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导演董润年:“不讨好”是“反内卷”的力量

摘要:在这个快节奏、高压力的社会中,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扮演着“讨好者”的角色。我们讨好上司,讨好同事,讨好朋友,甚至讨好陌生人,却往往忽视了“讨好”自己。这种当下都市中普遍的社会现象,被一位敏锐的青年导演捕捉,并以一部电视剧的形式呈现给观众——这就是《不讨好的勇气》

在这个快节奏、高压力的社会中,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扮演着“讨好者”的角色。我们讨好上司,讨好同事,讨好朋友,甚至讨好陌生人,却往往忽视了“讨好”自己。这种当下都市中普遍的社会现象,被一位敏锐的青年导演捕捉,并以一部电视剧的形式呈现给观众——这就是《不讨好的勇气》。该剧以其独特的视角和深刻的社会洞察,引发了广泛的关注和讨论。

《不讨好的勇气》剧照

作为一名资深编剧兼导演,董润年在影视行业已耕耘多年,积累了丰富的创作经验。他参与编剧的《厨子戏子痞子》《老炮儿》《我和我的家乡》等作品,在观众中收获了广泛的认可与好评。去年他自编自导的电影《年会不能停!》成为了话题与票房双赢的黑马之作,更是让这位导演成为了行业和市场关注的“新秀”。

董润年坚信,影视作品不仅仅是娱乐大众的工具,更是传递思想、引发社会思考的重要媒介。最近,董润年的最新作品《不讨好的勇气》以脱口秀行业为背景,聚焦“不讨好”这一主题,剖析了当下都市年轻人的生活状态和心理困境。在与董润年的采访中,我们得以一窥这部剧背后的创作故事,以及他对“讨好型人格”、影视创作等诸多问题的独到见解。

虽然对不同题材都有涉猎,但董润年在创作过程中,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的细致观察和深入思考。他善于从日常琐事、职场生活中挖掘出人性的闪光点与痛点,将其融入作品之中,使观众在欣赏作品的同时,也能产生强烈的共鸣。董润年谈到,在当下社会,“讨好型人格”现象普遍存在,许多人在生活中常常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感受,去迎合他人的期望。在《不讨好的勇气》中,董润年和编剧团队以职场女孩吴秀雅的人生经历为主线,巧妙地融入了脱口秀元素,使观众在跟随主角成长的过程中,深刻体会到“不讨好”的重要性。

该剧虽说体量不大,却以独特风格和视角在播出平台上收获了相当不错的点击量。这无疑是一部独特而风格化的作品,更是创作团队们对当下社会现象的一次反思。董润年在采访中谈到,希望通过这部剧,能够引发观众对“讨好型人格”的关注,提供给大家一个重新审视自己生活的角度,鼓励大家勇敢地追求自我,摆脱那些不必要的束缚。

《不讨好的勇气》剧照

[对话]

不再内耗,是当下年轻人内心真实的呼唤

澎湃新闻:这部剧名为《不讨好的勇气》,你是如何确定这个主题的?

董润年:其实最早我们就是在跟一些说脱口秀的朋友聊天的时候,觉得脱口秀这门新的艺术在国内方兴未艾,很值得做一部展现脱口秀行业的电视剧。2021年初,在剧本前期调研阶段,我们采访了大量的脱口秀演员,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很多脱口秀演员,在日常生活里多少都带着点讨好型人格。他们在原本的工作中,感觉到了压抑和无助,直到找到了脱口秀这个途径,才让自己的情绪能够被发泄出来,人生也随之改变。

后来我们跟很多身边的朋友聊天,发现大家普遍觉得自己有讨好型人格。当然我觉得不一定真的都是讨好型“人格”,但我们任何一个人在一些特定的场合,总会身不由己地低头,违背本意地讨好某些人,结果就是“摧眉折腰,不开心颜”。

所有人都期望有一个不用讨好别人的人生,但都面对着重重困难,无法实现。我们发现这是一个大家非常有共鸣的话题。所以在创作的过程中,我们就确立了“不讨好”这个主题。

澎湃新闻:“不讨好”这个主题与当下年轻人的生活状态和心理困境密切相关,是否有许多生活中的观察和思考?

董润年:我们越深入地调研这个项目,就越发现这个问题的普遍性。就像剧中童漠男的一段脱口秀里说到的,每个人都在讨好别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被讨好到了。“能量守恒定律”被打破了。其实这就说明,大家已经在内心厌倦了讨好别人,说白了,就是厌倦了内卷。

我们在剧作过程中跟很多人讲这个故事,也在网上看到这些年年轻人生活状态和内心情绪的变化,看到很多人在网上吐槽自己的生活,发现不再内耗,不再讨好,是当下年轻人内心真实的呼唤,也已经越来越身体力行的执行了。拥有不讨好的勇气,就是拥有了不内卷的力量。

不讨好别人,更不讨好自己

澎湃新闻:你如何定义“讨好型人格”?这似乎是一个比较模糊的词语。

董润年:我觉得“讨好型人格”的真正底色,还是因为善良,就像吴秀雅一样,她无法拒绝同事的请求,不是因为软弱,更多的是因为善良。还有一点,是不自信,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

借用剧中旁白的一句台词,具有讨好型人格的人,就会敏锐地感受到别人的戒备,就会加倍努力,希望得到大家的认可,然后越努力越讨好,越讨好越没有自我,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我觉得我们说“不讨好”,不只是不讨好别人,更是不讨好自己,不是只妥协让自己获得一时的舒坦和安宁,正视自己的内心会更容易获得力量,然后才会拥有不讨好和不内耗的勇气。

澎湃新闻:在创作剧本时,如何构建故事框架以突出主题?有没有参考一些特定的案例或故事原型?

