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办完退休手续的那一天,他递给我一张纸,说:"李桂兰,咱俩离婚吧。"我接过那张离婚协议书,眼前一黑,二十年婚姻,说散就散。
办完退休手续的那一天,他递给我一张纸,说:"李桂兰,咱俩离婚吧。"我接过那张离婚协议书,眼前一黑,二十年婚姻,说散就散。
记得那天,天上飘着小雪花,单位食堂飘出的萝卜炖牛肉香味还萦绕在鼻尖。这个寒冬,我拿到了纺织厂发的退休证和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单,本该是喜庆的日子,却变成了我生命中最难熬的时刻。
许建国,我这一辈子唯一的男人,厂里机修车间的技术骨干,在我退休这天选择离开我。那一刻,我只感到胸口堵得慌,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手里的退休纪念册都拿不稳当。
"你好好过,我搬出去住,户口本给你。"他说完这句话,拎着那个缝缝补补的蓝色帆布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单薄的背影拐过楼道口,便再也看不见了。
那是1999年冬天,国企改革大潮中,我们这批老职工陆续办理了退休。原本想着两人的退休金加起来,日子能过得安稳点,没成想却是这样的结局。
回到家中,我看着墙上挂着的结婚照,那是二十年前拍的,我穿着红底白花的确良布衬衫,他穿着藏青色的确良中山装,一人手里举着一本《毛主席语录》,笑得那样憨厚。那会儿照相馆还没有婚纱和西装,但在我们眼里,那就是最体面的模样了。
起初,我没日没夜地哭,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小区里的王大妈每天送来热乎的小米粥,拿着搪瓷缸子站在我家门口说:"桂兰啊,男人靠不住,自己得有条活路。"我望着屋里贴着一层报纸的斑驳墙壁,咬咬牙,擦干眼泪,在家门口支起了一个小面摊。
厂里分的这套六十平米的楼房成了我的全部依靠。阳台上,我在木架子上种了几盆韭菜和香葱,省得天天上菜市场买。院子里的老宋头看见我每天早起摆摊,笑着说:"桂兰,你这个'下岗不下火线'的劲头不错。"
每天早晨四点起床,借着电灯泡昏黄的光线和面,手冻得通红也不敢停。五点半,我就支起小煤炉,放上大铁锅熬面汤。那时候没有什么电磨豆浆机,全凭手磨。豆浆、小菜、面条,就是我摊位上的全部家当。
小院里的老街坊们都来捧场,一碗三毛钱的豆浆,一碗五毛钱的面条,他们吃着总是夸"桂兰的手艺就是好"。我知道,这都是乡里乡亲的照顾。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光阴真是比筛子的眼儿还密,一晃就是五年。许建国的影子早就被我扫进了记忆的角落,只有每到冬天的傍晚,炉子上的砂锅咕嘟咕嘟冒泡时,我才会恍惚想起他爱吃的那口牛肉炖土豆。
小面摊渐渐有了名气,街坊们都说"桂兰的面就是筋道"。我也从当初的小煤炉升级到了煤气罐,从家门口的小摊升级到了租下小区门口的铺面,开了家"桂兰面馆"。
那是去年冬天的一个傍晚,天寒地冻,北风刮得人直哆嗦。面馆里挤满了下班回家的街坊,收音机里正放着京剧《沙家浜》。我正忙着给顾客端面,却见店门口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许建国,花白的头发,脸色蜡黄,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灰色棉袄,站在那里搓着手,耷拉着脑袋,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进来。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站在那一站就是十多分钟,直到面馆里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怯生生地进来。
"李桂兰,我——我能不能回来?"他眼里闪过一丝期待,却又马上低下头,递给我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一沓皱巴巴的钱。"一共六千八,我每月退休金两千多,这些年攒下的,都给你。"
我看着那摞钱,想起这些年来的苦日子,一腔委屈涌上心头:"许建国,当年你说走就走,现在又想回来,你当我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丫头?"
