们这里已经是全国治疗儿童白血病最好的医院了。」顿了顿又提醒道:「还是尽早通知其他亲属吧,早做配型,就多一分治愈的可能。」

我闭上眼睛,发出悲怆的哭吼。

我不懂。

为什么偏偏是我女儿。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父母,没有爱人。

我只有一个她。

在这世间与我血脉相连,是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

就连一个小小的她,老天爷都要和我争!

为什么?

凭什么?

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

7

我带着安安辗转各大医院。

得到的诊断结果都是一样。

最终,我们还是回到了原本的那家医院。

我做了配型,不成功。

眼见着安安日渐消瘦,被病魔折磨的不成样子。

我拿出手机将黑名单里的周京和拉了回来。

电话打过去,却成了空号。

不得已,我带着安安去了周家的老宅。

那里的佣人和管家都认得我,他们也知道那里的主人不欢迎我,所以谁都不肯替我通报一声。

我们就在那里站了一天。

直到天完全黑下。

周母才让管家打开了大门。

雍容华贵的美妇人,一如五年前傲睨自若。

她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饮茶,声音极淡,「江小姐,有何贵干?」

我开门见山道:「阿姨,我想见见周京和。」

「见京和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他已经结婚了。与一个家世相貌都匹配的女孩子,我和京和的爸爸很满意这门婚事,京和也非常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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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精明凌厉的双眼摄住我,「都已经五年过去了,难道你还不死心?还做着你们能相守一辈子的美梦?」

我摇头否认,「我现在对他没有任何想法,我这次来,是为了救我和周京和的女儿。」

说完,我将轮椅推正,摘下安安的口罩,让她的脸正对着周母。

「我们有一个四岁的女儿,她得了急性白血病,需要亲属配型移植骨髓,我已经配型过了,不合格。所以,我恳请您,让周京和去做一个配型,如果可以,也请您和叔叔去做一次配型。」

周母微微一愣,又冷笑一声,「哪里来的野种,这又是你耍的什么手段?」

我捏紧了拳头,极力克制住愤怒,「她和周京和长得很像,是不是他的孩子,您这个做母亲的,一眼就能认出来。我们也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谁知周母连一眼都没有看安安,就直接打断了我的话,「是与不是,我都不会让京和去做这件事的,我和京和的爸爸更不可能。」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上前一步,激动道:「为什么?她是周京和的女儿,也是您的孙女,是你们周家的血脉,您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周母拿出手绢,轻轻擦拭着饮过茶的嘴角。

相较于我的崩溃失态,她显得无比平静。

「我儿媳妇已经怀孕了,是个男孩。我们周家重视血脉,但也不缺血脉,更不缺你这种低劣基因生出来的血脉。」

一口血气堵在喉咙。

我愤怒的与她对视。

这时,轮椅上的安安突然咳嗽一声,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我赶紧掏出纸巾为她擦拭。

擦了许久,血才止住。

她虚弱的开口,「妈妈,奶奶是不是不欢迎我来?」

我痛苦至极,起身朝着四周大声吼道:「周京和,周京和,你出来!!!」

「安安生病了,她是你女儿,你不能见死不救!!!」

「别喊了,京和不住这儿,他现在正在国外和他的妻子度蜜月。」

话音落下。

我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所有悲痛的情绪积压在胸口,形成一道锥心的利刃,将我刺的鲜血淋漓。

周母继续道:「他非常爱她。当年京和在战场上受了枪伤,虽然捡了一条命回来,但却留下了非常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他失眠,绝食,崩溃,甚至数度自残,是他的妻子陪着他走过了那一段最煎熬的日子。」

「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光,是他的新生和救赎。」

「你说你爱京和,可你又为他做了什么?」

「你只会给他找麻烦,让他陷入危险。」

「他好不容易遗忘了过去的时光,重新振作起来,还建立了美满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要重新把他拉入地狱吗?」

我闭上眼睛,久不能言语。

周母填了一张支票给我,「你现在应该很需要钱吧。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京和的,这都是我的一点心意。我希望你的女儿早日恢复健康,同时,我也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儿子了。」

