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德国,越来越多的中产家庭正在经历一个令人痛心的现实:一生勤俭持家、拥有自有房产与积蓄的老人,在进入养老院 (Pflegeheim)后,短短几年内便耗尽了所有财富。
在德国,越来越多的中产家庭正在经历一个令人痛心的现实:一生勤俭持家、拥有自有房产与积蓄的老人,在进入养老院 (Pflegeheim)后,短短几年内便耗尽了所有财富。
安德烈亚·沃斯特(Andrea Wörster)的经历只是其中之一。她的母亲用一生攒下的房产、积蓄,甚至晚年赠予子女的一块草地,最终都被用于支付护理费用(Pflegekosten)。(全文翻译见下文)
德国中产家庭曾经是社会稳定的中坚力量,但在高龄化、护理费用攀升与福利政策碎片化的多重夹击下,他们正日益沦为“隐形脆弱群体”。“最后一分钱也被花完”(alles ist bis auf den letzten Cent weg)成为许多家庭共同的写照。
那么,生活在德国的华人,以及我们的下一代,又能靠什么来保障自己的晚年?
《焦点在线》的报道
母亲入住养老院后,一切财产化为乌有:房屋出售、积蓄耗尽,靠社会救助维持生活。
家住德国威斯特瓦尔德地区(Westerwald)小村的安德烈亚·沃斯特(Andrea Wörster,65岁)的故事,是许多婴儿潮一代所共同面临的现实写照:母亲的退休金不足以支付养老院的费用,储蓄耗尽、房屋被迫出售,所剩下的只是对未来的不安与无助。
养老压力压垮家庭
沃斯特回忆道,2010年对于她的家庭而言是命运转折的一年。
“仅在一年时间里,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在前一年,父亲身体尚可,还能在80多岁时帮忙砍木头。”她回忆称,父亲每天都在周边的乡间小路上步行十公里,甚至回来后还骑自行车再走一遍同样的路线。
相比之下,母亲虽然患有骨质疏松症,活动不多,但仍在高龄时独立完成许多事情。每逢家庭聚会,兄弟姐妹们都会带着家人回到父母家,母亲亲手烘焙的蛋糕是餐桌上的固定节目。
2011年,父亲因前列腺疾病接受放疗及激素治疗,继而出现多处骨折。同年年底,他突发中风并未能康复。沃斯特表示:“作为一个热爱运动的人,也许对他而言,离开是种解脱;但对母亲来说,却是一场灾难。”
母亲在此后不久也因心脏病接受了重大手术,术后康复缓慢。最终,全家人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她再也无法独立生活。
于是,沃斯特与姐姐共同承担起照护责任。母亲搬到姐姐家,拥有自己的卧室和客厅。两姐妹轮流照料,尤其是在姐夫因工作外出时,沃斯特便搬去姐姐家,为母亲洗澡、做饭、护理。然而四年半后,姐姐因身体负担吃不消,家庭照护走到尽头。
幸运的是,母亲的几位熟人在当地一家养老院居住并反馈良好,经过多方讨论,家人一致决定让母亲入住这家养老机构。
七年耗尽一生积累
“我不后悔送母亲去养老院,护理质量是不错的。”沃斯特说,“但第一张账单寄来时,我仍然震惊。”账单上写明,护理费、住宿费和伙食费合计总额为2575欧元。尽管母亲属于第一护理等级,仅需自付约1500欧元,但她的退休金只有不到1000欧元,差额如何填补成了现实难题。
沃斯特是出身会计行业的人,很快意识到家庭资金根本无法长期支撑。2015年母亲搬入养老院,到了2016年,全家不得不卖掉父母的住宅以弥补开销。
“当初原本没打算那么快卖房。我们兄妹三人都已有自己的住房。但最让我心痛的是,父母一生节俭、没去过一次旅游,最终八万欧元的卖房所得,仅仅维持了七年养老费用,到头来连法定保留的7000欧元也所剩无几。”
十页申请表,追溯十年内所有财产变动
除了房产,父母也曾有约五位数的储蓄,也早已花光。出售房产和小型农庄是无奈之举。“那栋房子承载着我们兄妹的童年回忆——我们都在那里出生。”虽然父亲是泥瓦匠,但家庭曾经营小型自给农业,养牛、养猪、种土豆。母亲不工作,专职照料家庭。
如今,童年的一切只剩下一张陈设柜,摆在母亲养老院的房间里。沃斯特感慨:“如果当年有人告诉母亲她会靠社会救助生活,她肯定不会相信。但我们别无选择,2022年我们申请了社会救助。”
“申请内容繁复,一共十页,问题极其详细。”沃斯特解释说,她与兄妹必须申报母亲曾在2015年夏天将小块草地赠予每个孩子一块,作为感谢他们多年来的照顾。但社会福利部门认为,这些赠予应用于支付护理费用。德国法律规定,过去十年内的赠与行为都可被追溯。
由于当时申请距离赠予已过八年,政府要求将这部分土地出售所得返还用于支付护理费。“如果两年前我们就申请,可能还能保住这部分财产。”她无奈地说。
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虽然她并未从赠予中获得实质利益,却还需为这笔转账缴纳所得税。“钱在我账户上停留不过一天,就被全数转入母亲账户,用于支付护理费用。”
“我将无法像父母那样留财产给子女”
沃斯特指出,整个过程中最让人难受的是看到其他养老院住户的费用全由国家负担,“院长曾说,只有约一半住户是自费,其余全靠社会资助。我不得不想:这些人中是否有人从未缴纳过一分钱税款?”
而对她而言,最忧心的是未来:“如果我们自己老了怎么办?我们的孩子又该如何应对?”
她坦言,自己肯定无法像父母那样为子女留下遗产,也不认为子女将来会像自己与姐姐一样承担照护责任。
“我的孩子都全职工作,很累。女儿在零售业,儿子是电工,工作强度很大。虽然我自己当年只做兼职,但也全力照顾父母。”她指出,并不指责年轻一代不堪重负,但他们确实更注重自身发展。
“如今,我的母亲95岁了,仍然喜欢涂色书。看到她精神尚可,孙辈们也很欣慰。”沃斯特说,但这一代年轻人也看在眼里:祖母一生的所有积蓄、房产、心血,最终全数用来支付护理费用——这显然会影响他们对未来的看法和选择。
来源:莫离说事