他没说什么,捏着帽檐点点头,默默地转身离开了,背影比五年前更加佝偻。风把门口的塑料布吹得啪啪作响,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此后几个月,我偶尔会在小区花园的石凳上、菜市场的豆腐摊前看见他落魄的身影,一看见我就远远地躲开,藏到卖白菜的摊位后面,或是钻进小巷子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春天来了,我把小院子里的菜地翻了一遍,种上了几畦青菜和小葱。邻居刘婶儿拿着剪子过来帮忙剪枝条,嘴里念叨着:"你看这杏树,去年开了那么多花,今年肯定结果子多。"
"刘婶儿,听说许建国回来了?"我装作无意地问道。
"可不嘛,听说租住在西边那条街的平房里,一个人过,怪可怜的。"刘婶儿把剪下的枝条捆成一捆,顺便搭了一句,"前天我去医院取药,看见他在排队,脸色不大好。"
我的心咯噔一下,但嘴上还是硬邦邦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当初是他甩下我的。"说完这话,我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青菜都种歪了一溜。
回到家里,我翻出了压箱底的相册,那是我们的全家福,是儿子满月时照的。那时候还是用黑白照相机,许建国抱着刚满月的儿子,身上穿着单位发的蓝色工装,脸上的笑容像盛开的向日葵。而我那时候刚从月子里出来,穿着老式的碎花棉袄,站在他身边,满脸幸福。
那会儿,全家人挤在厂里分的一间筒子楼里,冬天屋里冷得要命,我们就抱着睡,他的脚总是热乎乎的,而我的手脚冰凉,他就把我的手脚夹在他的腿中间暖着。日子虽然清苦,却也甜。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许建国当年的好:他下班回来帮我烧火做饭,周末带着我去公园荡秋千,儿子上学时他每天早起做早饭......"人怎么能变得这样快呢?"我自言自语道,鼻子一酸,眼泪又下来了。
清明节那天,儿子小军从外地回来看我。他在省城一家外企工作,平时忙得很少回来。我蒸了他爱吃的豆沙包,炒了几个拿手小菜,看着儿子消瘦的脸庞,心疼地说:"瞧你,在外头没人管,都瘦成什么样了?"
吃饭时,儿子欲言又止,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我催他:"有话就说,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小军放下碗,终于开口:"妈,我上周看见爸了,他住在火车站附近的平房,屋里连床都没有,睡的是旧凉席。屋里乱七八糟的,药瓶子摆了一大堆。"
"别跟我提那个人!"我打断他,"当初是他无情无义,现在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儿子叹了口气,用手指敲着桌子,欲言又止:"妈,其实爸当年离开,是因为查出了肾病。那时候厂里不景气,医保报销有限额,他怕拖累你的晚年,才狠心离开的。"
"胡说!"我声音提高了八度,"他身体好着呢,能有什么病?"
儿子眼睛里泛着泪光:"妈,我已经去医院问过了。爸的病历本上清清楚楚写着,1999年查出的慢性肾功能衰竭,医生说要是不好好治,顶多再活十年。他当时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怕花光你的退休金。"
那一刻,我手中的碗重重落在桌上,汤水溅了一桌。所有的恨意都在一瞬间土崩瓦解,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想起许建国曾经多少个深夜偷偷出门说是加班,其实是去医院;多少次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去向;多少次我在他衣服口袋里发现药盒而他却笑着说是工友的......一桩桩,一件件,如同拨开云雾见月明。
原来,我恨了五年的人,是为了保护我才不得不离开的啊。
那晚,我翻出了压在箱底的老相册。泛黄的黑白照片里,年轻时的许建国穿着厂里发的工作服,站在机床旁,笑容腼腆;我们的结婚照上他搂着我的肩膀,眼里满是自豪;儿子出生那天,他举着发给全厂的喜糖,笑得合不拢嘴;八十年代全家去照相馆拍的彩照,小军穿着红肚兜,骑在他脖子上......
一页页翻过去,二十年的点点滴滴在眼前流淌,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想起他打我第一次见面时那局促的样子,想起他拿着介绍信来我家提亲的场景,想起他每年春节都偷偷给我买一条花头巾的习惯......