我看着周母手中的支票。

有那么一瞬,我很想像五年前一样,将它揉成团,狠狠摔在地上。

可现在,我不能。

所有的骨气尊严,在我女儿的命面前,都不值一提。

况且,周家本事滔天,五年前能让我探寻不到任何有关于周京和的消息。

也一定能让我一辈子都见不到他。

一切都是死局。

我默默接过支票,推着安安走出周家。

安安问道:「妈妈,奶奶和爸爸是不是都不喜欢安安?是因为安安病了吗?」

她委屈道:「我再也不嫌药苦了,也不怕打针,不怕痛。我会好好听医生叔叔的话,赶紧好起来,这样他们就会喜欢我了。」

我蹲下身,将她搂在了怀里。

强忍着悲痛道:「乖乖,你不需要讨别人的喜欢,妈妈爱你,会一直一直爱你。」

「快点好起来吧,妈妈真的很孤单,你得陪着妈妈知道吗?」

安安点了点头。

8

周京和最后一次和江妩联系,是婚礼结束后三天的电话里。

那边声音破碎,似乎每个字,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和绝望。

她道:「周京和,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把痛苦留给别人,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

他不明白江妩话里的意思。

刚要开口询问,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却怎么也接不通了。

夜里,他又一次失眠。

连将江妩亲手缝制的香包也不管用了。

他盯着天花板,心烦意乱,直到接近天亮,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他做了一个简短的梦。

梦里有一个简陋的房子。

屋顶年久失修,外面下雨的时候,屋子里就成了水帘洞。

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的从各个地方拿出盆盆罐罐,放在地上接水。

梦里还有一个女孩子。

雾气朦胧,他总是看不清她的脸。

只记得她身上有很好闻的薰衣草花香。

翌日。

他在手机里刷到了京城近日破获的儿童拐卖案的新闻。

逼仄昏暗的车厢里,蜷缩着许多小孩。

虽然打着马赛克。

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安安。

那个给他编过花环,会甜甜叫他周叔叔的安安。

他又想起江妩电话里的话,「她差点被人贩子拐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心脏不可遏制的传来一阵钝痛。

他急忙起身前往新闻里出现的医院。

可等到他赶到的时候,那批被拐卖的儿童大多已经出院被送回了家,剩下的几个,也都不是安安。

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安安出院了,说明已经没事了。

他笑自己太过敏感。

即便觉得这个小女孩很可爱,也没必要紧张到亲自前往来探望。

毕竟,江妩和她,对他而言,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回家的路上,他路过花店,给妻子买了花。

乔娅怀孕后,就辞职在家安心养胎。

她总嚷嚷着无聊,他时常就会买些小东西哄她开心。

他选了一束薰衣草,可熟悉的味道窜入鼻翼,又让他想起了昨晚那个梦。

梦里的那个女孩,身上就是这样的味道。

他依旧想不起她的脸,只记得她对他道:「阿和,薰衣草的花语是忠诚和坚守,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他头有些痛。

又觉得梦里的画面太过不合逻辑。

那个房子那样破旧寒酸,他是大院里的少爷,从小锦衣玉食,怎么可能在那样的地方生活过。

他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想的太多。

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于是临走的时候,他将薰衣草换成了味道清雅的百合。

乔娅孕吐严重,对气味尤为敏感。

他那束刚刚包扎好的百合,没在花瓶里插几天,就被扔进了垃圾桶。

就连治疗他失眠的薰衣草香包,乔娅看见也会吐。

不得已,他将香包里三层外三层包起来,放进了储物间的角落里。

他摸着乔娅还尚未隆起的小腹,将耳朵贴了上去,宠溺又无奈道:「宝宝乖,别欺负妈妈了,妈妈怀你,已经够辛苦了,爸爸好心疼的。」

也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

半个月后,乔娅身体稳定,不但妊娠反应减轻,连胃口都好了很多。

他们就去了国外旅行,补了一次蜜月。

他们去圣托里尼,看蓝色的穹顶错落有致的分布在海天之中。

看马赛古老与现代交融的建筑,吃了普罗旺斯的美食。

又去了巴塞罗那,看了以震撼闻名遐迩的高迪博物馆和圣家族大教堂。

欧洲的景色壮阔美丽,美如画卷。

可不知道怎么的,他总想起那些在独幽村的日子。

小小的一方院落,种满了薰衣草。

温馨而又平静。

只有在那里的时候,他才能获得片刻安宁,睡一个整觉。

9

他的失眠越发严重了。

连医生也束手无策。

他又想起了储藏间,那个被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薰衣草香包。

翻找出来,上面落了灰,原本艳红的花瓣刺绣,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棕褐色。

闻了闻,味道也消失了。

他又让人去市面上买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香包。

可无一例外,不起任何作用。

他换了手机,再度拨通了江妩的电话。

可对面已经变成了空号。

他决定亲自回一趟独幽村。

问江妩多要几个香包,来治愈自己的失眠。

可来到那方熟悉的小院时,外面的木门却落了锁。

上面尘土覆盖,蛛网连接。

像是许久没人住过的样子。

他又敲响了隔壁宋婶的门,询问情况。

提到江妩和安安的名字,宋婶红了眼眶。

「你还不知道吧,安安那孩子得了急性白血病,半年前就去世了。」

「什么?」

他震惊的后退一步,又问,「那江妩呢?」

「她受不住打击,安安去世的当天,她抱着安安的尸体,一块跳了江。」

「村里曾经筹钱找人打捞,可始终没找到。」

「她们又没其他亲人,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关心了,可怜的母女俩,死后连个衣冠冢都没有。」

