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 30 谁和我说,曹聚仁终究还是一个书生!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5-01 07:54 2

摘要:就在25日晚间,上海街道上忽然有人 放炮竹,表示祝贺。后来知道这是张学良“护送”蒋介石回京路经 洛阳时,国民党特务就打电报给南京、上海要组织“党政警宪”鸣炮 致庆。当然,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也使我们十分惊愕。

西安事变这件事实在是太复杂了,的确也震动了世界。日本 不必说,英国、美国都在暗中插手。蒋介石之所以能够获释,

第一, 是靠中共的从大局着想,为了避免内战,进行了大力的斡旋;

其次, 也是由于英、美方面极力支持宋美龄、宋子文对蒋介石进行了说服。

按当时的情况,由于人民群众对蒋介石卖国政策的仇恨,左翼 不必说,连救国会的领导人和大批中间干部主张杀蒋的也不少,这 种人在张、杨部下也很不少。

因此,12月25日蒋介石获释回南 京,左翼和救国会内部就有许多人向我们质问,为什么中共同意放 蒋回京,我们也难以置答。

就在25日晚间,上海街道上忽然有人 放炮竹,表示祝贺。后来知道这是张学良“护送”蒋介石回京路经 洛阳时,国民党特务就打电报给南京、上海要组织“党政警宪”鸣炮 致庆。当然,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也使我们十分惊愕。

第二天一 早,我又去找施谊,他先是故作不了解,问我对此有何看法。我坦 率地告诉他,正因为想了解这件事情的内幕,所以才来向他请教。

这时,他才说:从一个“十分可靠的消息来源”知道,这件事的经过 是,“双十二事件”发生后,中共中央就派周恩来为全权代表,向张、 杨分析了当前国内外的形势,揭露了何应钦等亲日派准备发动内 战的阴谋,说服了张、杨在坚持他们提出的八项要求的原则下,逼 蒋联共抗日。

因为当时在军事上蒋介石还占绝对优势,所以让何 应钦以讨伐为名而发动全面内战,对于组织包括国民党在内的抗 日统一战线、对于促进第二次国共合作,都是十分不利的。这样, 才争取到由宋美龄、宋子文保证蒋介石同意八项要求之后,使事情 得到和平解决。

施谊所说的“十分可靠的消息来源”,我有一定的 了解,因为他曾和我说过,他有一位姓陈的江西同乡,是蒋介石的 亲信。

我就在孙家打了一个电话给胡愈之,问他“哈瓦斯社”有什 么新的消息。

胡回答说:英国、法国的通讯社都还在猜谜,但已经 有人听到可靠消息,说放蒋是中共和张、杨三方一致的意见。他把他所知道的内情告诉了我,并说这是冯雪峰告诉他的。

这样,我就 觉得既然放蒋是中央同意了的,那么各联盟和救国会内的党员就 不该再讲反对和平解决的话了。同时,我也想到,不把这一重大动 向向党内传达,大家扑朔迷离,也可能会出乱子。

于是,我和于伶、 凌鹤商量,决定召集电影小组、音乐小组和影评小组的党员开了一 个小会(附带一句,自从“七君子事件”之后,上海租界上二三十个 人开会已经不太引人注意,工部局也不来干涉了),把我知道的事 情向大家做了传达。

但是,事情出于我的意料之外,在平时十分遵 守纪律的党员之中,也有不少人对中共劝说张、杨释放蒋介石这件 事思想不通,特别是对塔斯社所发的那条消息表示不满。

有人反 映,在“青年界救国会”(“青救”)、“妇女界救国会”(“妇救”)方面, 这种情绪特别强烈。有人知道蒋介石脱险的消息而痛哭流涕;有 人把登载这条消息的报纸撕得粉碎。

为了统一思想,继续推进“逼 蒋抗日”,我们召开过原“社联”系统负责人的一系列的会议,最后, 还请章汉夫来做了一次报告。他从当前国际形势出发,说明“西安 事变”的和平解决,推动了国共两党的再度合作、团结抗日,是进行 民族抗日战争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不久之前,我看到罗瑞卿、吕正 操、王炳南写的《西安事变与周恩来同志》这本书,才知道这种情况 不仅上海有,西安也有。

书中有这么一段话:

当时在西安工作的一些共产党员,对和平解决西安事变 也缺乏思想准备。周恩来同志注意到这一点。鉴于当时有些 地下党员身份不能公开,周恩来同志专门在西京招待所租了 一间房间,亲自找这些同志谈心,传达党中央、毛主席关于和 平解决西安事变的指示,和他们一起分析民族矛盾上升为主 要矛盾后的形势,告诉他们:阶级斗争要服从民族斗争。共产 党人在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要从民族利益出发,顾全大局, 挽救民族的危亡。……周恩来同志勉励所有在东北军、十七路军中工作的我地下党同志,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对群众进行说服教育,为和平解决西安事变作出贡献。

记得蓝苹这个所谓“电影明星”,当时也是以“左”的面貌出现, 在公开的集会上表示反对和平解决西安事变。所以,我曾要于伶 约她单独谈话,做一些思想工作。

当时上海的托派活动得很厉害, 在谈话中于伶可能讲了一句“不要让托派利用”之类的话吧,这个 以左派自居的人竟大为不满,和于争吵了一阵。

在这个时局大转 折关头,有过左思想的人当然不止她一个,为了影剧界的团结抗 日,这种个别谈话和争论也不止一次两次。

直到1937年春,“双十 二事变”的真相和中共在这次事变中所起的作用逐渐为人们所理 解之后,这种来自“左”的情绪也就逐渐地消失了。

可是,奇怪的 是,在十几年以后的解放初期,有一次,蓝苹请赵丹、君里、楚生和 我在北京一家小饭馆吃饭,杂谈中她忽然敛起笑容,咬牙切齿地 说:“抗战前夕有人说我是托派,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上,这是对我 的政治打击。”

这一突如其来的发作,不仅君里、赵丹,连参与过这 件事的我也不知道她讲这些话的用意。

直到“文革”时期,上海派 来的一个专案组要我写“交代”,当我在提纲中看到:“1937年2 月,你借反对托派为名,打击过哪些人”时,我才恍然大悟。

1937年上半年,我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救国会”及其所属各 团体的组织、宣传工作上。由于1936年11月下旬国民党逮捕了 沈钧儒、邹韬奋等救国会“七君子”,在上海和全国各地都激起了更 猛烈的救亡抗日运动,“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简称“全救”)所属 的各种各样的救亡团体经常开会讨论时局,各进步报刊也不断地 要我们写时事述评之类的文章,“文委”分工钱亦石、章汉夫和我分 管这方面的工作。当时我三十七岁,精力饱满,但在那一段时期的 确也忙得不可开交。

“西安事变”解决之后党中央提出的五点建 议、四项保证,经过当时在西安的史沫特莱、斯诺等人的努力,或先或后都在上海外文报上发表了全文。

2月间,国民党召开五届三 中全会,长期以来不参加这类会议的宋庆龄、何香凝都到南京去参 加,而且在上海外文报上发表了宋庆龄、何香凝、冯玉祥等十余人 联名提出的要求国民党重新恢复孙中山制定的“联俄、联共、扶助 农工”三大政策的紧急建议。

在英文《密勒氏评论报》上,我们还可 以看到中共中央给国民党三中全会关于重提五点建议、四项保证 的电报。我们这几个人除了写文章、做报告之外,还得和各救亡团 体的积极分子进行个别谈话。有时候一天之内跑三五个团体,和 这个人谈完了话,又去找另一个人。我曾自嘲地对汉夫说:“你看, 我们现在也成了现炒现卖的宣传小贩了。”

写到这里,还得补记一下,1936—1937年之间“文委”和上海 纱厂大罢工的关系。

表面上看,1936年的这次上海纱厂大罢工 (主要是日本人办的纱厂,也包括一部分中国人办的纱厂)是从反 对虐待工人和要求增加工资开始的,但也应该看到,这次大罢工是 和华北事件之后的日本大举侵略而激起的爱国运动分不开的;也 和陶行知领导的国难教育社和“社联”发生了联系有关系的。

据我 回忆,首先是国难教育社的钟民和钱亦石发生了联系,不久,国难 教育社就成为“社联”领导的外围团体。

其时,一个化名叫“老蔡” 的积极分子在引翔港附近搞了一个平民夜校,他和钟民有工作关 系。这个学校的学生大部分是纱厂工人,所以钱亦石就把这所学 校作为发展工人救国运动的据点。

老蔡(韩念龙)是我党工会系统 (上海纱厂工人委员会)的负责人之一,因此,“社联”的一部分人就 通过国难教育社,参与了“纱委”(日本纱厂工作委员会)的工作。

也在同时,我为了写《包身工余话》,进一步了解包身工问题,又去 找了过去向我提供过材料的沪东工人夜校的冯秀英,通过她认识 了在同兴纱厂的席守庸。

大概在1937年春,由于工会系统的“纱 委”加入了国难教育社,而国难教育社当时是归“社联”领导的,因此“文委”就和党的“工会白区工作执行局”发生了联系。

钱亦石、 章汉夫和我谈过:“工会白区工作执行局也和我们一样,与中央断 了联系,所以,马纯古和钱亦石谈过,希望‘文委'或‘社联”协助‘纱 委’的工作。”这样,章汉夫就和韩念龙有经常来往。