一件心爱的毛衣从相册里滑落出来,那是许建国退伍时带回来的军绿色毛衣,他一直舍不得穿,说是留着冬天给我当肚兜。这些年,我把它压在箱底,舍不得扔,却也不愿再看。
我抱着那件毛衣,眼泪决堤。这个倔强的男人,宁愿自己一个人受苦,也不肯拖累我。他走得那样决绝,原来是为了让我少些牵挂,多些自由。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了社区活动室。正在下象棋的李大爷看见我,招手让我坐下:"桂兰,昨个儿小军回来了?那娃子有出息,在大公司当工程师呢。"
"李大爷,我想问问许建国的事。"我直截了当地说。
李大爷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叹了口气:"那老许啊,这些年过得不容易。病一直没好,也没钱治。前些日子还病倒了,是刘家老二送他去的医院。"
"他......"我声音有些发颤,"为什么不找我?"
"找你?"李大爷哼了一声,"他那死倔脾气,宁可饿死也不会开口的。他可是省劲的很啊你忘了?当年厂里分房子,他宁可多等两年也要让你先住好房子;你生小军那会儿,他一个大男人学着包尿布,手指头扎得全是针眼也不叫一声;你当年膝盖摔坏了,他背着你上下五楼,整整三个月,从没叫过一句苦......"
"可他离开我......"我鼻子一酸。
李大爷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桂兰啊,人这辈子啊,年轻时候争的是面子,老了拼的是日子。日子长了,什么仇都该放下了。"
我默默点了点头。回家煮了一锅许建国最爱吃的扁豆焖面,用保温桶装好,又包了几个肉包子。顺着儿子给的地址,我来到了火车站附近的棚户区。
路边的水泥电线杆上贴满了小广告,墙根下几个老人正晒着太阳。一条泥泞的小路通向里面的平房区,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下的水洼发出"吱吱"的声音。
找到许建国住的那间平房时,我的心跳得厉害。三十平米的平房,门口晾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格子衬衫,那是我给他买的,都洗了十几年了还在穿。
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又敲了几下,才听见里面传来虚弱的咳嗽声和拖鞋的啪嗒声。
门开了,许建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看见我,愣在那里,眼里闪过惊喜、慌张和羞愧。
"还没吃饭吧?我做了扁豆焖面。"我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他局促地请我进屋,勉强收拾出一块空地。屋子里只有一张简易的木板床和一个小桌子,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我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小相框,是我们的结婚照,照片边缘已经泛黄,玻璃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你瞒了我五年。"我放下保温桶,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想拖累你。"
"傻不傻你?"我声音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咱俩在一起二十年,什么苦没吃过?你这病,我陪你一起扛不行吗?"
许建国的眼圈红了,他颤抖着手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我这些年看过的医生、吃过的药,都记在这儿了。医生说,按时吃药,控制饮食,能活不少年。"
我接过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药名、用量、效果,字迹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翻到最后一页,写着:"如果能与桂兰重聚,此生无憾。"看到这里,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流下来。
"你就是个傻子!"我抽泣着说,"自己受这么多苦,也不跟我说一声。"
许建国抬起那双粗糙的大手,想为我擦眼泪,却又缩了回去:"我怕耽误你后半辈子。你还年轻,可以重新开始......"
我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许建国,我都五十多了,还哪来的年轻?你眼里的我,永远都是二十几岁的姑娘吗?"
屋子里很安静,窗外传来邻居家收音机里播放的《今天是你的生日》,那是我们年轻时最爱听的歌。
许建国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是一枚泛着绿锈的铜钱:"还记得这个吗?这是我们刚认识那年,你送给我的,说是让我平安。这些年,我一直带着它。"
我伸手接过那枚铜钱,一下子想起来了,那是我从姥姥家带来的老物件,姥姥说可以保佑平安。没想到,他一直留着。
我环顾四周,发现墙上贴着几张我和小军的照片,都是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偷拍的。有我在菜市场买菜的背影,有小军大学毕业时的照片。这些年,他一直默默地关注着我们,却不敢靠近。
"你有没有想过,"我哽咽着问,"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连见你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许建国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说:"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就很想你。特别是下雨天,总担心你出门会不会带伞。有几次,我偷偷跑到你住的楼下,看着你家的灯亮着,知道你安全,我就放心了。"
窗外,初春的阳光洒在老旧的水泥地上。屋里很安静,只有两个老人的呼吸声。
"回家吧。"我轻声说,"家里的醋坛子都酸了,等着你回去开盖呢。"
许建国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他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又咳嗽起来。
我连忙拍拍他的背:"慢点说,别着急。"
"你,你不恨我了?"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傻老头子,"我叹了口气,"恨你做什么?怨你倒是真的。你要是早点告诉我实情,咱们这五年就不会白白浪费了。"
"我怕......"