他心如刀绞,连忙问:「安安的爸爸没有来吗?」

宋婶抹了抹眼泪,「她怀着孕搬来村子的时候,就是一个人,我们也没见过安安的爸爸。」

「听说是个当兵的,在战场上受了伤,去世了。」

「可怜的孩子,老公战死,孩子病死,对她是多大的打击呀!」

「也难怪活不下去了。」

当兵的......

战场上......

他反复咀嚼这几个字。

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崩裂。

他的身体慢慢弯下,痛的撕心裂肺。

宋婶连忙扶住他,「小周,你还好吗?」

他咬紧牙关,冷汗滴下,「我没事。」

「没事就好。对了,你找江妩有什么事?」

他哑声道:「我想找她买几个香包。」

「有的,我记得她以前还做了很多,就放在她的家里。」宋婶从家里拿出江妩家的钥匙。

「我一直帮忙照看她的院子,只是最近老伴身体不适住院了,我才没有时间过来打理。」

门被打开。

周京和跟着宋婶进了院子。

原本满院的薰衣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不知名的黄色小花。

许是许久没人除草浇水,花圃里的花蔫蔫的,周围还挤满了野草。

他问:「薰衣草怎么不种了?」

宋婶道:「不知道,你们走以后, 她就把薰衣草全都连根拔了, 种了别的花。」

宋婶先一步进屋去拿江妩留下的香包。

他望着熟悉的院落, 心里难以名状的难受。

视线转了一圈,最终落在脚下石板缝里, 一条银质项链上。

似乎是紧急之下扔下, 没来得及放回原位的。

他俯身捡起, 只觉得莫名的熟悉。

指腹轻轻搭上一旁的旋钮。

盖子打开, 一张小小的照片映入眼帘。

他如遭雷劈。

那竟然他和江妩的合照。

照片上的他们那么年轻, 肩膀靠在一起, 墨黑的头发交缠。

他看向她的眼神, 炽热浓烈,尽是爱意。

脑海中尘封记忆的匣子瞬时破开。

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泪水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滚落。

江妩......

阿妩......

那是他的阿妩!

是他拼了性命, 违抗全世界也要去爱去守护的女人。

那安安......

不就是他的女儿?

她竟然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

深入骨髓的痛, 直打四肢百骸,残忍的将他撕扯成碎片。

几乎痛到不能言语。

他怎么能没有认出呢?

那是他的爱人和孩子啊!

他怎么能没有认出呢?

不但没有认出, 他身边还有了另外一个女人。

看着他和乔娅亲昵恩爱时, 她的心该有多痛啊!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安安被人贩子拐走的时候, 他在和别人举办婚礼。

安安得了白血病,被病痛折磨的时候,他在和别的女人度蜜月。

安安去世的时候, 他甚至有了新的孩子。

他活的潇洒快乐,爱的肆意盲目。

全然不知她们的痛苦。

怪不得她会说那句话。

「周京和, 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把痛苦留给别人, 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

宋婶拿着香包出来的时候, 周京和正跪在地上。

他紧闭着眼睛,青筋暴起, 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一拳杵向地面,眼泪随即夺眶而出, 嘴里发出悲怆的痛吟。

周京和回去后,像变了一个人。

他将自己的全部身家给了乔娅, 提出了离婚。

乔娅不解, 哭着挽留。

他只是说了句对不起,连刚生下的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多看一眼。

周母闻讯赶来, 质问他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到底在闹什么。

他苍白一笑,「妈,你看看你的儿子,是不是很可笑?」

「他就活在你们众人编织的谎言里, 是一个自以为幸福的人渣。」

说完,他撞开周母的肩膀,大步离去。

那天, 他戴着二十岁时, 送给的江妩的项链,买了一束薰衣草,去了江边。

江风刺骨。

他张开双臂,向前栽去。

恍惚中。

回到了高中时代。

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 大刺拉拉的宣布道:「我要追江妩,你们谁敢跟我抢,就死定了。」

他们终将重逢。

在世界的尽头。

-完-

来源:小桃子一点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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