同时,由于我 对沪东纱厂的情况比较熟悉,所以,大约有三五个月的时间,我也 卷进了“纱委”的工作中去了。这次纱厂大罢工,首先是1936年2 月从杨树浦的大兴纱厂开始的。接着,日商的大生、大丰等厂,以 及沪西的日商纱厂内外棉、丰田都参加了。

现在回顾起来,“左 联”、乃至“文委”,真正和工人运动发生直接联系,应该说是从这个 时候开始的。我们派了一些人到工人夜校去当教员,帮助他们编 壁报,写传单,做宣传工作,并把这一场罢工的真实情况,通过我们 的关系,在《中国呼声》等外文报刊上发表。我也曾和陈家康一起 到“内外棉”罢工的工人集会上做过时事报告。

同时,我们还通过 “纱委”的韩念龙、周林、雍文涛等动员工人参加救亡活动。例如: 鲁迅出殡、反对国民党逮捕“救国会七君子”、“三八”妇女节等的群 众示威运动,都有大批工人参加,特别是纱厂女工,她们受压迫最 深重,所以她们的革命情绪很高。“文委”与“纱委”,在当时是一种 “相濡以沫”的关系,双方合作得很好。

我们曾把翻译和油印好了 的季米特洛夫在七大的报告(关于中国部分)送给“纱委”;章汉夫 也从周林(当时他是“纱委”的负责人之一)那里得到了一份题目为 《白区职工运动提纲》(据说是雍文涛从华北局方面得来的)。

这次 纱厂工人罢工从1936年春起,此起彼伏,绵延不断,到这一年的 12月,才以“上海地方协会”(负责人杜月笙)和上海总工会(负责 人朱学范)的调解,迫使资方基本上接受了工人提出的“五项条件”而胜利结束。

一、工资增加百分之五;

二、废除月赏工资制,改为奖励成绩优良 者,酌情升级加工;

三、今后不得无故开除工人;

四、不得打骂工人;

五、每日工作十二小时,星期日可工作十四小时,但增加的两小时须另补工资

据我所知,这是上海过去十年以来难得 的一次罢工胜利。

为什么我们同意了由杜月笙来调停?为什么连 日本资本家也终于“让步”?

这里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白区职工运 动提纲》拨正了上海工运的方向,斗争是按照这个提纲进行的;也 是按照提纲的精神说服了工人中冒进分子的(事后陈家康告诉我, 当“纱委”同意让杜月笙出面来调停时,曾遭到不少人的反对,激进 派认为:“老板吃不消了,应该乘胜前进”,而“纱委”则根据“提纲” 精神,主张“适可而止”)。这是白区斗争的实践经验;

第二是这件 事发生在“七君子”事件前后,结束于“西安事变”发生之后(工人于 12月15日复工),这正是国民党和日本帝国主义处于十分困难的 时刻。

对这件事,我只是间接参加,没有出太大的力,但这次罢工 对我们这些人却是教育很大,也是感慨颇深的。假如大革命失败 之后,我们不接二连三地犯左倾教条主义错误,上海的工人运动是 可能会有较大的发展的。

谈到知识分子和工农群众的关系,一般 都说在白色恐怖严重的情况下,文艺工作者没有和工农接触的可 能,而其实,这样说也是不全面的。只要方法对头,实事求是,不搬 外国的教条,知识分子要接近工人、体验他们的生活,还是有可能 的。

(还有,请看上述五个条件中的第五条:“每日工作十二小时, 星期日可工作十四小时”,这还是经过斗争才取得的结果!