"怕什么?怕我嫌弃你?嫌弃你这个老伴儿?"我打断他,"咱们年轻时候吃返销粮,喝井水,挤筒子楼,那会儿我都没嫌弃你,现在倒嫌弃上了?"
许建国终于笑了,那笑容让我想起了二十多年前,我们刚认识时的样子。
"桂兰,"他犹豫了一下,"我这病,花钱不少......"
"少废话,"我瞪了他一眼,"面馆这些年也攒了些钱,咱们的儿子也大了,有出息了。咱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的病看好。"
回家的路上,许建国走得很慢,我也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而行。春天的风拂过脸庞,带着淡淡的槐花香气。路过小区门口的文化墙,上面写着"尊老爱幼,邻里和睦"几个大字。
我指着那几个字,对许建国说:"你看,咱们这辈子就是过日子,柴米油盐,平平淡淡才是真。谁还没个磕磕绊绊?关键是两个人一起扛。"
许建国点点头,伸出手想要牵我,又缩了回去。我笑了,主动握住他的手:"老许头,这手多少年没牵了?还害羞呢?"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那笑容像是春天里的一抹阳光,温暖而明亮。
回到家里,许建国站在门口,有些拘谨。这是他离开五年后第一次回家。屋子里的摆设和他离开时差不多,只是多了些小军从外地带回来的小玩意儿。
"进来啊,站那儿做什么?"我催促道。
他慢慢地走进来,环顾四周,目光在每一件家具上停留,像是在寻找记忆中的痕迹。当他看到电视柜上摆着的那张全家福时,眼睛湿润了。
"没变,都没变。"他轻声说。
我哼了一声:"人倒是变了,都老了。"
他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那个穿着碎花布衫的姑娘。"
我的鼻子一酸,转身去厨房倒水,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眼泪。这个倔强的老头子,总是能用最朴实的话语触动我的心。
那天晚上,我煮了一锅他最爱的白菜肉丝面,又炒了几个小菜。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知道这些年他没少受罪。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我递给他一张纸巾。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吃完饭,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春晚重播的《常回家看看》唱到动情处,我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角挂着泪水。
"怎么了?"我问。
他摇摇头:"没事,就是觉得,能回家真好。"
"傻老头子,"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这就是你家,一直都是。"
许建国回家后,我们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轨。每天早上,我去面馆忙活,他就在家里打扫卫生,准备午饭。下午,我们一起去医院复查,然后散步回家。晚上,两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着夕阳西下,星星点点,聊着过去的日子和未来的计划。
小区里的人都说:"瞧瞧桂兰和老许,这才叫神仙眷侣。"但只有我们知道,这平凡的幸福来之不易。
前些日子,医生说许建国的肾功能稳定了,可以再活十年八年的。他高兴得像个孩子,拉着我的手说:"够了,够了,能陪你到七十多岁,我就知足了。"
我掐了他一把:"胡说什么呢?咱们要一起活到九十岁,看小军的孩子长大成人。"
人这一辈子,要经历多少风雨,才能明白,最珍贵的不是那些灿烂辉煌的时刻,而是平淡岁月里相互扶持的温暖。我常常想,如果当初许建国告诉我真相,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错过这五年?但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现在。
夕阳西下,我牵着许建国的手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银杏树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唱一首关于岁月与爱情的老歌。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不过是匆匆过客,能握紧彼此的手一起走过这段旅程,已是最大的幸运。
"老许头,"我突然问道,"你那六千八百块钱还在吗?"
他愣了一下,点点头:"在呢,怎么了?"
"拿来吧,"我笑着说,"咱们去照相馆拍张像,再去趟北京,看看故宫,爬爬长城。趁着身体还行,多走走,多看看。"
许建国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点燃了一盏灯。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在夕阳的余晖中,我们相视而笑,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我们初识的那个春天。
人生啊,就是这样,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才懂得平淡是真,相守是福。
来源:灿烂微笑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