董润年:我们在最初建构这个故事的时候,参考了很多脱口秀演员的真实性格和成长经历。可以说很多脱口秀演员都是戏中若干角色的原型。

整个故事还是以吴秀雅的人生经历作为主线,以2015年那个时期脱口秀行业的发展为基底,让观众跟着吴秀雅的视角,跟角色一起体会人生和事业的酸甜苦辣。

澎湃新闻:拍摄地点是如何挑选的?场景设计怎样服务于主题表达和剧情发展?拍摄过程中遇到的最大技术挑战是什么?如何克服的?

董润年:我们的故事背景是2015年的上海,因为那是中国脱口秀从线下发展到线上的关键时间和地点。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技术原因,我们选择了在宁波和上海两座城市拍摄2015年的上海。我们在选择场景的时候,一是要考虑符合2015年上海的样貌,另外一个就是跟主人公当时当场的心境的配合。

寻找场景的过程中,最难的,是棒喝脱口秀酒吧。我们很难找到一个现成的酒吧,能够既符合我们拍摄脱口秀演出的需要,又能给片中棒喝小组相处时提供温馨的氛围。最终我们选择在摄影棚里一比一搭建了一条上海“梧桐区”的小街道、酒吧连同后巷弄堂,非常好地满足了我们的拍摄需求。

拍摄过程中遇到最大的技术挑战,反而是脱口秀部分。因为脱口秀主要就是站在台上说,戏剧调度比较小,镜头调度如何才能不显得单调,怎么既保持这段戏的戏剧性,又能保留住脱口秀的笑点。我们最终还是在保戏和保笑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点,脱口秀还是为整体的节奏服务,这样才不会显得突兀。

《不讨好的勇气》剧照

澎湃新闻:对于李庚希的出演,目前有一些评价,觉得她不太像“讨好型人格”的女孩,为什么选择了她?你认为她的表演对角色塑造的成功之处在哪里?

董润年:其实讨好型人格又没有固定的长相。吴秀雅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是一个讨好型人格的形象,她看起来是非常聪明的,所以才会被身边的人戒备和提防。而且吴秀雅这个角色内心还是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的,也就是秀雅口中的“反骨”。当时选角的时候,首先是觉得庚希身上有那股劲,她能诠释好前期秀雅被欺负之后,隐藏起性格锋利的一面。后续在脱口秀中找到自我的时候那股劲就会像一个弹簧一样,压得越狠,奋起得越高。

当时看庚希的《漫长的季节》,觉得她是那种会把自己和角色融合在一起的演员,拍的时候也发现她能和角色之间产生很奇妙的情感反应。

澎湃新闻:李庚希、魏大勋在剧中的角色性格较为复杂,前后转变很大,在人物塑造上是有难度的,聊聊这两个人物的创作?

董润年:在秀雅的身上,很多人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我们在开始创作之前,和很多讨好型人格的朋友们聊过,我们编剧团队中也有很多讨好型人格以及不讨好人格,大家也是受到了很多现实事件的启发,我们是希望当大家看到秀雅的时候,能从她身上看到一部分自己,然后大家一起在这个过程中找回自我。

对我来说,史野是一个满理想主义的男人,他幽默风趣,又不会被消费陷阱或者说物欲冲击,对女性足够尊重,既不会去说教,当真的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又绝不会袖手旁观。而他成长为现在这样,也是经历了很多,我们在他的眼神,一些小细节和后续的情节中,也能看到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但越是有痛苦,他能成为现在这样的好男人才越弥足珍贵。

两位演员在表演中都为这两个角色注入了性格的魅力。

《不讨好的勇气》剧照

澎湃新闻:剧中大量的脱口秀段落的创作难度蛮高的,也很不同于传统电视剧创作,聊聊这个部分?以及怎么邀来那么多脱口秀演员客串的?

董润年:我们关于脱口秀的部分,全部是由专业的脱口秀演员来一起创作的。段子因为展示载体的不同,在电视剧里看脱口秀和在节目中,或者线下看,肯定是不一样的。我们在剧本创作之初就和很多脱口秀编剧、演员一起工作,一点一点磨合文本。

因为我是一个脱口秀爱好者,在很早就跟很多脱口秀演员们是朋友,加上这次这个故事又是实实在在讲脱口秀行业的发展的,所以这次很顺利地就邀请到了很多朋友们来写稿和客串演出。

澎湃新闻:目前剧中大量的旁白,也是大家讨论较多的,也聊聊这个部分的创作?

董润年:我们使用了一个客观旁白,并不是为了解释剧情,而是我们经过长时间思考、尝试之后,确定的一种方式,“形式即表达”。剧情其实不用旁白,大家也看得懂。这样一个客观的旁白,是把观众代入了观察主体,把主人公吴秀雅置于了一个客体的被观察者的位置。这正映照着吴秀雅从小就是被评判被凝视的处境。她只有站在脱口秀舞台上,才能真正发出自己的声音。

这些“客观旁白”,在前几集中,增加了吴秀雅主观上被压抑被束缚的感受,似乎她是生活在一个聒噪的世界里,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围绕着她,评判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而随着剧情的进行,吴秀雅说了更多的脱口秀,有了越来越多自己的声音之后,主体性越发明确之后,这个旁白的声音数量在后面的剧集中会越来越少。

有趣的是,这个旁白听起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但其实这个声音是用AI生成的。这个声音代表的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甚至不是某一个人。我们认为女主角面对的是一个结构性的问题,这个声音代表的就是社会对女性、对很多处境、问题的习惯性的认知,这个声音代表的就是这个“结构”本构。只不过我们会发现,当我们面对这个结构性问题的时候,它听起来就是像个男的。

来源:吉棠说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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