今天的 读者看了,会有什么感想呢?这场罢工断断续续地历时一年,有人 被捕,有人挨打,有人丢了性命的。)

这一段时期我的确很忙,写作的时间不多。但也还用朱蕙的 笔名给《妇女生活》、用韦彧及其他的笔名为《世界知识》写了一些 “时事述评”之类的文章。

有时,看了话剧、电影,也还在《舞台与银 幕》上写过几篇剧评(记得是用了韦春亩这个笔名);此外,还写过 一个短篇《黑夜》和《七、二八这一天》,这是我写的唯一的一个广播 剧。

当然,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谈不上艺术和技巧,只是“文艺为当前政治服务”而已。

国民党的五届三中全会上,以汪精卫为首的亲日派,和以宋庆 龄为首的抗日派之间发生了一场剧烈的斗争,尽管蒋介石狡猾奸 诈,对联共抗日下不了决心,但是经过“西安事变”的教训

(一、他口 头上同意了中共提出的要求,说了“言必信、行必果”的话;

二、宋美 龄、宋子文对蒋的口头承诺向周恩来作了“人格担保”;

三、汪精卫 匆忙从外国赶回南京,提出了针锋相对的“剿共政治决议案”),

因 此,三中全会虽然没有明确坚定的抗日方针,也没有批判过去的错 误政策,尽管决议吞吞吐吐,但在对内、对外政策方面,还是做了某 些改变———如明确了停止内战、国共合作的原则;表示了“如果让 步超过了限度,只有出于抗战之一途”。

请注意,自从“九一八”以 来,在国民党的一切文件上,“抗战”这个字眼,这是第一次出现。 这样一来,我们写文章,可以公开用“联共抗日”这样的词句了(过 去,你写了“抗日”,书报检查官会把它改为“抗×”)。肤施(延安) 方面的消息,也可以在电讯上看到了。

5月中旬,在文化界被叫作 “乌鸦”的曹聚仁告诉我,说有人在杭州看到了周恩来,这可以说明 国共之间正在秘密谈判,我将信将疑,但曹聚仁则说,这是他的一 个“浙一师”(浙江第一师范)的同学、现在浙江当厅长的人告诉他 的可靠消息。

写到这里,我想替曹聚仁讲几句公道话。

他也是浙东人,五四 时期在浙一师毕业。经亨颐、陈望道、夏丐尊都是他的老师,俞秀 松、施存统都是他的好友,但我们办《浙江新潮》时,他没有参加。 他国学底子很好,线装书读得很多,也读了一些十八、十九世纪欧 洲启蒙学派和空想社会主义的书。

二三十年代,他一直在上海,以 教书和卖文为生。他敬佩鲁迅,也和左翼文艺界有来往。但那时 他自称“不偏不倚”,敢讲真话,因此他写文章既反对国民党的高压 政策,也反对左派的幼稚行动。由于他得罪了两方,他办《涛声》时,以“乌鸦”自居,自称“报忧不报喜”,所以上海文化界就给他取 了一个绰号,叫作“乌鸦”。

抗战开始,他便脱下蓝布长衫,跑战地 新闻,写了不少比较真实的报道。40年代初,他被正在赣州当专 员的蒋经国看中,当了蒋的高参。

1943年春,他曾到重庆找我,要 见周恩来同志,说蒋经国这个人很有一点事业心,想在东南大干一 番,蒋的身边没有军统、中统分子,却对他很信任,所以,他可以对 蒋做一点工作。恩来同志对他进行了鼓励。

抗战胜利后,他来往 于港沪之间,在《星岛日报》上写文章,依然以“中立派”自居。

但在 抗美援朝之后,他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

1955年我到北京后, 他几乎每年都回来一次,跑了不少地方,写了许多赞扬新中国的建 设和新风尚的报道,这一类文章大概出过四五本集子。

“炮轰金 门”那一年,他又到北京找我,开口就说:“过去人家叫我‘乌鸦’,现 在我却自愿当了‘喜鹊’,讲了不少大陆的好话。这一来,香港报纸 就说我是大陆派驻香港的统战分子,而国内文化界却依然说我是 ‘反动文人’。‘反动文人’能在香港、新加坡,乃至东南亚许多报纸 上写那些为大陆报喜的文章吗?”

我说:“这是你独来独往,不和国 内文艺界的老朋友多接触的缘故。”

他说:“人家说我‘反动’,我怎 么能和他们去接近呢?”

他回香港后,有一次恩来同志和我说,曹聚 仁终究还是一个书生。他爱国,宣传祖国的新气象,这是好的,但 是他还是把政治问题看得太简单,他将来是会碰壁的。

我问总理 为什么?

恩来同志说:他没有跟你说?他想到台湾去说服蒋经国 “易帜”,这不是自视过高了吗?

他是否去了台湾,我不知道。但 是,他依旧在香港写文章,字里行间还在希望祖国早日统一。在那 个时候,我想,这种精神是可贵的。最少,他是一个爱国主义者、民 主主义者,他的骨头是硬的,他的晚节是好的。海关把他在香港出的书作为反动书籍而扣检,是不恰当的。

来源:大肥肥文史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